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云枫提的这法子,对李熠的冲击太大了。
饶是他极力保持冷静,还是不免被震惊的半晌没回过神来。
褚云枫见他一直不说话,开口问道:“你这是什么表情?不愿意啊?”
“此事殿下还是仔细想想再决定,毕竟这法子也不能说是万无一失,且殿下是千金之躯,更要慎重。”颜先生看了一眼李熠,又道:“何况这祛除蛊虫的法子免不了要吃许多苦头,哪怕殿下是习武之人,扛下来这通折腾也不是易事。”
颜先生并不知道李熠与十方之间内情,他虽也与李熠相识,却不像褚云枫对李熠的心意了解的那么透彻,所以他这番话说出来没有丝毫激将的意思,只是觉得他作为一个大夫该告知对方这些细节。
李熠压根没听进去这些话,满脑子都是些不太能宣之于口的想法。
半晌后,他才开口道:“我自然是愿意的,这还有什么可想的?”
褚云枫闻言这才点了点头,早料到李熠不可能拒绝。
“只是……”李熠拧了拧眉。
褚云枫问道:“只是什么?你还有什么顾虑都说出来!”
“兄长如今有孕,我怎可对他……那般?”李熠耳根有些发红,问道。
“这有何不可的?不信你问颜先生,当初他……”褚云枫话说到一半被颜先生瞪了一眼,忙收住话头,转而道:“你放心,这没什么不可的,只要小心些就是了。而且有孕之时,你们虽不能像从前那般肆意,但其实也颇有些不一样的趣味,你想……”
“咳……”颜先生轻咳了一声,打断了褚云枫越来越露骨的话,开口道:“此事殿下且先想想吧,明日我便去帮时九祛蛊,殿下可看过之后,再决定。”
李熠自然是没什么可考虑的,但颜先生既然这么说了,他便点了点头。
反正如今颜先生和褚云枫都在,十方的身体暂时应该不会有碍。
当晚回去之后,李熠躺在十方身边,满脑子都是褚云枫说的那些话。
一想到时隔数月之后,又要和十方做那么亲近的事,李熠就有些气血上涌。
他耳边听着十方均匀的呼吸声,鼻息间是十方身上那淡淡的皂香味,身体几乎不由自主便起了反应,最后他不得不起身去外头冷静了好几趟,才堪堪平复了心神。
次日一早,颜先生便和褚云枫一起去了时九的住处。
颜先生有意让李熠看一看这祛蛊的情形,便让人将李熠也叫了去。
李熠起来的时候见十方还睡着,便吩咐了护卫在外头守着,以防十方醒了没人在身边,万一磕碰到自己。
时九昏迷多日,面色看起来有些苍白。
先前十方让人雇了个女使贴身照顾时九,那女使倒是尽心,将时九照顾的很妥帖。
“她和兄长既然都是同样的蛊,为什么症状不同?”李熠开口问道。
“因为不是同一只蛊虫,所以发作的时候会稍有不同。”颜先生一边帮时九施针,一边道:“再加上时九姑娘是女子,十方是男子,所以蛊虫的影响也会不一样。”
颜先生行针的手法极其刁钻,李熠看不太懂他刺的那些穴位,但见不过片刻工夫,昏迷多日的时九竟眼皮一动,醒了过来。
“颜先生这手法当真是世上绝无仅有!”褚云枫在一旁吹捧道。
“躲开点!”颜先生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而后继续在时九身上施了几针。
时九昏迷数日,至此还不知道自己发生了何事。
颜先生将眼下的情况朝她简要说了几句,而后又同她说了祛蛊一事。
时九自然是没有异议,又问了一句十方的状况,便没再说什么。
事实上她昏迷的这几日,偶尔也会有半睡半醒的时候,所以对周围的事情并非一无所知。
她自幼便走南闯北,见过的人和事都多,再加上对自己的身世早就清楚,是以对蛊虫一事接受的很快,几乎没提出任何质疑。
“这蛊虫轻易不会离开人的身体,所以要逼迫它出来,需得先折磨它几日。”颜先生朝时九道:“我每日早晚都会为你施针,同时在你体内下点刺激蛊虫的药,你会浑身疼痛难耐,同时情绪也会暴躁不安,这状况早晚各会持续近两个时辰。”
时九听了倒是没什么反应,但一旁的褚云枫却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
每日早晚各两个时辰,也就是说白天有一半的时间,时九都得受那折磨。
“七日后,待那蛊虫被刺激到崩溃之时,我便会设法将它引出来。”颜先生道。
时九闻言点了点头,道:“有劳先生了。”
颜先生没再耽搁,当日便决定开始为时九祛蛊。
因为这两个时辰内,时九会承受巨大的痛苦,同时情绪也会变得暴躁,所以为了不让她伤到自己或别人,颜先生在经过她的同意之后,着人将她绑了起来。
“为什么要将她弄醒呢?”李熠开口问道。
褚云枫道:“因为蛊虫受了刺激会在她体内发疯,只有让她醒了,才能判断蛊虫的状况,若是人昏迷不醒,万一蛊虫钻到了脑袋里,人不就傻了吗?”
