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年希尧愣了一下,眼神有些呆滞。
感情你就是这么识字的?
看着面前的闺女, 想着她刚刚言之凿凿的说识字不多。下意识的问她, “你还想要什么?”
年希尧脱口而出后, 自己都囧了一下。林琳俏皮的眨眨眼,对她老子建议道, “阿玛, 小暑那天您带我到城楼上逛逛去呗。”
“胡闹。”年希尧瞬间板了脸, 严肃的喝了林琳一句。“城楼重地,岂是嬉戏之地。”
“吼什么呀,怎么就不能好好说话呢。我是您亲生的不?前脚额娘走了,您后脚就将我打包送走了。我刚回来, 您就吼我, 有您这样当阿玛的吗?”林琳可不惯着面前的便宜爹, 听他喝斥一句,能回他几十句,
“我才多大呢, 我知道什么?我不懂的地方您不会慢慢教我?我好好跟您商量, 您就这么白眉赤眼的做什么?我长到六岁, 您说说您费了多少心,又教过我什么......上哪找我这么懂事听话的闺女去?您要是嫌我碍眼, 您直说呀,护城河没盖盖子,您还怕处理不了我吗?”
不过一句话,就被自家没桌案高的闺女一顿抢白, 年希尧整个人都开始怀疑人生了。
“...你这丫头怎么,怎么”口舌如此锋利。
“怎么说话这么直白?没办法,额娘去的早,阿玛又不管我,我也不知道自己这是像了谁呢。”
年希尧:“......”他和发妻绝对都不是这样的性子。
又是巴掌,又是甜枣,又是委屈,又是撒娇,林琳对着年希尧使了十八般武艺,在年希尧被林琳说得头晕脑胀时,直接将他们大房的管家权收到了自己手里。
年遐龄的原配去逝前,年家就分了家产。现在住在一府里,不过是分产不分家罢了。
因着长房一直无子,将来如何还不确定,所以当初分家产的时候,除了长房嫡子要继承的那部分祖产握在年遐龄手中充到阖府开销,其他的家产年希尧和年羹尧俩兄弟都平分了的。
现如今年羹尧那房,由继室福晋管家。年希尧这一房则由年希尧的奶兄冯山俩口子管着。
不过就在前些天,冯山媳妇得了急症没了。现在内院的家则由年希尧的两个老妾管着。
两个老妾虽然老实,可到底无儿无女,总想着给自己攒一份养老钱,这本是无可厚非的事。林琳也没将那么点银钱放在眼里,可这二人也不知道听了谁的挑唆,竟然还开始放起利子钱了。
我勒个去,这特么真不是嫌死的太慢吗。
管家什么的,林琳驾轻就熟,就是人比较懒。这会儿子将亲爹怼上墙,他也忘记了这小嘴巴巴能说会道的闺女今年才六岁了。
拿到管家权,林琳就打着哈欠跟她便宜老子道了晚安,带着一干丫头婆子回了自己的院子。
多年后君臣共谱一段佳话的雍正和年希尧此时都被自己无良的儿女套路着。
一个老怀甚慰,觉得有子如此夫复何求。一个则是一脸麻木,怀疑人生。
一对老亲家,摊上这么一对混蛋儿女,也真是幸福得找不到边了。
转天,林琳一早起身,先喝了碗燕窝粥,这才一身轻爽的去正房给太太请安。
一晚上的时间,年府上下人等都知道了林琳发难大老爷的事。这会儿子林琳所过之处,年家下人都用一种全新的眼神向林琳行注目礼。
小格格人不大,脾气志向倒不小勒。
一时到了正房,老太爷和太太尚未招人进去,林琳见府里人称福晋或二福晋的年羹尧继室候在院里,上前几步行礼,唤了一声,“二婶安。”
年希尧和年羹尧兄俩都起早去衙门上差,他们兄弟俩走的早,所以每早只在正院外行个礼便离开。
年熙用了家里唯一的荫生名额,如今在国子监读书,吃住都在那里,一般都是一旬休息一日,那一日才会回家来。
年富被送到了景山官学读书,一早跟着他老子请安,这会儿估计都被先生抽查过昨日的功课了。而年斌现在还是个奶娃娃,一般是不抱出屋子来的。
因此二房跟大房一样,每天早上这个时候就只有林琳和二福晋来正房请安。
二福晋笑着抬手,一脸温和的叫林琳起来,“琳丫头来了,昨日睡得可好?”
