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那天梁澈并没有出现。他被余歌调戏不是一次两次了,那姑娘天生有一股气魄,大胆泼辣,游离在异性之间进退自如,一点儿也不扭捏,开起黄腔来让许多男生都招架不住。
梁澈对她并无偏见,也无偏爱,只是不想做其中一个裙下之臣而已。
据说那天余歌带着叶南枝偶遇姚松,三人看完电影,勉勉强强吃了顿饭,叶南枝其实猜到他俩心怀鬼胎,奈何对方一直很客气,不讲任何逾越的话,让她抓不到小辫子,没法发作,于是生生忍了许久,心里不舒服,吃完饭,听余歌提议再随处逛逛,她终于黑下脸,头也不回地走了。
事后余歌跟她通话,被她训斥一顿,还遭到警告说,如果再帮姚松牵线,姐妹就没得做了。余歌听完又气又笑。
姚松渐渐意识到,叶南枝好像真的不会喜欢他,一点儿可能都没有。他觉得难以置信,甚至有些恼怒,不明白自己哪里配不上了。
“这种事情吧,很难讲。”梁澈随口搭话:“也许日久生情呢,你对她好,总有一天她会知道的。”
“那得等到何年何月去?万一她是块千年寒冰呢?”
梁澈说:“趁早放弃算了,浪费时间。”
姚松心下纠结,实在舍不得丢开手,只能嘱托兄弟:“你帮我看住她,别让人撬我墙角,她就算不跟我,也不能跟了其他男的!”
梁澈闻言随意笑笑,沉默着没有接话。姚松的考虑不无道理,除他以外,的确还有不少狂蜂浪蝶对叶南枝抱有向往,企图染指。
但奇怪的是,她对追求者们一视同仁,表现得毫无兴趣,且又嘴笨,不能自如地表达拒绝,梁澈见她为难,便会帮忙解围,带她逃离那令人尴尬的当下。
叶南枝渐渐对梁澈产生了一种微妙的依赖。她一直在观察这个人。
有次梁澈叫她一起去食堂吃饭,走到半路停下脚,他见她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笑问:“你是要上刑场吗,怎么这副表情?”
叶南枝盯住他问:“姚松是不是也在?”
“没有啊,我没叫他。”
叶南枝不信:“你们不是朋友吗,先前你还帮他送东西。”
梁澈苦笑说:“我可不想再挨打。”他记得她砸人的样子,很厉害,“如果要带你去见他,我会事先征求你同意的,别紧张。”
叶南枝听到这话轻轻松一口气,心想自己果然没有看错人,梁澈懂得尊重她,不像姚松,嘴上说得天花乱坠,实则只是占有欲和征服欲在作祟,如果她真的顶不住攻势从了,新鲜感一过,只有被厌弃的份儿。
还好有梁澈在,叶南枝眼里根本装不下其他人。
而梁澈,多少感觉到她在享受被保护和照顾的滋味,他起初没有当回事,并不在意。
对叶南枝,他当然有保护欲,因为那个病,他同情她,可怜她,又因为姚松的关系,日复一日地关照她,所谓怜香惜玉,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
两人之间和谐的关系一直持续到学期末,随着家长会的召开,梁澈见到了叶南枝的爸爸,从那天以后,事情全都变样了。
高三寒假只放一周,回到学校,梁澈换了座位,不再跟叶南枝来往,态度十分冷淡。
她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某天晚上放学,叶南枝跟在梁澈身后,走啊走,一直走到小区楼下,路灯昏黄,她终于出声叫住他,问:“是不是因为姚松,所以你不想理我了?”
他没吭声。
叶南枝低头咬唇,勉强笑了笑:“总该,有个理由吧?”
梁澈说:“以前我只是可怜你。”
她闻言脸色逐渐僵硬:“那现在呢。”
梁澈打量她几眼,问:“你爸叫叶天霖对吧?”
叶南枝不明所以看着他。
叶天霖啊,可是位老熟人,在梁澈小的时候,大概小学五六年级,梁父还在世时,那位叶叔叔便常常摸进他们家,找徐慧贞鬼混。有时白天,有时晚上,梁澈撞见过几回。
梁父去世以后,那对奸夫淫/妇依旧保持地下情的关系,梁澈初一那年,徐慧贞甚至还为叶天霖打过胎。
妈的真恶心。
只可惜家长会那天徐慧贞没有参加,否则狗男女见了面,说不准还会干出多少龌龊事呢。
“你居然是他的女儿。”梁澈三言两语讲完,留下这么一句,转头走了。
几年后他回忆起来,年少无知,太过意气用事,其实长辈们再龌龊,又与叶南枝有什么关系呢?她完全无辜。
但对梁澈来说,徐慧贞和叶天霖的奸情带给他极大的阴影,厌恶至极,虽然那怨愤不至于转移到叶南枝身上,但他也不想再跟这个人做朋友了。
井水不犯河水,回到最初,谁也不搭理谁。
他是没什么心理负担的,可叶南枝并不这么想,就因为大人犯的错,两个孩子就必须仇恨彼此吗?哪有这个道理。她要找梁澈讲清楚,他不能这么做,不能像丢宠物一样把自己抛下。
于是有一段时间,叶南枝就像个讨债的,死盯着梁澈,喋喋不休地讲道理,非要说服他。
越是这样,梁澈越想摆脱。