李熠闻言这才明白。
因为正式开始施针之后,时九由于巨大的痛苦会显得比较狼狈,所以颜先生提前将褚云枫和李熠撵了出去。但两人即便到了院中,依然可以听到时九痛苦的嘶喊声。
褚云枫看向李熠,见李熠拧着眉头不说话,便开口问道:“你是不是怕了?”
李熠压根没想怕不怕的事情,闻言开口道:“我在想,我和兄长何时……我何时为他将那蛊虫引出来?”
“颜先生的意思是让你七日后再决定,届时时九这边也该有个眉目了。”褚云枫道。
李熠拧眉道:“那么久?”
“你很着急?”褚云枫问道。
“我当然着急!”李熠开口道:“我的意思是……我担心兄长的身体,自然着急。”
褚云枫却挑眉一笑,露出了一个“我懂”的表情。
李熠懒得朝他解释,开口道:“你同颜先生说一说,能不能今日就开始?”
“看来是真急!”褚云枫道。
虽然知道褚云枫在揶揄什么,李熠却没反驳。
他着急当然不止是为了褚云枫想的那个原因,而是那蛊虫一天留在十方的身体里,李熠就觉得寝食难安,他只想快些确保十方安然无恙。
“等他出来,你自己朝他说吧。”褚云枫开口道:“我们家我说话不算数。”
李熠闻言点了点头,提步打算离开去看看十方,这个点十方应该起床了。
“等等。”褚云枫叫住他道:“别将这件事告诉他。”
“为什么?”李熠不解道。
蛊虫终于有了解决的办法原是好事,为什么要瞒着十方呢?
褚云枫道:“你听听这里头的动静,不怕他跑来看时九的时候,被吓得动了胎气?”
“对啊……”李熠恍然道:“若是他知道了,一定会忍不住来看时九的。”
褚云枫又道:“最棘手的还不是这个,你想想,以他的性子,若是知道你要替他受这样的苦,他会愿意吗?若他心存抗拒,那蛊虫说不定也会受到影响,届时只怕那法子就不管用了。”
李熠闻言才意识到这个问题,在他看来自己替十方做这件事是天经地义的,可十方却未必会这么想。再加上李熠此前在十方面前一直不怎么有“诚信”,十方说不定会误以为自己在骗他,甚至有可能怀疑李熠此举是一命换一命。
若是如此,那事情可就真的难办了。
“瞒着他倒是不难,可是……”李熠有些犯愁地道:“我若不与他说清楚,该如何……跟他那个?”
褚云枫笑道:“那就是你自己的事情了,这点事情你都办不到?”
“我……”李熠支支吾吾半晌,看起来是真犯了难。
“你呀,让我说你什么好?”褚云枫有些同情地拍了拍李熠的肩膀,开口道:“这种事情你都要旁人帮忙,而且还是三番两次……上回在宫里,若不是我无意间说的话让他误会了,你们这孩子也就不会有了吧?如今到了这步田地,你竟还不知道该如何办?”
李熠被他挖苦得一脸气闷,偏偏还没法反驳。
褚云枫挖苦完还不消停,又朝李熠投去了一个“你真没用”的眼神。
李熠苦忍良久,才没当面“恼羞成怒”。
从时九那院里出来之后,李熠便径直去了十方那边。
十方刚醒了没多久,正在洗漱。
虽有护卫在一旁帮忙,可十方到底是看不见东西,行动看起来十分不便。李熠进门的时候,便见十方正摸索着从护卫手里接过外袍打算自己穿,护卫在一旁有些迟疑,不知该不该上手帮忙。
“我来吧。”李熠上前接过十方手里的衣服帮他穿上,而后耐心地整理好。
护卫见李熠来了,便也没继续逗留,悄悄退了出去。
“慢慢就习惯了,这会儿还有些生疏。”十方开口道。
李熠闻言一怔,没想到十方竟还想着安慰自己。
“我早晨起来见你还在睡便没叫醒你。”李熠帮十方穿好了衣服,拉着他走到旁边坐下,又道:“这几日我会吩咐霍言声过来,若是我不在的时候,你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他便是。”
十方闻言一怔,第一个念头是,李熠为什么会不在?
