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谷的夜寂静而浓稠,偶尔有动物穿梭过树丛,或是细小人声混杂,搅出窸窸窣窣的碎响。
简桃头皮发麻,听到不远处邓尔的帐篷似乎被拉开,紧接着是踩过树叶的脚步声,在她的帐篷前停下。
耳畔呼吸声清晰可闻,她不敢动弹,手指陷进谢行川肩胛骨处的肉里。
邓尔就站在外面,有暗色的影落在帐篷上,像一双大手,精准地攫住她的心脏,再狠狠收紧。
大概是发现她的帐篷开着,人却没有踪影,邓尔奇怪道:“人呢……”
邓尔就站了那么几分钟,她感觉自己的汗都快淌出来了,终于,人影挪动,脚步声渐行渐远,她想说话,动静却被谢行川封进略显不耐的吻里。
……
谢行川这个账算得有点久,在简桃的时间观念里,可以算得上是度秒如年。
再往后她就不记得了,睁眼的那一刻心脏猛然一跳,心说后来结束自己是不是直接睡了?
她现在在哪个帐篷呢?
简桃猛然抬眼,映入眼帘的是淡粉色的篷布,快跳出喉咙口的心脏这才被咽了回去,还好,是她自己这里。
外面已经有了交谈声,看样子大家都起了,怀着点隐秘的心思,她小心翼翼拉开一点,看谢行川那边也是完全敞开,这才略作清理,走了出去。
因为条件限制,今天的早餐是燕麦加面包。
她全程非常安静,生怕凸显一点点存在感,让邓尔想起她昨晚的失踪,并当场询问。
她连搅动勺子的动静都很小,正当以为要平稳熬过这个早上时,忽然听见邓尔开口。
“对了,你昨晚有没有听到什么别的声音?”
简桃差点一口被面包噎死。
这话是跟潇潇说的,潇潇正在嚼面包,暂时没法开口,只赞同地点了好几下头。
桌下,简桃的腿迅速收紧,脑子里开始翻江倒海头脑风暴,思考着如果话题不对劲,自己该怎么力挽狂澜。
潇潇:“你打游戏的声音太大了吧!拿个双杀要那么大声欢呼吗?”
简桃:“……”
邓尔不好意思地挠了下头:“我就怕你们听到了,不好意思,下次我知道了,肯定小点声。”
……搞半天他问的是这个,简桃松懈下来,瘫在位置上。
她就说她昨晚嘴一直被谢行川堵着,应该没什么声音啊。
早餐吃完后,打游戏声音很大的邓尔被分配到去洗碗,大家则在外面坐着玩狼人杀,给节目积攒素材。
谢行川负责发牌,简桃无意间扫了眼,居然在他手上发现了一道牙印。
就在虎口的位置,不太明显,但不知道为什么,偏偏她一眼能看出来。
……是她的杰作吗?
不该吧?
接下来一局她玩得有点心不在焉,大家出发前往下一个目的地时,谢行川依然坐在她对面。
其余人在聊天,她却看到谢行川似乎抬高手机,对着虎口的位置拍了张照。
很快,她收到那张照片,连带他的消息。
姓谢的狗:【属小狗的么你是。】
“……”
她真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咬的了,反驳说:【那论狗,我觉得我不如你。】
她正要继续打字,左侧猝不及防弹出一行:【弄得你很疼?】
??????
现在疼,头疼。
到底为什么这种话都可以面不改色地说出口啊?!
捡个桃子:【。】
捡个桃子:【没有!不是!别问了!】
她反扣手机不愿再看,看向窗外发呆时,潇潇也在镜子的反射里看到她的脸,好奇道:“小桃姐,你脸怎么红了?”
“……”
简桃面不改色:“是吗,我刷的是我代言的R301珊瑚水红,淡妆腮红很提气色。”
“……”
*
车蜿蜒行驶在公路上,导演也宣读着近期安排。
“在大家的共同努力下,现在你们的财政状况终于不是负数了,这几天的餐旅和住宿费全部结清,确实在我们的意料之外。”
“当然,要感谢小桃的羊毛毡,和谢老师的海边素材,给大家带来了巨大收益。不过其他老师的努力工作也功不可没。”
“接下来的三天呢,会有两位飞行嘉宾,加入我们的阵营。”
“等抵达目的地,大家就可以和他们汇合了。”
半小时后,车在空地旁停下。
潇潇最是好奇飞行嘉宾,早早地拉开窗户朝外探头,不远处有两个模糊人影走来,看了几秒,确认后,潇潇一脸没劲地收回脑袋。
简桃看她表情:“怎么了?”
这是看到谁了?
