薛锦行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维里。
他的反问并不是为了得到答案,只是习惯性用反问句来肯定自己的想法。
言澜与仓促收回视线,避免暴露过于直白热烈的眼神:“嗯,你说得对。”
他当然知道薛锦行的习惯,但同样的,他也习惯给薛锦行任何无意义的言行反应——虽然他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薛锦行对上言澜与的视线后就从心无旁骛的状态里脱离出来,微妙地笑了一下:“对什么?你听了吗?我看你眼睛都要掉在我身上了。”
二月多,主行政区已经开始升温。
套间里暖气开得高,言澜与只穿了件夏季的睡衣,年轻上尉紧实的肌理透过布料传递着温度。
都已经被戳穿了,言澜与也不想继续装下去,他手指动了动,指腹按在薛锦行的颈侧轻柔地游移。
“听不下去,”言澜与俯身,声音含糊地肌肤之间,“光顾着看你了。”
薛锦行被他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嘶了一声,闭着眼睛笑问:“猫也咬人?”
言澜与微微偏头,鼻尖蹭过薛锦行的颈侧:“你亲自试试看?”
……
薛锦行窝在被子里,言澜与则去睡沙发床。
因为在酒店,虽然没做出格的事情,但总归是胡闹了一遍。
军校生的精力很足,薛锦行给家里那头人形大猫顺完毛,自己也没什么劲去胡思乱想,懒散地打开智脑,能静下心来在床头灯下慢慢翻看着严西老师的笔记。
这是手稿的照片,杜照分享过来的。
薛锦行一开始不好意思接受,知识理论,哪怕是未被证实的猜想都是一笔珍贵的财富,他怎么能无端收人家的笔记?
但是杜照一句“我一个人的能力有限,您更有能力帮老师证实她的猜想”堵住了薛锦行的拒绝。
不得不说,杜照性格纯善情商负数,但这种人在自己认定的事情上确实很会戳人软肋。
薛锦行放大一张照片,这是严西对于精神体的研究。
严西是D级精神力者,家境也不富裕,一生没有真正接触过融合药剂,就连高级灵植都很少看见,但她很善于理论和假设,尤其擅长从海量的数据中分析出结论。
手稿里,严西也提出了用星兽精神力治疗精神体的想法,但是被厚厚的笔墨涂去了,薛锦行看了半天才认出那行字。
后面几页,严西根据资料库中分析了几种星兽可以消化的灵植。
薛锦行重点标注了这些灵植。
薛锦行翻看了几张照片,有一张比较模糊,所以发信息给杜照,等了好一会儿没有得到回复。
他扫了眼时间,居然已经凌晨一点多了。杜照所在的区差不多也该睡觉了,明天中午休息的时候应该才有时间回复他。
薛锦行慢吞吞关上智脑,拉上被子,躺了一会儿又睡不着,索性抱着被子起床,鬼鬼祟祟地走到客厅。
客厅的沙发床拉开后可以睡两个人,言澜与似乎已经睡着了。
作为年上的一方,这么粘人是不是不太好?
薛锦行在床前沉思两秒,愉快地抛弃了廉耻,抱着被子上床打算跟言澜与睡一头:有对象不睡也太亏了。
言澜与睡觉浅,薛锦行上床的动静尽量放轻,他蹭到一半,对上了一双灰蓝色的眼睛。
言澜与根本没睡。
薛锦行沉默片刻,伸手:“抱我上去。”
……
此时,一艘前往主星的星船上。
杜照在腰酸背痛中醒过来,长时间的星际旅团同时折磨一个人的身体和精神,他明明睡了好几个小时,醒来依然非常疲惫。
杜照拿起智脑看时间,这才发现薛锦行的信息。
他急忙翻出笔记,拍了清楚的照片发过去。
躺在商铺的严农突然道:“哥,你醒了?”
杜照应了一声。
严农试探道:“在和经理聊天吗?你才刚升职,请这么长时间假,他是不是生气了?”
杜照没什么心眼,老实道:“不是,是一个朋友,他问我要老师的笔记照片。”
严农一愣,含糊地问:“妈的笔记给他?这不太好吧?”
笔记?什么笔记?严农以前见过笔记吗?