他眼睛骤然失明一事对他虽有打击,但因为此前已经有了心理准备,所以他很快就接受了。但昨日颜先生来见过他之后,虽说了能治,那态度却并不乐观,所以十方忍不住胡思乱想了一阵子。
今日一早醒过来的时候,十方在榻上坐了很久。
有那么一刻,他心中其实是有些失落的,因为李熠不在。
他不大好意思承认,失明之后他心里对李熠的依恋似乎增加了不少。那种感觉不止是希望身边能有个照顾自己,而是李熠在场能让他觉得安心。
他原以为至少在这段日子,李熠应该会陪着他的。
可李熠方才那话里的意思,竟是还有别的事情要做。
十方很快掩去了心底那点患得患失的情绪,暗道大周的事情刚有了结果,李熠定然会有很多正事要忙,顾不上自己也是情理之中的。
“时九怎么样了?”十方突然问道。
李熠闻言怔了一下,开口道:“她很好,你不必担心。”
“一会儿我想去看她一眼。”十方又道。
“不行。”李熠脱口而出,但很快意识到自己反应有些过度了,忙道:“她还昏迷着,你如今也……看不见,不如等她醒了再说。”
十方眉头几不可见地皱了一下,没再坚持。
其实一早他便问过护卫这个问题,可惜对方对这个问题似乎也是讳莫如深。
如今见李熠这态度十分突兀,十方心中不由生出了不祥的念头。
只是他也不愿任由自己往坏处想,只能佯装不知,没再继续追问。
没一会儿工夫便有人将早饭送了过来,十方虽然想“自力更生”,奈何刚失明不能习惯自己吃东西,便只能让李熠喂他。
李熠面对着十方,心里老是不由自主想到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生怕露了端倪,连话都不敢多说一句。若是十方依旧能看见,便会发觉李熠喂他吃东西的时候,落在他身上那目光,比看着食物的时候还要“贪婪”。
但十方看不见,他只能感觉到李熠今天话不多,似乎不大高兴的样子。
“你若是有别的事情要忙就去忙吧,不必管我。”十方朝李熠道:“我平日里本也只是打打坐,看不看得见都没什么影响。”
李熠闻言皱了皱眉,放下手里的碗筷,伸手覆在十方手上,开口道:“我哪儿也不去,今天只陪着你,你打坐我就陪你打坐,你发呆我就陪你发呆。不是因为你看不见,而是因为我想陪着你。”
十方闻言心中一暖,被李熠握着的手稍稍一动,反握住了对方。
“我听护卫说外头下雪了?你陪我出去看看雪吧。”十方道。
李熠闻言应了一声,待两人用完早膳后,帮十方披上风衣,带着他去了院中。
今日说是下雪,其实那雪小得几乎看不到。
但十方如今失明了,雪大不大他都看不到,李熠不想扫了他的兴,便没戳破。
“雪大不大?”十方立在廊下,下意识伸手往外头探了探。
李熠见状轻轻弹了一下廊外积了雪的枯藤,枯藤上的雪簌簌落下,落在了十方手上。
十方感受到手里的凉意,这才满意缩回了手。
李熠立在他身后,用自己的披风裹着十方,两人离得极近,近到十方侧头朝他说话时,鼻尖几乎都能碰到他的脸颊。有好几次,李熠都有种想要凑上去在十方唇上亲一下的冲动,可他什么都没做。
“兄长。”李熠突然开口,问道:“上次我去大周之前,你朝我说过,若是大周的事情了结了,这孩子的名分便由我做主,此话可还作数?”
十方闻言怔了一下,没有回答他。
他很想朝李熠说“都依你”,甚至除了孩子的事情,他还有许多别的话想朝李熠说。
在李熠没有音讯的那几日,十方稍稍看清了几分自己对李熠的心意,他原想着只要李熠能平安回来,定要将自己的心里话告诉对方。
届时无论李熠想要做什么,他都会毫不犹豫的答应。
让他走,或者让他回京城,他都愿意。
可如今却出了这样的变故,十方甚至不知道等待自己会的是什么?
