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案已经出来了, 王国有它的那一套，即使是这个大陆所允许的规则，在这片土地上也必须屈从王国的规则。
“王国不允许对王国子民造成任何伤害、隐患等行为，”这一点毫无疑问：“王国的存在意义就是为了保障王国子民一切正当权利。”
这个回答没超出大科学家的意料, 就如同他方才所说的前提：这是否允许取决于国王。
虽然他们不觉得这是一个不被允许的行为, 但国王有权利拒绝——只要王国仍保持独立与强大。
“我们可以在国王允许的范围内进行‘恰当’研究, ”对方率先退了一步, 大科学家跟法师们不同, 更灵活：“不影响王国子民的安全, 也不会造成隐患，就是一些……”
对方思考了下措辞：“配合性的实验, 毕竟一个如此活跃的不死种族非常具有价值。”
当然更有价值的是对方愿意配合实验。
毕竟不死种族不活跃的另一个表现是，他们对跟外界联系毫无兴趣。
年轻的萨尔法联邦甚至没找到跟浮游深渊、亡灵峡谷进一步联系的机会。
他们并不拒绝跟外来者接触, 但外来者想接触到对方的核心领域显然需要足够的时间。
毕竟对于不死族来说, 某些文明的存在时间实在太过短暂。
何星文不意外对方的退让，在这些热衷探索世界奥秘的存在面前, 王国永远不用担忧诱饵太少。
王国应该担忧的是另一点，对方过于澎湃的探索欲。
跟萨尔法联邦相比，奥术学院有一个优势，法师们对以太的兴趣远胜于智慧种族, 再加上玩家无序疯狂的特性, 法师们对玩家避之不及, 不乐意跟玩家们接触。
而萨尔法联邦，恰好相反。
针对对方的诉求, 何星文率先声明一点：“玩家跟其他不死族有本质区别，即使能得到研究结果，也无法复制。”
“复制父神创造的奇迹？”对方十分理智：“我们还没有如此狂妄, 我们并不以复制奇迹为目的，这只是一个……满足好奇心的过程。”
“萨尔法联邦有一条准则，永远对一切感到好奇，这就是我们之所以来到这里的原因，满足好奇，然后改变世界。”
既然他们达成了一致，那对话就可以继续深入了。
“那我们可以聊一聊合作的范围和程度了。”何星文将问题抛回给对方：“从你们以这个形态出现在我面前来看，我似乎可以打消邀请大科学家常驻王国的念头了？”
“虽然我们很乐意为了科学而突破某些限制，但联邦有联邦的规矩。”对方肯定他的猜测：“在王国侵略扩张的行为彻底结束之前，我们需要保持一个安全距离。”
何星文对此没有意见，他只是有点好奇：“在这个前提下，你们打算怎么合作？”
“如果国王不介意的话，联邦可以接纳一定数量的玩家在联邦短暂停留，作为相应的回报，在接下来的其他势力与王国的战争中，联邦会保持中立。”
何星文思考了两秒：“要求跟回报并不等同，听起来你们没有足够的诚意。”
“如果您知晓联邦一旦加入战争，就可以瞬间结束这场战争的话，那您或许会觉得我们提出这一点，已经足够有诚意了？”
何星文对对方的底气感到疑惑：“你是说，瞬间杀死所有玩家，并确保他们彻底死亡？”
“我们不了解玩家，无法保证他们一定会彻底死亡。但我们可以保证的是，神陨之地会不复存在。”
说到这里，对方想起了什么：“哦，神陨之地已经不复存在了，我的意思是，彻底将这片区域从大陆上抹去，这么说好像还是不够明确……”
对方斟酌了下用词，放弃了形容：“总之，您可以理解为一个彻底的粉碎。”
听上去，异世界的科技之路已经走到了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的程度了。
系统对此毫无波澜：“显然他们不够了解神陨之地。王国之所以从这里开始，就是因为它对您而言，是绝对的安全区。”
遵循物理法则的世界，位置的变化没有区别，就如同核·弹落在哪都得造成毁灭性的结果一般，不会因为位置上的变化而造成杀伤力的改变。
但这不是地球，这个世界的科学建立在以太法则之上，魔法、诅咒、炼金术在这里大行其道。那位置的变化会对攻击的杀伤力造成某种不可抗力的影响，十分正常。
“所以，你们曾经试过这么做吗？”何星文好奇问道。
对方停顿了两秒：“显然没有，联邦并不热衷于毁灭。”
