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贾琏来此除了知会黛玉开船的时辰, 就是跟黛玉说一声船上多了两个贵客的事。
虽然不知道另一个人是谁, 但林琳可以肯定那个黑衣男子绝对不是贾琏口中只是简单的想要搭个顺风船的世交。
黛玉对此并不关心，除了点头便是谢贾琏道谢。
不管出于什么目的, 从北到南，再从...人家倒底是一路相护。只这般，便值得道一句谢。
贾琏素来能言善辩, 见黛玉满目忧愁, 又出言相劝了一番，这才退出舱房。
这一次，除了小红, 雪雁，黛玉的那位奶妈也跟着回来了。不过林琳素来不喜她, 再加上小红也发现黛玉房里这位奶妈的地位并不高，所以直接将那位奶妈和这一次跟着来的贾家仆妇安排在了一起。
黛玉这间小两室的舱房便只有林琳和黛玉四人居住。
按着往常的习惯, 小红和雪雁睡外室，林琳与黛玉睡内室。
等贾琏离开, 这间临时布置出来的舱房已经收拾出大致模样了。
这年头没有油漆马路, 从府里到码头一路灰尘。四人先是让跟来的婆子打了水洗漱, 然后又各自换了一身衣服。
“唔，你干嘛呢？”
“先别说话。”
林琳刚刚换衣服的时候特意穿了一身衣料质地极贵重的衣裙, 然后梳了一个精致的发鬓, 又戴了两根做工精巧的簪子，最后拿出一条水滴状红翡吊的额链挡住额间那朵彼岸花。
将自己打扮得比黛玉还要贵气几分后，林琳将自己一件穿小了的衣服给黛玉换上, 然后又给她梳了一个双丫鬓。
拿出壁血朱砂比照着自己脸上的彼岸花认真的在黛玉脸上画了一朵。
随后将东西收起来，拿出一根必须用特殊药粉才能洗掉的眉笔，将黛玉的眉毛描粗，脸上点上雀斑，脸颊等处再上暗影......
双手飞快的在黛玉脸上点点画画，不过眨眼间一个精致的小萝莉就变成了长相平凡的小丫头。
“好了。”林琳身体向后仰了仰，看着面前这张脸，满意的点点头。随手拿起一旁的手把镜递给黛玉，让她看看她现在的造形。
！！！
黛玉眨巴几下眼睛，都忘记了自己的声音：我的脸呢？
看着黛玉一双眼睛瞪得溜圆，林琳笑眯眯的对她宣布。“从现在开始，我就是林姑娘了。到扬州之前，可要侍候好本姑娘，知道吗？”
不等黛玉反应，林琳又扬声朝外室喊了一声小红。
小红也刚刚收拾好自己，听到林琳唤她，连忙走进来。
然而下一刻，她就怔住了。
物有相同，人有相似，可人身上的气势却非一朝一夕可以改变。
林琳在贾母等人面前会掩饰自己的一身气势，可在碧纱橱却极少掩饰。
所以看着并没有多少改变，却换了妆扮的林琳，以及应该是林姑娘的陌生小丫头，一时间让小红都有些个懵。
这是玩啥嘞？
“我手里还有一些壁血朱砂，你要不要也点个额妆？”贾家的大丫头都点，那都成了一种身份的象征了。
守宫砂，也并非不可取。在林琳看来，关键是看在你用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
在贾家那种地方，虽然没了宁国府拖后腿，可这种掺料的额妆对贾家的丫头而言也是一种证明。至少丫头们有了这个，将来外府说亲时也是助益。真的到了阖家发卖的时候，也能自表一下身份。
小红看着林琳手里拿出来的东西，撇了撇嘴。她可是听说过晴雯额头的那个看起来很漂亮的纹样其实是她自己动手画梅花不小心画残的。
这要是手歪一歪，她还不得顶着跟她一样画残的额妆一直到出嫁呀。
