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阮直接去了萧府,只是守门的小厮告诉她,萧泽一早便去梓鹿书院,于是,温阮便让车夫掉头去了书院,最终在学渊阁找到了他。
她来到学渊阁时,萧泽正在书架前翻着书,看到这一幕温阮不禁一愣,时光似乎回到了多年前,她初见萧泽时,他也这般在书架前背对着她,在同样的位置,他仍是身着一袭白衣。
一晃多年就过去了,一切似乎都没有变,但似乎又变了很多。
萧泽似是听到门口的动静,转过身来,看到温阮后,他似乎没有很意外,脸上挂着浅浅地笑,“师妹,你来了。”
没错,萧泽料到他姐回去找温阮,所以,他特意来他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等她。
温阮轻“嗯”了一声,来到萧泽身边,因为刚刚走得比较急,这会还有点喘,“师兄,大嫂说你辞官了,还说你要外出游历,这是真的吗?”
在来的路上,温阮一直在想,萧泽为什么会在这时候辞官,按理说他现在是官运亨通,平步青云,俨然已位居朝中重臣,之前温阮听她大哥说过,假以时日,加官进爵、封侯拜相也未尝不可。
所以,在这种大好的形式下,萧泽为什么要离开呢。
“嗯,我在京都府待了这么多年,腻了,想出去走走。”萧泽风轻云淡地说道。
温阮还是不解,追问道:“为什么是现在,以后再出去不行吗?”
在她的理解里,这不是功成名就后,退休养老才做的事嘛?
“以前还坐在轮椅上时,我就经常想,若有机会我定要走遍这大江南北,四处游历一番才不枉此生。后来因为种种事情耽搁了,正好现在有机会了,世事无常,我不想等来日方长了,万一,没有来日呢。”萧泽脸上仍挂着浅浅的笑,但说出来的话不禁让人心底一寒。
温阮心里一滞,突然觉得萧泽今日怪怪的,像是话中有话,“师兄,你说什么傻话呢,什么没有来日,呸呸呸,你讲什么沮丧的话啊,不就是出去游历一圈吗,怎么听你这话像不打算回来说的。”
萧泽轻轻拍了拍温阮的头,宽慰道:“嗯,怪我,近日想得有点多,只是略有感慨而已,师妹放心,我会回来的。”
听到萧泽的话,温阮下意识松了口气,会回来就好,可是不知为什么,她还总是有种感觉,她师兄貌似有心事的样子,难道是这段时间相看亲事不顺利?还是说有什么她不知道的隐情?
“师兄,那你的亲事怎么办?你看你现在也老大不了了,就没想过成个家?或者说,这满京都你就没个看上眼的姑娘?”温阮试探性地问道。
闻言,萧泽藏在袖子里的手一段,但脸上仍然挂着淡淡的笑,只是眼神似是怔怔地看向温阮,不知道在想什么。
不知是不是错觉,温阮竟从萧泽的眼神中看到抹一闪而过的哀伤,她心里一滞,难道他真有什么难言之隐。
“阮阮,人一定要成家吗?”萧泽凝视着温阮,淡淡地说道,“我志不在此,又何必要勉强。”
温阮微愣,隐隐有些明白萧泽的意思了,是啊,世人眼中“成家立业”即是圆满的设定,本就是片面的,所以,何必要活在世人的眼里,若是没遇到喜欢的人,不成家也无妨,若是不喜欢官场,纵情山水、四海为家也是一种心安。
人生在世,不拘泥于世俗陈规,随心而欲的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温阮思索了片刻,说道:“是我狭隘了,师兄,我尊重你的选择。”
萧泽笑点了点头,“谢谢师妹。”
温阮又问道:“那,你规划好路线了吗?都准备去哪些地方?”
萧泽笑着摇摇头,“既是四处游历,随性一些又何妨。”
温阮“哦”了一声,颇为赞同地点了点头,“那师兄,你打算什么时候出发?”
萧泽沉默了一下,回道:“三日后。”
“这么急?”温阮不可思议地问道,“师兄,你不能参加完我的婚礼再走吗?”