再也看不到,或者……比这更严重?
甚至这孩子能不能平安出生,都是个未知数。
李熠那句话问出后,一直忐忑等着十方的回答,可十方却沉默良久,一直没有应声。李熠略有些失望,却知道十方如今的心情定然比他更纠结,所以心中虽有些难过,却没再追问。
当日午后,颜先生又来替十方诊了脉。
十方一直想着今日李熠那番话,想朝颜先生求个明白。
于是他趁着颜先生诊脉的间隙,朝李熠道:“我突然有些饿,你去帮我到厨房看看有没有点心?”
李熠看了一眼桌上摆着的点心,知道十方这是想支开自己,于是转身欲走。这时他身边的褚云枫却扯了一下他的衣袖,而后朝旁边的霍言声使了个眼色。
霍言声见状会意,提步走出了房间。
李熠原是不想这么骗十方的,可他也有些好奇,想知道十方究竟是怎么想的。
十方从前就不愿朝他剖白心事,如今说得就更少了。
偏偏他又不爱咄咄逼人,久而久之两人之间便横生了许多“隔阂”。
“他走了吗?”十方开口问道。
颜先生没有做声,旁边的褚云枫忙道:“我出去看看。”
褚云枫说罢假模假式地跑到门口看了一眼,回来后朝十方道:“走了。”
十方闻言深吸了口气,朝颜先生问道:“今日他朝我问孩子的事情,我不知道该如何答他。颜先生,我知道你素来不会骗人,你实话同我说,我身上这蛊虫究竟能不能治好?或者直接告诉我,还能活多久?”
颜先生刚要开口,褚云枫忙朝他使了个眼色。
颜先生不太想搭理他,但最后还是改了口,道:“不好说。”
反正这话也不算是骗人,十方将来能活七老八十,还是长命百岁,他确实不好说。
十方闻言面色一黯,问道:“那孩子呢?能活吗?”
“孩子……”颜先生迟疑了一瞬,见褚云枫又朝自己使眼色,顿时有些不耐烦瞪了对方一眼。
十方见他不答,又道:“我记得殿下当初是刚足七个月就出生了,如今我这孩儿已经五个多月了吧?算起来……若是能再……”他越说声音越小,只觉悲从中来,声音竟开始有些哽咽。
李熠见状便欲上前安慰,被褚云枫一把拉住了。
颜先生开口道:“你放心,我会尽力的。”
“当真?”十方问道:“你是说这孩子有希望能活下来是吗?”
颜先生无奈道:“我从未说过他会有事。”
十方闻言顿时松了口气,面上带着一抹不加掩饰地喜悦。
褚云枫拽着李熠的手依旧没松开,开口道:“十方啊,你说你生死都看得这么开,怎么对这孩子反倒执着了呢?”
“我是怕殿下执着。”十方开口道。
李熠双目一红,险些便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你以为他执着的是这个孩子吗?”褚云枫开口道:“他执着的是你。”
十方拧了拧眉道:“我能怎么办呢……我也想陪着他的。”
李熠闻言一愣,怔怔看着十方半晌都没回过神来。
他尚是第一次从十方嘴里听到这句话,十方竟然……是想陪着自己的吗?
李熠只觉心口一热,当即就想上前朝十方一诉衷肠。
“既然如此……”褚云枫假模假式地叹了口气,道:“你不如趁着眼下,多给他留点念想,春宵苦短……哎呀,多亲近亲近吧。”
褚云枫这话细究倒也没毛病,可听到十方耳中,却像是在告诉他自己时日无多,要珍惜眼前。颜先生自然知道褚云枫这话是在给李熠帮忙,但还是忍不住瞥了他一眼,目光带着几分责备。
片刻后,霍言声带着点心来了。
颜先生又朝十方叮嘱了几句,便起身走了。
褚云枫紧随其后,临走前又朝李熠挤了挤眼睛,那意思“我只能帮你到这儿了,行不行就看你自己的了”。
李熠偷听了十方的话,虽说不是自己主动的,但依旧有些心虚,生怕让十方感觉出来。于是他接下来和十方相处时一直都小心翼翼,生怕自己表露了情绪让十方察觉到。
十方得了褚云枫的“点拨”,稍稍想通了许多事情。
他原想着,自己若是真的躲不过此劫,便不该再朝李熠说什么或者做什么,免得徒增李熠的烦恼。
可褚云枫那番话却让他意识到,若李熠当真放不下他,他该做的恰恰是要在这段日子里多和李熠亲近,否则自己一旦有个万一,李熠只会更加遗憾。
可十方在这些事情上着实没什么经验,从前对李熠毫无念想的时候,他尚且可以主动朝李熠说那种“你怎么快活便怎么来”的话,如今自己心中有了杂念,反倒不知该如何了。
更何况他如今已经有孕在身,也不知道李熠还有没有心思与他亲近。
在十方心中天人交战的时候,李熠已经去找颜先生将那蛊虫的“饵”下到了体内。
褚云枫还热心地朝他推荐了自己的药,奈何李熠“不领情”。
“我有什么别的……要注意的吗?”李熠朝颜先生问道。
这种问题显然褚云枫更擅长,他开口道:“轻点,别伤到他,久一点,不然蛊虫来不及反应。”
李熠闻言耳根又有些发红,问道:“那我如何确定有没有成功?”
