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说起来贾敏的病有一半是她自找的,有另外一半也是与贾代善有关。
贾敏本就性子敏感，和黛玉可说是一模一样，但黛玉外柔内刚,是以黛玉虽是以一个一无所有的表姑娘的身份依着荣国府所居，但她还能坚强的活了好些年,要不是王氏后来为了黛玉嫁妆而对黛玉下毒手,说不定黛玉还真能活着走出荣国府。
但贾敏不同,她性子敏感且脆弱，原先在姑苏之时,便因着旁人疑心起她毒害林家两老的闲言碎语而日日落泪，甚至还小病了好几场，若非考虑到贾敏的性子，再加上林家祖坟正好在东北,林如海也不会考虑搬到东北,也是为了避一避闲言碎语。
但没想到他们这边才风尘仆仆的变卖了家产，赶到京城之时，却又着实听了不少关于荣国府里不可不说的故事，先是贾政弑父，再加上贾政非贾代善之子，贾史氏偷人……
各种关于贾家不可不说的流言传遍了京城，做为贾史氏亲生女儿的贾敏怎么可能会不受到影响呢？
贾敏原本才好上一些,又听见这些闲言碎语，顿时又病了，再加上他们一路上也没遇上什么好大夫,也不能静心养病,好不容易赶到了京城，林如海才刚给荣国府递了帖子,贾代善那头就以自己病了为由，让贾敏别上门了。
贾敏本就病的厉害，再见以往本来把她捧在手掌心里的父亲竟然连自己也厌弃了，这一下子让她如何能受得住，不过短短几日，贾敏便有了些下世之状。
林如海也是没了办法，这才找大舅兄帮忙请个好点的太医来给贾敏瞧病，也顺便帮着贾敏跟贾代善说项，要是贾代善一直不肯见贾敏，贾敏的心结怕是难解。
乍听这事之时，贾赦当真有忍不住下手揍父的冲动，所谓知子莫若父，他不信贾代善不明白自个女儿的性子，但他还如此对待贾敏，岂不是逼贾敏去死？他知道贾代善这厮心狠，但还真没想到他会心狠到连自个的女儿都不要了。
贾赦当下便下帖子帮着请了太医，也忍不住劝了劝林如海。“我知道你和敏儿感情甚好，处处顺着敏儿，不过你也不能事事由着敏儿，总得让她自个立起来才是，史氏之事人尽皆知，她要是不自个坚强起来，任谁也帮不了她。”
贾敏做为贾史氏亲女，贾史氏所做之事自然会影响到她，也还好林如海是个大肚的，而且荣国府的背景雄厚，不然放在其他人家，还真不好说会不会被休弃，不过即使有着林如海的支持，要是贾敏的性子不改，早晚还是会被这些闲言碎语给逼死。
想此处，贾赦不由得想到了王氏，同样也是受到此事影响最深之人，王氏倒是不管不顾，名声什么的都不要了，大有破罐子破摔之势，当然啦，王氏那样是太过极端了，不过贾敏又何尝不是另一种极端呢。
林如海苦笑，“敏儿已经够郁闷了，我又何尝忍心……”
贾赦直言道：“你不忍心，莫非你是准备让你将来的子女，无依无靠，寄人篱下吗？或着跟敏妹妹一样，只懂得自怨自哀，哭哭啼啼吗？”
林如海一震，只听贾赦又道：“你林家数代以来一直受着蛇穴诅咒，即使没了蛇妖，只怕你也是……”
贾赦虽未明说，但林如海也明白贾赦的意思，这他们数代以来的林家人因着蛇穴之故，不但子嗣艰难，而且当家人大多早逝，他也不知道自己此行东北是否能顺利迁葬祖坟，倘若不行，自己怕也是个早逝的命。
要是他死了，孩子还小，这林家便得靠着贾敏了，要是贾敏不立起来，将来他们的子女又能依靠着谁。大舅兄虽是好人，但这人情越用越薄，他们也不可能一直靠着大舅兄，终究还是得靠自己才成。
林如海微微一叹，郑而重之的谢道：“如海明白了。”
他略长了敏儿几岁，又怜着敏儿无辜牵扯进林家事，受了不少流言碎语，便事事顺着敏儿，但如今……也是时候让敏儿长大了。
贾赦挥了挥手又道：“至于那老头子，你叫敏儿也不用管他了。”贾赦直言，“老头子就是这样的性子，想想琴儿，想想夭折的三个姐姐，便知道他的性子，何必跟他认真。”
世人大多重男轻女，不过像贾代善这般的，也算是世上少有，他要不是这种性子，早在三位姐姐夭折之时，便该发现出贾史氏的不对劲之处了，只不过贾赦万没想到老头子都只剩下敏妹妹和琴妹妹两个女儿了，还能如此狠得下心，对此，他也是服了。