杜照虽然过于老实,好在嘴巴很严,坚决不会透露出未知待解的信息:“不会。老师一直都想把这些笔记公开,但是……”
他自嘲地笑了下。
当年超阈值理论公开的时候,在灵植行业投下了不大不小的水花,可凡是与精神力有关的专业,总归还是存在鄙视链,超阈值理论因为严西的等级一直没有受到重视,严西甚至因此受到了一些人的嘲讽,此后郁郁多年,只是将自己关在家里闷头研究。
杜照低着头:“但是老师的笔记虽然都是猜想,可我的药膏也是依靠笔记做出来的。”
能作用于精神体的药膏竟然出自笔记?要是搞到笔记不是更好?
严农眼神深深:“只要对方值得信任就好。哥,你把笔记带在身上了?”
杜照点头:“我想趁着休假把这些笔记都整理出来。”
手稿还是太混乱了。
严农试探道:“能给我看看吗?”
杜照没想那么多,笑着问:“你以前不是最讨厌老师逼着你学药剂了吗?怎么现在有兴趣了?”
严农心道一声糟了,不动声色地找补:“因为那不仅仅是笔记,也是妈的遗物啊。”
杜照哦了一声:“我在整理呢,你看会弄乱了,等我整理完再给你看吧。”
严农笑:“好。”
他摸了摸口袋里的空间钮,他有心将笔记拿过来,但是他现在的身份是个只能住经济舱的普通人,和杜照一样是拿着包的旅客,怎么能拿出空间钮这种动辄十几万星币的东西?
严农遗憾地松开空间钮:“那哥你路上注意保存,千万别丢了,我都记不清妈的笔迹了。”
杜照笑了下:“人的脑子容量就那么大,活得长忘的也多,不过你比以前懂事了。”
严农笑笑:“我也不是小孩子了。”
杜照翻了个身,拿起智脑,看到聊天界面,他看着薛锦行的备注,突然伸手隐藏了聊天记录和备注。
严农记性不好,以前的事情都记不得多少,他又是长途旅行到主星,人生地不熟,万一弄丢了智脑,被人破解密码拿去找薛医师诈骗借钱怎么办?
杜照想起薛锦行买药方时转来的五十万星币,薛医师人善良又单纯,说不定就被骗了!
出门在外,还是小心点。
杜照看着光秃秃的界面,这才放心地睡过去。
至于笔记,被他抱在怀里。
严农一直躺在上铺,确定杜照睡着了,才悄悄翻身下来,拿过杜照的手腕,从口袋里掏出一枚芯片,插入杜照的智脑。
智脑检测到芯片上杜照的精神力,立刻弹出光屏。
严农松了口气,点开智脑上所有的聊天软件,并没有找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肯定是隐藏起来了!
严农没有破译隐藏的能力,恨恨抽出芯片,伸手摸向了杜照怀里的包,想将包裹扯出来。
但这动作比拿手腕大得多,立刻惊醒了杜照。
严农立刻转手去拿卧铺的被子,假装被杜照吓到,先告状道:“哥你吓死我了!”
杜照挠头:“我以为有人偷东西。”
严农哭笑不得:“我给你盖被子!今天星船上暖气不太行,我怕你冻着。”
杜照信以为真:“没事,我一个B级,没那么容易受凉。”
严农:“行吧,那我出去打点热水,你注意安全。”
他转过身,眼神里透出一丝阴郁。
倒霉的B级!
能迷晕一个高级精神力者的药物全都是违禁品,根本没办法逃过星船的检测。
小先生毕竟只是小先生,他这个手下能做的事情太少了。
……
薛锦行第二天果然收到了杜照的回复,他看了眼时间,心想刚升职的人就是忙,大半夜还在加班。
因为想在访问组到来前解决旧夜的毛病,时间非常紧,薛锦行没想太多,白天拿着笔记泡在庄园的工作室里。
在元帅的庄园也有好处,尤其当薛锦行想要的东西偏门到邪门的时候——他到庄园的时候直接要钢线竹枝虫的血液、穴居蝎的新鲜躯体……
全是星兽。
看上去不像要融合药剂,而是要制造机甲。
穴居蝎,一种生活在火山附近的星兽。
是精神力相当奇妙的星兽,它的精神力具有较强的消除作用——被它蜇伤,精神力特质会被瓦解,无论是攻击型还是安抚型,都会被迫转向无属性精神力。
好在这种星兽能力离谱,但只有C级,对A级及以上的作用就大大减轻,经常被用来制作武器。
只要是薛锦行想要,言澜与也可以轻松帮他取来。
寒香凝神丹是现成的药方,要重新配精神体版本,只需要在原本的药方上改动就好,耗费的时间并不会太长。
薛锦行取出一管旧夜的精神力。
和元帅同出本源的精神力极其暴躁,被封存在包装管内依然暴躁地左右冲撞。
来自超恒星级别的精神力密度和强度都很离谱,三两下就将包装管撞出一丝裂缝。
薛锦行:“……”
他粗糙融合出的雏形药丸化开,滴入旧夜的精神力中。
哒!
