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张巧云带着张建设刚走出十几步远, 林琳突然想起个事, 连忙将这姐弟俩喊住了。
“姐,你再问问我姨,下午出工的事。”走到张巧云跟前,小声说道, “这话不用背着人问。”
张巧云没明白,怔了一下。倒是张建设听明白林琳的意思了。
“这事不完,咱爹就回不来。咱妈那里,有这现成的理由,不用时时跟他们靠着了。”想回来,就拿干活记工当借口。不想回来,就安排人帮着记工。
林琳对张建设点头, 她就是这个意思。
“不管咋整, 可千万将知青们看牢了。真要让知青们分散到各家去住,村子里非得整出更大的事不可。害人之心不可有, 防人之心不可无。咱们自家人平时在家里说话都没个注意,谁知道哪句话说得不对了,再让外人听了给举报到上头去。”
其实这些都是借口,林琳就是不想自己住的地方进了陌生人。张巧云则是想到了白雪怜出事后的作态,心里直泛膈应。再听林琳后面那句话,心里就是一惊。
农村被举报的事还不多,可城里被举报的事情层出不穷。吃东西要举报,写字也会被举报,还有说话穿衣服什么的总能被人挑出错来。
张家二叔就在县里工厂上班, 张巧云不止一次听张二叔二婶说县里现在如何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她上个月跟她爸去县里,二叔一家仨口连件好衣服都没敢穿,生怕让人说不简朴。
张巧云这么想的时候,还转头看了一眼她弟。
这几年有些知青发现回城无望,便都纷纷在当地结婚落口。可乡下人挑媳妇的标准跟城里人差了许多。
不光要长的壮实,还有家里家外的活都能拿起来的。
这些活她们从小干到大,城里的知青却都要从头学起。这样的媳妇娶回来,家里活干不利琐,地里的活也干不明白。要是性子好,白养着也不差一双筷子,但性子好的...凤毛麟角。
“说那些干啥?你个小丫头片子,个头都被心眼坠住了。行了,赶紧回屋去吧。饿了就先吃饭。”张建设觉得他们家小妹就是杞人忧天,这些事哪用得着他们小辈操心。
林琳一噎,狠狠的瞪了张建设一眼,想说她矮就直说呗。
“送完饭赶紧回来,等你们吃饭呢。”林琳一甩辫子就回去看家了。
“喝,脾气还不小。”
张建设小声嘀咕了这么一句,就跟他姐一道走了。林琳远远还能听到姐弟俩说话的声音。
他们村子里是集体养猪,家家户户可以养些鸡鸭鹅,但每家总数不许超过五只。
张家养了三只鸡,两只鸭。夏秋时拿些菜叶菜梆子剁碎了掺些米糠喂喂,春冬两季就只能用温水掺着米糠谷壳喂了。
上午干活的时候,张巧云就在腰上系了个柳条编的小篓子,那里面是鸡鸭能吃的野菜。
林琳知道张家姐弟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便将小篓子找出来,将野菜剁剁,掺了些米糠用温和搅拌了倒在院子里的食槽里。
林家原来养的鸡鸭在去年林母生病的时候都吃了,赶上去年冬天没有鸡抱窝,这才一直没养。
从去年冬天一直到今年春天,原主虽然没有养鸡鸭,不过隔三差五王淑丽就会让张巧云给她送上一个两个鸡蛋吃。
喂了鸡鸭,又勤快的将家里的脏衣服趁着张巧云姐弟没回来拿到空间里丢到洗衣机轮了一遍。洗干净了也没漂洗,全拿到外面用厨房水缸里的水漂洗了一回,这才湿漉漉的挂在院子里的晾衣杆上。
这个时代,乡下人家可不时兴娇养女儿。越是能干形象就越好。
林琳虽然不在乎什么形象,也想为真心对她好的人做些事。于她来说就是将脏衣服丢到洗衣机里的事,可对于这个家里的人来说,却是在辛苦劳作后又不得闲的家务活。
将洗衣盆里的水倒到菜园子里,林琳搬了小板凳就坐在窗户底下一边往自已嘴里五香牛肉粒,一边拿着锥子纳鞋底。
这鞋底是王淑丽纳了一半的,林琳接着往下纳就行。不过纳了两行,林琳就看着吃饱喝足的鸡鸭发起呆来。
现在是一九六九年的四月末,她今年十七岁,高考是一九七七年的冬天。林琳掰了掰手指,不由苦笑。
还有八年呢。
八年后,她二十五岁,无论是上大学还是结婚,这个年纪都不算大。到时候如果不想留在乡下,她还可以去特区。
她有本钱,去那里盘个小铺子做点小生意,也能养活自己。
她自来没有太大的野心,经历见识虽多,却没什么上进心。
干什么事情都是没长性的三分钟热度,然后就是得过且过的散漫。
说得通俗一点,她这人就是好吃懒做的典型性案例。
叹了口气,林琳的思绪又回到眼下。
偶尔干干乡下这点农活,她还能当个新鲜事。可往后的八年都要年复一年,日复一复的下地干活,林琳觉得她坚持不下来。
可她不干农活,难道还能在村子里开小诊所不成?
