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溪没了玩笑的心思,沉着脸把那群哇哇乱叫的孩子给赶走了,一转身,林依然像平常那样,温和地看着他。
两人视线对上了,他还弯着眼睛一笑,十分人畜无害。
钟溪没有声张,只是说:“好像要下雪了,我们进屋吧。”
林把摔炮当成武器全都掷了出去,也没什么好玩的,就听话地跟着钟溪进了屋。
起先钟溪以为林是那种在特殊环境下而后天形成的轻微自闭,但是现在看来,他错得离谱。
林并没有封闭对世界的情感,相反他对周围所有的一切都很好奇,就像是个新生儿一样极其单纯。
在他的认知中,喜欢就是要极度喜欢,当成是自己的生命一样珍惜对待,而除此之外他不感兴趣的东西,甚至连看都不会看上一眼。
钟溪从没见过这样的人,所以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无意中走进了林心里。
进屋后,林将外套脱下来,穿着高领毛衣坐在沙发上,给相修泽发消息。
【林林:想哥哥第二遍。】
发完后,就像是完成了任务,把光脑放在一旁,乖乖看着电视光屏上的动画片。
钟溪泡好了茶,怕林喝不惯,给他单独泡了柠檬蜂蜜水端了过来。
林接过来,说谢谢。
钟溪陪他看了一会动画片,见他心情似乎有些放松,才尝试着开口:“林,你身上是不是带了刀?”
林正在认真地学着光屏上人说话的方式,闻言疑惑回头:“你咋个知道?”
钟溪:“……”
林的口音学的倒是挺像,配合他那张木然的小脸说出来,有种莫名的喜感。
钟溪原本有点紧张,这下差点笑出来。
他放松下来,无奈道:“刚才我看到你用了,能拿出来我看看吗?”
林对钟溪没有半点戒心,听到钟溪要看,一点怀疑都没有的掀开毛衣,露出纤瘦的腰身。
钟溪一瞧,发现林的后腰上挨着腰带的地方竟然别着一把短刀。
林动作迅速,一点都不怕划伤自己,将刀干净利落地抽出来,双手捧着给钟溪:“给你看。”
钟溪有点被吓到了,他原本以为林会把刀藏在衣服里,没想到他竟然直接挨着腰身贴着,要是划伤了可是很危险的。
钟溪把刀放在一边,按着林的肩膀,说:“转过身去。”
林很听话地转过去。
钟溪皱着眉掀开他的毛衣看了看后腰,发现并没有伤痕,这才松了一口气。
林不太自然地动了动:“哥……哥好了吗?好痒啊。”
钟溪把他的衣服放了下来,问他:“你为什么随身带着一把刀?你哥知道你带刀的事情吗?”
“他知道啊。”林把那把短刀拿起来给钟溪看,“原本这把刀上有特别多红红的东西,我哥哥帮我磨掉,砍东西更顺了。”
钟溪无奈地扶住了额头,知道是相修泽允许的,也不好多问,只是叮嘱他:“记住,不能拿刀伤人。”
这句话相修泽也叮嘱过他,林问:“坏人也不行吗?”
林这种极其容易上当受骗,钟溪没把话说死:“要看情况了。”
林默念了一遍:“好,我知道了。”
钟溪松了一口气,看到林又眼睛眨都不眨地把刀别回腰间了,又提心吊胆地倒吸了一口凉气,无奈地揉揉眉心:“林,还是把刀先给我吧。”
林:“啊?”
钟溪说:“我给你做个木刀鞘,省得你割伤了自己。”
林更呆了:“啊?啊?”
毕竟,连相修泽都没有意识到他拿刀会伤到自己这一点。
钟溪见他这副明显缺乏关爱所以对一丁点的善意都诧异得不行的反应,无奈叹了一口气,对这个孩子有点莫名的心疼。
林是个很难接触的人,但是当他一旦认可了某个人,真的可以将自己的生命都交付出去,他把那把仿佛是自己身上唯一一层盔甲的刀给剥了下来,毫无防备地交给了一个只相处几天的陌生人。
林离了刀本能觉得惶恐,身体无意识地在发着抖,手一直在腰间本来别着刀的地方不断摩挲。
钟溪察觉出他的不安,所以很快量好了尺寸把刀还了回去。
林更加觉得他是个好人了。
年夜饭,钟溪还是信不过自己的手艺,只做了个红烧鱼,其他的菜都是点的外送,好在林不挑食,点了多少就吃多少,一点都不剩。
吃完了饭,林在院子里走了几圈,看着外面不停绽放的烟花,有些不懂那种五彩斑斓的色彩在空中炸开到底是什么原理,很快就回去了。
林还在长身体,钟溪不想让他守岁,哄着他喝了牛奶就让他上床睡觉了。
临走前,钟溪叮嘱:“晚上睡觉别忘了把刀解下来。”
林窝在被子里,乖乖地说好。
钟溪走后,林打开光脑,给相修泽发消息。
【林林:想哥哥弟2.5遍。】
【相修泽:啊啊啊!你是不是把剩下的2.5遍去想钟溪了!哥哥不允许!】
林有点莫名心虚,匆匆回了句【哥哥晚安】,就切掉了相修泽的聊天框。
他悄摸摸地打开光脑的备忘录,一笔一划地写上。
【想钟溪第五遍,他真是个好人啊。】
在书房里削木片的钟溪突然背后一寒,打了个寒颤,他回头看了看是窗户没关严,怪不得冷风一直灌进来。
他扫掉身上的木屑,起身去关窗户,刚一动,就看到外面已经开始下起了纷纷扬扬的大雪。
