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芳心向阳
乔小橙没有说话, 脑子里却是翻江倒海。周渔坐在她面前, 看她一脸凝重的沉思，只觉得能够这样面对面坐着, 哪怕一句话不说, 也没什么不好。
乔小橙确实是没空理他, 她想了很久, 这么多年来, 自己确实没有见过出生证明。但是这也不奇怪啊。说不定妈妈不小心丢了呢？
鬼知道周渔说的是不是真的！
对！她猛地醒悟过来, 盯着周渔看。周先生没等她开口, 就已经看出了她眼里的怀疑。他心里呻|吟一声——当时为什么要分手？！那时候她多乖啊，说什么信什么。傻狍子一样。
乔小橙果然开口就是质疑：“你这个人, 满嘴谎话, 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看吧？周先生毫不意外, 这小东西还没开口他已经知道下句话是什么了。他说：“小乔, 我之前确实骗了你, 这不对, 我承认。但是当时在赵歧那边，我总不可能直接暴露身份过去, 对不对？”
乔小橙眼里疑云更甚——周渔为什么会跟她出现在同一组任务里？！他早就知道自己要去沸点科技？怎么知道的？
她还没问出口，周渔立刻抢了话头，问：“说起来我还没问你, 你去沸点科技干什么？”
这话却是问得恰到好处, 乔小橙本是疑心他监视自己, 被这话一堵, 倒是难以兴师问罪。周渔更是立刻再补了一句：“要不是当时你跟阿杜联络，用了我家里的wifi，被我发觉，那你现在还有命在吗？”
这话半真半假，真在他确实是通过wifi发现了乔小橙发出去的邮件。假在他当然知道乔小橙去沸点科技的业余组是为什么。
而最后一句，关心之余，也点出了自己并无恶意。甚至还有那么一丁点儿功劳。
乔小橙果然气势稍微弱了一些，她本来就不是个强势的人。这要是郑婍在，二话不说已经一拳过来了。乔小橙想了想，也对。周渔虽然欺骗了她，但这几次时间夹角，要说不靠着人家，也是不可能的。
这么多次逢凶化吉，他确实起到了关键作用。
她叹了口气，问：“关于我妈妈，你还知道多少？她生前有什么仇家吗？”
周渔心头大石微微着地，说：“这个说来就话长了。她的一生简直就是一场传奇……我还记得第一次跟她过的时间夹角……”一番话，他讲得又拖又水，一边讲还一边留意乔小橙的反应。
——当然是要讲久一点啊，一下子倒没了，不就得滚了吗？
他说：“屋子里有点闷，我们出去说，好不好？”
乔小橙当然没有跟他漫步精灵岛的心情，但是陈一桥的事，她想听。她说：“好吧。”
周先生心里有两个小人在旋转跳舞。两个人肩并着肩，沿着绿草如茵的精灵岛行走。发光的蝴蝶飞过来，栖息在乔小橙发间，像一枚闪光的宝石发卡。
乔小橙不忍惊动它，走得便慢了。
周渔也慢下脚步，说：“陈一桥是个好人。后悔大师就是从她开始分出派系，我们是所谓的清流。就是坚持原则，无论发生什么事，时间夹角内外都不杀人。龙……正，跟我们不一样。那个时候，他们隐瞒了一个惊人的真相，就是杀人过多的后悔大师会兽化。所有人都认为，时间夹角内杀人是没有代价的。”
乔小橙听得很认真，周渔故意将声音放低，她为了听清，当然就会走得更贴近他一些。两个人的肩膀不时摩擦，周渔说：“而兽化的后悔大师，尤其是生肖大师，对于其他人来说，却是近乎完美的滋补品。我这么说你可能没概念，所谓的完美滋补品，就是比如一个新人，吃掉一个兽化的后悔大师之后，实力可以直逼黄原原、米贝贝。”
这么说就直观很多了。乔小橙点点头，那要是吃掉一个兽化的生肖大师，只怕实力会更加恐怖。
周渔说：“当时圈子乱象丛生，后悔大师自相吞噬残杀的比比皆是。直到陈一桥出现，公布了杀人的危害，一些人才开始收敛。而此举也惹得龙正不满。当时我父亲跟陈一桥交好，他很赞成陈一桥的观点。”
乔小橙对这个比较敏感，问：“你爸爸跟我妈妈之间没什么吧？”
周渔可不希望有情人终成兄妹，他赶紧说：“绝对清白。我父亲是个很顾家的人。他跟我母亲感情很好。”
乔小橙不太相信——那时候周渔也是个小孩来着，大人怎么可能事事都告诉他啊？
周渔显然看到她眼中的怀疑，说：“不要乱想好不好？”这要出去了是不是还得去做个鉴定啊？
乔小橙不说话，周渔只好接着说：“后来我父亲和母亲都过世了，陈一桥也突然叛出，开始自立门户。我爷……我也很好奇这父母过世的真相，但没有人对我提起过。”
乔小橙说：“有没有可能是龙正杀了我妈妈和你父母？”
周渔皱眉，龙正是不是杀了陈一桥不好说，但杀他父亲不可能吧？那可是他的独子啊。他说：“我不知道。”
乔小橙说：“你就完全没有追查过？”毕竟现在的周渔，看起来也是个骄横的人物，总不可能忍气吞声，连父仇母仇都不敢去查吧？
周渔说：“我父母死的时候，我还小。跟随陈一桥离开之后，又去了国外。龙正手底下的事，我知道得不多。严格说来，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他了。我父母的死因，所有人的解释都是疏通时间夹角失败。这对于生肖大师来说，很正常。”