他知道叶南枝喜欢自己,甚至感觉到一种日渐强烈的占有欲,不太舒服,于是迅速和年级里有名的小魔女开始恋爱,从此出双入对,公然地牵手、搂抱。原本他准备等到高考结束之后再跟这个女孩开始,但为了摆脱叶南枝,计划提前。
这方法虽然幼稚,效果却显著,梁澈庆幸两人先前没有任何暧昧的举动,至少他觉得自己没动过什么心思,如果真招惹了人家,这下可不好抽身。
姚松看出几分意思,有意无意地询问:“叶子是不是得罪你了,怎么最近都不来往。”
梁澈说:“避嫌。”
姚松笑:“哦,怕媳妇儿吃醋啊。”
他未置可否。
姚松不动声色打量着,又问:“我说,你们俩该不会日久生情,瞒着我吧?我看她对谁都冷冰冰的,在你身边倒是好脾气。”
梁澈说:“什么意思,听不懂。”
姚松一笑,耸耸肩:“没什么,随便问问。”
他太蠢了,其实早该想到,最容易把叶南枝拐跑的,不是其他追求者,而是梁澈本人。虽然他没这么做。对,他什么都没做,却让那女人喜欢上了他。
很好,很好。
姚松在心里嘲讽自己,嘴上什么也不讲,继续跟梁澈做好哥们儿。
清明节后,某个周六的傍晚,因为不上晚自习,放学后,梁澈带着一大帮朋友去ktv唱歌,给小魔女庆生。
姚松也跟去玩了一会儿,没多久便要走。
梁澈喝得醉醺醺,问他去哪儿,他说和叶南枝约好见面,时间差不多,该走了。
当时梁澈没放在心上,自顾玩个尽兴,回到家呼呼大睡。周末放半天假,下午才上课,他早上醒来看手机,发现昨晚叶南枝给他打了许多通电话,但是ktv里太吵,他又喝多了,根本没听见。
也不知道那二人聊得如何,叶南枝不是一向不愿意同姚松私下见面吗,怎么突然转性了?
梁澈心里纳闷,迟疑着,回拨过去。
那边接通,没想却是姚松的声音,语气异常冷淡:“你找她做什么?”
梁澈愣了愣,说:“昨晚她打了几通电话,我没接到,想问问什么事。”
姚松说:“没事,喝醉而已。”
梁澈“哦”一声,这时依稀听见叶南枝的低喃,细细软软,令人头皮发麻。他想到什么,僵硬地问:“她怎么了?”
姚松轻笑:“睡醒了,闹脾气。”接着又说:“你很关心她,阿澈,我希望这是最后一次,以后别再这样,我不喜欢你们私下联系。”
梁澈脑中嗡嗡直响,还未开口,对方挂掉了电话。
那天下午叶南枝没有来学校上课,次日周一,她和姚松一同出现,并肩走在一起,姚松脸上挂彩,好几道血印子,叶南枝则面色疲惫,目光沉沉。到教室门口,姚松笑着摸摸她的脑袋,她并未抗拒,从那之后,大家心照不宣,都知道他们终究成了一对情侣。
梁澈很难不去联想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他想找叶南枝问清楚,可姚松盯得很紧,一下课就过来找人。晚自习的时候,梁澈换位子,坐到叶南枝身旁,刚开口说了句:“你和姚松……”
“关你屁事。”她语气冰冷。
梁澈默了会儿,又问:“你还好吗?”
叶南枝轻轻嗤笑:“我没听错吧,你在关心我啊?你不是千方百计想摆脱我吗,梁澈,我现在跟他在一起,你满意了吧?”
他满意什么?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什么意思?!”她突然发作,大声呵斥:“逗着我好玩儿吗?别在那儿假惺惺的装好人了,谁稀罕你关心?”
当时一片死寂,全班四十几双眼睛注视着他们,众目睽睽,梁澈见她如此抵触,便回到自己的位子,不再自讨没趣。
余歌得知这件事也很意外,她告诉梁澈:“可能叶子看你交了女朋友,一气之下就跟姚松好上了,你知道女孩子很容易干这种蠢事,自以为报复。”
梁澈搞不懂这种心理:“这算什么报复?”
余歌笑问:“或许你会因此后悔呢。”
他没吭声。
余歌细瞧着,又问:“那你后悔吗,或者,吃醋吗?”
梁澈说:“她自己高兴就行。”
叶南枝是否高兴,他真看不出来,和姚松在一起后,她从未笑过,但又心甘情愿地跟他在一块儿,形影不离,脾气越变越坏,只要看不惯就当场恶语相向,得罪了好多同学,然而有姚松宠着,也没人敢说什么。
梁澈与他们算是交恶,分道扬镳,不相往来,他以为最坏不过如此。
在离高考还有一个月的时候,某天夜里,叶南枝来电,什么话也没说,只是一个劲儿地哭。在这之前,他们已经很久没有理睬过对方了。梁澈怕她癫痫发作,不断询问她在哪儿,可她除了哭泣之外无言以对,最后挂断了电话。
梁澈回拨过去,只听见机械的女声表示那边已经关机。
接着很快得到叶南枝退学的消息,她出国念书去了。
听余歌说,叶南枝的家境非常普通,根本不可能负担得起每年几十万的留学费用,一定是姚松家里出的这笔钱。
做到这种份儿上,可想而知,两人将来是要结婚的架势,可姚松却没有跟着叶南枝一块儿出国,倒也奇了。
叶南枝走后,极少和家里联络,渐渐的,余歌也失去了她的消息。
梁澈不明白她为什么会在高考前突然退学,还有那天晚上为什么给他打电话,她在哭什么?
也许答案永远不会知道了。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