何星文：“我的意思是，这是父神陨落的地方，也是父神曾长时间停留的地方，你们确定，它对跟其他区域毫无区别？”
那边沉默了许久，在切断沟通频道后，大科学家们现场进行了简单的讨论。
片刻后，对方的声音重新响了起来：“合理的猜测，但我们有个疑惑，您是怎么确认这一点的？”
何星文看了眼系统：“我没有确认这一点，这只是一个‘合理的猜测’。”
只是系统的猜测从不出错。
在短暂停顿后，对方将对话绕回主题：“我们想知道您对合作的看法。”
“萨尔法联邦必须有人常驻王国，为王国子民进行授课，联邦的研究是否在这里进行取决于你们，但如果联邦要求玩家去联邦配合你们的研究，那联邦必须跟王国建立一条双向的传送渠道……”
说到这里，何星文停顿了下：“我听说，联邦封锁了空间传送？”
“确实如此。”
王国没有遭遇过不请自来的空间传送——当然，这主要是因为神陨之地的特殊性导致的，没有人会主动上门找死。
但这并不影响何星文对这个世界只要会空间传送就能想到哪就到哪的行为感到不可思议——地球上正常人的家门口好歹还有把锁呢。
何星文：“非常实用的成果。”建议全大陆推广。
“所以，一条处于联邦和王国控制下的传送通道很有必要，我需要确保玩家们的安全……”何星文看了眼对面冷冰冰的非人造物：“以及联邦的安全。”
“如果王国不介意我们用这个形态常驻王国的话，我们可以在议会上讨论关于双向传送渠道的事情，但如果王国要求大科学家必须亲自常驻的话，那我们的沟通可以到此结束了。”
“我不介意。”何星文看了眼人形装置，在它看上去像人的外表下，囊括了惊人的杀伤力，显然大科学家做了充足的准备——包括在王国领地上，跟王国反目成仇的准备。
对话就此中断，联邦需要一点时间讨论关于双向传送渠道的事情。
元构体暂时留在了主城，得以避开玩家，获得清净，当然大科学家是否对此感到满意就很难说了。
但由于他们尚未达成一致，所以联邦没对此提出异议，也没擅自离开主城跟玩家进行接触。
在萨尔法联邦的特殊形态抵达王国的几天后，奥术学院对此做出了反应——稍微有过激的反应。
在不久前，奥术学院在所有法师安然无恙的从王国撤退后，宣布中止跟王国的全面合作。
而萨尔法联邦跟王国接触的消息，迫使他们做出了最终决定。
平平无奇的某日，距离矮人王国统一庆典还有五天，距离萨尔法联邦的使者抵达王国才刚过去两天，来自奥术学院的最终决定，传达到了王国领地之上——以剧烈波动的以太作为宣告。
最初，这些波动十分轻微，只有群山之巅矿脉深处的拓尔·金以及努不利达对此做出了反应，他们朝轻微波动发生的地方投去了一个视线。
轻微的以太波动像是奥术学院启动了什么。
考虑到王国跟奥术学院目前几近敌对的关系，奥术学院做出一些自我防护的举动似乎不值得惊讶。
但这个念头很快就被接下来的发展打消了，在轻微的以太波动后，紧随其后的是剧烈的，遍布整个奥术学院的以太波动。
有什么被唤醒了，一个又一个小型以太波动加入其中，将整个奥术学院连接，也将遍布整个奥术学院的以太波动推向更高峰。
弱肉强食的世界就是如此，他们思维模式更倾向于直接用实力“说服”对方，而非你来我往的政治斗争、言语交锋、迂回转折。
就好比眼下，在不断攀高且尚未停止的剧烈以太波动中，一个毋庸置疑的事实最先摆在了察觉到这一点的原住民面前——奥术学院启动了以太网的攻击形式。
以太网在没有启动攻击形式时，就像一个具有通讯、侦查、感知功能的多功能存在。
但在它启动攻击形式后，就会向世界证明，战略级武器的真正含义。
那不仅仅是一片虚无的网，它以遍布整个奥术学院领地上的法师塔作为节点，以天空之城作为控制台，将整个奥术学院整合成强大攻击性的武器。
奥术学院存在了漫长的时光，这足够他们编织出辽阔的网罗，积蓄惊人能量。
趴在矿脉上的金龙突兀直起身体，思考两秒后，又躺了回去，嘟囔道：“我可不参与这种破事。”
龙族可不站在王国这边，当然，他们也不站在奥术学院那边，一如既往的，龙族在冲突中选择了置身事外。
而突然扭头看向奥术学院方向的努不利达，则完全没有犹豫，唰的一下蹦跶了起来，以一句“法师疯了！”惊醒了所有睡觉的恶魔。