问题是她现在不是知青,是土生土长的村里妹子,自己会不会医术,整个村子里的人不说都知道,那也有七成都知晓。所以干老本行这一事没戏。
翻译嘛,呵呵,这会儿子谁要是敢干翻译,那是老寿星上吊,纯粹是活得不耐烦了。
还有进工厂当工人,这也是一条出入。但关键问题是她没后门进不去。
哦,对了,原主的记忆里好像张家二叔有些门路,之前还想办法要将侄女和侄子弄到县里工厂呢。
不过在林琳看来,哪怕是能进去,林琳也不觉得在工厂里当工人比在乡下种地过得舒坦。
这个时代的局限性实在是太高了,林琳翻来复去的想了一通,她发现如果留在国内,她除了种地就剩下做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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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思乱想了一会儿,张巧云和张建设就回来了。两人一进院子先是看到了一晾衣杆的衣服,然后才是坐在窗户底下纳鞋底的林琳。
三人见面说了两句话,便进屋吃饭了。
早就过了饭点,这会儿子除了林琳吃了牛肉干外,这姐弟俩以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那边完事了吗?”
听到林琳问,张巧云一脸后怕,就连张建设也是一脸膈应。
林琳看对面坐着的张家姐弟有些诧异的问道,“怎么了?”
“白雪怜说那天晚上的人,身形像荀峭。派出所的人找到荀峭,问他那天晚上在哪,和谁在一起......”
白雪怜说像是荀峭,派出所的人就将荀家人的所有证词找了出来。这一找不要紧,仔细看一遍发现荀家的证词明显有出入。
于是派出所的人就问了,最后荀峭就说当时他正在跟另一个女知青说话。
这女知青叫何姝,就是之前荀家相中的那位。
不过当何姝被叫过来问话时,何姝却矢口否认了,于是荀峭的处境危险了。
“那到底是不是荀峭呀?”林琳听着这话,总有一种被碰瓷的感觉。但也不能否认这种事的可能性其实并不低。
在这个没有亲子鉴定的时代,想要弄清楚孩子到底是谁的,怕是只能让这孩子长大后靠脸相认了。这若是长的像妈或是像外祖家,真相估计更不好找了。
张建设摇头,“应该不是吧。”
张巧云在一旁也肯定弟弟的说法,“我觉得也不像。”
大家没差几岁,一个村里住着,从小玩到大,他们真的不觉得荀峭能干出这种畜牲事来。
“那是何姝在说谎了?她系不系傻?”