潇潇把麦关好,这才小声说:“是元宵月。”
简桃顿了下。
“我不喜欢她。”潇潇撇了下嘴,“她就是去年营销‘小简桃’出道的吧,最近因为和蔚丞的剧播得不错,俩人又官宣了恋情,到处秀恩爱。反正我就觉得很假。”
何止,简桃心想。
元宵月出道不仅借着神似简桃的名号,通稿中还数次拉踩她,完全不动脑子复刻她的路线,还想抢代言,不过二人咖位相差十万八千里,元宵月当然只能失败告终。
随着元宵月和蔚丞走近,玻璃窗外浮现那张妆容过浓的脸。
潇潇以前没注意,现在靠近看才发现,因为简桃是清丽的杏眼,一笑卧蚕弯弯,元宵月就刻意画了很重的眼睑下至,卧蚕也不是贴合着自己的眼型,而是模拟简桃眼睛的形状;简桃鼻子生的好看,元宵月就加重鼻梁和鼻下三角区,让相似度更高。
现实里看着妆感很重很违和,但在镜头里,元宵月也会刻意模仿简桃的神态,乍一看,某些角度确实容易有些相似。
如果真像那也就算了,这完全是碰瓷。
哪里像了,潇潇腹诽,分明一个高奢,一个盗版。
简桃拍拍潇潇肩膀,示意大家都走了,二人也得下车。
元宵月和蔚丞属于各自没什么粉丝的类型,但是配合官宣和剧播,吸引了不少CP粉,最近热度不错,简桃一下车就听见两个人在那腻歪,一股说不清的,甜腻又不甜蜜的氛围。
简桃扫过一眼便收回视线,打算忽视他们,毕竟也没什么非得交集的必要,别影响了这趟旅游的心情。
今天要打卡的是萤火虫洞,新西兰非常有名的一个地标,不仅有形态各异的钟乳石以及石笋,更重要的是,洞穴内遍布萤虫,就在黑暗中攀附于岩石之上,抬头就能看到,如同虫洞中的星。
简桃当时看介绍就很心动,结果没想到进去的路有那么长,脚下是岩石和水流,洞穴漆黑,只能靠头顶的光灯照明,甚至还有一小段漂流。
元宵月和蔚丞本来走在前面,简桃也乐得清静,结果后面二人不知怎么地又挪到了中间,漂流还非得你抱我我搂你,搞得跟前面的队伍都脱节了。
摄影师和队友越走越远,她和元宵月还没有下去。
蔚丞在底下等着元宵月,谢行川也在此时顺利漂流完毕,倚在岩石边调整裤腿。
简桃看他动作,想着一会儿该怎么摸索着石头走下去,元宵月也在此刻垫坐着设备滑行下去,然后等蔚丞把自己抱到水浅的区域,站定。
元宵月抬起头来,朝蔚丞感慨:“你也太好了,这里水好冰,而且自己走容易摔跤,幸好我不用自己走,不然也太惨了。”
说着说着,目光却控制不住地转向简桃。
简桃:“……”
她心说这怎么就内涵上了,难道是上周想抢我商务没抢到,来这儿找平衡来了?
她调整了一下身后供漂浮的黑色车胎,刚俯身,元宵月又开口了:“简桃,要不我找工作人员来接你吧,这里确实很难下去,刚潇潇都脚滑了,还好有人扶着。我们这也没人能扶你啊,一个人真的看起来挺惨的,要不你等等吧。”
元宵月状似关切她,然而多的话都不说一句,也丝毫没有想帮她叫工作人员的意思,简桃知道,她想让自己求她。
怎么可能。
谢行川不是人的?
简桃微微掀开眼睑,和正施施然靠在岩洞上的谢行川对上视线,他不说话,就那么看着她,唇角一点儿笑意隐约,不知是看好戏还是笑她。
元宵月顺着她视线回头,正好撞见谢行川噙笑的目光,男人真是生得一副极好皮囊,饶是蔚丞在生活中算得上帅哥,此刻也被比得黯然失色。
大概没人能活着从谢行川噙笑的眼里走出来,元宵月心禁不住狠狠一跳,猜测他难道是在看自己吗?应该是吧,他总不可能在看简桃。毕竟他们关系那么差。
这么想着,元宵月心跳愈发迅猛,半黑的溶洞让无数心思暗自滋长,她难以招架地躲开视线,感觉呼吸不畅,喉咙也越发干哑,终于鼓起勇气想用眼神说一些话时——
高处的简桃已经顺着水流淌下,微闭着眼适应气流和俯冲,再下一秒,落在石阶边沿。
不知谢行川是什么时候站在那儿的,他伸手,单手将简桃揽至地面。
简桃卸下身后的黑色车胎。
元宵月怔住。
如果不是溶洞漆黑,她本该看得更清楚些。
……谢行川刚刚是……搂简桃腰了吗?