钟溪看了看,唇角微弯,心想那孩子一定喜欢堆雪人,早上早点起叫他一起出去玩吧。
第二天一早,新年。
林被闹铃叫醒,起身洗漱好,刚一打开门,就听到钟溪说:“林,新年快乐。”
林一抬头,钟溪正在客厅里吃早饭,他穿着修身的长裤和驼色毛衣,脖子间围了一条暖色围巾,正弯着眸子冲他笑。
林也回他:“新年快乐。”
钟溪朝他招招手:“快来吃早饭,我辛辛苦苦……点的外送。”
林:“……”
不知道是不是归功于之前恶补的“如何正确地开玩笑”课题,林竟然听出来了这句话的好笑之处。
他没忍住,直接笑了起来。
林的座位上放着一个鲜红的红包和木质的小刀鞘,钟溪心灵手巧,一晚上就把刀鞘给雕出来了,上面还刻了个小鱼形状的团,旁边落了个龙飞凤舞的“林”。
这还是林第一次收到红包,他拿着红包翻来覆去地看,好奇地说:“这里面是钱吗?”
钟溪也是第一次给孩子包红包,不太清楚包多少,就按照平时给相修泽的“嫖资”价格包了进去。
“嗯,压岁钱。”
林听到是钱,有些开心地把红包收起来了。
钟溪忍笑:“喜欢?”
林:“嗯嗯!”
钟溪故意逗他:“是喜欢钱还是喜欢这个刀鞘?”
林又开始看刀鞘,听到这个问题,突然又陷入了两难,只不过他现在懵的时间明显比之前少了许多,而且还会主动思考如何解决了。
“都喜欢!”林表示全都要。
钟溪笑了起来,说:“吃早饭吧,外面积了好多雪,我们等会去堆雪人。”
林说好好好!
新年第一天,林玩的太high,完全忘记了想哥哥,睡觉前看到相修泽发来的夺命连环call,勉为其难地想了一遍。
【林林:想哥哥一遍。】
然后点开备忘录,写:
【想钟溪第十遍,他真是个好人啊】
整个寒假,钟溪全程都在陪林玩各种新奇的东西,看着林从之前的小脸木然变得表情越来越丰富,也挺有成就感的。
很快,到了开学的日子。
开学前一天,钟溪用自己磨练了半个月的厨艺给林做好了明天的中饭,再三叮嘱林不要乱跑,就出门了。
谁知道在学校刚上两节课,林竟然追了过去,怀里抱了一只流浪猫,还吐了他一身。
钟溪做了三好学生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早退。
一路上,林抱着猫小声地道歉:“是猫的错,它再也不敢了,哥你生气了吗?”
钟溪把车开到了车库里,无奈道:“我没生气,你不用替它道歉。”
林听到他没生气,脸上又露出了笑容,他主动请缨:“那我给哥洗衣服吧。”
钟溪拉开车门出去:“不用。”
林抱着猫跟上去:“用的用的,这是我和猫应该做的。”
钟溪差点被他逗笑,只好把脏衣服脱下来递给他:“放在洗衣机里就好,二十六分钟,记住了。”
林说记住了记住了,抱着衣服进了浴室。
好在钟溪下午没课,换了衣服不用再特意回学校一趟了。
浴室里传来林哼着跑调的歌的声音,钟溪无奈叹了一口气,没再管他。
看林喜欢,钟溪只好收养了那只异瞳的猫,也是为了他在上学时能有个小东西陪着林,不至于让他无聊地翻墙乱跑。
捡到猫后的那个周末,林和钟溪一起去商场买了些小猫用的东西,等到了晚上才回来。
别墅里没开灯,林空着手什么都没拎,舔着冰淇淋跟在拎着大包小包的钟溪后面,又在心里给钟溪发好人卡。
林就没见过像钟溪这样对他这么好的人,他都怀疑钟溪是不是他亲爹了。
两人刚走进玄关,钟溪还没来得及开灯,突然感觉背后的林一个箭步上前,一把把他甩到了身后。
钟溪吓了一跳,在原地转了一圈才堪堪站稳。
与此同时,黑暗中传来几声布帛被划破以及两人交手的声音,沉闷的声响伴随着一声尖锐的利器刺入桌子的声音戛然而止。
钟溪忙去开灯,稳定了视线就看到林正死死把一个穿着黑衣服的人压在桌子上,那把刀被刺在那人的领子上,只差一分就能割破他的喉咙。
那是个身形高大的成年人,如果站起来林怕是只能到他肩膀,即便如此,身形瘦小的林依然牢牢地将他控制住。
一股杀意在林脑海中盘旋。
他是来偷东西的。
他是来杀我的。
这两个猜想在和之前钟溪告诫他的那句“不要随意伤人”在做拉锯战,好在,钟溪的话还是很有用的,理智占了上风。
正在他将杀意压制下去时,又一种可能性冒出脑海。
如果……他是来杀钟溪的……
一瞬间,林的双眸都出现了鲜红的血丝,掐着那人脖子的手死死用力,恨不得直接把他掐死。
那人猛烈地咳了一声。
钟溪这才意识到出问题了,他连忙制止:“林,别杀了他。”
林对于想要破坏他现在生活的人无法容忍,但又因为是钟溪的话不得不听,只好放轻了力道让他能呼吸。
“你是来做什么的?”林问他,手已经按在了刀柄上,等到这人说出来他脑海中的三个猜想,他就能毫不犹豫地把刀刺下去。
被制住的人剧烈地咳嗽一声,脸上还残留着浓浓的惊骇,显然是被吓得不轻,他声音沙哑地艰难道:“我……我只是来找我的猫。”
林没想到会是这个原因,当即愣了一下,才说:“你放屁!”
