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棠和天城实业的技师团队并没有花太多的时间在商量补给上。叶棠有野营野炊的经验,也清楚自己身体的极限在什么地方,她稍微估算了一下自己三天会吃多少干粮,最少需要携带多少饮用水之后直接了当地给技师团队列了个补给清单。
在叶棠的补给清单上,她的生活用品被压缩到了极致。技师们和房车上观战的舒添乐都不放心叶棠,众人都想劝叶棠再多准备些吃的喝的,叶棠却是摇摇头拒绝了。
“带的东西越多,车体越重。车体太重会加速油耗,还会降低速度。东西能少带就少带吧。”
“可是——”
和叶棠视频通话的舒添乐皱着眉头还没“可是”完,另一个脑袋就挤进了屏幕里。
“姐!身体是一切的本钱,你要是搞坏了身体,别说拿冠军了,就是比赛都有可能退赛啊!”
韩丝思说着猛力抽了自己一嘴巴,吓得周围人都瞪大了眼睛:“瞧我乌鸦嘴……!我姐怎么可能退赛!但是姐——”
捂了捂着被自己打红了的半边脸,疼得眼眶里还有眼泪在打转的韩丝思认真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姐你不是说过‘车手的状态才是胜负的关键’吗?给赛车减负是对的,但姐你的状态才是最重要的!多带一、两瓶水对姐的速度没什么影响吧?但姐渴的时候就差那么一口水怎么办?”
韩丝思唠叨起来堪比老妈子,她那气势汹汹朝着叶棠唠叨的模样让舒添乐呆滞了半天,却让屏幕另一边的叶棠好笑起来。
她这个便宜妹妹真有意思,和原主亲妈相比,两人对她的态度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原主亲妈明明没在原主的人生里起到什么关键作用,却在她选择了赛车之路后开始对她的人生指手画脚、大放厥词。便宜妹妹有点像她妈妈,唠叨起来就跟机.关.枪似的,突突突的。可谁都能感觉得到她态度中的好意,也都能理解她的种种唠叨全是出于关心。
“韩丝思,”
叶棠沉声一叫韩丝思名字,韩丝思立刻闭了嘴。意识到自己话太多的她连忙低下头去想向同母异父的姐姐道歉——她算哪根葱,她怎么敢在专业人士的面前对专业人士的想法指指点点?她这样不就跟她妈妈一样了吗?她——
“老妹,谢谢你的关心。”
韩丝思眼泪都要冒出来了,却突然听见这么一句。她愕然抬头,之间屏幕上的叶棠一手抓着头盔扛在肩上,一手叉腰笑道:“但是老妹,你要相信你姐姐的判断。……你觉得你姐是遇上意外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的人吗?”
韩丝思没说话。她不是没话说,只是所有的话她都说不出来。
这会儿韩丝思的眼睛跟坏了的水龙头一样狂喷眼泪。她就跟个漫画人物一样夸张泪流不止。仅仅因为两个字:“老妹”。
舒添乐又是被吓了一大跳。
舒添乐是真的非常厌恶她露露姐的亲生母亲焦蔓兰。虽说叶棠让她不用去管焦蔓兰,焦蔓兰这种人让她自生自灭就行了。但她还是忍不住就想整治整治总给亲女儿拖后腿添麻烦,倒过来还要指责亲女儿这个不好那个不行的焦蔓兰。
得知焦蔓兰的另一个女儿韩丝思对她的异父姐姐有好感,为了姐姐甚至在公开场合几次和亲妈唱反调,拆了亲妈.的台。想给焦蔓兰添堵的舒添乐跑去结交了韩丝思。
韩丝思就是个普通的工薪阶层家庭出身,哪里见过舒大小姐的排场?和舒添乐在一起时她总是战战兢兢、结结巴巴。到了舒添乐的其他朋友面前,她更是窘红了一张脸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让舒添乐的朋友私底下鄙夷其丑态百出。
舒添乐被韩丝思丢了几回脸,心里其实是非常不喜欢小家子气的韩丝思的。要不是为了恶心焦蔓兰,她真是对缩头缩脑的韩丝思没法忍。
“车手的状态才是胜负的关键。”这句话是叶棠在回答媒体采访时所说的话。她并不否认赛车的配置、构造会对比赛的结果产生巨大的影响,但她也不是那种会因为对手的赛车是世界顶配,就直接向对手低头认输的女人。
姐姐的采访韩丝思不仅一个不漏的都看过,她还深深地把姐姐的话记在了心里,这才能随口引用叶棠的言论。叶棠明白这一点,舒添乐也明白。
叶棠勾了勾唇,朝着两个妹妹一样的女孩儿道:“丝思,你和添乐就在那里好好看着。我会把奖杯捧回来的。”
“好!”