林琳点头,笑得又甜又乖,“京城的夜里比湖广凉爽,侄女一夜到天亮呢。二婶,阿玛让侄女今天开始学着管家。我才多大能懂什么,二婶能不能将您身边的妈妈借我两个,给我壮壮胆?”
林琳毫不客气的将她要过来的管家权重新包装了一下,直接说成了年希尧的意思。
往那一站,一脸无辜的就跟那小白菜似的。
自己管家这事,以他们年府那位太太的性子必是不同意的。一来年婍比她大,她自是不愿意府里有人比自家闺女出息。二来便是她的年纪在这里摆着呢,若是让人知道她管家,还不定会传出什么话来。
人家就算会说一个六岁的小姑娘如何如何,但更多的却会说她这个做继母的。
宁肯让六岁的小姑娘管家都不给继子说门亲事,什么居心?
所以这个时候,林琳就得找个外援。
找谁呢?
爱新觉罗家出来的二房夫人。
一个是继母,一个是继子媳妇,这俩人天生就不会站在同一条战线上。
再一个,府中盛传的过继之说,也是在这位福晋生下年羹尧第三子年斌之后才传出来的。
想来在这位福晋的心里,她也是不想大房再添新太太的吧。
公公五十来岁还能添女,天晓得大房来了个新太太会不会再生个哥儿出来。
若是能让原配生下的年熙消失,再让她所出的次子过继到大房......
所以在大房没有新太太过门的情况下,她一个做人弟妹的想要直接插手大伯的家事,就只能通过林琳了。
林琳想管家,二房的福晋不但心里支持,还会在行动上给予帮助,在这样的情况下,继室太太又能说什么呢。
抛开继室太太,老太爷年遐龄应该也是乐见于此的。
反正都是他的孙子,不管叫谁爹,都要叫他一声祖父。
至于林琳,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她不稀罕,但却不代表旁人可以当成囊中物。
请神容易送神难,那也得看看送神的是谁。
送你走时你不走...哼~
林琳站在正院,当着正院和两房的下人一脸陈恳的拜托,于情于理二福晋都不会拒绝。
当场就将府里有些名望的两个婆子点了出来,“你们都是府里的老人,今儿跟着琳格格回去......若有偷奸耍滑,不听命令,别怪我不顾惜你们几辈子的老脸,合家跟着遭殃。”
“奴才不敢。”张王两位嬷嬷闻言,连忙恭腰保证。完事又转头朝着林琳行礼。
林琳笑笑,看了眼翠绿,翠绿连忙拿出两个小荷包分别赏给张王二人。
“二婶疼我,才将嬷嬷们借了我使。暂且请嬷嬷帮我一阵,等我捋顺了,定备下厚礼谢二位嬷嬷。”林琳对着二人说完,又朝二福晋谢过,脸上一派天真,又带着几分故做的老成。
因为不是自家男人跟别的女人生的孩子,二福晋看向林琳的眼神也难掩喜爱。
慈爱的笑笑,说了句但凡有不懂的都可以过来找她时,年婍带着丫头从她的小跨院步了出来。
姑嫂姑侄三人又互相见了一回礼,年婍便笑着问她们刚刚在说什么,怎的那么热闹。
林琳一脸娇俏,用一种仿佛在说某种游戏的的语气和神情将管家的事说了,年婍一听是这事,瞬时没什么兴趣了。
“也罢了,只别耽误了功课要紧。”黛玉每常闲了还会帮着贾府算个帐,面前这位,林琳摇了摇头,恨不得喝风饮露,不染半分世俗。
管家什么的,会俗着她呢。
“姑姑放心,耽误不了呢。阿玛还叫我将整本《本草纲目》背熟呢。”
一听林琳这话,年婍的小眉毛就皱了起来,“背那劳什子作甚。”
三人在院子里说的话,不过转眼间便传到了对镜理妆的太太耳里。太太眼睛暗了暗,到底将心里的想法压了下去。
她没有儿子,男人又那把年纪,她之前也想着要么将孙子抱到跟着养活,要么就给大房续一房太太,以免将来这府里一房独大。但如今看来,这两房人都不是她想要摆弄就能摆弄的。
那老大平日看起来忠厚本分,没想到也是个心里藏奸的。将个六岁女儿推出来算是怎么回事。