“你今晚就干你该干的事情,明早过来诊脉,行不行自然就知道了。”褚云枫又道。
李熠闻言这才自信满满回了住处。
然而他一见到十方,那气势顿时又打了折扣。
李熠像个近乡情怯的浪子,因为肖想了太久,真到了临门这一脚反倒有些犯怵了。
更重要的是,他怕十方万一不愿意……那该如何是好?
李熠这情绪一直绷着,直到入夜后他陪着十方去沐浴时,都没能放开。
两人沐浴完,十方摸索着帮李熠肩膀又抹了药。
李熠心有旁骛,全程不发一言。
“你这肩伤好不容易见好,明年也要记得抹药。”十方开口道。
李熠道:“兄长记着就好。”
十方闻言在心中叹了口气,却没说什么丧气话。
李熠帮十方擦干身体,又替他穿好衣服,而后取了颜野配置的药油帮十方抹肚子。
他手上沾着滑腻的药油在十方隆起的小腹上摩/挲时,忍不住想到了许多别的画面。可一见到十方那副茫然无辜的样子,他又觉得自己有些荒唐。
依着褚云枫的法子,若是十方不愿意,就让他强势一些,反正都是为了救命,又不是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可理智却告诉李熠,这样行不通,因为褚云枫在这方面很不可靠。
他将来可是要和十方好好过日子的,不能在这种事情上把人得罪了。
看看褚云枫就知道,整日在颜先生面前没个好脸,李熠可不希望将来十方那么对自己。
李熠就这么胡思乱想,犹犹豫豫,直到伺候着十方歇下了,都没走出那一步。
他有些焦躁地出了房门,想出去冷静一下,没想到正撞见褚云枫在外头。
“这么快啊?不是让你久一些吗?”褚云枫开口道。
“你来偷听?”李熠拧眉道。
褚云枫忙摆手道:“别冤枉人,我可没这个爱好。”
他说罢将一瓶药膏塞给李熠,叮嘱道:“温柔一点。”
李熠见过那药膏,知道那是做什么用的,忙接过点了点头。
实际他自己也备了这东西,只是一直没能用上……
屋里,十方躺在床上,心情十分复杂。
他有些话不好意思直接朝李熠说,但他今日其实给了李熠一些暗示。
他甚至在沐浴完之后,破天荒地允许李熠帮他擦身体。
可李熠自始至终都很守礼,连手指头都没多碰他一下。
可惜十方看不见,不知道自己脑补出来的“守礼”的李熠,只是动作上没有任何逾矩,那眼神早就里里外外放肆了一百八十回了。
十方心想,李熠大概是对有孕的他没什么想法吧?
念及此他便打消了心中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
然而正当他打算安心睡觉的时候,房门却骤然被人打开,而后十方便闻到了些许酒气。
十方这住处外头有护卫守着,能在这个时候进来的人除了李熠不会有别人。
“你喝酒了?”十方拧眉问道。
“嗯。”李熠快步走到榻边,拉着十方的手,醉醺醺地道:“兄长……我好想你。”
十方闻言面上一热,顿时有些不自在起来。
只因李熠这话带着不加掩饰的依恋和渴望,十方甚至能感觉到李熠呼出来的气息都有些灼热。
“怎么大半夜的去喝酒?”十方开口问道。
李熠就势靠近十方,撒娇似的将脑袋埋在了十方肩窝。
“兄长……”李熠只喃喃叫着十方,却不回答他的问题。
十方试着伸手抱住李熠,李熠像是受到了某种鼓励似的,从十方肩窝抬起了头。
他那姿势抬起头之后下巴正抵着十方的侧脸,只要他稍一倾身,便能吻住十方。可他还是没有自作主张,难耐地在十方耳边问道:“兄长,我能亲你吗?”