“舌头撸直了行不行,小姑娘家家的。”张建设哪听过什么系不系的卖萌词,只当他家小妹大舌头了。
“你找茬是不是?”林琳瞪大了眼睛看向张建设,“姐,你看他呀。”
张巧云可不给他俩断官司,而是就着之前的话题继续往下说,“我看何姝不傻,她精着呢。”直接不承认,旁人就不会拿这事将她和荀峭捆绑到一起。虽然得罪了老荀家,可荀峭这事也得让老荀家伤筋动骨。“估计是有什么后手。”
“工农兵大学。”一旁的张建设插话进来,“听说镇里将名额给何姝了。”
林琳‘哦’一声,不在纠结何姝的问题,心里开始推演这事会如何发展。
这事女方要是一口咬定,荀峭的流氓罪怕是逃不掉。现在就看荀家有没有办法息事宁人了。
不过无风不起浪,早上她们还说是宋赖子,那这流言又是怎么传出去的?想到这里林琳回忆了一下宋赖子,也不难猜出白雪怜的心思。相比宋赖子,荀峭可强出几倍去呢。
不过这事,还真是恶心得让人如鲠在喉。
今天这事村子里的人都知道了,想压是压不下去了。最好的办法就是将白雪怜聘给荀峭。当然了,荀家愿不愿将白雪怜娶进门也是个问题。
若是娶进门,这事就是两人婚前不检点的小事。总比荀峭落个流氓罪毁了一辈子的好。
本来还挺同情这个白雪怜的,到了这会儿,别说同情了,都特么快要被她恶心吐了。
......
村里的人和事都在林琳脑子里转了一圈后,林琳又想到了也许可以借着这事将荀源从生产队副队长的职位上拉下来,换成自己的人...呃......
想到这里林琳猛的顿住。
到底是夫妻多年,她现在都习惯了某人安插特务的行事手段了。
压下心底升起的一抹怀念,林琳抬头用庆幸的声音对张家姐弟说道,“幸好小哥那天跟一帮人在一起,否则倒霉的还指不定是谁呢。”
张建设有自己的小伙伴,在没对象和心上人之前,他们这些半大小伙子都是同进同出的。
林琳虽然这么说,但心里却知道白雪怜挑荀峭,应该是知道荀峭当天晚上和何姝在一起,并且也赌了一把何姝不会站出来。
张巧云和张建设顺着林琳的思路往下想,脸上也瞬间出现后怕和庆幸的神色。
她们的爹是村长兼生产队队长,荀峭他爹是生产队副队长,真要是诚心碰瓷,自然是他们家的条件更好,顾忌也更多了。
三人吃完饭,张巧云去刷了碗,张建设挑着水桶去村口挑水。等张建设挑满一缸水,三人便锁上门去了村委大院。
村长不在,副队长也不在,倒是做为妇女主任的王淑丽在这里。她扯着嗓子让大家过来签到,完事叫村人按着上午的分工继续干活去了。
对于林琳自做主张给他们送饭的事,王淑丽笑着夸了林琳好几句,说你姐就没有你想的周到。
“姨快别夸我了,哪是我姐想不到,是您没给我姐想的功夫。”一边说,一边挽住王淑丽的手,一脸的亲昵。
就算没血缘,也是从小看到大的孩子,王淑丽心里一边高兴这孩子懂事,一边又担心她一个人住的不安全。
之前村里没出这样的事,王淑丽也没往这边想,可转眼就出事了,王淑丽就担心一个人住的林琳了。
王淑丽劝林琳住到家里来,林琳哪肯。找了好多理由,又请王淑丽帮着抱两条狗回来散养在院里。
“后趟房的老吴家正好有狗子满月,姨一会儿就问问吴家媳妇还有没有,给你抱两条。正好上次帮你在夏老太那里定的鸡崽和鸭崽也孵出来了。怕你养不活,我给你多定了几只。一起养着,不闹架。”就算是都养活了,数量超了规定,只要没人举报,也没事。大不了就杀了吃肉。
记忆里是有这么回事,林琳点头,心里想着可以多喂点好的,让它们早点下蛋。
“听说镇里的宣传队今天在靠山村演出......”王淑丽不知道怎么就想到了这次,就跟着闺女和外甥女闲聊,“明天下晌镇上放电影,你们姐俩跟紧了建设,知道吗。”
林琳跟张巧云齐齐点头,听话极了,就怕因着白雪怜这事不叫她们去镇上看电影。
林琳倒是不担心安全问题,她今天晚上就将功夫捡起来,明儿绝对不会让张巧云出现什么意外。
再一个,就算没有功夫,她配的那么多药难道都是面粉不成?