“肯提，你跟其他恶魔去带王国的子民撤退，我去找国王。”
他火急火燎的离开房子，几乎是连续闪现，消失在新手村。
忙着做任务的玩家停下脚步，看了眼一闪而过的影子，露出惊恐的表情：“卧槽，这游戏还有鬼？”
而在龙族和恶魔做出反应后，随着奥术学院以太波动的增强，其他原住民也察觉了以太网启动攻击的讯号。
百无聊赖的欣赏着自己的收藏品的安努达脖子转了一百八十度，以人类躯体无法做到的肢体行为，看向奥术学院的方向。
“法师来真的？”他眉梢紧皱，发起跟杜雷的通讯，第一时间跟埃之金取得了联系。
矮人、德鲁伊、迪曼帝国的使团、萨尔法联邦的使者，几乎都察觉了这个讯号。
以太网的攻击形式启动十分迅速，它不会留给被攻击者足够的商量时间。
而慢一拍反应过来的原住民也确实没有足够的反应时间。
但第一时间反应过来的恶魔，尚有一个短暂反应的机会，他找到了国王——在主城市中心欣赏纪念碑的国王。
努不利达来不及解释，催促对方：“你必须立刻离开这里。”
与此同时，他朝何星文伸出了手。
何星文没搭理他，他盯着宏伟的纪念碑，若有所思：“你觉得纪念碑看起来怎么样？”
伸出手的努不利达停顿两秒，盯着眼前无法用语言形成的震撼存在，不太确定道：“非常壮观？”
何星文伸手，纪念碑在他手下蔓延出金光，在他的意识里投射出一排信息。
在那些熟悉的信息下方，有一行不起眼的信息。
“监测到毁灭性能量打击，神陨之地（此处字迹模糊，片刻后发生文字变更）……王国防御类型从常规驱逐（诅咒类）调整为全面防御（以太免疫类）。”
恶魔看不到金光，但他能看到何星文注视纪念碑的模样，努不利达探头探脑，走到何星文身旁，试图从何星文的角度看到纪念碑上到底在显示什么信息。
理所当然，除去谁都能看到的东西外，他什么都没看到。
原来，神陨之地困扰大陆几个纪元的诅咒，只是一个常规驱逐设定？
何星文若有所思的想，这让“游戏主控制台”看起来更像控制台，而非创世神……的一部分了。
当然，考虑到父神早已陨落，这或许是非常正常的表现，毕竟它现在怎么也算不上智慧生物了。
只是这算什么？科学的尽头是神学？
神陨落之后的残骸成为了科技产物？
何星文一边思考着让神灵发笑的念头，一边看着纪念碑朝天空弥漫出金光。
但显然，除了他之外，其他人依旧什么都看不到。
努不利达没从纪念碑上看到任何东西，而与此同时，以太网的攻击模式已经完全启动，只差发起攻击了。
所以他失去了探究国王异常行为的耐心，转向求生之路。
“你可能没感受到……”努不利达尽量让自己不那么焦虑——他不在意自己是否会因此死亡，他在意的是王国是否会因此泯灭。
当然，这不是出于对王国的忠诚，而是出于那根恶魔尚未吃到嘴里的胡萝卜——父神。
“奥术学院正在准备发起攻击，非常强大的，足以毁灭王国的攻击。”
何星文仰头，注视着十二道直冲云霄的金光扩散、连接，最终形成一个倒扣的碗装，将整个王国覆盖。
“我知道。”何星文的视线挪向奥术学院的方向。
奥术学院的天空之城十分出名，但何星文从未见过，直到此刻。
悬浮在天上的黑影隔着遥远的距离浮现，然后锁定王国。
因为距离太过遥远，人类的视觉无法清晰看到天空之城的模样，但这绝对是个大家伙，一座悬浮在天空中的庞大城市。
国王的态度让努不利达冷静了下来，一如既往的，这位国王表现出了对事态绝对的掌控力。
主城的NPC从各处汇聚到广场，他们冷静且沉默，像是在等待一个冲锋的命令，又像是对死亡无动于衷。
何星文的目光仍停留在远方的天空之城上，随手呼出信息储备中心，划拉到人工颁布任务界面。
努不利达在一旁偷瞥。
何星文输入人工颁布的任务。
“突发任务：
奥术学院向王国发起了攻击，战争一触即发。
勇士们，是时候向国王证明你们的勇气，向王国证明你们的忠诚，你们需要捍卫王国的安全、荣耀与自由。
为王国而战！
任务描述：在限时期间，对敌对阵营造成攻击、组织有效的攻击行为皆可得到相应积分。（倒计时：？？？？）
任务奖励：
矮人最新研发的机械装甲（积分最高的前五十名）
矮人研发的攻击性武器（积分最高的前一百名）
埃之金的空间袋（积分最高的前五百名）
埃之金的传送卷轴（积分最高的前一千名）
