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石门宛如天堑般斩断所有去路, 一袭白衣身影负手而立,面上布满寒霜。
曲洛歌已经试了很多办法,可这石门坚不可摧, 根本无法撼动它分毫。如今之计, 唯有——
曲洛歌眼底掠过精光,他正想回去找人弄来火药炸开此门时, 石门却传来声响。
一直紧闭不开的石门,正缓缓往上升, 露出通往幽冥山山顶的路。
曲洛歌微眯起眼,一黑一红两道身影正随着石门冉冉升起,慢慢露出全貌。
“师父!”巨门终于完全打开,曲洛歌看到一身红衣的宋情站在自己面前,惊讶中又掠过几分惊艳。
在他记忆中,他的师父从来都是与白色为伍。白, 好像生来就是属于宋情的颜色。不喜不怒, 无欲无求,端的是仙人风骨。
可换上红衣的宋情,却如仙人坠落凡尘,无端沾惹上烟火气, 多了几分……绮丽旖旎的浮想空间。
曲洛歌正欲上前,宋情却叫住他,“洛歌, 你回去吧。”
“师父……”曲洛歌目光微滞。只听得宋情用着平静无波的声音, 缓缓说道:“我已经决定留在幽冥教, 与厉锦成亲,你走罢。”
曲洛歌整个人如遭雷噬,可余光扫到宋情旁边那抹黑衣时, 他顿时咬牙切齿:“师父,是不是姓厉的威胁你?你不用怕他,今天弟子便是死在这儿,也决不会让你受他胁迫!”
话音刚落,他运掌马上攻向一直不作声的厉锦,可这一掌却生生在半空停了下来——
宋情挡在了厉锦身前。
“师父……”曲洛歌无论如何也不相信,有一天,宋情竟然会挡在厉锦身前,站在自己的对立面。
“洛歌,我已经说了,我与厉锦将在明日成亲。此事我意已决,你莫要再惹事生非。”
这种话曲洛歌如何能信?
“为什么?”
宋情眉头轻蹙,他看向自己唯一这名弟子,眼底泛起忧伤:“厉锦已经知道了当年的事,他仍执意要与我成亲。我……我当年曾在你师伯临终前立过誓,此生必定会让厉锦顺心遂意。”
曲洛歌一张脸当场没了血色。
如果,此刻宋情用其他理由来搪塞,他自然会不顾一切与厉锦拼个你死我活。可是……宋情却说,是为了温玉轩。
从小到大,曲洛歌知道,他的师父强大、冷漠,身上唯一的逆鳞,便是他那位死去多年的温师伯。
温玉轩,那是宋情一生的遗憾,也是不容任何人逾越的红线。
曲洛歌比这世间任何人都明白,宋情此刻不是为了厉锦妥协,而是……为了温玉轩。
事已至此,曲洛歌自嘲地笑了笑,他赢不过他师父心中那位温师伯……
曲洛歌走了。
等那道雪衣身影消失在视野中,宋情藏在袖下的双手死死握紧,微侧过头,他的声音如严冬寒冰,不带一丝温度。“这样,你满意了吧?”
“满意。”厉锦从背后环住他的腰,将这抹绝色身姿揽入怀里。头靠在宋情的肩膀上,唇似有若无地吻着精致的耳廓,厉锦话里还带有几分不满。“夫人这般护住为夫,为夫十分感动。不过,下次别再把我爹搬出来了。”
他轻啄着宋情的耳朵,喃喃道:“记住,本座与夫人伉俪情深。夫人愿意留在幽冥山,皆因心系本座,难舍难分。知道吗?”
说到最后,他轻咬了下圆润的耳垂,成功地引起怀里人一阵颤栗。
许久之后,空气中才传来一句淡淡的“知道了”。
*
初十,宜婚嫁。
幽冥山的彩灯红绸从山脚挂到山顶,魔门诸人想不到,不久前他们才在这儿庆贺孙从与林兰儿大婚,如今又上来吃另一场喜酒。
不过,比起弑主夺位却被反杀的孙从,重新夺回教主之位的厉锦更为诡异。他要迎娶的,竟然是当年名动一时的前任云烟宫宫主宋情。
这消息传出来时,整个江湖都沸腾了。无人敢信,先不说男男成婚世所罕见,单就厉锦与宋情这两人而言,正邪有别,特别两人还差了一辈。这如何能成亲?
偏偏云烟宫默不作声,幽冥教这边广发请贴,邀请魔门众派人士参加。眼下不少人上山,心中满怀好奇,这年轻气盛的魔教教主如何迎娶一位已过不惑之年的前辈?
这厉锦莫不是疯魔了?
无数双眼睛都在好奇,都在等着看笑话。可当一双红色身影在喜庆的唢呐声中款款走入众人视线中时,所有人的呼吸不自觉屏住。
魔教教主自是貌若潘安,丰神俊朗。可他身边这位,同款红色婚服穿在他身上,一张清冷出尘的脸不见喜怒,宛若仙人下凡,美艳不可方物。
“天啊,这就是当年打败厉飞元的宋情?这也……天香阁的头牌在他面前都只能端洗脚水了!”
“刚才谁说他年纪大的,要是能让我娶这样的老婆回家,我折寿十年都成!”