驴车颠簸,晏季一路都在高速运转他那重新注入活力的大脑。等到了靠山村,晏季的脸色已经差极了。
他们宣传队一行七人直接去了村长家,在那里吃了顿‘工作餐’后,一行人便去准备下午的表演了。
中午吃得并不怎么可口。玉米面的饼子干巴巴的,大碴子粥看起来也不软烂。村长家给杀了一只鸡。做的一锅小鸡炖土豆,土豆竟然比鸡肉好吃。
舀了半碗鸡汤,将玉米饼子掰成小块和土豆一起泡了,晏季这顿就这么将就着吃了。
记忆里吃得最差的日子应该是那年去申城的路上。对了,回想当年,他跟考察队去延州的时候吃的都比这个好。
呜~,想家,想媳妇,想媳妇包的饺砸。
在驴车上,晏季已经想了许多。
年轻的生命,让晏季心中升起无线希望,他要恢复党国辉煌......不过在那之前,他得先找到他媳妇。
根据记忆,做为一个下乡的知青,想要在这里很好的生存下来,要么在镇政府里找个相对稳定的工作,要么就是乡下劳动去。他现在已经是镇政府的干事了,虽然负责的工作很让他憔悴。
其实在镇政府工作,到是极容易接触到情报。可问题是情报...他送不出去。
不过没关系,他可以打入敌人内部,然后借着相似的历史,一点一点爬到敌人的心脏位置。
晏季目视前方,一脸的坚定。披荆斩棘的资党人,无所不能。
下晌,村民都从地里回来了。晏季他们的宣传队也正式开演了。
早前跟晏季说话的姑娘顶着一张夸张的笑脸上前开场报幕,晏季看了她一眼,觉得还不如他媳妇假笑时招人稀罕呢。
开场报幕结束后,晏季终于想起他这个身份不光是在台下挑刺的。
想到原主的保留节目,晏季整张脸青青黑黑转换个不停。虽然已经决定扎根到敌人内部,如今才知道知易行难,他张不开口的哇。
“小晏呀,你身体怎么样?今天还能演出吗?”年将四十的宣传队队长刘福顺一脸关心的问脸色不怎么好的晏季,只是那表情假的让晏季觉得受到了轻视。
就你这样的演技,要是放在以前,给我们密查组看门儿我都嫌弃。
想罢晏季眼睛闪了闪,一脸苦笑,“今儿怕是不成了。”专业的晏吹也需要适应。
“那这样,我先叫小李加演两场。你今天就休息一下吧。”刘福顺朝着不远处的一个二十多岁的小青年喊了一声,那小青年就小步过来了。
刘福顺如此这般的吩咐一通,小青年看了一眼晏季笑着去准备了。
“...多谢队长体恤 。”晏季那么个人精,哪还看不出来这两人眉眼间的官司,可结果正是他想要的,那倒不必这个时候多做什么。
从原主记忆里晏季就知道最近这个刘福顺要升职了,于是便想要提拔跟他有些关系的小李。然而原主这人很有几分精明和手段,这个宣传队的队长差不多已经是原主的囊中物了。
而小李,其实能力也不差,差就差在...这仍旧是一个看脸的时代......
