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溪满头问号。
林北辞面无表情地洗漱,面无表情地穿衣,把自己捯饬好了之后就在那闷头收拾自己的行李箱。
钟溪尝试着和他对话:“去楼下吃早饭吧。”
林北辞原本想不理他的,但昨晚他没吃多少菜,半夜就开始饿了,所以也没拒绝,默不作声地把行李箱放下,在门口等着钟溪。
钟溪带着他到了酒店一楼,温玉景睡眼惺忪,一个人坐在两人座上喝粥,看到他们来,随意打了个招呼:“早啊。”
钟溪点头:“航班不是下午的吗,你怎么起这么早?”
温玉景打了个哈欠:“早饭的粥不错,我喝完还要回去补眠,困死我了,到时候别忘记喊我一起去机场。”
钟溪点头。
在钟溪和温玉景寒暄的时间,林北辞已经自己拿好了早饭,冷着脸一屁股坐在温玉景对面,闷头吃早饭。
钟溪:“……”
餐厅中的四人桌已经满了,只剩下几个零零散散的二人桌,原本钟溪还想着趁着林北辞吃早饭吃得心情很好的时候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没想到林北辞竟然都不想和他坐一起了。
钟溪很困惑。
只是干站在这里也不是个事,钟溪只好自己随便端了碗粥,找个离林北辞比较近的座位坐了下去,余光一直在打量林北辞。
温玉景连粥都不喝了,啧啧称奇:“吵架了?”
林北辞回了他一个死鱼眼。
温玉景兴致更浓了,把餐盘往旁边一推,兴致勃勃地说:“哎,和我说说呗,他怎么着你了?”
林北辞抿唇喝了一口粥,想了想,还是往前轻轻探身,挨着温玉景的耳朵小声问他:“你和周浔很熟吗?”
温玉景一看有戏,说:“熟,熟的不得了,他现在住的房子都是我介绍给他买的,你说熟不熟?”
林北辞也没兴致吃早饭了,悄咪咪地问:“那你知不知道,他身边有没有一个姓林的朋友?”
温玉景:“林?”
林北辞:“啊,也不知道是姓林,还是叫林,反正就是名字里有林的,不管男的女的,啊?有没有?”
温玉景仔细想了想:“好像没有吧?就他那种臭脾气,朋友少得要命,我一只手都能数过来,没听说过他有什么‘林’的朋友啊。再说了,正常人谁敢和他做朋友啊。”
林北辞古怪地看着他:“你好像也不是什么正常人吧。”
温玉景哼了一声,特别傲娇:“要不是当年他哭着喊着求我,我才不和他做朋友。”
林北辞虽然生着周浔的气,但是一听到温玉景这样造谣,顿时不开心地瞪他:“那我怎么听说,当年是因为我家周浔,你才出头的?”
温玉景无法反驳,只好哼哼哼。
林北辞气得在桌子底下踩他的脚。
温玉景正胡乱躲着,放在桌子上的手机突然亮了,他比了个“暂停”的手势,表示自己请求存档暂停,要去忙国家大事。
林北辞很贴心地停下了脚,表示准了。
温玉景划开手机,发现消息是钟溪发来的。
【周浔[欠我一顿饭]:你快问问他,是不是在生我的气?】
温玉景乐了,抬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眉头紧锁的钟溪,抿唇一笑,啪啪戳消息。
【找一个长期饭票:生了,可大的气了,你到底怎么招惹他了?】
【周浔[欠我一顿饭]:我怎么知道,昨天晚上还好好的,一大早起来就突然这样了,怎么问都不和我说话。】
【找一个长期饭票:我帮你问问?】
【周浔[欠我一顿饭]:好,快。】
【找一个长期饭票:那,饭?】
【周浔[欠我一顿饭]:请,请你吃,什么时候吃都行。】
钟溪简直要服了温玉景了,这么个身价上亿的当红明星,不知道怎么的就非得喜欢蹭吃蹭喝,一点破事都要人请吃饭,周浔不知道迷迷糊糊被他坑了多少顿饭。
温玉景回了个“ok”的表情包,装模作样和林北辞说了几句废话,就很快就回了消息。
【找一个长期饭票:他问我,你有没有认识一个名字里有林的人。】
钟溪满头问号,林?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他将昨晚的事情仔仔细细梳理了一遍,脑海中突然闪过写着“林”的标签纸,一个不可置信的念头闪现脑海。
林北辞……
该不会是在吃自己的醋吧?
他越想越觉得有可能,毕竟林北辞现在还以为自己只是孟寒灯,哪怕喝醉后露出点意识,但是断片后就什么也记不得了。
吃醋的林北辞……
钟溪第一次见。
温玉景把手机关上后,正要继续吃饭,一直在那等着的林北辞见到他处理完“国家大事”了,顿时腿起角落,一脚踩在了温玉景脚背上。
温玉景还想着吃完早饭回去补一觉,所以穿着棉拖鞋就下来了,当即被踩得龇牙咧嘴,捏紧了勺子才勉强没有崩形象地跳起来。
林北辞爽了,优哉游哉把脚收了回来。
温玉景晃了晃脚,没好气地说:“属驴的吗你?踹人这么疼。”
林北辞哼,继续喝粥没理他。
这时,一直在不远处喝粥的钟溪终于走了过来,林北辞顿时把头埋在碗里,赌气得不想理他。
钟溪居高临下看了温玉景,冷淡道:“你吃饱了。”
用的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
温玉景:“???”