钟溪:“咳。”
林只好不情不愿地说:“你胡说,谁家找猫会私闯民宅,而且你身手还这么这么好,根本不是个普通人。”
那人心里骂了一句,身手好有个屁用,还不是被你一招秒了?
他有点怂了,只能说:“我对你们没有任何恶意,这次冒昧闯进来真的只是来找猫。”
林说:“我不信。”
这个人根本就不是个普通人,说出这种拙劣的借口,傻子才会信。
那人见林不相信,想了想,脸色难看地说:“其实……我是首都大学研究院的,那只猫是我们实验室的实验品,前几天无意中逃出去了,我们查了监控找了好久发现是你们捡走了。”
钟溪眉头一皱:“实验品?”
有什么实验能用得着猫?
说到这个,林就完全不懂了,他歪着头看着钟溪,等着他做决定,反正只要不是来偷东西和杀他们的,林根本不在乎。
钟溪沉默了一下,才说:“先放开他。”
林听话地松开手,把刀□□,乖巧地跑到了钟溪后面,又恢复成了人畜无害的乖孩子模样。
那人看的唇角疯狂抽动,摸着隐隐发疼的喉咙开口:“因为实验是在秘密研究,所以不能让其他人知道实验内容,我才偷偷过来想把猫带走的,打扰了你们真的很抱歉。”
他将一个首都大学的研究员名片递了过去,钟溪接过来看了看,发现是真实的。
确认了身份,钟溪有些歉意地说:“他出手有点重,您没受伤吧?”
研究员摆手:“哪里哪里,是我先私闯民宅的,你们能谅解真的很感谢——所以那实验品?”
钟溪看向林,林说:“不给,我捡到了就是我的了。”
钟溪像是看着自己家的熊孩子在外面耍无赖,无奈地对研究员说:“要不这样吧,明天我以个人名义向您的研究室捐一笔款,也是为了补偿,您看行不行?”
研究员一愣:“这……”
林一听钟溪要出钱,立刻扒着他的胳膊:“不行!不给!明明已经是我的了!”
钟溪对他这种病态的占有欲已经习惯了,没管他。
研究员说:“捐款倒是不至于,就是那猫……”
他想了想,叹气道:“算了,这事是我们理亏在前,那猫就交给你们吧。”
钟溪点头:“谢谢,那能麻烦问一问,那只猫是做的什么实验,和病毒什么的有关吗?”
“没有没有。”研究员说,“就是普通的观察实验,没有给它注射什么乱七八糟的,相信你们在医院检查也能看出来它是健康的了。”
钟溪点头,笑了笑:“只是以防万一问一问,麻烦了。”
研究员被林揍得不轻,捂着脖子和钟溪客气了几句,这才转身走了。
钟溪把他送走后,回头看林。
林抱着从楼下跑下来的猫窝在沙发里,气鼓鼓地盯着钟溪,学着动画片里的人生气时的做派,蹬脚翻滚,嘴里还在:“不给他们钱,也不给他们猫!哥,不给不给!”
钟溪叹气:“好,不给。”
林这才乖了。
钟溪坐在林身边,沉默了半天,才问正在撸猫的林:“你自小在哪里长大的?”
林正在撸猫,心不在焉地说:“边际星。”
他说的边际星系是指第七星系的边际星,钟溪却理解为第一星系的边际星了,他说:“军中吗?”
钟溪听说过相季阑喜欢把自己儿子送去军中磨练,看到林那骇人的身手,理所当然想到那里去了。
林奇怪地看着他:“军中?”
钟溪见他自己也不清楚,只好不问了,他摸了摸林怀里的猫,说:“明天还是带着它再去检查检查吧。”
毕竟是从实验室里出来,万一有潜在的病毒就不好了,以防万一,要不还是去首都大学研究员要个实验品的健康鉴定?
林说好。
晚上睡觉,林连哥哥都不想了,直接打开备忘录,记录了第十九天的想念。
【想钟溪第二十遍,他不嫌弃我,真好。】
晚安。
作者有话要说:相修泽巴巴等弟弟的消息,等到深夜。:,,,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