炒好的黄豆放在碗中,顾言疼痛的间隙往嘴里丢几粒。俩女人坐在昏暗的油灯下边唠家常边等待。灶膛里炉火正旺,屋里温暖如春,大水壶冒着淡淡白烟。小姐俩乖巧的靠着另一边的墙头打盹,顾言说了几次让孩子去睡,俩人始终摇头。
“还是闺女好啊,闺女是妈的小棉袄。我们家仨臭小子,睡着了打雷都吵不醒。若是换了我,估计生了那仨臭小子都不知道。”
顾言笑笑不做评价。再说闺女好,一个个生了儿子总是比生闺女高兴。这传宗接代生男孩延续香火的风俗不改,永远没有所谓的男女平等。
“我……”裤子里一股濡湿,顾言没生过不知什么情况。会是记忆里的破水吗?开骨缝的疼痛都镇定的人此刻终于慌了。
“咋了?”徐姐急切的开口,伸手去摸她。一直不挺好的吗,这咋忽然就变了脸色?
“裤子湿了。”
“哎呀。”徐姐一拍手“那是羊水破了。这可咋办,这死男人咋还不回来?”女人下地掀起门帘往外瞭,没看到人影又徒劳的放下帘子。
“先破水可不好生。”暗暗嘀咕一句,她赶快倒了杯水给她“喝点水补补,这要一点儿水没有,更要受罪。”
顾言呆呆的接过往嘴里灌。生孩子她是一窍不通,所有的知识都来源于道听途说和原身那不知靠不靠谱的记忆。对方这么说,她就跟着做。受罪她能忍,既然选择了做妈妈,那这点儿疼她还是不怕的。
“没了羊水,孩子在里头会不会缺氧,发生宫内窘迫?”
“啥氧?啥囧……”
一辈子土生土长,根本不明白这些专业词汇。徐姐虽生了仨孩子,但依旧一脸懵逼。
“没啥,我瞎寻思的。”
“哎呀你也别怕。先破水的也多着呢,一个个不都好好的。”口中说着安慰的话,女人却双手紧握,明显的在紧张。“你在家等着,我出去瞧瞧,这咋还没来?”
“别。”顾言手快的拉住人“大晚上的,你一个女人家就别乱跑了。”
“没事。我拿……嗐,镰刀让我家那口子给拿走了。”
“所以你老实待着,我……”
“大肚婆咋样了?”顾言一句话没说完,门外传来一个大龄女人的喊声。“吆,看这样儿不要紧啊?韩家媳妇,你多长时间疼一次?”
“几分钟。”
女人闻言目露惊讶:“疼的这么频,那是快要生了啊。男人孩子都先出去,我给检查看看。”
靠近顾言,昏暗的灯光下这才看清她额头已经湿透。徐姐赶快扶她躺下,口中不由嗔道:“咋这逞强,疼成这样了都不说。”
顾言笑笑没接茬,暗暗咬牙应付一波又一波的阵痛。说了要干嘛,没到生的时候,哭喊它也没用啊!十二根肋骨同时断裂的疼,在一级级的往上升。难怪女人对于生孩子的仇能记到地老天荒,这会儿真的是一生中最难捱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她再坚强的钢铁女汉子,这一刻也渴望着谁来帮帮忙。
“大花小花去穿上棉袄。或者跟着你姨夫去他们家吧,外头冷。”
“这时候了,你就别管这些了。”
“妈妈你别管我俩了,专心生弟弟吧。”
接生的徐大娘脱下她裤子,口中喃喃有声:“娘呀,这都开五指了,没见过比你更镇定的产妇。你这开的快,应该很好生。别害怕,跟着我使劲儿,很快就生下来了。”
屋外,徐姐的丈夫本是想领俩孩子到他们家去。结果,这俩说啥都不走。非要原地等妈妈。男人没办法,只好到外头抱了一捆玉米杆进来准备生了个火。不到寒冬腊月呢,有点火星子就不那么冷。
大花看姨夫拿着火石辛苦的点火,不由伸手摸摸自己兜里的气体打火机。这东西是生炉子的时候妈妈给她的,交代她千万不能给别人看到。所以尽管孩子知道这东西非常好使,对着外人还是没敢轻易拿出来。
火堆终是被点燃,仨人蹲在地上围成一圈。徐姐的男人不太爱说话,小姐俩也担心妈妈,仨人寂寂无语,只时不时的瞅一眼那间临时产房。
“妈妈咋还没生?”