唉了口气，小红认命的上前，一副慷慨就义的样子闭上眼睛。
林琳见她这样，有些无语。
真的，就她这副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要逼良为娼呢。
没好气的瞪了小红一眼，提笔在她的额头画了一朵和雪雁相似的红梅。
事毕，收笔。林琳也不看小红松了一口气的神情，又将雪雁叫了过来。
“小心驶得万年船，咱们这一次回南我总有些奇怪的感觉。姑娘养在深阁认识她的人少。所以从今天开始一直到下船前，你们记得别‘认错’人了。”
林在琳说‘认错’两个字的时候，咬音咬得极重。黛玉三人都不傻，看一眼黛玉现在的形象，再看一眼林琳的造形，便都明白林琳是什么意思。
黛玉攥紧镜把，一颗心都不受控制的跳动起来。
咬牙忍住没将已经到了嗓子眼的话问出来，黛玉垂着头浑身都有些发颤。
林琳这个决定别说黛玉受了不小的惊吓，就是小红和雪雁也是心生恐慌。
“好啦了，许是我杞人忧天想多了也未可知。船都开了，去弄些水来咱们自己烧些茶喝。”
林琳挨个拍了拍她们的小肩膀，率先越过她们朝着一口大箱子走去。
小心的将箱子里的东西拿出来，林琳看一眼空着的水壶转头看雪雁。
雪雁被林琳专注的视线看得发毛，哆嗦了一下上前几步接过水壶，然后轻声回道，“...姑娘，稍等。”
雪雁动起来了，小红也迅速回神将昨天买回来的各色点心干果蜜饯一一从箱子里拿出来。
林琳见此笑了笑，转头让黛玉找出笔墨纸砚来。
黛玉怔愣了一下，然后看着一屋子的箱子有些迷茫。
半晌，还是小红将林琳要的东西从做了记号的箱子里找出来。
少时，四人各自端着茶杯，在这舱房里各自找了舒服的位置或坐或靠，到也不在说话。
餐食是由婆子送到房门口的，无论是色香味还是卫生，都让人有些意兴阑珊。
好在林琳几人带了煮粥的家伙，就着粥到是能兑付下来。
前一夜大家都没睡好或是睡得少，用过饭，几人便锁了舱门开始困觉。
林琳以床太窄为由，让黛玉进空间休息。黛玉犹豫了一下，这才小声问她，如果她现在进入空间，等出来的时候会不会直接掉进水里。
林琳闻言一怔，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黛玉说的是什么话。努力压下想要爆笑的冲动，林琳认真向黛玉保证，她从空间出来的时候，就在这里，而自己也一定在她身边。
黛玉这才放心的松了一口气，“如果有危险，咱俩就进空间。小红和雪雁怎么办？”
“她们...不一定会有危险。如果真到了危机时刻，我会将她们打晕了丢进空间。”
“嗯。”黛玉放心了，看一眼林琳，笃定的问她，“你昨晚出去了？”
“感觉有些蹊跷，可又说不上来哪里蹊跷。出去转了一圈，这种感觉仍然在，想了一夜才想到了李代桃僵的办法。我会武功，危险来临的时候比你反应快。”看一眼黛玉，林琳不以为然的说道，“真要是让你面对危险，就怕你当时不是吓晕过去了，就是被吓得什么都忘记了。”
大多数人在遇到危险的时候，本能反应就是尖叫什么的。林琳担心从小没见过这种大世面的黛玉会吓得大声尖叫，或是失去反应，这才决定将她保护在后方。
黛主自然知道好歹，更知道林琳这样安排都是为了她好，也没什么疑议了。又与林琳小声说了几句话，便乖巧听话的去了空间。林琳见她消失，直接一个人独占木床倒是睡了一个好觉。
......
