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间副主任?”陈嘉嘉下意识地复述。
上回见到叶小燕时, 她还是一个质检员,现在突然连升好几级成为车间副主任,这升迁的速度, 就是坐火箭也追不上。
即使叶小燕习惯伪装,听到陈嘉嘉的问话也忍不住嘴角上扬, “你没听错, 就要过中秋节了,一想到我已经回城成为化肥厂的车间副主任, 而你还在北竹村放牛,我心里真为你感到难过,这不, 特地带礼物过看望陈叔叔周阿姨来了。”
陈为民打断叶小燕的长篇大论,眯着眼睛说, “你会有这么好心?”
叶小燕哪是过来看望他们?分明是诚心来炫耀的。
他年纪大了,又没有眼瞎,能分辨出好坏, 叶小燕来到家门口, 话里话外不忘炫耀自己,没有半点难过的样子。
“陈叔叔, 你真误会我了,”叶小燕笑着说,“我和嘉嘉可是好朋友, 这不, 我特地买了条连衣裙, 想让陈叔叔代为转交给嘉嘉,现在嘉嘉已经回来,就不用这么麻烦了, 给你。”
叶小燕提起袋子,原来里面装的是一条连衣裙。
她既然发达了,当然不能忘记老朋友,相信天底下再也没有像她这样的好人了。
陈嘉嘉眼神从袋子上滑过去,轻笑着说,“做了车间副主任,拿得出手的礼物就只有这个?”
就这?
叶小燕精心挑选了这条连衣裙,布料花色和款式跟陈嘉嘉在穗交会上穿的那条连衣裙差不多,专门拿到陈家来戳他们心,可没想到陈嘉嘉的反应出乎意料。
什么叫“就只有这个”?
这条衣裙得花上普通工人半个月工资!
难道还不叫厚礼吗?
叶小燕咬牙切齿,恨不得将这个不知道柴米油盐贵的家伙撕了,“要不你打开来看看再说?”
陈嘉嘉张开手又握住手,一派天真浪漫地说,“不用了,不过是一条裙子罢了,我以前给了你一条新裙子,但你可能腰围那里差一点,都没见穿过呢。”
说起来,叶小燕不过是有
来有往罢了,想拿一条裙子来羞辱她?
下辈子吧。
叶小燕想学人玩打脸,还不肯出钱,哪有这么好的事?
不过,如果叶小燕拿了十条漂亮裙子过来,她倒十分愿意美滋滋地收下,谁能和漂亮裙子过不去呢?
就看叶小燕舍不舍得了。
苏竟提着鸡蛋月饼,忍俊不禁地看着陈嘉嘉,这姑娘可太“坏”了,没看叶小燕的脸都要涨成猪肝色了吗?
经陈嘉嘉一提醒,叶小燕马上想起来的确有这么一回事,在没下乡插队的时候,她见陈嘉嘉有一条新裙子,便说借来穿穿,当然,这一借忘记还了,现在那条裙子还压在衣柜呢。
可恶,她怎么就忘了这件事!
原本计划得好好的,一切进展也顺利,就被这件小事给破坏了。
这个陈嘉嘉可真会翻旧账!
周秋棠的声音从屋里传出来,“真看不出来,原来小燕还是个知恩图报的好孩子呢。”
陈为民附和说,“可不是嘛,真看不出来啊。”
叶小燕气得嘴皮子都在抖,可偏偏这层楼除了陈嘉以外,还有两户人家,他们家的大门开着,说不定有人在看好戏呢。
“你们过奖了,我和嘉嘉是同学又是朋友,应该互相帮忙才对,”现在叶小燕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了,“我先走了。”
陈嘉嘉侧身让个位置,她提着东西匆匆忙忙地走了。
陈为民说,“什么东西!一朝得志就语无伦次。”
周秋棠敞开铁门,“你们快进来吧,别为这种人浪费心思。”
这时候住在对门的邻居大伯出现在铁门后面,跟陈为民说,“我有一个侄子也在化肥厂上班,他说那个车间副主任的位子空了很久,很多人都盯着呢,没想到竟然指了一个小姑娘。”
陈嘉嘉和苏竟都进屋子了,剩下陈为民跟大伯聊天,“她就算做到厂长,也跟我们没关系。”
再说了,叶小燕再威风也只能管化肥厂,管不了水泥厂的事。
大伯凑近铁门,压低声音说,“我跟你说,人家可
是有后台的,她可是马厂长的对象!听人讲,两人经常关着办公室的门,不知道在里面做些什么呢!”
陈为民说,“我见过马厂长,他不是已经结婚了吗?”
