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来隔离的院落,大概有十几间屋子,据说是村里当时一位富户建的,后来富户发达了,一家人迁到了县城,宅子便交给村长帮忙照看,此次瘟疫事发突然,所以村长便径自做主,把这院子暂做隔离病患之用。
温阮等人进去时,院子只有一个年轻后生,正在院中煎药,当听到几人进来的动静时,他惊讶地抬头看向他们。
“你们找谁?是不是走错地方了,这里都是瘟疫患者,都快些离开吧。”
年轻后生是李大夫的徒弟,叫孙兴,平日在县城的医馆也算见些过世面,他看几人的穿着打扮并不似村里的村民,遂以为几人不知道这里的情况,才会好心地提醒道。
温阮也没解释,不仅没听年轻后生的提醒离开,反而几步走到了他的面前,掀开煎药罐的盖子,闻了闻。
“别煎了,你这药不能治疗瘟疫。”这就是治简单腹泻的药,并没有治疗痢疾之效,喝了也白喝。
孙兴先一怔,后又有些沮丧,垂头丧气立在那里,“我知道,可是师父之前上吐下泻,我只是想试试,万一要是有用呢。”
温阮看了他一眼,残酷地戳破他的幻想,“不会有用的,你是学医的吧,对症下药的道理难道也不懂吗?”
孙兴无地自容,这么简单的道理,他自是懂得,只是师父病倒后,他心慌意乱,失了主心骨,便就存了侥幸心理,没想到却被温阮这么个小姑娘给毫不留情揭穿了。
“李大夫呢?带我去看看他。”温阮说道。
孙兴一脸震惊,愣愣地看着温阮,“你认识我师父?”
“不认识。”温阮摇了摇头,如实回道:“他不是染上瘟疫了吗,我来帮他治病。”
治病?孙兴目瞪口呆,这小姑娘年纪这般小,怕是药材都会认不全吧,竟刚大言不惭地要帮人治瘟疫?
温阮自是看出孙兴的心思,指了指他脚边正在煎药的药罐子,不慌不忙地说,“你这治腹泻的药,药材配比减了一半,药效甚微,就算真是腹泻之人服用,也治不好病。”
孙兴不可思议地看着温阮,他确实因为药不对症,故意缩减了药材的配比,没想到这小姑娘仅是闻了闻,便能这
般轻易发现了端倪?
若真是如此的话,那这姑娘莫非就是师父之前说过的,真正的杏林高手!那师父,岂不是也就有救了?
“我师父在屋里,我带您过去。”孙兴微微躬身行了一礼,然后,毕恭毕敬地带着几人朝着李大夫的房间走去。
墨逸辰护着温阮身边,几人跟着孙兴来到最里间的屋子,推门进入后,见到李大夫正昏睡在一个简易的木板床上,面色绯红,一看便是发烧了。
温阮走到床边,伸手搭在李大夫的脉搏上,半响,她刚想去掰开李大夫的嘴看看,而一旁的墨逸辰却早她一步,径直捏住了李大夫的下巴,温阮会意,冲着他感激地笑了笑。
果然不出温阮所料,李大夫的舌质红绛,舌苔黄燥,她适时收回了小手,心里也大概已有了成算。
“你师父起病急促,神昏惊厥前,恶心呕吐、腹痛剧烈且频频口渴不止,我说的这些症状,可否属实?”温阮看向孙兴,问道。
闻言,孙兴猛点头,一脸惊诧之色,“没错没错,我师父确实是这些症状。”
这一刻,孙兴对温阮肃然起敬,能这般准确说出病患症状的医者,定不会是等闲之辈,若说之前,他对温阮还有一些怀疑,那么现在便是心服口服。
温阮点了点,那就没错了,李大夫患上的是痢疾中的疫毒痢。这个不难,清热解毒,凉血除积即可。
“逸辰哥哥,我要去看看其他染上瘟疫的人,分辨一下他们的症状,然后再统一开药方子。”温阮站起身,拉着墨逸辰的衣袖,说道。