这一次,萧泽沉默的时间更长了些,许久,才听到悠悠地说道:“不了,迟早要走的。”
他现在还做不到看着她穿着嫁衣嫁给别人,怕自己会失控,怕会舍不得……
又是一阵长长的沉默,两人谁都没说话,似是在无声的对抗,许久,温阮在心里叹了口气,她这个师兄平时看着一副好脾气的样子,但真若执拗起来,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好,那到时候我去送你。”温阮妥协道。
萧泽又摇了摇头:“不用了,我不喜欢伤感,届时我会独自离开,不让人相送。所以,师妹,今日就此别过,来日……再相见吧。”
温阮离开后,萧泽走到窗前,看着她渐渐远去的背影,陷入深思之中。
终于还是走到了这一步,是他太贪心,想要更多。当日答应过他姐夫后,他试了,试着去看了很多姑娘,但是不行。
心里满是她,眼里又怎么看得进去旁人。唯有暂时离开,去一个没有她的地方,便不会再无端生出过多的妄想。
不过,如今想来,萧泽却觉得一切冥冥中自有安排,他自小的心愿便是治好双腿,然后去看遍大江山河,但后来腿治好了,他却为了温阮留在了这京都府中,参加科举入朝为官,这一步步走下来,他只希望有朝一日能配得上她了,然后再把心中那份喜欢诉诸于口时,但终究还是没有这个机会了。
如今兜兜转转,反倒回到了最初,想来也是天意了。
也罢,等到他彻底放下心里执念的时候,他自会重新再回到这京都府,然后,只单纯的把她当做师妹,一辈子的师妹。
*
是夜,温阮一人静坐在炉火前,脑子里一直回想着白日里与萧泽的对话,突然有些莫名的惆怅。
虽然她表面上支持了萧泽的决定,但打心底还是有着些许遗憾和不舍的,她和萧泽自幼在薛太傅门下求学,又因为帮他治腿的缘故,她对萧泽的了解自然比旁人要多上很多。
幼时常年倚靠轮椅为生,无论从生理上还是心理上,萧泽所承受的皆非常人能及,再加上萧府他父亲那一辈宠妾灭妻的官司,后来一桩桩,一件件脱离了控制,他的温柔终究带上了刀刃,或者说温柔成了他的武器。
就是因为背后有这些原因,温阮也知道,像萧泽这般历经世事却看似温柔的人,实则更是很难有人能走进他的心里。
一直以来,温阮都希望萧泽能遇到一个他真心喜欢的女子,相知相守,相伴一生,余生也不要再这般冷心冷情,一副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
之前听说萧府给他相看亲事时,温阮便有些隐隐的担忧,她怕萧泽最终因为责任,草草选了一个不合心意之人,只为给身边的人一个交代,虽能相敬如宾,却也少了那份真心。
如今看来,萧泽比她想得要心思豁达的多,宁缺毋滥,敢于挑战世俗。
其实,静下来想想,温阮也觉得萧泽出去走走也好,也许就在游历的途中,便能遇到了相知相许,互许终生的女子,毕竟,世界之大,转角遇到爱也是常有之事。
反正无论如何,温阮都坚信,像她师兄这般集美貌才华于一身的奇男子,老天定会让他遇到一个心悦的女子,绝对不忍看他孤独终生就是了。
*
墨逸辰踏着夜色来到温宁侯府,避开了府里一众暗卫,费了好一番功夫,才悄无声息地来到温阮这里。
只是,看到坐在炉火旁径自发呆的小丫头时,顿时觉得心里一紧。
萧泽的事他听说了,也知道今日小丫头去见了他,虽不知两人具体说了什么,但来禀报的人说,温阮从书院离开时,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他一听哪还坐得住啊,于是,冒着被温家兄弟打断腿的风险赶了过来。
果然如他所料,小丫头情绪很失落。
“想什么呢?”墨逸辰走到温阮身边,轻声问道。
温阮闻言抬头看到墨逸辰,惊得下巴都快掉了,“啊,你怎么进来的?”
这也不怪她大惊小怪,主要是自打温泉庄子回来后,墨逸辰就再也没有来过,她还以为他进不来呢,他这突然一出现确实吓他一跳。
墨逸辰笑了笑,“他们拦不住我,只是要费些功夫。”
之前本来打算在成亲之前消停一段时间,给几位大舅哥一个面子,不好太嚣张了。
温阮“哦”了一声,想想倒也是,毕竟,以墨逸辰的功夫,他们府上怕是找不到在他之上的人,她二哥都不行,更别提暗卫了。
想通后,温阮随口又问了句,“你最近都在忙些什么呢?”
墨逸辰稍作犹豫后,如实地说道:“这些日子镇国公府在忙着分家之事,不过,你放心,现在已经解决了,我那个庶弟搬已经出去府,到时候不会有人烦你了。”
前些日子,镇国公府后宅出了点事,就他爹那个庶子,妻妾成群,争宠陷害什么的屡出不穷,搞得镇国公府后院鸡犬不宁,乌烟瘴气。
墨逸辰一寻思,温阮进门口就是府里正经的女主子了,定是要掌管中馈的,届时定要整日里面对那对乱七八糟的女人,肯定是烦不胜烦,他便想着不如趁着这会把家给分了,以后也能落得个清净。
于是,墨逸辰以强制手段把家给了,庶子应有的那份让他们带走,其他不该他们的,想都不要想。所以,这会镇国公府后院真的是空空如也,只等他们成亲后,温阮搬进去了。
其实,镇国公府的这摊子烂事,他本意是不想让小丫头知道的,但转念一想,小丫头很快就要嫁过来,早晚也会知道,不如现在说了,让她心里还有个数。
分家?温阮有些愣愣的,她才突然想到墨逸辰还有个庶弟的事情,而与此同时,她却想到一件更重要的事,一件一直以来都被她给忽略的事。
温阮突然想到,她竟道目前为止,还没同墨逸辰谈过是否纳妾的事!