“马厂长结婚了没错,可后来又离婚了,”邻居大伯说,“现在她跟马厂长谈对象以后,化肥厂里就没人敢惹她了,我听说还有人为了讨好马厂长跑去给他对象送礼呢。”
屋里,陈嘉嘉和苏竟听到这句话,不由得愕然地互相看着对方。
马厂长如果倒台,叶小燕绝对功不可没。
“我用金钱草煮了凉茶,你们快点来喝。”周秋棠到厨房放好鸡蛋,又端两杯水出来。
陈嘉嘉给苏竟拿一杯,“骑了这么久的车,你也渴了,喝点凉茶吧。”
周秋棠说,“你们怎么回北竹村?如果走路的话得走很久,要不你们还是骑自行车回去吧,我们平时也不需要。”
陈嘉嘉说,“公社的拖拉机来县城了,苏竟跟开拖拉机的人说好,下午三点在百货商店门口等我们一起回去。”
周秋棠放下心来,“这样就好。”
看到女儿性格有了好的改变,她心里感到安慰。
金钱草煮的凉茶有一股特殊的香味,有些人喝不惯,但陈嘉嘉觉得挺好喝的,喝完以后拿上苏竟的茶杯到厨房洗一下。
厨房的储物柜上摆放着一筒五仁月饼,她问周秋棠,“厂里这么快发月饼了吗?”
周秋棠说,“这不是厂里发的,是你外婆托人给我们的。”
陈嘉嘉洗茶杯的手顿了一下,“她怎么会想到给咱们家送月饼?”
“谁知道呢?”周秋棠说,“有些事情不是一盒月饼就能解决的。”
叶小燕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打开衣柜,翻出陈嘉嘉的连衣裙。
叶小月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正准备出去跟对象去看电影,见到叶小燕疯魔似的拿出剪刀就要往连衣裙剪去,不由得大惊,“你发什么疯,这么漂亮的裙子不要给我啊!”
叶小燕一把推开她,“你别管。”
叶小月说,“我知道你现在跟马
厂长处对象,心气高了,可你糟蹋东西干什么?”
“我的裙子我爱怎么做就怎么做,关你什么事!”
说着,叶小燕咔嚓将连衣裙剪了个大窟窿。
叶小月气得直跺脚,“叫你别剪你偏偏要剪,你能不能收敛一些,生怕别人不知道你帮马厂长收礼吗?”
“我当然怕,那你倒是出去喊啊?”叶小燕说。
叶小月背上军绿色的挎包,“不跟你说了,跟你讲道理讲不通,我出去了。”
叶小燕又在连衣裙上狠狠地剪上好几个破洞,这才稍微平息了怒火。
国庆节以后,化肥厂开始正常上班,叶小燕脚步轻盈地走在去办公楼的路上,不断有人和她打招呼,这让她心情非常高兴。
来到厂长办公室,她便去打水泡茶,这样马厂长一来就能喝上。
马厂长姗姗来迟,还睡眼惺忪的,“你来得真早啊。”
“还不是有东西要给你吗?”叶小燕笑道。
她从随身携带的小包里掏出一沓钱和票,还有一本小册子,这是用来代替旧帐本记账的。
叶小燕说,“这段时间收到的,都给你了,他们的要求也记在本子上了。”
马厂长有些惊讶,“这么多?”
“那还不是因为有人不敢直接送到你家?而我就没有这个顾虑了。”叶小燕说。
两人关上办公室的门,准备好好算一算,突然有人在外面敲门。
“谁啊?我正忙着呢!”马厂长不耐烦地说。
“马厂长,这是上级来了人了。”副厂长在门外说。
马厂长连忙把东西往抽屉一塞,然后去开门。
门口站着几个穿着中山服的人,脸色严肃,为首的中年人说,“你就是马思凡吧,有人举报你收受贿赂,我们负责这件事的调查组。”
马厂长心里咯噔一下,暗叫不好,也不知道谁举报了他,引来了调查组。
“这都是误会,我怎么会受贿呢,肯定是有人喊我不顺眼要整死我。”马厂长连忙喊冤。
中年人说,“我们手上有切实的证据,不由得你抵赖,现在我们
需要搜办公室,请你让一下。”
马厂长和叶小燕暗道不好,刚收到的钱票正躺在抽屉里热乎着呢,这可是妥妥的证据啊。
叶小燕弱弱地说,“这里还放着一些我的东西,能不能让我拿走?”
“你是谁?”中年人问。
叶小燕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我叫叶小燕,是化肥厂的车间副主任。”
“必须我们看过以后才能还给你。”中年人说。
有人打开抽屉,拿出帐本翻了翻,高声说,“刘组长,这里有一本帐本,还有许多票证和钱!”
马厂长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把心一横,“这帐本不是我的,是叶小燕的,我刚才就想好好教育她,没想到你们来了。”
他心道,叶小燕啊叶小燕,我给了你这么多好处,你也是时候回报我了。
放心吧,等你出来我肯定不会亏待你的。
叶小燕不敢置信地看着马厂长,根本没有接受到他的眼神。
帐本上是她的字迹,如果马厂长退到她身上,她简直百口莫辩。
刘组长拿到账本翻了一下,“对,的确不是马思凡的字迹。”
马厂长刚松了一口气,还没来得及庆幸,又听见刘组长说,“把字迹和我们收到的那本帐本上的字迹对照一下,另外收集一些有他字迹的文件。
马厂长如遭雷击,他们还有一本帐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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