说小姑娘人小,懂什么管家。人家就得说将闺女放在你身边教养,你怕是没用心教养才让人家什么都不懂的吧。
看一眼坐在那里看书的年遐龄,心里微微叹了口气,罢了,罢了,她就当不知道吧。
一时叫了众人进来请安,二福晋侍候着公婆和未出嫁的姑娘用了早膳,又陪了一会儿,这才带着人离开了。
二福晋告退的时候,林琳也从一旁站了起来,说了一句也要回大房去,跟着二福晋一道走出了正房。
回到大房,林琳也没直接将大房的所有管事都叫过来。她先打发张王两位嬷嬷先回二房交接一下手头的活计,一个时辰后再过来。
等这二人离开,林琳一边让人将年希尧的两个老妾叫来,一边又换了身家常袍子。等那两个老妾来了以后,林琳直接叫她们上绣楼的二楼。
“两位姨娘坐吧,我有几句话要跟姨娘们说。”顿了顿,林琳脸上露出一抹不附和年纪的神情,“别看我年纪小,只是我这人脾气却不太好。说句难听的,我是主,你们是奴,主子再小,那也是主子,奴才说破天去,除非主子恩典让你们脱籍,否则这辈子都是奴才。做错了事,或打或杀或卖,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儿。”
这位真不愧是先福晋的女儿,还没走马上任呢,下马威就先使了出来。
“格格说的是,奴才二人无不听从格格吩咐。”先甭管这位是什么路数,面上得摆出态度来。
林琳见二人如此,何尝不知道她二人如何想的。
她也懒得跟这二人废话,直接了当的先将她二人放利子钱的事捅了出来,又将她打算说了,“......二位姨娘是侍候阿玛的老人,若按我的意思直接提脚发卖,再买了年轻懂事的给阿玛使。不过想着两位姨娘这般年纪,卖也卖不了几个钱,又伤了咱们家的体面。又想着两位姨娘往日并无大错,世人存些私心都是难免的.....便将此事暂且记下,若来日再犯,两罪并罚。”
两位姨娘:来者不善不可怕,可怕的是有备而来的来者不善。
此时两人都在想着以年希尧的性子,若是知道了她们借着管家的便利在外面放利子钱会如何待她们,想明白了,互视一眼,齐齐的打了个哆嗦。
“我知道两位姨娘都担心什么,看在两位姨娘侍候了阿玛一场的份上,我近日会让人以两位姨娘的名字各买一间院子。此后将院子租出去,月月都能攒些贴己,将来...也不愁囊中羞涩,无着无落。”
......
甭管两位姨娘是怎么想的,林琳一压一拉间,直接让两位姨娘知道了厉害。
林琳管家的时候,也没谁敢在后面拖后腿。
大房在府里的家事,其实最好管。大房有自己的厨房和针线房,每个月从公中领一笔生活费,每个季度领上一份统一的料子。其他的开销就只剩下年希尧的应酬往来。
大房名下的那些产业,就有些麻烦。铺子,庄子的管事,庄头都不是省油的灯。
不过这些难不倒林琳,林琳有的是方法对付他们。更何况,大房没儿子,她也不在乎多少嫁妆,敢给她来赔钱的套路,那这铺子她还就不开了呢。
租出去挣租金,多少都比赔钱赚吆喝强。
敢借着铺子自己赚大钱,让她拿添头,她就能直接来个釜底抽薪。也不打发了这掌柜的,只将他手底下的人提起来,到时候总有人为她将毒瘤拨了。
有人想上位,想要站住脚,自然会自己扫清障碍。她要做的就是推波助澜。
料理铺子的时候,也可以顺带料理一下庄子。
年希尧名下的庄子和其亡妻名下的陪嫁庄子有好不少。
林琳只让人刻了几个石碑立在庄子上,上书年家的地每年都收多少租子,除此之外不会再叫人收各种银钱和杂物。若有人不按石碑上所说乱收乱折腾,可以直接告到府里。
石碑一立,这些庄头还以为林琳就这点手段的时候,林琳直接对所有的庄头都来了个交叉换庄子。
不是熟悉的佃户,不是熟悉的长工,这些庄头正经要小心安份一阵子呢。