贾家准备的官船，一路朝南行驶，又快又稳。等到傍晚时，已经走出了老远。
进了冬天，水面上更是水气湿冷。船舱里点着碳盆再加上林琳悄悄放在外面的刻着恒温咒的小木牌，竟是温暖一如家时。
林琳眼睛毒，今儿上船的时候就感觉那个黑衣人在处处监视和防备他的同伴。这让林琳非常好奇这两人到底是什么关系，是不是都冲着黛玉来了。
下晌睡觉了觉，林琳便让雪雁出去打听消息了。
打听消息这活，前两年林琳就有意思培养雪雁往这方面走了。现在套起话来自然又熟练，竟是让人对她问什么都没有防备。当然这也有可能是贾家带出来的下人压根就不懂得什么是防备。
贾家下人的嘴，你不服都不行。
不过今天雪雁走出去一圈却是没什么收获，只知道今天那两位世交，一个姓陆，人称陆大爷。一位姓章，人唤章大爷。其他的倒是没有探出来。
人家那俩人身边的仆侍，可比贾家这边靠谱许多，探不出来什么消息林琳就再没让雪雁出去了。
小姑娘大了，船上情况到底复杂。能跟贾家有交情的人家，不管真假，林琳都担心他们在男女关系上没个忌讳。
林琳哪怕跟黛玉换了身份，可黛玉一身担心亲爹的忧郁劲林琳身上也装不出来。再加上气质这玩意虽然摸不见看不清，可往往却是明眼人一打眼就能看出来的东西。所以林琳拘着黛玉，从不让黛玉在人前露面。
黛玉的奶妈真心是个能人，时不时的要过来看看黛玉这里情况。在见到林琳坐在船舱里练字时，竟然还能跟林琳姑娘来姑娘去的。
小红呆在一旁，看着连自家姑娘都没认出来的王嬷嬷，总觉得这位前程堪忧。心里转着心思，小红又仔细观察林琳的一举一动。
半晌，小红终于明白了心中那股子违和劲是从哪里来的了。
这位扮上姑娘后，竟然从骨子里就散发出一股主子范。
看着面前带着几分冷傲，一举一动带着熟悉又韵律的林琳，小红不得不承认，这位比她见过的所有姑娘太太们都要更贵气逼人，更像贵主。
回想着面前之人的身世，小红也有几分明悟。
别看这位卖身为奴给人当丫头，可她的身世绝对不简单。
非富即贵。
而最重要的是她的身份，她们家那位真正的林姑娘怕是心知肚明。不然她和雪雁如何会对她言听计从呢。
有了这种想法，小红之后对待林琳更是慎重。
这一点于林琳来说，并没怎么放在心上。
是夜，林琳等着雪雁和小红都睡着后，先是将两人的穴道点上，然后才开始在舱房里位置了一番，又将一包迷.药洒进碳盆里。这才放心的推开门走出去。
凭屋里那份药，估计有个心怀不轨的进去，都得在两吸间晕死过去。
走出舱房，林琳发现船上并没有巡逻人，只是几个角落有几个呼吸声。
心中明白这样的天气贾家下人躲懒了，那几个呼吸声应该是那两个世交带出来‘盯货’的人。
身上披着隐身斗篷，林琳一点都不担心会被人发现。直接在官船各种转悠开来。
坐船赶路可比坐马车舒服，能做的事情也多。
贾琏找了两个俊俏花娘与那黑衣男子吃酒说笑，林琳在他们舱房外站了一会儿，发现两人并未说什么有营养的话题，便又朝着另一边走去。
等路过那个未曾见过的男子时，林琳微微顿了顿，仔细在人家脸上扫了一个来回这才离开。
有隐身斗篷，再加上上等内力运动的轻功，林琳自以为万无一失，却不曾想到夜里的江风将她身上的馨香直接吹到了人家的鼻尖。
章域闻着这一股熟悉的香味，瞬间眯起了眼睛。
这种香味他以前闻过几次。
一次是在城外，一个飘飘欲仙跃过城墙的美丽少女。
一次是在京城那起命案现场，半封闭的书房里除了血腥味便是这抹馨香。
......
最近的一次则是在六王爷的书房密室和龙袍上。
扫一眼与贾琏饮酒作乐的陆远，章域垂下的眼眸中满是精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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