我没吃饱啊。
钟溪见他不动,再次强调:“温玉景,你吃饱了。”
温玉景:“……”
强行吃饱的温玉景迷迷瞪瞪被钟溪赶出了自己的座位。
把倒霉的温玉景请走后,钟溪脸色难得有了点笑意,他看了看林北辞餐盘上的东西,轻声问:“这些够吃吗?要不要我帮你再拿点?”
林北辞不理他,埋头吃吃吃。
钟溪哄他:“怎么了,生气了?”
林北辞闷声说:“吃饭呢,别和我说话。”
钟溪只好等,等到林北辞把餐盘里的东西吃完了,才又问:“能吃饱吗?”
林北辞低着头,哼唧着说:“吃少点,这样就不会长胖了。”
钟溪被噎了一下。
钟溪尽量保持微笑,说:“你一点都不胖。”
林北辞:“哼。”
钟溪唯恐他再吃自己的醋,想要解释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比较好,只好转移话题:“中午我们吃火锅,好不好?”
林北辞眼睛一亮,但是很快就黯淡下去了。
他有些难过地想,突然这么轻易地就让他吃求了好久的火锅,难道那个“林”是真的存在的,周浔觉得愧疚,所以这是给他的补偿吗?
钟溪一看他的脸色就暗叫糟糕,这还不如不转移话题呢。
林北辞更蔫了。
林北辞数据混乱,不是一天两天能稳定好的,钟溪花费了好久都没能拨正完全,此时看到他自己吃自己才醋都能吃到自闭,无奈地揉了揉眉心,突然有了个极其危险的念头。
他低下头和许寒章发了个消息。
【浔啾啾:我打算,解除他的一部分记忆权限。】
许寒章秒回:【你疯了??】
钟溪回:【他现在情绪稳定,不会像之前那样发疯了。】
许寒章正要破口大骂,就看到钟溪又回了一句。
【浔啾啾:更何况,我在他身边。】
许寒章直接被噎了个半死,瞪着屏幕看了半天,才气得把手机摔了出去。
见许寒章不回复了,钟溪悄无声息松了一口气,抬起头看,眼尖地捕捉到林北辞难过的眼神,只是他看到钟溪抬起头,立刻装作若无其事地低下头,百无聊赖地拨着餐盘里的橙子皮。
钟溪心尖一软,说:“还困吗?时间还早,要不再去睡一觉?”
林北辞昨天把自己气得睡不着,闻言点点头,像是霜打的茄子,跟着钟溪回了房间。
他吃饱喝足,浑身懒洋洋的,趴在床上没一会就睡着了。
钟溪坐在床沿,垂着眸看着他的睡颜半天,才轻轻闭上眼睛,将手指按在了林北辞的眉心。
指尖微微一亮,无数数字代码宛如流水似的灌入林北辞的眉心,三秒后,瞬间消散。
林北辞本来在做着他把一个叫“林”的看不清楚面容的人按在地上暴打的美梦,正痛快着呢,突然感觉一股无形的力量扯着他的腰,一把把他给扯翻在地。
林北辞在梦中,逻辑根本不清楚,他本能以为是钟溪在拦他,顿时回头咆哮道:“你还护着这个狐狸精!!”
一转头,就看到了一个十几岁的半大少年正站在自己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林北辞一呆,茫然看着他。
那少年俯下身,将他轻轻抱在怀里,小声地说:“不怕啊,哥哥会保护你的,有哥哥在。”
林北辞疑惑,在那少年的怀中微微偏头,扫见了一旁的屏幕。
那上面显示着一行字:星历932年,11月9日23:25:01。
自称哥哥的少年抱着他,两人像是躲在一个巨大的衣帽间里,没有灯,只有一旁的百叶窗洒进来一缕缕的灯光。
外面有人在说些什么,林北辞没听清,因为他哥哥伸着手紧紧捂住他的耳朵,像是怕他听到似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旁的门突然被打开,有个身形高大的男人逆光走来,一把扯住他哥哥的手甩在一旁,冷厉道:“一个‘废品’有什么好护着的?!滚开!”
哥哥——相修泽连滚带爬地再次扑到林北辞身边,浑身颤抖着把林北辞护在身后,咬牙道:“父亲,相林他不是‘废品’。”
相季阑冷冷地一巴掌甩过去,看着林北辞的眼神全是厌恶:“我再说最后一遍,他不姓相。”
相修泽被打得歪倒在一边,眼泪直直往下掉,但还是倔强地哽咽道:“他是我弟弟,不是废品。”
相季阑冷笑一声,说:“你叫他弟弟,但是你看看他,他理你吗?没有七情六欲的人,和仿生人有什么两样?不要再胡闹了,把他交出来,立刻送去第四星系边境军方。”
相修泽浑身一抖,愕然道:“可是边境星系不是要打仗了,为、为什么要把他送去?”
