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府。
温桑若接到宫中传出来的旨意,听到圣旨上的内容后,无法抑制地颤抖起来。
她因为当日的错误,已经丢掉尊荣,被困于白马寺一载有余,父皇为何还没有消气,还要咄咄逼人至此?
帝王之女,却只有郡主的身份。从今往后,她在这帝都圈子里还有脸面可言吗?
“公主!公主!!”瑶夕见温桑若跪倒在地面上,连忙惊叫着把她扶起来。
温桑若右手扣着瑶夕的手腕,修剪得极好的指甲嵌进肉里,瑶夕脸色立马就白了,只是担心触怒温桑若,这才暗暗咬着下唇,强忍疼痛。
有其他宫女递过来茶水,瑶夕接过,想要给温桑若喂一口茶,“公主,你先喝口茶。”
“啪!”
温桑若袖子一翻,将瑶夕手里的杯子打翻到地上。杯子破碎,发出沉闷的破损声。
“备马车,本公主要去寻封易。”这时候她已经不再称呼封易为“易哥哥”。
瑶夕退下,刚走两步,温桑若就猛地起身,“不,备马车,本公主要进宫。”
马车行到玄武门前,温桑若就被御林军拦下了。
“公主,陛下有令,您今日不得进宫。”御林军左都统擦着汗,拱手对温桑若道。
“今日不得进宫?那明日呢?”
御林军左都统讪笑,“公主,不如您等等,臣进宫询问陛下。”
温桑若险些咬碎自己的银牙,这时候去问这种问题,不是让她自取其辱吗。
“不必了。去齐府。”
马车调转,往齐府而去。瑶夕受不了马车内的诡异气氛,跪倒在地,匆匆忙忙为温桑若倒了杯茶水,“公主,饮茶。”
上首之人始终没有动作,瑶夕一直维持着把茶杯往前递的动作,直到马车行到齐府前。
齐府。
齐府之人也已得知温始下的那一道圣旨。齐大夫人脸色煞白,一开始她儿子和大公主赐婚时,齐大夫人还觉得这是一桩天赐良缘,可现在,有这样遭到陛下厌弃的儿媳,她儿子未来的仕途还能讨得到好吗?
“这这这……老爷,陛下怎么会突然下这道圣旨,对泽儿的仕途会不会有影响?”齐大夫人扑到齐大老爷身边,握着他的手臂,惶恐道。
齐大老爷正心烦着,见齐大夫人这副惶恐不安的模样更是烦躁,一把将她挥开,“陛下的心意岂是那么好猜,现在最重要的是弄清楚大公主到底做了什么,惹得陛下突然动怒削她为郡主。”
呵斥完齐大夫人,齐大老爷抬头去看齐阁老,“父亲,您可知……”
齐阁老摆手,轻叹,“陛下的心意,我已经看不透了。”
齐俊泽坐在末位,低着头不知思量着什么。
这时,外面有下人来报大公主上门,齐府众人出来迎接温桑若。
温桑若走到齐钧泽身边,主动挽住他的手,笑着对齐阁老说:“祖父,我们进去吧。”
齐阁老看着温桑若这般与以往相差甚远的作态,没流露出什么态度,倒是齐夫人,脸色十分难看。
齐钧泽目光落在与温桑若相挽的手上,嘴角突然微微勾起。
齐钧泽压低声音道:“公主怕了吗?”