“这真的是那位宋宫主?那脸怎么看着比十八岁的小姑娘还要水灵?”
……
在场宾客无不被这对新人的相貌所惊艳,尤其是宋情。刚才这些人本来都打算看厉锦笑话,现在一个赛着一个羡慕起他来。
如此绝色,世所罕见!
不过,想占有这样的绝色美人,怕也只有厉大教主才有资格了。
这一对璧人在魔门群雄的见证下,先拜天地,后拜高堂。所谓的高堂,便是摆上温玉轩与厉剑秋的灵位。
宋情盯着刻有“温玉轩”三个字的灵牌,眼中竟隐隐泛起泪光。可是很快,站在他身边的男人用着只有他俩才能听到的声音,说:“夫人,逝者已矣。来者可追,何姨……可还等着明天见你呢。”
宋情闭上眼,终是断了所有念想。
厉锦向他许诺,他俩成亲后,他会放了何素。
“二拜高堂。”喜娘高喊。
他终究……还是低下了头。
泪,从眼角滑落,很快划过脸颊消失在衣领之内。
在所有宾客看来,这是一双无比登对的璧人。这场婚事,羡煞了多少云英未嫁的魔门少女,又让无数成名英雄深叹厉大教主艳福不浅。
好像,一切都是那么令人欣喜……
*
红烛高燃,照得窗台上那个红色的“囍”愈发鲜艳。
厉锦推门而入时,见到的,便是“囍”字下面,那抹负手正在遥望夜空的红色身影。
嘴角勾起,他刻意放轻脚步,来到宋情身后时,突然从怀里掏出一物件,兜头罩住眼前人。
“!”宋情只觉得视线被一片红色遮盖,他正想伸手,却被身后人紧紧抱住。
“别动。”厉锦贴着他的耳,轻声道:“洞房花烛夜,你让我当回新郎官,掀次盖头。”
虽然用不入流的手段逼得宋情嫁给他,可厉锦还没丧心病狂到让心爱之人凤冠霞帔跟自己行礼。今日大婚所用的服饰,两人皆为同款。
但到底是个男人,特别想到这如天边明月的人竟然真的被自己占有,厉锦心中那股渴望极剧膨胀。
他扳过怀里的人,宋情看不到,他的表情极为郑重,手捉住红帕一角,慢慢的,他揭下了新娘的红盖头。
好像少了任何一个仪式,他都不算真正与宋情成亲。
揭下红盖头,接下来便是共饮合卺酒。他从桌上端起两只小酒杯,将其中一只塞进宋情手里,“夫人,来,喝过合卺酒,我们长长久久。”
宋情盯着手里这只杯子,目光复杂。可事已至此,他也没有退路了。
两只手交缠,宋情与厉锦同时饮下手里的酒。
一切礼节完毕,厉锦心中那簇火已越烧越旺。他握上宋情的肩,声音变得沙哑,“良辰美景,夫人,我们不如早些就寝吧。”
他所说的“就寝”自然不是单纯盖上被子睡觉,或许是与宋情成亲这事令他太过高兴,厉锦今晚说话带着些文绉绉。
可他那双眼含着的,却是赤/裸/裸的欲望,属于男人最原始的生理欲望。
宋情被打横抱起,然后以一种急切到不太温柔的方式放在床上。当男人的手伸到他腰间时,他按住对方,声音晦涩,“厉锦,你会后悔的。”
厉锦抬眼看他,眸色渐渐黯下来,“若是此生得不到你,我才会后悔。”
当年,他爹便是怯弱才会留不住宋情,可他不是温玉轩。他不会让宋情从他手心逃走!
“你我成亲,本就是罔顾人伦,他日我们必遭天谴。”
宋情声音压抑着痛苦,可厉锦却扳开他的手,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天谴?哼,你与我爹不过是师徒关系,真论起辈份,顶多,我就叫你一声师叔。不过嘛……”
他凑到宋情耳边,笑得轻佻孟浪,“你我也不是头一回欢好了,说起来,上回还是师叔你主动的,不是吗?”
“你——”宋情眼底掠过怒意,他伸手正欲打向男人,却被对方轻轻扣住手腕,随后整个人被压在大红喜被上。
“春宵苦短,夫人,我们还是莫要再浪费时间了。”
纱帐被拉下,遮去了一室春光……
这一夜,厉锦自然是享尽了乐。
日上三竿,新郎官神清气爽拉开纱帐,身体的餍足让他如沐春风。枕边人也已经睁开了眼,厉锦没有召侍女进来,自己起身穿好衣服,随后又“服侍”夫人更衣。
“你说,为什么男人就不用画眉呢?”厉锦抚过宋情的脸,目光染上几分迷醉。
新婚第二日,丈夫替娘子画眉乃是当地一个习俗。厉锦想跟宋情做着世间夫妻所该做的事情,可是,总有些遗憾。
宋情的眉不粗不淡,无需妆扮,自是美到恰如其分。他若是画上一笔,无异是画蛇添足。
这般想着,厉锦正想打趣几句,可突然间,他面前这人脸色极剧惨白。
宋情一手捂住自己胸口处,下一刻,他吐出大口鲜血,整个人软绵绵倒进了厉锦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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