“嗯!”
韩丝思和舒添乐一起点头,两人在结束了和叶棠的视频通话许久还回不过神来。
舒添乐是对韩丝思有所改观,韩丝思是在反省自己是不是不够信任姐姐。
“……你这不是挺能说的吗?”
舒添乐突然的一句话让韩丝思心头一凛,她战战兢兢地回过头来,对上舒添乐笔直的视线,顿时脸上飞红,人也开始变得结结巴巴:“我、我不是想,我、我是……”
“我明白,你不是想指点江山,你是怕露露姐在比赛里搞坏了身体。”
收回了让韩丝思感到压力的视线,舒添乐在房车里的沙发上坐下,靠到了椅背上。
她承认她有点儿墙头草,居然只是因为这么一件小事就对韩丝思改观了。
韩丝思不知舒添乐心里在想什么,但说到姐姐,她的心思就飘到了姐姐身上。之前的拘谨与不自在自然随之消失。
“我……和姐姐不是一起长大的,你可能会觉得我是看我姐飞黄腾达了,所以想要巴结我姐。”
手指揪皱了自己穿在最外面的防晒衣,韩丝思很难对舒添乐解释自己为什么会那么的偏向异父姐姐,甚至于就算亲妈对姐姐表现出了异常的厌恶,几乎是要她在亲妈和异父姐姐之间选一个的情况下,她都选了姐姐。
这是一种非常奇妙的,是超越了血缘、超越了亲情的一种……倾慕。
“很多人都觉得,我和我妈是一个□□脸,一个唱白脸。这样姐姐就会偏袒我,我将来有望。但是,不是的。”
韩丝思说着摇了摇头。她并不介意房车上还有其他人,其他人也会听见她和舒添乐的对话。
“我对姐姐,刚开始的时候……更多的是好奇吧。因为我妈从来不提我姐。偶尔我想起自己还有个姐姐,问起姐姐的事情来,我妈也只挑着我姐不好的地方讲。”
人都是有先入为主的观念的。韩丝思小时候对异父姐姐的印象可不是那么美好。
然而当她在姥姥的葬礼上第一次见到她的异父姐姐,她被那个艳绝如花、举手投足间好像有点轻浮,但眼中眉间总带着若有似无的愁绪的女子震撼了。
韩丝思在心中默默描绘的“马璐露”的形象被“露露·摩尔”所推翻。韩丝思当时虽然还小,却已经感受到:“姐姐与我、与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这种想法在韩丝思心里根深蒂固,以至于韩丝思心里无数次想过想要更了解、更接近姐姐,行动上却什么都没有做。
后来随着中考、上高中、高考,韩丝思的生活变得忙碌起来,她也就渐渐淡忘了自己的这位异父姐姐。直到——
抱着赛车奖杯的露露·摩尔气定神闲地站在领奖台上,她的身上像是有闪光浮动,她的眼睛里似乎装着广袤的蓝天。韩丝思觉得自己嘴笨,因为她很难用语言来还原自己当时百分之一的心境。
“当时我想:‘啊,她在发光!……这个像是会自行发光的人,居然是我姐姐!’”
那个人间富贵花的露露·摩尔在韩丝思的心里又变了。她不再外表娇弱,不再眼中轻愁。她不再是那个会被家里亲戚赶出去的弱女子。
她的彪,她的飒,她那种仿佛可以超越一切困境的笃定眼神刷新了韩丝思的世界观,覆盖、改写了韩丝思所有对于异父姐姐的想法。
韩丝思没有办法不喜欢、不追随自己的异父姐姐。因为她,因为那个被她叫作“姐姐”的女人,她身上有一切韩丝思所憧憬的品质。韩丝思想要变成她那样的人……想要像她那般潇洒自在又充满力量的活着!