先应付眼前这一关,等回了镇里先想办法找一下整个镇上所有的户籍资料,之后...晏季感激的看一眼刘福顺,赶明儿就好好报答他。
他不要是他不要的,旁人想要惦记,可没那么容易。必须让人知道,无论什么时候你四哥还是你四哥。
被迫听了一场热情洋溢,感情真挚的宣传活动后,晏季一行人又在村长家吃了晚饭又坐了驴车往镇里赶。
其实宣传队在旁人眼里真的是个好工作,虽然总要下乡演出,但好处是每个月都能省下不少钱和粮票。
原主手里有他大哥二哥时不时给他寄的津贴做生活补助,再加上他自己当初从家里带出来的,虽然上下打点用了不少,不过手里的钱对他身边的人来说,仍旧是一笔巨款。
晏季算了一下这里的物价,心里就觉得钱少了些。做为有个败家媳妇的养家爷们,他得多多打出富余量来。
晏季知道这个时期终会过去,他现在要做的就是找到媳妇,然后能潜伏就潜伏,不能潜伏就蛰伏。
对了,还得买个房子,悄悄的去各个废品收购站淘换各种古董,等将来那可都是钱。
他媳妇不是说可相中京城的恭王府了吗?
买~
想到媳妇恋爱脑再次俯冲,让晏季整个人都开始荡漾起来。
我媳妇慧眼独具,有品味。
呸的有品味,你媳妇要买紫禁城你也给买?
那也得人家肯卖不是……
╭(╯ε╰)╮
半晌回过神,看一眼坐在他身旁的小李,又看一眼和女同志话当年的刘队长,晏季那双眼睛里闪的全是不怀好意。
当着你家晏组长的面就敢往死里吹工党,哼,很负责任的告诉你们,你们凉了。
靠山村和荣华村一样,距离万宝镇只有十里路。走路两个小时,若是坐驴车,一个小时左右就到了。
晚上回了镇上,晏季按着原主的记忆去了镇政府的宿舍。
到了宿舍,晏季嫌弃的看了一眼屋中的两张单人铁床,心中开始怀念他们在香江的家。
退而求其次次次次次的情况,村长家的炕也比这个床强。
晏季一边嫌弃一边坐到床边,然后就听到被他嫌弃的铁床发出‘吱呀’的叫声。这一声当场没将晏季烦坏了。
工党天天忽悠旁人说他们多好多好,镇政府负责工吹的宣传干事就住这种破房子,这种待遇也能叫好?
哼~,爆燥的资党人将头一撇,表示不服。
(>﹏<)
带着有色眼镜看啥啥不满意的晏季,还不知道这会儿子他媳妇来到这个世界一两天了,竟然只偶尔想起了他一两回。
一是林琳从不敢奢望再续前缘这种事,二一个就是真有这种事,你让她奢望谁呢?
活了那么久,若不是她记忆好,前缘估计都不一定能记全。
再说了,要是思念有用的话,一群前夫同框…那画面整个一大型修罗场……
所以这种事情,林琳一般很少去想。好好的将日子过顺了,比想那些不到眼前的事更重要。
就好比这会儿吧,林琳看着两只狗崽,几只鸡崽鸭崽就忙个不停。
找了个筐将鸡鸭崽倒扣在灶台附近的地上,那里暖和不会冻着它们。上面再压块板子,不让它们将筐拱起来。
然后又给两只狗崽弄了一个窝,就暂时放在她睡觉的屋里。
晚饭前,王淑丽带着张巧云过来给林琳送狗崽和鸡鸭崽,顺道看了一眼林琳给林森准备的新房,然后就一个劲的夸林琳懂事。
林琳顺道问了一下白雪怜那事的最新八卦,王淑丽的脸色就变了。
这种事情,但凡家里有儿子的,都会有些个感触。
“荀家说娶,白雪怜也愿意嫁,不过白雪怜肚子里的孩子必须打掉。”王淑丽说完,又跟林琳和张巧云说道,“你们明儿去镇上的时候,先给县里寄封信。也不知道工人那事咋样了,我和你姨夫的意思是先让建设进厂,等将来有机会去当兵了,就再想法让他们姐弟俩换换。”
张家二叔在华丰县的挂面厂上班,林琳家里的挂面都是张家二叔回家探亲时拿回来的。
华丰县是瓦房市下面的第一大县,县里的挂面厂也是整个吉省效益最好的厂子。
张家二叔原来是在万宝镇上学,高中毕业时华丰县的挂面厂来招工,张家二叔把握机会的从农村小伙变成了县里吃公粮的工人。