她之前还能保持若即若离、高高在上,是因为温桑若知道,即使她做错了事情,以温始的心软也会保留她公主的尊荣。
但她猜错了。
若是父皇登基,三皇兄继位,她的处境只会越发落不得好。
等到了这时,发现自己连唯一拥有的尊荣也不保,温桑若就开始慌了,就做不到之前那般冷静,进退有度若即若离。
“公主,你看,你说我不过如此。但你还是对我服软了。”齐钧泽抬手为温桑若别好鬓角有些散乱的碎发,在她耳边轻轻呵着气,“你的矜贵,其实也不过如此。”
遇到挫折,便也消散。
温桑若闭一闭眼,“形势如此,我也不是输给了你。”
齐钧泽看着她,心中涌起一股近乎暴虐的快意。心中求而不得的执念一下子就消散了大半。
——金丝雀被圈养在笼子里,因其矜贵而自傲。如今有人把笼子打开,让她遭受风雨,金丝雀傲骨便轻易被折。
这种滋味,实在让人觉得美妙。
“公主,看到你这样,我实在欢喜。”
“为我生个儿子吧,有你我血脉的孩子,一定足够出众。”
*
温始病得越发严重,渐渐地连笔都有些握不住,经常和封易、温慕说着说着话就闭着眼睡着,等醒过来后一问时辰,方才知道自己又睡了许久。
温慕原本性情活泼,如今却是越来越有一位为君者的气度。
封易在御林军中的职务又往上提了一级,他又从将军府搬进了皇宫,每天除了出勤,其余时间基本都守在温始身边。
明明知道这是构建的世界,但他生活在这里,这里的每个人都是有血有肉有爱有憎,如果他不付出感情,又怎么能让温始待他如往昔,让温慕与他的关系越发融洽。
第一个世界里,他还能小心置身于外。等到了第二个世界,他明明还是能分清与现实的界限,但也有些沉迷于这个世界了。
可心中的警钟刚刚敲响,觉得这般作为不妥,看到温始和温慕时,那些警惕又全都溃败。
“陛下。”封易小心扶起温始,亲自喂他喝药。温始喝着喝着,突然剧烈咳嗽起来。
洁白的手帕染上一滩血,渗透整张手帕。
手里端着的药好像一瞬间变得无比烫手,“哐当”一声,碗在地上碎开,墨色的药溅到封易的衣摆,把他身上月牙色的长袍弄脏。
太医院几乎所有太医都被请来,最后是太医院院正亲自道出结论,“殿下,封大人,陛下的身体已经撑不住了。怕,怕也就在这几日了……”
“什么叫撑不住了,给本殿下开药!”
“这……”太医院院正与身后的太医们彼此对视,硬着头皮回道,“陛下的身体已经越来越衰弱,臣等如今已经不敢下重药了,只能开些温和的药减轻陛下的痛苦。”
温慕身子下意识往后退开一步,封易扶住他。
“也罢,开药吧。”温慕摆摆手,浑身力气像是被抽调一般。封易闭上眼,疲倦漫上心尖,让他整个人一瞬间有些茫然。
一直到了入夜,温始才轻轻睁开眼。
“陛下……”守在旁边的陈忠轻轻走上前。
温始目光落在头靠头睡着的温慕和封易身上,示意陈忠扶着他坐起来。
“这两个孩子感情越来越好了,这片江山留给慕儿,有易儿时时刻刻在慕儿身边劝诫提醒,朕没有什么不放心的。”
“陛下……”陈忠眼睛酸涩起来。
“朕病了那么久,你也早该料到这一日。”
“奴才……奴才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奴才还能伺候得动,陛下怎么就……”
温始摇头轻笑,“谁又争得过命数呢?”
相比起他梦中所看到的一切,如今他五子安好,边境平稳,储君已立,易儿也能平平安安过好自己的一生。他又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温始唇畔染上笑意,目光落在虚空处,视线所及之处明明只有黄色的床幔,他却觉得自己看到了过往诸事,看到了他与封易的父亲少年意气结交的岁月,看到了这万里如画江山……
“陛下,您要不要喝些水?”陈忠轻声问了一句。
床上的人眼睛紧闭,没有回答。
陈忠又出声问了一句。
他意识到不对,抬起手想要去探一探温始的呼吸。
身后有人快步走过来,俯下身子搭在温始的手腕上。
却连那微弱的脉搏声都感受不到。
封易好像承受不住身体的重量一般,猛地倒退好几步,撞倒身后的桌子。
哐当哐当,桌子上的东西噼里啪啦碎了一地,把昏沉睡着的温慕吵醒。
“怎么……”温慕的话语全都堵在了喉咙里,因为他看到,那素来宁静雅致的少年,眼泪流了整整一脸。
嘴唇发白,身体颤抖,无尽的哀伤自他身体透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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