这种憧憬就像是一道光,让韩丝思拨开了脑海中的迷雾,看清了现实。
——她亲妈做的事无疑是错的,哪怕她是妈妈.的女儿,也不应该跟着妈妈颠倒是非黑白。她不能、也不想做一个只看关系不分对错的人。
“我妈做的事情是错的。我是被她宠着长大的,所以我知道,我妈绝对不是没有能力抚养.孩子、对孩子好的那种人。但……”
“我姐也是她的女儿吧?她乐意的时候就能宠着我,她不乐意的时候就丢着我姐不管不问,任我姐自生自灭。这算哪门子的父母?孩子又不是玩具,没有知觉。孩子是活生生的人……!哪个孩子在被区别对待了以后会不伤心?我姐姐——”
韩丝思的眼泪又涌了出来,她却是咬着牙没哭。
作为妈妈心疼的那个女儿,她觉得自己没有这个资格。
“我妈,不愿意给姐姐亲情,那我,来给。”
韩丝思哽咽:“我知道我没法代替我妈,我弥补不了我妈留给我姐的创伤。我姐可能也不稀罕。但就算微不足道,我也要给我姐亲情。我一定要给我姐、很多很多的亲情……”
“……”
舒添乐一时无言。
她这个独生子女不能说自己完全能理解韩丝思的心情。可她愿意相信韩丝思的心意不是假的。
一把将韩丝思拉到自己旁边坐下,不会安慰人的舒添乐别扭了一下,这才道:“你想多了。你和露露姐相处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露露姐是个什么性子,你还会不知道?她不会嫌弃你的。再说了,露露姐刚才不也叫你‘老妹’了?她承认你是她妹妹了,你听不出来?”
舒添乐已经是尽自己全力试图安慰韩丝思了,就是这番安慰听在她自己耳朵里都有点儿像挑刺。人生头一次对于自己不懂言语艺术这件事有些恼火,舒添乐偷眼朝着韩丝思瞧去,却见韩丝思眼里那一泡泪水跟海啸冲了堤似的,哗啦啦流个不停。
“!?”
舒添乐手脚无措,韩丝思却是哭得一张脸丑丑的问她:“真的?我姐不嫌弃我?”
“我觉得、应该不嫌弃你……”
舒添乐这么一说,韩丝思直接哭出了声。她这幅汪汪大哭的模样看得舒添乐欲言又止。
“你.妈怎么生出你这个奇葩来?”
话不好听,搁韩丝思脑袋上摸着她头顶发旋的那只手却特别温暖。韩丝思泪眼婆娑地抬起眼来,只见舒添乐呲着牙朝她笑。
“算了,我还挺喜欢你这种地方的。”
被舒大小姐的笑晃花了眼,韩丝思一噎,居然停止了掉泪。
舒添乐塞了张面巾纸给她:“赶紧擦擦,你鼻涕都流出来了。”
“!!”
韩丝思又涨红了脸,这次却没缩头缩脑,而是锤了舒添乐一拳:“……让你说我奇葩!”
被锤了的舒添乐并不在意:“奇葩原本是褒义词来着。”
“可现在已经被人当做贬义词了!”
韩丝思愤愤,擦了两把眼泪,一点儿都不淑女地狂吹鼻子。
舒添乐觉得面前这个有活人样子的韩丝思比之前有趣多了。之前这人总是有些端着,搞得她也不得不在她面前维持她有钱有格调有排场的白富美形象。
现在好了,她们可以打开天窗说亮话。
……
叶棠紧锣密鼓地进行着比赛,并不知道房车上两个妹妹一样的小家伙已经乘上了友谊的小船,即将远航。
她中午吃了一些好消化的薄片牛肉,又啃了一条压缩饼干。等技师团队整修好她的座驾,她清点过车上的物资之后就乘上了车。
在叶棠之前出发的车手不少,但还在补给、暂时不打算出发的车手也很多。叶棠这会儿出发既不是因为看见有人超前所以着急着上路,也不是不愿意落在后头和后面的大部队挤。她确实是在自己的步调下完成了所有准备工作,这才继续开始比赛。
加里曼丹岛的午后很热,太阳辣得能把人晒脱皮。幸运的是在进入雨林区域之后,大面积的森林植被为车内的车手们挡掉了大量的太阳直射。不幸的是吸饱了雨水,雨林里的“路”非常难走。这种说白了就是兽道的路不光颠簸,还充斥着各种可能戳爆轮胎的树枝骨片。
颠簸了两个半小时雨林区还不见出口,叶棠经过的路旁有出发早的车手已经停车,正扶着树干不停呕出七色彩虹。
叶棠午饭只吃了六分饱,这种程度的颠簸不足以让她呕吐。但雨林中潮湿原始的臭味,车内的闷热,连绵不绝的虫鸣都令她脸色隐隐发青。
恍然间,叶棠似乎从后视镜里看见了一个有些眼熟的车标。然而她后面的赛车太多,一晃眼那贴着车标的赛车就融入了庞大的车队之中,让叶棠分不出了。