相季阑道:“所有星系的‘废品’已经全部交由军方投往前线。”
相修泽不可置信:“可是林才五岁,他还……”
相季阑直接不耐烦地上前,一把抓住林北辞瘦弱的手腕,将他扯得一踉跄,堪堪站稳了。
哪怕相修泽为了他都要和相季阑打起来了,林北辞却事不关己似的,呆呆站在一旁,虚无空洞的眼睛盯着虚空不知道哪一点,像是还未开机的仿生人。
星际发展数千万年,人类也在不断成长进化,不知道是从哪一年开始,第一星系出现了一例情感**完全为0的人,起先所有人都以为这只是个特例,毕竟在人类进化史上,优胜劣汰,总会出现天生缺陷的人。
并没有人把这个情感全无的人放在心上。
直到二十年后,那一特例在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无情无欲中悄无声息地崩溃,在星系联盟日,只用了一把手指长的小刀身处闹市区,杀了二十余人。
特例不通情感,不知疼痛,哪怕是被击中了手脚身体,却眉头都没眨一下的连续伤了三人,最后被击毙。
普天同庆的联盟日,血流满地。
在接下来的五十年中,每个星系有有了成百的“特例”,他们的情况如出一辙,全都不同情感,与此同时在同社会接触时,无一例外全都有着反社会人格障碍。
之前,所有人称他们为“特例”。
后来,血流的多了,便称他们为废品。
对于全星系来说,像这种人,只是人类进化史上无意中遗留下来的废品罢了。
在他们看来,人类高于万物,只因为他们有情感,而这些只受本能驱使的废品,不过只是披着人皮的野兽。
无论给他们多少情感,他们都不会给予一丝一毫的回应。
相季阑掐住林北辞的下巴,让他抬起头看向自己。
哪怕被这样对待,林北辞的眼神依然是空洞无神的,他冷漠地看着相季阑,那眼神,竟然让人分不清楚,到底他是个冰冷的死物,还是他所注视着的人是个死物了。
相季阑看了他半晌,将他扯出衣帽间,身后有人一把把林北辞揽着腰抱在怀里。
相季阑转身:“走。”
相修泽吓得脸色惨白如纸,连忙爬起来跟着跑:“父亲!父亲不要!”
相季阑脚步不停,身后跟着好几个黑色西装的人,不知道是不是军方的。
相修泽跟着跑了半天,大概是终于知道自己阻止不了,立刻改了话:“等等!父亲,我也要去!”
相季阑终于停下步子,微微挑眉:“你去做什么?”
相修泽讷讷道:“我只是想送送林。”
相季阑看了他半天,才嗤笑一声:“你最好不要打什么鬼主意。”
相修泽小声说:“我知道。”
相季阑这才准了他跟上去。
相修泽跟着跑出了家门,还没走两步,就听到有人叫他。
“修泽?”
相修泽一回头,就看到一个半大孩子正站在一旁,正疑惑地看着这一群人。
相修泽愣了一下:“钟溪?你怎么来了?”
钟溪走了过来,礼貌地和相季阑颔首:“叔叔好。”
相季阑神色冷淡地点点头,没有多说话。
钟溪这才和相修泽说:“我……我爸妈不在家,想来找你去我家住。你们这是……要出门?”
相修泽勉强扬起一抹笑:“嗯,抱歉,可能一时半会回不来。”
钟溪点头:“好的,那你们先忙。”
相修泽转身跑到了相季阑身边。
钟溪疑惑地看着奇奇怪怪的一群人,透过缝隙,突然和一个孩子的眼神对上了。
钟溪一愣,有些茫然地看着被一个男人抱在怀里的孩子。
那孩子眼神涣散无神,明明方向好像是在看他,但又没有任何聚焦,让钟溪一时间确认不了他到底是不是在看自己。
钟溪尝试着跟了几步,想要看清楚那孩子的眼睛。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那双眼睛明明没有任何情感波动,却让钟溪感觉,他好像是在哭着向自己求救。
只是仔细看去,就能发现,那双眼睛里什么都没有。
什么求救,什么哭,都只是他的错觉。
好奇怪的孩子。
***
林北辞突然张开了眼睛,一把抓住了旁边钟溪的手。
钟溪正在看手机,忙回握住他的手,唯恐他再失控:“林?我是钟溪。”
林北辞神智不清,眼睛睁开却根本聚焦不了,他仿佛是沉浸在梦中一时半会出不来,嘴唇张张合合半天,才喃喃道:“钟溪,救我。”
钟溪呆怔地看着他,突然俯身把他抱住。
作者有话要说:新年快乐!
本源世界的事情会在最后一个世界单独写出来,现在的回忆杀就这一段,不要害pia!网,网,,...: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