后来又在县里娶了个老婆,彻底将家安在了县里。
张二婶父母双亡,只有一个老祖母,结婚前就说了要奉养老人,所以结婚的时候,在县里无房的张二叔就直接住在媳妇家里了。
俩口子结婚多年,就只有一个儿子,这孩子长到三岁,身体还是弱得不行。看了不少医生,只说是先天脾胃薄,慢慢养着,大了就好。也不用吃什么药,更不用吃什么补品,只说多喝些小米粥一类的便罢了。为此,王淑丽将自家的自留地全都种了小米。
林琳从原主的记忆里知道这些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男版林妹妹。
孩子太小,身体又不好。所以张二婶想要提前内退,因为娘家没人,又因为跟夫家大伯家处得好,所以张二婶和张二叔就商量将工作留给张巧云和张建设姐俩之一。
之前王淑丽俩口子是想着让儿子去当兵,再将这个工作给张巧云,她在县里有了工作,将来也能在县里找对象结婚。
再他们看来在县里定居,比当农民享福。
可现在出了白雪怜这事,王淑丽俩口子担心儿子便想先让儿子去县里工作,然后再慢慢想办法安排张巧云。
对于张家姐弟有这么一个叔叔,原主从来不嫉妒。更何况这也没什么好嫉妒的,当叔叔的疼自家侄子侄女,又怎么会疼嫂子娘家的外甥女,尤其是这个外甥女还是捡来的。
听到王淑丽说的事,林琳垂下眼眸想了想,最后有些犹豫的张口问她,“姨,你能不能在信里多写上一句话,就问问工厂里如果有些上了年纪的老工人,他们若是没有儿女,他们的工作谁接班?”
顿了一下,林琳摇头,“不是我,我不想进工厂。我是帮我姐问的。我想着,若是给那老人养老或是一笔钱,是不是可以得到这个接班的名额。”
“这我倒是没听说过,我让你姨夫写信的时候问一笔。”王淑丽看一眼大闺女,有些不确定的想着这事靠不靠谱,吃喝到没啥,可若是病了瘫了,那就闹心了。
给钱…怕也不脱底。
“琳琳,你不想进工厂吗?”
“不想。”林琳看向问话的小表姐,声音很干脆,“村里挺好的,吃喝不愁,还有姨和姨父亲照顾我。你们要是都走了,姨和姨父就只疼我了。”
工人一周休息一天,也就过年时多放两天假。这么一算还是村子里好。
作为一个懒人她最知道怎么偷懒了。
......
村里没有电,也没有什么夜生活,家家为了省灯油睡的都挺早。林琳送走王淑丽娘俩,又安置了刚刚入住的小家伙们便回空间打座练功去了。
下半夜,林琳从空间里出来,倒在炕上就睡。
做了半晚上的梦,梦里全都是被吊在房梁上的一幕。早上睁开眼睛,林琳看着房顶,心里想的都是她最近要抽点时间做个吊棚。不然一抬头就是房梁,真心别扭。
最近这几十年,林琳最爱的早餐就是肉粥就油条。
这两样空间里都有,早上洗漱后吃了早饭,又将家里这些小家伙们都喂了一遍,这才锁门去上工。
中午没去张家吃,林琳回来悄悄给自己炖了锅红烧肉,就着大米饭吃了。饭毕还睡了一个午觉。
镇上五点放电影,下晌好多人都没出工。林琳上身穿了件碎花小衬衫,外罩一件带衣兜的外衣。一条黑色裤子,一双黑色布鞋,头发没学这个时代的妹子梳两个辫子,只梳了一根侧垂在身前。
全身上下这么一打扮,林琳除了能夸一夸脸蛋不错,实在没什么好夸的。
这个时代的审美和条件,她也很无奈。
刚收拾完,张巧云就站在院门外喊林琳了。
林琳连忙应了一声,拿起立在一旁的马扎就往外走。
马扎是林森前年从部队回来,给他们三个小的亲手做的。
结实方便,最适合赶场了。
一出门便看见好几个跟她们玩的好的同村姑娘都等在院外了。林琳笑着小跑过去,一边锁门一边说她睡过头了。
一群十八.九,二十来岁的大姑娘嘻嘻哈哈的往镇里走,路上看到野花,山杏还会顺手采下来。
将野花固定在辫子上,然后再吃一颗酸倒牙的山杏。
鲜活热烈!