确实是正常。所以他甚至都不明白，乔小橙到底在求一个什么样的真相。
乔小橙说：“万一他们都是被龙正害死的呢？”
周渔说了句：“可能性不大。”乔小橙的目光又挟杂了点别的意味，周渔赶紧解释，说：“她死的时候，身份是乔欣。你看火化证明、身份证，是不是全是这个名字？这是一个完全崭新的身份，知道的人没有几个。当时要不是我继承了子午流注钟，我都不知道她死了。也正是因为我继承了这钟，我才从国外赶回来。”
乔小橙觉得这个理由站不住脚，就算是一个新身份，龙正也很有可能查到。她感觉出来周渔在极力把妈妈的死跟龙正划清界限。至于为什么，她猜不到。
周渔只看她的神情，就知道她并不完全相信。唉，让她变聪明真是一把双刃剑啊。
他不敢再沿着龙正的话题再扯下去了，于是开始说：“陈一桥喜欢狗，不是对守护生肖那种喜欢。而是像对儿子那种喜欢。以前她养了一只巴哥，丑爆了，但真是当儿子一样心疼……”
这些生活琐事，终于再次成功拉回了乔小橙的注意力。路边清露滴下来，带着浓郁的花香。周先生语调平和，声音充满金属般低沉的质感。然而心里却在叹气——想要一起散个步好难啊。
得想一路的台词。
乔小橙边走边听他讲起妈妈的一声旧事，中间夹杂了一些趣味，半点也不枯躁。她却听得红了眼睛。那是一个，她还没来得及了解的人。
她低下头，突然看见路边掉了一朵花。她捡起来，那是一朵白色的纱质假花，制作得却十分精致。花蕊还是珍珠，花瓣上嵌着亮晶晶的钻石。看上去像是戴在手腕上的饰物。
她触摸着花瓣，不用想也知道这是什么线索——精灵岛被绑架的公主留下的吧？
周渔当然也看见了这朵花，他立刻停下关于陈一桥的话题——慢点讲，讲得太多，下次就不好使了。他问：“这是精灵公主留下的？”
乔小橙说：“应该是。”
周渔说：“精灵公主的事，不要在陶老面前提及。”
乔小橙不解，问：“为什么？”
周渔说：“这个时间夹角难度本来非常低，陶老的恶身一定会在显眼处，火龙也肯定不危险。但是精灵国的公主却是个变数。”
乔小橙说：“什么变数？在这个时间夹角里，对于陶爷爷来说，真正的公主只可能有一个，就是他的妻子。”
然而周渔却早已经想到，他说：“正因为这样，才不能提。”
乔小橙不明白，周渔说：“陶老为人是很好不错，但是他对他的妻子感情非常深厚。且不说我们去救公主的困难程度，单说后果。如果他在这里见到了他的妻子，不愿意再回到现实中去，怎么办？”
乔小橙哑然。周渔说：“后悔大师并不是做慈善，万一雇主反悔，只能把队友陷入重重危险之中。”
对，就像李唯一他们那家人一样。
乔小橙已经吃过雇主不愿配合的亏，她沉默了片刻，说：“我知道这挺愚蠢的。但是陶老这么大年纪，他说不定没几天就死了。这是他唯一一次，还能见到自己妻子的机会。”生命无论长短都只有一次，无法复制，也无法重来。
那些逝去的人，无论再多眷恋、再多思念，终究不复再见。
周渔问：“你想帮他？”
乔小橙说：“我只是觉得，如果现在有一个可以让我见到妈妈的机会，我愿意付出一切。”
那还有什么说的？
周渔刚要说话，身后突然有个声音说：“我、我真的还能见到我的妻子吗？”
乔小橙和周渔同时转过头，看见贺一水跟陶想走过来。陶想几乎是在跑，但他的腿一直在发抖。他双唇嚅动，半天才又问了一句：“真的还能看上一眼吗？”
乔小橙有些为难地说：“陶老，这个我们都不能肯定，但有很大几率是可以的。只是……”
陶想说：“我知道，我刚才听见周先生的话了。”
周渔心中一跳——光顾着观察小乔的反应了，连陶想接近都不知道。
陶想却急急地拉住乔小橙的双手，语态激动：“我不会害你们，我就想见见她，就见一见也好。”
乔小橙怕他昏厥过去，赶紧说：“陶爷爷，您先别激动。我们去救公主。尽量让你们见上一面。”
陶想整个人都不一样了，像是镀上了一层光。
乔小橙心中忐忑，毕竟不是她一个人的事。周渔和贺一山或许早就看破，但一直没说。他们的顾虑是很有道理的。万一到时候陶想真的反悔，不愿离开时间夹角，也是个棘手的事儿。
陶想决定回去睡觉，他要养足精神，保持最好的状态。贺一水看看乔小橙，跟他一起回去了。乔小橙在发呆，周渔问：“在想什么？”
乔小橙说：“我在想，如果站在这里的是郑姐，她一定不会招惹这种麻烦吧？”
周渔嗯了一声，这是肯定的。郑婍一向就是个果决冷静的人。乔小橙有点不安，周渔却随即又说：“但如果是陈一桥的话，她会的。”
乔小橙抬头看他，他微笑着，其实是想伸手摸摸她的头的。但终究没有，还不到那个时候。
人们已经开始习惯，把一些不必要的善良称之为圣母，并且为之深恶痛绝。
但时间夹角太多丑陋阴暗，愿你披荆斩芨，依旧芳心向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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