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昊端着高脚杯, 站在大厅角落, 不动声色地看着厅内的人群。
即使是走在时尚前沿的高端人群, 在这时, 也不过是纸醉金迷、醉生梦死, 只是个个套了件光辉亮丽的皮囊。
他有些疲倦。
甚至不太明白,执着地站在这, 究竟是为了什么。
可他心里, 又隐隐明白。
“在想你那位美丽的Tang小姐?”
William经过, 顺手在侍者托盘里取了支细颈香槟酒, 啜了一口。
即使换了身歌剧魅影的装束, 程昊依然能从他修得一丝不苟的棕发,以及那双迷离的灰瞳里认出来。
“不, 我在想, 这一切, 其实没什么意思。”
程昊直起身,将残余了一点酒液的高脚杯放入托盘,迈步就想往外走。
绕过舞池,剔透的水晶灯倒影照亮了同样剔透的大理石瓷砖,宫廷乐在耳朵里奏响, Nancy叫住他:
“Heyman,where are you going to……”
程昊猛然抬起了双眼。
全场的宫廷乐,在这一瞬间, 都像是静止了, 连同他的心跳。
Nancy的叫唤声、男女的嬉笑声, 高脚杯的碰撞声,所有的所有,都在他耳边消失了。
噗通噗通——
他能感觉到,心脏再一次强而有力地跳动起来,不论唐咪套了多少层伪装,他永远能在第一眼,就认出她来。
她眼里狡黠的笑意,她走路的姿态,甚至连那些傲慢、漫不经心,他都能一眼识别出来。
不论隔了多久。
程昊心底深深地叹息了一声。
两人对视了一眼,时光穿过岁月的罅隙,在身边留下重重的影子。
唐咪面不改色地继续微笑,程昊默不作声地解开扣到顶的海盗服,他有点呼吸不上来,可要迈出去的脚步,却连一寸,都迈不出去了。
唐咪在旋转楼梯上的出现,震撼的,显然不止他一个人。
美,是全世界通用的大杀器。
相貌不必过分清晰。
可她有一双明媚含情的眼睛,映着灯影,像落满了星星,暗色浓稠的铁锈色唇瓣,透了残酷又妩媚的意味。
一袭黑色半改良式宫廷礼服,腰肢细细,裙摆如蓬松的羽毛,散漫地拖地,走动间,两条纤细笔直的长腿若隐若现——
唐咪扮的,是吸血女王。
黑色,赋予她神秘。
长长的黑发,柔顺地披散在肩头,而她的眼神,却透着残酷又天真的嗜血。
时尚教主,米兰达·昆率先鼓起掌来,她抬头,高声问场中的Nancy:
“Nancy,who is she?”
Nancy也不知道。
全场都被这个清纯又妖娆,带着致命吸引力的女人吸引了。
她有雪白的皮肤,神秘的黑发,还有妖娆和冷酷,如同她的扮相,吸血女王一样迷人。
等Nancy看到William,才想起,她确实邀请了一位东方安其拉。
“啪啪——”
作为party主办方,她鼓鼓掌,灯光顿时转暗,足够暧昧,暧昧到倘使你做些细微的动作,完全不会引起旁人的注意。
“Now,Dance! ”
她打了个响指。
宫廷舞曲,在瞬间变成了带点英国乡间民乐的交际舞曲,明确的鼓点与节奏,让唐咪觉得这段曲乐似曾相识。
这让她想起《傲慢与偏见》里,达西和伊丽莎白第一次见面时的快步舞曲。
果然,在音乐变幻的一瞬间。
全场的人都动了。
男男女女排成两行,面对面跳起了欢快的英式交际舞。
一小节过,就换下一个舞伴,依次轮过去。
唐咪被推搡过了去。
全场或被动或主动地,都被这欢快的交谊舞卷了进去。她随着人流,一个个接力般跳下去。
这里的人,大都有几份矜持,即使是男士,也只不过是以欣赏的眼光多看几眼,趁机揩油的没有——
毕竟时尚界,最不缺的,就是俊男美女。
即使这个美人非同一般。