万宝镇在这个方向的有好几个村子,路上三三两两的都是往镇里去的。
走两个小时的路只为看一场电影,这样的热情林琳虽然没有,但也在入乡还俗的适应着。
对于林琳这个没啥信仰,也没啥党派的人来说,来镇上不过是跟小伙伴们看场电影。可对于晏季却是个不小的打击。尤其是当他知道今天放的是《烈火中yongsheng》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污蔑,绝对的污蔑!
他们资党人哪有那么蠢......
十个加号的愤怒都无法形容晏季此时此刻的暴躁心情,他终于发现他们资党在这一场与工党的较量中忽略了什么。
是百姓的文化程度。
想想吧,一个高中生都能叫知识青年,那些祖祖辈辈在地里刨食的农民又有多少受教育的机会,又能认识多少字,明白多少大道理?
亏他晚年还心心念念的要写一本总结失败经验的工具书,现在看来,他当年的想法真是蠢透了。
对于普通百姓,他呕心沥血写的书,还不如拍一部电影效果更明显。
他应该拍电影的。
记得当年那个唱歌的还是拍电影的明星,自杀死了还有不少人殉她呢。
如果当年自己找她拍电影是不是结果就不一样了?
对了,还有那个一看打架就打不过他媳妇叫什么小龙的,他家有的是钱,请他拍两部电影,就演他们资党的军人,或是演他也行,演他深入虎穴带轰.炸机炸了倭匪的实验室......
将这些都拍成电影,多好的题材呀。
当年他就是太天真了。
唉~
又想到一处他们失败的原因,晏季对挣钱的渴望又加深了。他得多多的挣钱,然后请最好的演员拍最好的资党爱国电影。
大陆这边应该不会上映,说不定还会被抓起来。
不过他可以先在琼州,哦不,这里没有琼州只有宝岛。
他先在宝岛播放,然后在海外上映,最后通过网络面向整个世界免费观看。
“同志,同志?”
“嗯?什么事?”还在畅想未来的晏季听到有人在耳边唤什么同志,晏季反应一下,才想起来人家这是在喊他呢。
“你能不能让开点,没看这边试机器呢吗?”晏季一脸询问的看向说话的男子,那男子这会儿已经非常不耐烦了,见晏季仍旧站在那里不动,直接吼了过去。
晏季:.......
活了一辈子从来都是‘四哥’的晏组长脸刷的沉了下来,看向那男子的眼神冷得刺骨。
路小宝哆嗦了一下,心头有些发毛。
晏季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眼路小宝,然后一脸冷漠的离开了。
路小宝看着晏季走远,然后朝半空中‘呸’了一声,骂了句,“有病吧。”
晏季离开前还特意看了一眼放映机,心里转着让整个万宝镇赶场看电影的年轻男女都失望的主意。
心里有了主意,晏季不紧不慢的往镇政府宿舍走。
走到门卫处,晏季一脸正常的走进去,问门卫老头有没有自己的信。听说没有,脸上就有些失望,将衣兜里的半盒烟送给门卫老头。说了一句胃疼想要躺一会儿的话,便笑着离开了。
回到宿舍晏季就用今天早上弄到的伪装道具,给自己的脸微微做了一番伪装。
不一会儿就将一个连二十岁都不到的帅小伙,弄成了一个四十岁往上的男人。晏季满意的看了一眼镜子中的自己,换了身衣服就悄悄的离开了宿舍。
晕季按着原主的记忆去了镇东一个风流寡妇家,给了她一点钱,让他想办法将小李弄她家来过夜。
那寡妇本就是小李的相好,数了数晏季给她的钱,一咬牙便应了下来。
随后去供销社买了一瓶二锅头,晏季又溜溜达达的到了镇上唯一的国营饭店买了一份酱驴肉,之后猫在某个角落一边吃驴肉,一边等到天擦黑了。