李熠声音里带着醉意,目光却很清明,他问出口之后便一直忐忑地看着十方。
片刻后,便闻十方几不可闻地应了一声。
李熠心桃猛地加快,这一次毫不犹豫地凑上去吻住了十方。
若是他再多一丝理智便可以发觉,今日十方面对他时这情形,与数月前截然不同。
彼时的十方心无杂念,哪怕与他亲近之时目光中也只有宠溺,却没有多余的情意。可这一刻的十方却不一样,目光中多了许多没有宣之于口的情愫。
李熠先是给了十方一个浅尝辄止的吻。
待感觉到十方稍稍给了自己些许回应之后,李熠便加深了这个吻,恨不能将自己长久以来的疯狂和渴望都倾注到这个吻里。
直到感受到了他的逐渐放肆,十方才稍稍将人推开些许,喘了口气。
李熠捧着十方的脸,哑声问道:“就一次……好不好?”
一次什么,不言而喻。
十方原本就染着薄红的面上,逐渐变得越来越红,就在李熠以为他要开口拒绝的时候,十方开口,小声说了一句:“你轻点。”
李熠闻言顿时像个脱困的野兽一般,放弃了所有的克制和伪装。
只是在放肆之余,他还不忘用自己仅存的理智,尽力去保护着对方和对方肚子里那个小东西……
……
……
次日一早,十方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
他虽看不到,却能隐约听到院子里的响动,知道那是护卫们在活动。
想起昨夜的事情,十方还有些发蒙。
但独自在榻上躺了一会儿,感觉到身上的酸痛和疲惫之后,他的意识便渐渐回笼了。
与此同时,他也发觉了一些不大对劲的地方。
依着昨晚的情形,李熠应是喝多了来找他,情难自禁,于是才有昨晚的事情。可他如今细细回想起来,却发觉事情似乎并不是自己以为的那样的……
若是李熠喝多了酒情难自禁,怎么还会带着那种药膏?
除非他喝酒之前就已经决定了要做什么……
而且他分明记得李熠昨晚吻他的时候,根本没有酒气。
那酒气只是沾在了李熠身上,他甚至怀疑李熠根本没有喝酒。
更重要的是,李熠昨晚明明看起来像是喝多了失控,可真刀真枪的时候却温柔地要命,自始至终都小心翼翼,完全不像是失去了理智的样子。
唯一让十方不满的就是,时间有些太久了。
到了最后十方都累得没力气说话了,李熠还哄着他不愿罢休……
十方伸手在旁边摸了摸,榻上没人。
李熠一早起来就跑了?
十方拧了拧眉,心道看来是真的心虚了。
他竟不知道,李熠如今骗他骗得这么手到擒来了!
他倒想看看对方一会儿怎么解释!
李熠一早起来趁着十方还没醒,便去找了颜先生号脉。
褚云枫也刚起床,身上还穿着寝衣,他趁着颜先生号脉的时候不住打量李熠,问道:“你身上挺干净啊,昨晚真的发生什么了吗?不会什么都没干吧?”
李熠不太想理会他,只紧张盯着颜先生。
颜先生抬眼朝李熠一瞥,问道:“几次?”
李熠一怔,开口道:“两次,前半夜一回,后半夜一回……他太累了,我怕伤着他。”
颜先生叹了口气,收回手,开口道:“没成。”
“啊?”李熠问道:“那……明日我再……”
“别明日了,就今天,现在赶紧回去继续。”褚云枫道。
颜先生开口道:“这饵很贵重的,一只只有三天的寿命,你这三天若是成不了,我还得再浪费一只。”
李熠:……
李熠心事重重地从颜先生住处出来,心中天人交战。
平心而论,让他没日没夜不下榻他都没什么压力,他只是怕十方太累了。
而且他还得考虑另一个问题……
李熠心里正盘算着,刚回到房间,便听到了十方带着几分冷意的声音朝他问道:“酒醒了?”
李熠:!!!
作者有话要说:太子殿下:霍言声,给孤上搓衣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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