林如海微叹口气，那怕他以往对自家这个岳父不甚了解，但现在也明白了。
林如海顿了顿问道：“听说大舅兄要去辽阳府做通判？”
“正是。”贾赦很大方道：“你不也要去东北，到时咱们两家不如一同前去，也能互相有个照应。”
他身上有了通判之职，好歹也是个官了，也能让官兵随行保护，总是会比林如海这个丁忧的小官方便些。
林如海点点头，大大方方的认道：“如海也有此打算。”
“另外……”林如海吞吞吐吐问道：“舅兄可找了师爷？”
师爷可说是官员的左右手，毕竟碍于科举制度，大部份的官员只通经义，对于地方庶务与律法可说是一窍不通，均都倚仗师爷，可说当官的虽是官员，但真正在做事的反而是那些师爷。
这也就是平康帝敢大大方方的给贾赦赐官，唯一的要求便是他带个好点的师爷便成，毕竟真正在做事的又不是贾赦，而是师爷，贾赦有没有这能力做什么通判，不重要。
“咳，这个……”贾赦含糊了两声，一般愿意去东北的师爷可不好找，毕竟地方偏僻，又多战乱，一个不小心便会没了性命，不过贾赦是何人也，活人找不到，找几个死的还不容易，这段时间他也细细寻访，找了两个鬼师爷。
这两个鬼师爷生前也是极有名的师爷，一个长于刑名，另一个长于钱谷，再加上本就长于书启的鬼秀才，就区区一个辽阳府通判，也尽够用了。林如海续道：“倘若大舅兄不嫌弃，如海愿为师爷，一同前往。”
贾赦讶然，“如海你已是官身，何必委屈去做什么师爷？”
林如海笑道：“如海是个闲不住的，虽说是去东北守孝，但真要如海在家中闷上三年，也着实气闷，倘若舅兄不嫌弃，匀如海师爷一个位置，让如海打发打发时间也好。”
虽说是父母丧事而丁忧三年，不过做师爷不过是幕僚，算不得官，也不算违了律法，再则，这做官之前先做人，官场里着实有着不少弯弯绕绕，他也着实有些担心大舅兄这直性子玩不开。
大舅兄帮他林家良多，他在东北的这几年里也顺便帮帮衬衬大舅兄，也算是略略尽一分心力。
“也好！”贾赦二话不说便就应了，林如海前世能做到巡盐御史，能把江南那种地方都能玩的转，小小一个辽阳府对他而言自不在话下，有林如海帮衬着，他连最后的一丝顾忌也没了。
且不说林如海回家之后，当真把道理细细掰给贾敏说了，强迫着贾敏长大。贾敏也终于面对现实，之后绝口不提荣国府。
到了大年初一的那一日，贾代善一大早便让焦二请贾赦带两个孩子回荣国府，不过贾赦直接拒了。
要是没贾敏那一回事，说不定他还会带两个孩子去荣国府一趟，但出了贾敏之事，他着实鄙视贾代善为人，连面子情都不想维持了。
贾代善百般无聊之下，让人转而请贾敏前来，而贾敏直接以出嫁女不可在初一回娘家，且林家是丧家为由拒了，大年初一本该是全家团聚的日子，但偌大的荣国府里却只有贾代善一人，说不出的空虚寂寞冷。
另外一方面，在大年初一的那一日，元春也终于出生了，按说王夫人不过才怀胎七月，孩子也不该这么早出生，但或许是怀胎期间发生的事情太多，竟致于孩子提早降生。
虽然王子腾和何氏为了王夫人这胎生的是个女孩而有些失望，但因为孩子是正月一日出生，日子极好，王子腾当下就把孩子起名为元春，倒是和元春前世时的名字一模一样。
虽是七月而生，但元春不知为何却生的白白嫩嫩，不似一般刚出生孩子红红皱皱的，而且眉目间竟比一般的孩子还要清秀几分，看的出来将来必定是个美人胚子，何氏越看越爱，要不是因为元春才刚出生，不好抱回屋里养着，她说不得早就把元春抱回去了。
虽是如此，但何氏日日来看，竟比王夫人这个亲娘还要更上心几分。
看着何氏这般稀罕别人的孩子，还因此受了王夫人好些闲气，旁人也就罢了，但何氏的奶嬷嬷──胡嬷嬷便着实不忍了。
胡嬷嬷劝道：“姑娘，要不咱们寻个好一点的太医来瞧瞧，说不定把身子调养好了，这孩子就能有了呢？”
说句不好听的，别人生的孩子，怎么疼都疼不到肉里啊，与其疼着别人的孩子，还不如再试试生一个自己的孩子才是。
何氏摇摇头，苦笑道：“嬷嬷，我都不知吃了多少苦药汁子了，你何曾见过有半点效用？要是能生我又何必……”