唐咪舞蹈是专业的。
渐渐的,越来越多欣赏的眼神落在她身上,每当换下一个舞伴时,与她相对的男舞伴,就多了几丝兴奋。
渐渐的,有几个向她递出了橄榄枝,或是房号,或是名头,甚至有几个,是好莱坞多年成名的角色。
唐咪始终安静地拒绝,可越是如此,越让人心痒。
下一个了。
迷离的光影里,只能看到依稀的轮廓。
唐咪抬头,才发现,对方是谁。
踩点,转圈。
程昊跳得意外的好,踩点很准,连旋转,都带着潇洒的气度,风度翩翩,和他通常给人的形象不符。
可不论分开,还是交缠,他始终用那带有热度的眸光胶着地看她。
即使在黑暗里,这种感觉依然挥之不去。
推手,又一次错身而过时,程昊突然开口:
“别跟泊溪在一起。”
唐咪觉得可笑。
尘归尘,土归土,她不管他与谁相亲,与谁谈恋爱,那他自然也管不着她与谁交往。
“程昊,我们分手了。”
唐咪提醒他。
“不论是谁,不能是泊溪。”
程昊猛地拽住她,她挣了挣,没挣开,旁边人已经有所察觉了。
“你不是还和郁洁相亲了?”
“别赌气。”
两人旋转,视线交错,声音放低。
“没赌气。”
唐咪轻笑了一声,“你还没忘了我?”
“忘了。”
程昊语声放淡,“早该忘了。”
又一次交错过,这次是气息相闻,最后一小段舞曲,有一个挺胯扭臀的动作,唐咪的高跟鞋略略打了脚,被程昊搭着手,一下子拉到了怀里。
她看到了他眼里有泪意。
程昊低下头,像是受灯光感染,鼓噪的心脏,在这瞬间,在胸膛躁得厉害。
唐咪却在一瞬间旋了出去,像只翩翩欲飞的蝴蝶,声音柔似蜜:
“忘了好。”
忘了好。
程昊停住了脚步,唐咪已经在跟下一个男人跳了起来。
而他对面的舞伴,也已经就位。
“程先生。”
郁洁唤他,“还跳吗?”
程昊摇摇头,从队列里退了出去。
William接他班:“Lucia,yeah?”
他对美人的嗅觉,总比一般人敏锐。
郁洁将手搭到了William的肩膀上。
整场交谊舞,一共持续了半个小时。
有看对眼的,直接去了Nancy楼上的客房;没看对眼的,拎着酒杯,则或坐或站,聚在一起,三三两两地聊天。
Nancy作为主人,自然是不得闲的。
到散场时,已经将近凌晨两三点。
Nancy邀请客人住下,她的豪宅够大,完全容纳的下所有人,只有少部分人,选择驾驶豪车离开。
唐咪收获了一堆名片和友谊,心满意足地上三楼,Nancy为她准备的客房睡觉。
她跟泊溪、Steven在门口道别,推门进去,从内锁上门,门窗都检查了一遍,全部锁上扣死,才安心地从浴室边的柜子取出浴袍。
洗完澡擦着头发出来时,忍不住惊叫了起来。
一个敞着胸膛的金发男人,此时正坐在中央的大床上,朝她挥手:
“Hi!”
唐咪记得,这人在跳交谊舞时,向她递过名号,也给过房号,可她进门时明明检查过一遍,门也反锁了……
她顿时明白过来,这人,有这个房间的钥匙。
“Lucas……”
唐咪笑了起来。
脚步慢慢地往外挪,撞到墙边时,摸到了旁边茶几上的手机。
她不动声色地握在手心,拇指解锁,凭记忆翻出上一个电话,拨了出去。
报警,来不及。
如果她没记错,上一个电话,还是泊溪,附近,来得及。
人高马大的男人,从床边站了起来,他举起食指摇了摇,示意她别乱动。
唐咪把手机屏幕反面朝下。
脑子快速地转着,对方能拿到钥匙,倘若是Nancy默许,那就糟糕了,但她相信,一个能做出那样服装的人,绝不会如此污浊。
可他有钥匙,进门的时候,肯定反锁了。
她贸贸然行事,除了激怒对方,反而无济于事。
只能拖时间。
“You y with me?”