眼前是崎岖难行的雨林兽道,叶棠很快就不再分心去寻找那眼熟的车标——两年多前,在珠江量产车性能赛上,一直“绅士”地让着叶棠,最终将季军的奖杯拱手让给叶棠的车手,他的赛车上就贴着同样的车标。
车标不一定属于某个人,有时候也属于车队、赞助商或者是同好团体。叶棠不能那位让给自己季军之位的“绅士”是不是就在自己身后,但那位“绅士”的出现确实加重了叶棠想要质问他为什么要让着自己的好奇心。
话虽如此,叶棠还是会把比赛放在第一位。她想要国际汽联通过自己的申请,让自己的赛车执照升到A.级,拿下环岛比赛冠军会是一个非常强力的筹码。
专注在比赛上,叶棠很快忘记了车标和“绅士”的事。她又往前移动了约一公里。
横在叶棠面前的是一条湍急的溪流。这条河流足有近六十米之宽,其中泥沙滚滚,浑浊的河水令人看不到河底的具体情况。
本来这样的溪流是不应该出现在环岛耐力赛的比赛路线中的。毕竟主办方也不是魔鬼,会不顾车手死活地让车手去跑这种有可能出事故的路线。再者赛车每一个部件都是要花钱的,规划这么一条能损伤八成以上赛车的路线,这是想被烧钱烧到想哭参赛队伍咒杀么?
这条溪流本来只是清澈的浅溪,虽然溪道较宽,但大部分溪道在加里曼丹岛太阳的直射下都是干涸的。然而今天早上的暴雨使得溪流水位暴涨,似乎还冲毁了灌溉农田的水道,使得水道里的水倒流回溪。
其结果就是这样一条溪流凭空出现在了环岛耐力赛的比赛路线里,让一路上又是热又是颠又是被蚊虫叮咬的车手们再度头秃了一把。
跑在前头的有经验丰富的老教练代领的国际名队。老教练通过无人机的追踪看到了现场的情况,立刻去向主办方何时这条溪流原本的情况。待确认这条溪流的溪道不深之后,老教练通过无线电与车手联络,让把车停在溪流面前的车手强行渡溪。
一个车手强行渡河成功,第二个车手便尾随其后。接着越来越多的车手向溪流发起挑战,叶棠也是其中之一。
——路就这么一条。绕着溪流再找另一个人少水浅的地方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再者官方对赛事路线是有要求的,也怪不得这么多车手争先恐后地挤独木桥。
换挡,踩下油门,叶棠的赛车随着叶棠的操作缓缓滑入溪流之中,推开波浪一路前行。可意外就在这个时候发生了。
在叶棠的赛车开过来之前,同样的路线已经过去了十数辆赛车。这些赛车反复碾压过溪流下方的石子河道,使得石子之间的缝隙随着石子被狠狠压进泥沙里的动作而变大。要命的是叶棠前面渡溪的选手是个白人壮汉。壮汉的车上带了许多物资。这些物资使得壮汉的赛车十分沉重,被如此沉重的赛车碾过去之后,谁都看不见河底已经位移的溪道上多了足够使赛车轮胎卡进去的凹陷。
叶棠运气不好,她赛车的左后轮正好卡在了这个凹陷里。这下子可好,她再怎么踩油门,另外的三只车轮也仅仅是在浑浊的溪水中徒劳地卷起水花,陷在凹陷中的左后轮始终没法从坑里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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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不相瞒,前些日子状态一直不好。连开新文都是为了调整状态,看看写点儿别的刺激刺激能不能恢复。结果却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状态更糟糕了。
这种日子真的太难熬了,天天对着文档写不出来只想哐哐拿头撞大墙。
还好这两天状态似乎稍微恢复了……
真的非常不好意思,让仙女们久等了。感谢每一个看正版的仙女,咕咕一定尽快完坑。感谢在2020-08-0604:48:48~2020-08-2502:05: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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