在街上叫了一个小孩,给了他一毛钱,让他去刘队长家将人叫出来。
“跟他说我是小李,他就知道了。”
小孩拿着一毛钱可开心的走了,晏季将最后一块酱驴肉吃到肚子里后,拍了拍手,上半身靠着墙,双手插在裤兜里,一副又痞又坏的样子。
等刘队长从家里出来,晏季就悄悄的跟在刘队长身后,在一个没人的胡同口直接上前将人打晕拖进了胡同,之后迅速将二锅头喂进刘队长嘴里。
喂了大半瓶,又将剩下的小半瓶都洒在他身上。
刘队长‘喝醉’后,晏季便扶着他离开此地。将人放在一处电线旁,又将电线切断三分之二,剩下的缠在刘队长身上。
不会电死他,却可以在他翻身时蹭断电线。半瓶二锅头,估计一个多小时就能动弹,然后电影正好放到一半。
其实这部电影前面排得还是不错的......
安置好刘队长,晏季背着人回到宿舍,卸掉伪装,换了身衣服,晏季拿着那份电影开场前需要朗读的演讲稿去了宣传队另外一位同事的宿舍。
晏季以身体不舒服要去医院输液为由,拜托人家帮忙顶个班。
反正这两天晏季都在‘不舒服’中,这个理由没毛病。
不是什么大事,那人很痛快的应了下来。晏季笑着谢过便去镇医院了。
原主有很严重的胃病,去医院输个液他舒服了,也正好有了时间证人。
刘队长喝多了踹断电线,导致附近停电,电影停播,这影响忒恶劣了。不说聚集到镇上看电影的人,只镇领导怕是也得有意见了。
刘队长一定会大喊冤枉,此时必是要将小李咬出来。小李在刘寡妇家里过夜,对峙的时候,说出去向,影响自己的前程还得被红袖子的人大批作风问题。至于刘队长......
而他晏季呢,整个晚上都在医院里输液,镇医院的护士,病床上的病友都是证人。
刘队长之前没少拿原主给的好处,这会儿想要升职还想要提拔自己人,小李想要踩着自己往上爬,工党拍个电影就想要收买人心,呵呵~。他们资党人不高兴了。
晏季自认他这事做得并不严谨,跟他以前干的那些事一比,今儿这事就跟小儿科似的。可谁让他答应过林琳不在大陆搞血腥破坏呢。
娶了一个工党媳妇,就是这样身不由已。
话说,若不是他这人讲究格调,他都想要加入红袖子,然后带领红袖子为党国扫清一切障碍。
真是便宜你们了。
晏季笑容带着几分期待,到底是不是真的便宜了旁人,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谁让他们资党人就是辣么讲道理呢。
晏季面上不显,心里得意的形容自己这波操作就是杀鸡用了宰牛刀。乐极生悲的晏季一定没想过他媳妇此时此刻正在广场上看电影呢。
就这样生生的错过了一次重逢的机会。
而最让他郁闷的是这个时代没假货,质量都是刚刚的,无论是电线,还是他买的那瓶二锅头,都坚强的挺到了电影即将结束的时候。
停电的时候,赶的非常巧。
就卡在新花国成立了,资党军还没枪绝政治.犯的时候......
此时林琳与张巧云坐在荣华村村民中间,吃着家里带出来的瓜子看着露天电影。
这部电影对于林琳来说已经老的不能再老了,但老电影带给人们的精神震撼却不是谁都能拥有的。
然后就在林琳因为已知的剧情在心里聚拢感伤和追忆时,突然停电了,停的还是那么巧妙的地方,林琳眨眨眼睛,第一次感觉到停电也不都是坏事。
作者有话要说: 晏季:来自大宇宙的深深恶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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