唐咪露出娇媚的笑。
“Yeah。”
Lucas觉得这个东方baby十分上道。
“We still have time……”
唐咪劝他陪自己玩个游戏,奈何lucas猴急,不肯吃这套,直接从床上下来。
她躲闪不及,被拉了个正着。
唐咪往后退,就在快要靠近门边时,lucas露出了然的笑:“Nono,baby,I think you wont do it。”
他啪嗒,将钥匙甩到了门边。
拉着她就想往床上压。
唐咪抬脚就是一记,毫不留手。
“Fug bitch!”
Lucas被她一记撩阴腿踢中,反手就是一拽,一把拽住她小腿,脸色狰狞,钵大的拳头就要砸下来。
唐咪知道,这人大约是练过防身术,不敢硬碰硬,又可怜兮兮地求饶,泪眼汪汪的样子,跟她之前的泼辣一比,倒是让lucas暂且熄了怒气。
怒气一些,欲望又高涨。
只是腹下又肿又痛,lucas恼怒地骂她bitch,又想来撕她浴袍。
唐咪一向知道,每个阶层,都有败类。
而有钱有势的败类,更可怕。
门外脚步声越来越接近,她猛地推开他,lucas被她爆发的力度惊到,竟然慢了一秒,就看着她将钥匙,抬脚从门内踢了出去。
“Fug!”
lucas怒不可遏地将唐咪倒拉回去。
“泊溪!”
唐咪叫了起来,声音传到外面,带了点哭音,“救我。”
门被迅速地从外打开。
两道身影不分前后地蹿进来,和lucas撕打在了一起。
唐咪拢着袍子,退了开来。
lucas的保镖不知什么时候混了进来,一团混乱,唐咪认出,另外的那个人,是程昊。
Lucas挨了几记闷拳,对外也不知叽里咕噜喊了什么,一拨年轻力壮的男人挤进房,将程昊和泊溪围了起来。
男人混战在了一起。
直到Nancy进门:
“What are you doing here?”
人群分散开来。
程昊挨了一记闷拳,和泊溪被管家带来的人,强硬地分开。
他下意识看向唐咪,却看她就这么匆匆忙忙地冲到泊溪身边,一叠声地问:
“泊溪,你有没有怎样?”
泊溪,你有没有怎样?
程昊擦了把脸,嘴角热辣辣的,刚才挨了几下,脸上恐怕不怎么好看,可这么久了,她竟然连看,都不曾向他看一眼。
郁洁欲扶他,却被程昊强硬地甩开来。
“唐咪……”
他抹去嘴边的血沫子,“你有没有怎样?”
在某一瞬间,郁洁突然有些可怜他。
唐咪手顿了顿,才转过头,lucas还在骂骂咧咧,她笑了笑:
“还好,谢谢。”
云淡风轻,仿似路人。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失去。
程昊突然想起,第一次见面时,头顶的天,是灰蓝灰蓝的。
心像被刀,从外一下一下地凿,痛得他“嘶”了一声。
可这痛,酣畅淋漓,让他的头脑,骤然清醒了过来。
反正,这世上,已经没有比眼前境遇更差的了。
她将待他的种种特殊收回,将关切、关心重新赋予另一人,而比起这些——那些愁肠百结、痛苦纠结,不过是最最浅薄的痛苦。
郁洁惊讶地看着他,这一刻,她看不懂这个男人。
“程总?”
程昊站到泊溪身前,将被他揽在怀中的唐咪,一把扯了出来。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