墨逸辰轻“嗯”了声,看向孙兴,语气仍是一贯的冷淡,“带路。”
这些染上瘟疫的人,之前李大夫按照症状及轻缓程度,已简单分了屋子,温阮等人跟着孙兴,一间一间,去给每位病患诊脉。
而这一折腾便是大半日,温阮按照他们的病症,开出了方子,又去李大夫的临时药房中查看了一些药材,把缺少的药材列了个单子,给了墨逸辰,他自会吩咐人给补齐了。
“逸辰哥哥,这痢疾之症,多是通过水源、粪便、苍蝇等途径传染,所以,今日咱们必须把这个院子彻底清理一遍。”温阮仰着小脑袋,一脸慎重地说道。
“我看了一下,水源这一块,暂时没什么问题,主要是这粪便,一定要深埋,还有要消灭苍蝇才行,我知道一个灭蚊虫的法子,可做些没苍蝇的粉末。”
“对了,可让未染病村民们,用马齿苋、绿豆适量,煎汤每日饮用;对防止患病有一定作用。”
温阮交代的这些,墨逸辰都一一记下,然后便让人找来下田村的村长,亲自吩咐了下去,村长自是不敢推脱,忙带着村子里的人忙活了起来。
而温阮这边也没闲着,带着孙兴、冷七一起,又多找了些炉子和煎药的罐子,在院子中给煎起了药,一时之间,众人皆忙得不可开交。
就这样,时间过得飞快,温阮和墨逸辰在下田村这一住下,就是半月有余,他们每日起早贪黑,不遗余力地治病救人,终于皇天不负苦心人,下田村所有染上瘟疫的人,都痊愈了。
这一天,夜幕降临,温阮几人回到了村子里给他们安排的住处,温阮先回屋洗了个澡,然后才回到主屋,等着用些膳食。
这些日子里,他们几人一日三餐的膳食,都是由在村外驻守的玄青准备好,玄武再在指定的时间去村口取,所以这样一来,他们的三餐还都比较丰盛。
但即便如此,温阮也已肉眼可见的速度瘦了下来,小小的人儿,下巴都瘦尖了。
主屋厅内,温阮百无聊赖地坐在椅子上,晃荡着小短腿,乖乖地等待投喂,墨逸辰提来一个看上去有点沉重的食盒,走了进来。
“阮阮,你是想在屋子用膳,还是到院子里去?”这农户小院的主人在院子中搭了个凉亭,里面有一张石桌,正好可以当做饭桌来用,这些天来,他们也会偶尔在那里用晚膳。
温阮想了想,这屋子里确实有些闷,不如院子中敞快,“咱么还去院子里吧。”
于是,玄武两人又忙去凉亭里点了灯,墨逸辰也提着食盒来到了院中,打开食盒后,端出了两人的膳食,放在石桌上。
而此时,温阮也哼哧哼哧地想把椅子拉出屋子,而院中的冷七看到,刚想向前帮温阮搬椅子,可谁知却被墨逸辰抢了个先。
“谢谢。”温阮甜甜地道了谢。
墨逸辰垂眸笑了笑,没说什么,然后把一双筷
子递给了温阮,“吃吧,看看合不合胃口。”
温阮点了点小脑袋,没心没肺地吃了起来。
而凉亭的不远处,冷七正远远瞧着两人,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这些日子来,他总有种莫名的危机感,感觉墨世子想抢他的差事啊。
“逸辰哥哥,咱们明日一早便启程回京都府吗?”温阮一边吃,一边问道。
温阮原本以为他们离开下田村后,还要去临河县城的,但没想到今日墨逸辰却突然告诉她,明日他们在城外直接同陈文宇碰头,直接回京都府。
墨逸辰点了点头,“嗯,这边的事情都处理妥善了,明日便可回去。”
这些日子,墨逸辰虽人在下田村,但陈文宇在外面,倒也没耽搁处理赈灾的事,索性这边的事情已经处理完,他便想着早早回去也好。