一出一出的大戏唱完,林琳这个家也算管得顺溜了。
然而当家太太和二房的福晋对待林琳时一天比一天慎重和忌惮。
等到林琳将两个借来的婆子厚礼送走,并且又亲自拿了‘据说’是她老娘嫁妆里的两样摆件一路穿廊扶柳的到西院谢二福晋的时候,二福晋不得不收起她对林琳的轻视和对大房的算计。
林琳不介意大房过继个儿子继承家业和给便宜老子养老送终,但林琳不允许有人算计年希尧和他们大房,而且在她看来过继与否以及过继谁那都是年希尧自己的事。
后话不提,时间拉回小暑这一夜。
林琳将所有翠绿买回来的孔明灯都仔细的写下电报码和祝福的话。然后亥时正,林琳让丫头将孔明灯放飞,她自己则跳到绣楼的房顶,拿着千里眼转圈的看。
当在不远处的天空看到另一队孔明灯时,林琳的双眼陡然变亮。
先是拿千里眼仔细的查看孔明灯,然后记下上面的电报码,之后又确认了一遍孔明灯放出来的位置,心下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那是雍和宫,不,那里现在是四贝勒府。
这一次晏季终于靠谱了些,他孔明灯上虽然仍旧用电报码写了六个字。却再不是什么媳妇一类的没用称呼。
雍正长子弘辉
京城年府年琳
跟林琳一样,站在府中高处的晏季也收到了林琳传递的消息。
媳妇能放孔明灯并且写下电报码,说明她的年纪已经超过三岁了,媳妇怕是不需要自己给她换尿布了。
也不知道是庆幸还是遗憾的晏季,心情极好的从假山上下来,带着张保溜溜达达的往自己的院子走。
路过宋格格的院子,听到里面的小声交谈和低泣声时,晏季脚步顿都没顿直接走了过去。
媳妇说过,半夜在后宅哭哭唧唧的不是女主就是女鬼,女主他招惹不起,女鬼嘛,他也不是那等听人两句话就心里存事的傻彪子。
与其浪费时间,还不如想想怎么才能见到自家媳妇呢。
京城和年琳这两个词倒是不用再多想,毕竟一个是地名,一个一看就是人名。
那么这个年府就是关键了。
能让他媳妇直接说年府的,那必是历史上有名的人家。
大清朝不用媳妇特别提示姓年的人家...不用说就那么一家了。
那他媳妇在年家又到底是什么身份呢?
晏季想要派人去打听年家的事,可他身边不是四大爷的人,就是四福晋的人,平时用着还好,真要办什么私事...绝对不行。
思来想去,晏季就将主意打到了府里的大格格身上。
大格格不是十岁了吗?
可以在府里开个赏花会,然后邀请一些京中贵女过府。而在下请帖前,总要派人了解一下各府的情况......
不,不行。
他跟大格格没什么交情,来了这么多天,除了遇到的时候点头问好说几句废话外,都没什么交集。
与其将希望放在大格格身上,还不如放在四福晋身上呢。
来一场宴会,让那些夫人带上自家的姑娘们......
抬头看了一眼天色,发现此时已经亥时三刻了,于是连忙快走了几步回自已院子。
翌日一早,晏季因为太医还在说他大病伤了身子,所以仍没去官里读书,早起让人去四福晋那里通报了一声,便晃悠到了正院。
陪着四福晋用了早膳,又屏退了下人,小声的对四福晋商量起了夫人外交的事。
“我的儿,好好的怎么就想起这茬了?”
晏季眼珠子转了转,一副不好意思又理所当然的样子看向四福晋,“额娘,儿子这不是大了嘛,想着婆媳关系不好处,趁着时间还早提前挑个媳妇。”
啥?
四福晋眨眨眼,一脸懵逼的看着她儿子。仿佛有道雷直接劈在了她的天灵盖上。
作者有话要说: 好困呀,困得睁不开眼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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