粉色的药液落入包装管,随即挥发成精神力弥散在旧夜的金色精神力中,疯狂撞击着包装管的精神力温驯下来。
药方是有效的。
薛锦行微微笑了下,可以着手炼丹了。
他抬起手,放出了连星,想了想,又开门把头伸出去:“澜与,应该不会炸,你下去跟他们玩吧。”
言澜与和朔蓝一左一右收在工作室的门前,闻言,言澜与浅浅一笑:“我只是喜欢守着你。”
薛锦行咳了一声,缩回了工作室。
……
旧夜这几天被放出来,元帅正努力和自己的精神体和平共处(表面和谐)。
薛锦行在楼上的工作室融合药丸,沈沉岚几人就在楼下聊天。
秘书长就在一边喝着茶欣赏元帅遛猫——确实是遛,元帅为了防止旧夜发狂跑出去伤人,给它套了个烈性犬专用的胸背带和嘴套。
孟右时就在一边偷拍旧夜的丑照,和重星一起嘲笑旧夜。
精神体间有独特的交流方式,所以旧夜可以无障碍听懂重星的狗叫,每次路过重星的时候都会对重星呲牙。
对于精神体而言,这种行为像是揪了前桌的头发,属于令精神体不耐烦,但又不至于激起愤怒的范畴。
重星不疼不痒的嘲笑减缓了旧夜对沈沉岚的警惕,只顾着针对重星了。
这行为实在太狗了。
孟左云不得不通过引起话题制止妹妹的行为:“……不知道锦行的药丸做得怎么样了?”
孟右时一个上尉,对药剂可以说一窍不通,深沉地想了两秒,然后快乐道:“不知道。管他做什么出来呢,反正不是我吃。”
孟左云:“……”
他放弃拯救妹妹,托着下颌看向工作室:“居然还有精神体专用的药丸呢,我是不是也可以开发一下精神体对精神体的梳理?”
苏予放下茶杯,正要说话,一股奇异的香气被微风送到了他们鼻间。
沈沉岚第一个看向工作室,那香气越来越清晰,草地上所有精神体都开始躁动。
这种躁动不是攻击的前兆,而是开饭时的兴奋,又没有得到主体的允许,所以急躁地在主体身边踱步。
沈沉岚眼睛微微眯起,慢慢松开旧夜的绳索。
这种焦急在薛锦行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时达到了巅峰,重星和旧夜同时冲了出去,重星急得连弯都不想打,一头铲飞了路过的垃圾机器人。
就连一直缩在孟左云精神海中睡觉的听听吱吱吱地叫起来,孟左云连忙放出听听,这小家伙耸动着鼻子,张开翼膜,歪歪扭扭地滑翔向薛锦行的方向。
孟左云失声道:“听听?!”
视力不太好的小东西一头摔在重星的脑袋上,重星贪吃但还记得照顾听听,耳朵一弹将听听扶稳,任由听听踩着自己脑袋。
朔蓝都快疯了,立起来扒着薛锦行的肩膀,伸长前爪试图去够包装管:“嗷!”
紧跟着下来的言澜与蹙眉:“下来!”
朔蓝冲他低吼,言澜与抿唇,眼睛顷刻间冷下来。
唯独薛锦行的鸣琼盘在薛锦行头上,尾巴挠了挠头上的角,不感兴趣地打了个哈欠。
薛锦行冲他摆摆手,举起手里的包装管,他一点都不慌,甚至晃了晃包装管,笑着问:“谁是我的乖孩子,嗯?”
急得叫唤的精神体们匆忙坐下来,一排大尾巴在草地上甩来甩去。
原本想要直接抢夺药丸的旧夜迟疑几秒,慢慢坐下来。
沈沉岚和苏予并肩站在一起,同时露出惊奇的表情。:,,.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