何氏顿了顿，忍不住抹了抹眼泪，“我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把珠哥儿好好养大，再给元春丫头挑个好夫婿就够了。”
说句不好听的，对于生个属于自己的孩子一事，她早就绝望了。
胡嬷嬷闻言忍不住抹了抹泪，她也不明白，明明自家姑娘的身子好的很，当年姑娘出阁前，老爷和太太也都请了太医来瞧过，都说姑娘的身子没问题，可为什么就是生不出孩子呢？
胡嬷嬷想了想后，劝道：“姑娘，以前咱们跟着老爷在东北，东北没有什么好大夫，不过咱们如今在京里，这京里有的是好大夫，老爷近来在圣上跟前也有了些脸面，不如让老爷求个好一点的太医给姑娘瞧瞧？”
就连何氏身旁的大丫环也劝道：“太太，是啊，这京里的太医医术最好，那是东北那些大夫能比的，说不定换个太医，便就有用了也不定。况且我听老人家说，这哥哥带着弟弟来，太太膝下养了珠哥儿，说不定这小少爷也快来了也不定。”
何氏心善，待底下几个奴婢也好，好些奴婢都为了她的事着急着呢，当下你一言，我一语的给了好些建议，还有人说道：“听说京郊的水月庵里求子最是灵验，要不太太去那里求求，说不定上天垂怜，给太太一儿半女呢？”
本来这求子第一灵验的寺庙愿是潭拓寺，不过自从出了淫僧之事后也没人敢再去潭拓寺了，这水月庵听说也算灵验，不妨试试。
何氏也被人说的心动了，当下笑道：“罢，就依着你们的意思吧。”
胡嬷嬷大喜，连忙让人安排了不提。
此时还是春节之时，人人都回家过年，水月庵中着实冷清，也不过就只有何氏这一组香客，何氏进了香，也添了香油钱，但却不过抽了个中上签，何氏心下不悦，也没在水月庵里多留，连午饭都不用就走了。
正当她离去之时，庵堂旁正好有男人打骂着自家婆娘，那女子被打的着实凄惨，一张脸被打的红红肿肿，着实可怜。
何氏微微皱眉，只瞧了一眼便不忍再看，但那女子见着了何氏，眼睛一亮，也不知是那里来的勇气，竟然冲到何氏跟前，求道：“二太太救命！二太太救命！”
那女子身穿着一袭粗布衣裳，衣裳破烂不堪，不过是勉强蔽体，简直跟着老乞婆差不了多少了，在破烂的衣裳下，隐约可见到她满身的伤。
胡嬷嬷等人那会让这么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靠近何氏，连忙让人护着何氏，呼喝道：“还不快滚！咱们家太太那是你能接近的，还不快走。”
说着便让人把那女子往外赶去，那女子急道：“太太救命！我是──”
但她一句话还没说完，那猎户追上来，又狠狠的打了她好几巴掌，直打的她头晕目眩，说不出话来，猎户骂道：“臭婆娘，这贵人也是你敢惊扰的。”
猎户也是个明白人，他连忙跟胡嬷嬷陪笑道：“这臭婆娘疯的很，惊扰了贵人，我马上就带她回去，请贵人莫怪。”
胡嬷嬷皱着眉头挥手赶着，“快走！快走！”
像这等子粗人，她多说几句都嫌脏。
“是！是！”那猎户大手一捉，直接捉住那女人的头发，连忙将那女人拖走。
他心下暗暗得意，这婆娘会跑有什么用？他祖宗更有用，要不是祖宗显灵给他托梦，她怎么知道到这地方捉这婆娘呢。
“不要！不要！”那女子死命挣扎，但那猎户力气大的很，那是她抵挡得住的，眼见何氏离她越来越远，想到要被猎户带回山上，继续过着那没天没日的日子，那女子用尽全身力气大喊着，“二太太！我是周瑞家的啊！当年跟着大姑娘陪嫁的青雪啊！”
何氏的脚步顿了一顿，但仍继续往前走着，这王氏的陪嫁丫环与她可干呢，虽是可怜，不过这也是她的命了。
周瑞家眼见何氏就要离去，绝望之下不管不顾的喊道：“二太太，我知道你为什么生不出孩子！”
</>作者有话要说：没想到收一口气掉这么多，胖胖会调整剧情，尽快让步调加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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