“是啊,天都要亮了。”
男人瞅一眼天边的鱼肚白,终于开了金口:“生孩子慢着呢,且等着吧。”
日出而作,是没有任何娱乐的人们一贯的生活方式。随着第一丝阳光跳出地平线,沉寂的村庄被唤醒。堂屋里第一个出来的
是习惯早起的韩老太。
老太太颠着小脚,看到他们后发出一声冷哼,随即提着尿盆去了后头的厕所。顾言所在的耳房里,到现在也只偶尔传来一声接生婆或者徐姐的声音,至于那个传说中会疼的喊叫连天的产妇,到现在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他妈,他妈,顾家妹子咋样了?队上快敲钟了,我得去上工。妹子娘家用不用去说一声?需要的话我让咱家臭小子跑一趟。”
男人说完没等来媳妇的回答,只听见她忽然焦急的大喊:“这是咋了,这咋抽抽起来了?”
这话显然不是对他说的,之后听到接生婆也惊呼的大喊:“不好,是产前风。这可咋办?这是要命的啊!”
“那……这……这可咋办?”
“醒醒,快醒醒,你再这么抽下去,你和孩子可都没命了。快醒醒……”
产前风,也就是子痫。对于产妇是非常危险的病症。全身强直性抽搐,口吐白沫,昏迷。顾言此时已是意识不清,扇在脸上的巴掌没有任何反应。
徐姐也没见过这阵势,惊慌失措的伸着沾满鲜血的双手。只会无意识的喃喃着:“这可咋办?”
接生的徐大娘见顾言抽搐依旧,翻着白眼对她的话没反应。急的赶快跳到了地上。
“快去叫老韩家人过来,这媳妇不好了。”
她一声喊,没等屋外的男人反应,一旁俩小女孩已经满脸的泪,口中喃喃的叫妈妈,掀开帘子想要进去。而从后头回来的老太太也听了个一清二楚。
“老姐姐,你儿媳妇不好了,你看这……”
开门的徐大娘都没顾上管俩往里闯的孩子,而是一把拉住韩家的当家人。产前风有多危险她是知道的,如今这情况必须赶快跟主家通气。
“保孩子。这可是我们老二的根,您可得帮忙给保住了才行。”
“她……现在不是保大人保孩子的事儿。这产前风让人失去了意识,一般都是一尸两命。”
“啊?那……那你跟我说这是干啥?”
“我是问你,你家儿媳这段时间有没有抽搐过,或者头晕之类的症状?这产前风一般不会突然来的。”
“这我哪儿知道,我又不是她肚里的蛔虫。”
“妈妈经常头晕,前两天还抽过几
下。这几天都说不舒服。”
终于还是徐姐没昏了头,及时阻止了俩孩子上炕。可炕上那点点血迹还是刺痛了孩子的心,俩人眼中的泪更加决堤一般怎么都止不住。
“是了,这叫个啥来着?”徐大娘想了半天培训班的内容没想起来,一拍大腿说到:“大医院也得提前住院治,咱这小山沟可没那能耐啊。”
“那……现在咋办?”
“她男人呢?叫过来我跟他说清楚情况。”
“叫他有啥用啊,他一大老爷们又不懂这些。”
“这里头的是不是他的媳妇和孩子?”
“……是。”
“那就得他管。”
“又不是他生孩子……”
“赶快去叫吧,别磨叽了。他媳妇和孩子都快没命了,他又不是去给祖国做贡献了回不来。明明就在家里,为啥就不管?”
徐姐急了冲着门口大声嚷嚷,韩老太太撇撇嘴终于不再无理取闹。白了他们一眼,转身回了堂屋,连掀帘瞅一眼儿媳到底是生是死都没有。:,,.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