“哦,逸辰哥哥,你这么着急回去,是不是想家呀?”温阮嘴上吃得油光光的,还不忘关心关心墨逸辰。
想家?墨逸辰闻言一愣,自他八岁进到军营后,有多久没有这种情绪了。
墨逸辰摇了摇头,不疾不徐地回道:“我很小便离家去了军营,这些年已经习惯,自是不会觉得想家。”
他本想回问温阮一句,但想到小丫头子出生便离开了家,除了温家三兄弟外,也从未见过温宁侯府的其他家人,若是真问了,怕是要惹她伤心了。
想到这,墨逸辰突然有些心疼小丫头,遂又夹了些菜,放在她碗中,温阮忙着消灭碗里的食物,自然也顾不上再唠嗑了。
其实,温阮倒也没注意墨逸辰的变化,她纯属就是热闹一下气氛,唠唠嗑,都不太带脑子的,哪里又能料到,墨逸辰竟能有这么多的心理戏,然后还给自己来落了个苦情戏小白菜的人设啊。
吃饱喝足后,温阮躺靠在椅子上,拍着自己的小肚皮,望着漫天繁星,有感而发道:“哎,也不知道哥哥们怎么样了,这会应该回到温宁侯府了吧。”
*
被温阮牵挂的温家三兄弟,此时正远在京都府,而且情况似乎有点不太美妙!
温宁侯府的书房中,气氛一片森然,温浩然、温浩杰、温浩辉三兄弟,微垂着眸,规规矩矩地立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喘上一口。
“你们
说说,要你们几个臭小子有什么用,让你们去接我宝贝孙女,我的宝贝孙女呢?啊,你们竟还有脸自己回来!”老侯爷吹胡子瞪眼,对着几个孙子便是怒骂。
温浩辉偷偷瞥他老侯爷一眼,企图解释一二:“祖父,那人命关天的事,我们总不好拦着吧。”
“那你们就不知道陪着她过去吗,你们自己看看,你们哪里有做哥哥的样子?”
温老侯爷越想越气,盼了这么久的孙女,今日终于听到他们回府的消息,他连和老伙计喝酒这事都给推了,就是想着能第一时间看到心心念念的宝贝孙女,可谁知,这三个臭小子竟然没把人接回来!
他这憋了一晚上,这会终于被他找到了机会,把这三个臭小子叫到了书房,那定是要好好训斥一番才行。
温浩辉一听,顿时委屈地嘟囔道:“可妹妹死活都不让我们跟去,我们有什么办法啊。”
竟然还顶嘴!老侯爷这一听那还了得,气得直接甩了手中的茶盏,吓得温浩杰和温浩辉一激灵,默默地往后退了一步。
温浩然倒是气定神闲:“祖父,您的脾气还是收一收吧,别怪我没提醒您,阮阮不喜欢。”
温浩辉和温浩杰也纷纷点头表示赞同,温浩辉更是有些担心地说道:“妹妹这么一个软软糯糯的小姑娘,祖父您这脾气,万一把妹妹吓哭了可怎么办啊。”
在温浩辉眼里,温阮就是一个易碎的瓷娃娃,当然,他这滤镜太深,谁家的瓷娃娃打起架来会这般凶残!
闻言,老侯爷眼睛一瞪:“放屁,我是她祖父,她怎会怕我?又怎会不喜欢我?”
“那可不见得,您还是我祖父呢,我打小就很怕您!”温浩辉不忘插刀道。
闻言,老侯爷一噎,随手又砸了一个茶盏,温浩辉看了眼脚边的茶盏碎渣,缩了缩脖子,噤若寒蝉。
过了半响,就在温浩辉考虑是否要为了小命而改口时,却听到老侯爷轻咳了一声,有些别扭地说道:“那你们同我讲讲,阮阮除了不喜人太凶之外,她还不喜什么?”
温浩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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