元宵月堵在入口处,整个人如同被劈到般僵在原地。
简桃没法往前走,只能凑近了些,像是根本不在意她方才在底下叽里咕噜地说了什么话,这会儿只挑了下眉梢,问:“还不走?”
简桃靠得近,元宵月无法躲避地直视她。
溶洞内仅靠各自头顶灯光视物,如此死亡的光照下,简桃面部骨骼纹理却仍旧流畅漂亮到不像话,元宵月以前从未细看,此刻才被迫接受真有如此带有冲击性的美,那双漂亮的瞳仁里倒映着灯光和自己的倒影,像是被簇拥的展品和赝品被人同时放置一处,对比中高下立见,让人心虚、恐惧,甚至……无法不自惭形秽。
她控制不住后退两步,只觉在简桃愈发清明的目光中难堪更甚,她甚至特意让摄像师和队友先走,以为拍不到的地方自己便能压简桃一头,未曾想竟是自己吃了个闷亏,如果镜头在拍,简桃又怎会如此张扬地凑到她面前?!简桃向来是连一分热度都不屑于给她的。
元宵月握紧双拳,只觉得方才不畅的呼吸此刻更加阻塞,方才哽在喉头的得意和雀跃也全变成了翻涌的闷,让人心烦意乱,喘不过气来。
谢行川怎么会搂她?他们关系不是很差吗?难道是自己刚刚说的太过分了……连谢行川都忍不住帮了个忙?
想到自己或许还成全了这个亲密行为,元宵月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看着简桃和谢行川早已消失的背影,推了凑上前来的蔚丞一把。
蔚丞脸色一变,融进漆黑的背景里。
*
冲了趟漂流,还得应付元宵月,走过拐角时,简桃发现自己的麦也进水了。
元宵月大概是气得不轻,半天都没跟上来。
简桃低着头调整,把腰上别着的线扯开,防止水进一步渗入。
她腰上有护具,又缠了不少线,简桃一点点整理时,后方的谢行川也伸出手,把她的护腰拉紧了些。
简桃回头问他:“怎么了?”
“刚搂的时候摸到了,太滑。”
“……”
好在最后终点的景致是值得的,从跋涉开始的大费周章也有了意义。
潇潇很快发现她不见,带着大家又找了回来,不过他们似乎遗忘了新来的飞行嘉宾,一起欣赏的时候也是六个人,出口处拍了合照离开,才和后面的元宵月碰上面。
被大家遗忘,元宵月敢怒不敢言,只是下午的拍摄老实了许多,没再蹦跶。
晚餐随便吃了些,大家搬进新的小别墅,准备睡觉。
睡觉前也还是要玩玩游戏的,简桃最先洗完澡,坐在沙发边准备。
今晚的游戏元宵月不来,不过蔚丞参与。
简桃换了件比较舒服的睡衣,所以领口有些大,左侧只坐着谢行川,然后就是墙壁,没法安排机器。
她玩着手机等人到齐,结果等着等着,等到上面滑出条消息。
姓谢的狗:【肩膀露出来了。】
简桃以为他要说自己有伤风化,特意往下再拉了拉:【怎么,不是很正常吗。】
紧接着,她感觉男人的视线在某处停顿两秒,旋即,在卧室走出下一个人之前,镇定回复她。
姓谢的狗:【嗯,你不介意草莓被所有人看到的话,请便。】
“…………”
你还给我搞了这种额外馈赠是吧?
等潇潇坐到沙发上时,发现简桃已经端坐在一侧,并将领口处打了个结。
潇潇:“怎么了呢?”
简桃:“空调风大,漏风了。”
所有人到齐后,烧脑的剧本杀开始。
因为案子太过复杂,一个多小时后进入中场休息,大家吃起了水果,暂时放松。
简桃吃了会儿,想起来谢行川说的草莓,连忙进浴室,想看看他到底留了几个。
衣服扒开,全面检查。
不多,也就一串三个吧。
她面带微笑咬牙切齿,打开谢行川的对话框。
捡个桃子:【你搁我这种糖葫芦呢?】
姓谢的狗:【?】
她觉得有必要好好跟谢行川说一下这趟旅行的克制问题。
就算克制不住,也不要在明显的地方留印儿。
简桃理性分析:【这边到处都是机器,昨晚还有人走来走去。】
她刚发送出去,就听到外面草坪传来打电话的声音,听声音挺熟悉,好像是元宵月。
不过蔚丞不是在外面坐着么?
她手指搭上门把手,正想出门确认,结果屏幕倏然一亮,是谢行川回复了。
对于她处处是机器的提醒,对面的狗,施施然回复:【那怎么?】
紧接着,欠揍的第二句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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