埃之金的回血剂*10（积分最高的前五千名）
以及所有参与紧急突发任务的玩家都将获得：王国所有子民好感度若干、国王好感度若干、矮人好感度若干、王国声望、矮人声望以及信用点等丰厚奖励。
任务失败惩罚：无”
倒不是没有惩罚，而是王国立于不败之地，根本输不了。
位于王国各地，甚至群山之巅的玩家们，同一时间收到了这个任务。
几乎所有玩家在看到任务奖励后，毫不犹豫的选择了接受，然后放下正在做的事，包括做到一半的任务，朝王国最西边赶去。
王国跟奥术学院交界处就在王国的西边。
如果从上方俯瞰，就会发现惊人的一幕，无数小黑点，就好似一瞬间被激活，浩浩荡荡的汇入人潮，朝着同一个方向赶去，形成一条浩荡人海。
玩家们的异常理所当然的引起了原住民的注意，但眼下，他们更关注另一点。
蓄势待发的以太网攻击。
很难说在完成攻击准备到发起攻击前的这段沉默是法师在等待王国投降，还是法师们需要时间来发动攻击，但不管怎么样，在以太蓄势完成，以太网做好攻击准备之后，奥术学院短暂沉默了片刻。
何星文注视着远方，而其他王国领地上的原住民则在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埃之金立刻撤离了王国，而矮人启动了外骨骼机甲，离开王国，汇聚在群山之巅。
恶魔懒得跑，发现NPC不需要他们引导驱散后，就再度回到了室内。
至于使团们？
迪曼帝国的使团原本就在群山之巅，而萨尔法联邦的使者则本就是一个无生命体的造物，所以这两者都没有对此感到过度惊恐。
短暂的沉默以浩浩荡荡的以太作为结尾。
这是何星文第一次看到战略级攻击的真正模样。
只能说，那些不断接壤的新文明都被这片大陆同化非常正常。
这片大陆上存在太多单独拎出去都能成为领头羊的势力，而他们在同一个世界磨合、碰撞如此之久，没有任何一方占据压倒性的地位，就足以证明，他们的危险性不相上下。
具现化的以太从西方浩浩荡荡席卷而来，准确的落在王国的领地上。
正在朝奥术学院的方向赶路的玩家：？
他抬起头看了眼突然落下的以太，因为以太含量太高，甚至具现化成了液体的模样。
玩家伸手，接住了金色的水，液体流淌过他的手，润物细无声的消失了。
他有些疑惑：“这游戏还有太阳黑子波动的设定？”
“这游戏有太阳吗？”另一个玩家朝天上乱七八糟的恒星示意了下：“还太阳黑子？”
“那这是什么？”玩家向他示意这漫天遍地的金色液体。
“可能是什么季节性的设定？”另一个玩家思考道：“话说这游戏有季节变化吗？”
“有吗？我没察觉温度变化啊？”
“策划偷懒了吧。”
“走吧，列车到了。反正这玩意也没对我们造成伤害，你琢磨点有意义的不好吗？比如说，怎么才能对奥术学院造成有效攻击……”
玩家们对这种游戏里出现的不知道是啥的玩意包容性极高，毕竟这游戏本身就设定在一个超现实的魔幻背景中，就算天上下金色液体又怎么样？
谁知道这是不是策划一拍脑袋加的新设定？
玩家们对此无动于衷，甚至还能忙碌赶路，但其他原住民不能。
一个一个梦飞出了天窗，就像金色以太一滴一滴消融在王国领地上。
不同的对话在目睹这一幕的不同存在中响起。
“发生了什么？”
“国王陛下再一次创造了奇迹而已。”
“我很难想象，有谁能击败这个王国，父神站在他这边。”
“以太无效化？这是怎么做到的？”
“人类或许不能，但父神一定可以。”
“我觉得任何抵抗在这样一个王国面前都毫无意义，我们必须慎重处理跟王国的关系。”
“所有智慧生物都应该意识到一点，王国不是作为弱者站到这个世界舞台上的，它是露出了獠牙的入侵者。”
“联合其他势力组建统一的联盟来对抗王国有可能吗？”
“在王国对整个大陆，所有智慧种族形成切身威胁之前，毫无可能。”
作者有话要说： 何星文一边思考着让神灵发笑的念头——注，这里取自“人类一思考，上帝就发笑”，出自捷克作家米兰昆德拉创作的《生命中不可承受之轻》。
而不是指这个想法很荒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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