可能是温宁侯府的家风好,她自来到这里,身边的人都很默契的,便潜意识觉得不存在纳妾的烦恼,可她却忘了,这里夫君纳妾是合法的,而且是常态。
反正在她的观念里,是接受不了夫君纳妾的,即便她再喜欢墨逸辰也不行,这是原则,也是底线。
若是墨逸辰有纳妾的想法,索性不如趁着还未成亲,两人讲清楚,现在一拍两散,总比日后不欢而散要强。
想到这,温阮正了正神色,一脸慎重地说道:“逸辰哥哥,有件事我想和你谈一谈?”
墨逸辰心里一滞,顿了几秒,才回道:“……好。”
温阮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问出口,都怪她在两人一开始在一起时没有确认好这一问题,现在成亲之事迫在眉睫,她却来同他聊这个,怎么看会有种要挟他同意的意思。
可是,这个问题很重要,她今日非问不可。
“你对纳妾之事有什么看法?还有,你,日后你会纳妾吗?”温阮提着一口气,问道。
墨逸辰一愣,不过却下意识松了口气,原以为她今日去见萧泽会知道些什么,原以为,她会在他和萧泽之间犹豫,可如今看来,萧泽的心思,她怕是丝毫不知吧。
这也正常,以他对温阮的了解,若她自己没有这方面心思,那在情爱方面,她几乎就像缺了根弦一样,比如萧泽,她把当成师兄,所以下意识里就会以为他也只是把她当成师妹,所以自然萧泽无论对她做什么,她都会自然而然地觉得无关于情爱。
不过,这样的话,他就彻底放心了。
温阮可不知墨逸辰心里有这么多弯弯道道,此刻她看他似是在犹豫什么,心里一凌,难道在墨逸辰心里,纳妾之事是理所当然?
道不同不相为谋,三观不合之人如何共度余生,若是不能一生一世一双人,她也只有快剑斩情丝,长痛不如短痛。
于是,温阮深吸了口气,狠心地说道:“好,我明白了,那咱们婚事取消吧。”
婚事取消?墨逸辰听到这话,蹭得站了起来,“不可能!婚事绝不可能取消。”
温阮一听也气了,什么意思,他还真想左拥右抱?那他还真是看错人了!
“那我若偏要取消呢?”温阮也站起身来,气势全开,“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和别的女人共侍一夫,既然你有纳妾的想法,我们还不如现在就算了吧,以免日后闹得难堪,也算是及时止损了。”
墨逸辰脸黑如墨,他终于明白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可他何时说过要纳妾?
还有,在她心里他就这么无关紧要吗,说不要就能不要了,“算了吧”,“及时止损”,多么无关痛痒的话,是有多不在乎才能轻易说出口,反正,墨逸辰知道,他是不能。
“温阮,我再问你最后一遍,你,真是这想的?”墨逸辰声音有点冷。
温阮愣住,这是墨逸辰第一次连名带姓喊她,看着他陌生的眼神,委屈之意顿上心头,眼眶不由就红了,“没错,我就是这么想的,你满意了吧,墨逸辰,从今以后,我再也不要喜欢你了……”
墨逸辰猛得压下身来,吻住温阮的唇,也堵住了她那伤人的话语,这个吻不同以往,说是吻,其实更像是惩罚,有着较量和不甘,却偏偏没有情人亲吻时该有的旖旎情思。
终于,一吻落定,墨逸辰仅仅把温阮压在怀里,任她如何挣扎都丝毫未动,突然,温阮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般,不再有任何动作。
墨逸辰感觉到胸前一阵湿意,双手不禁一僵,许久,他才轻叹了一口气,说道:“我何时说过要纳妾了,你就这么不相信我吗?”
“我以前没有这份心思,以后更不会有,而且,我早已经同你祖父他们签了终生不纳妾的文书了,你放心吧。”
虽然,这份文书在墨逸辰看来没什么必要,反正这半辈子除了温阮,他谁都不要,但为了让她安心,为了让她家人安心,他还是喊不犹豫地签了,只不过现在看来,小丫头似乎并不知情。
温阮自是不知道还有这个内情,遂抬起头,愣愣地看向墨逸辰,而墨逸辰此时亦在看着她,两人四目相对。
“还有,阮阮,以后不要再说那些话了,我也会疼。”墨逸辰拿起温阮的手放在他的胸口,“很疼。”
温阮一怔,眼泪更是止不住的往下流,突然想到前些日子她二哥同她说过的事,在大家都误以为她不在人世的时候,她二哥说能感觉到,墨逸辰那时明显有不打算再独活的念头,而攻打东临的那段日子,他所做的一切更是都在安排后事。
果然是当局者迷,也是她魔怔了,像墨逸辰这般二十多年身边除了她,根本就没见过别的女人,又怎会移情别恋呢。
“逸辰哥哥,对不起,以后不会了。”温阮一脸歉意地说道。
墨逸辰轻“嗯”了一声,却什么也没说,只是紧紧地抱着怀里的人儿,像是怕一撒手就不见了似的。
屋内烛影绰绰,墨逸辰盯着两人那被拉得长长的影子想,她还在他身边,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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