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张恒渊番外（2）
张恒渊毫无留恋转身离开,对张振密夫妻来说无疑是巨大打击。
他们在人离开了好一会后，才双双跑去了二楼那间他们以为是张恒渊卧室的屋子。
屋子里收拾得很干净，床上只剩下个床垫。
所有的书架上都空空如也,窗台上也落了层浅浅的灰，一看就是很久没人居住了。
后来两人去问保姆才知,张恒渊已经有大半年没回来了。
而书桌上放着的银行卡和车钥匙也同样落了层灰。
此时阳光刚好照进屋内，阳光照到卡上的金色标志，反射出来的光刺得两人眼睛酸涩。
一张简洁的纸条上写了卡里的数额和密码。
除此之外，张恒渊还多写了几句话。
卡里有一千万。
这些钱是还给他们夫妻的,多出来的，张恒渊还给了那些年里他们为数不多的关心。
张振密喜欢用钱解决的事，张恒渊也用了同样的方法。
钥匙下压着的文件夹被罗琳抽出，刚展开一看，眼泪立刻喷涌了出来。
那是一张自愿放弃财产继承权的申明。
结尾处有张恒渊的名字和手印，甚至还有律师的公证证明。
是一份有法律效应的公证书。
“他是打算与这个家彻底分割啊！”罗琳哭着喊,那一刹那心口终于有痛意冒了出来。
两人后悔不该口不择言，后悔不该对长子漠不关心。
他们的偏心自己没察觉到，可等这回张恒渊把那丑陋的一面撕开时,二人才开始反思。
但就是那时,他们没意识到错过那次机会的话！
也许会错过那一辈子！
夫妻二人情绪低落了半夜,第二天又被接踵而至的工作绊住了步子，这一耽搁就是三个月。
等忙完手头上的事时，才发现张恒渊连手机号码都换了。
二人慌了，千方百计找去了[倪家饭馆]
这一问顿时大惊失色。
张恒渊已于一个月前出国深造,是用优秀交换生的名额去读硕士去了。
这个消息犹如晴天霹雳般让两人摇摇欲坠。
倪佚将张恒渊的新电话号码给他们，两人就在当场拨了通电话过去。
电话接通，张恒渊的声音从遥远的他国传来。
可也仅是如此,聊了几句后张恒渊说要上课去，而后挂断了电话。
那种疏离从电话线那头清晰传递了过来，让两人连软话都没还来得及说出口。
忙音响起时，张振密只觉得茫然若失。
直到身旁传来倪佚叹息的声音，那声音缓缓传入他的耳朵而后是心底：“这世上没有后悔药卖啊！”
这句话成了他后半辈子经常想起来的回音。
六年后，张恒渊留学回国。
立刻被成化市最有名的律师事务所聘用，成为了一名叱咤风云的大律。
而他一直住在[倪家饭馆]里，与倪佚一家共同生活。
张振密现在还记得他和妻子去倪家时的场景。
那时候倪家几人正在吃饭。
天气很热，饭桌就摆放在店门口，马上而立之年的张恒渊穿着件旧撇撇的体恤正在埋头吃饭。
这么晃眼看上去，那六人就是一家子。
妻子罗琳先上前开口，张恒渊淡淡地笑了笑，而后喊了声：“爸，妈！”
然后气氛就这样冷了下去，那对年迈的老夫妻瞟了眼没说话，看神情分明是有些不爽。
而那个戴眼镜的年轻人腼腆叫了人。
张振密知道那人叫杨潇，听说和张恒渊同样住在这里，是附近一所科研所的科员。
最后还是倪佚招呼他们坐下，这才让二人吃到了六年后和孩子的唯一一顿饭。
饭桌上有很大盘的大闸蟹，桌上其他人都忙着大快朵颐。
只有倪佚在拆卸壳，而他的面前已经堆了小山一样的壳。
没一会，晶莹剔透的小盘蟹肉就递到了张恒渊面前，他笑嘻嘻地吞下，而后抿了口黄酒。
那纯真得就像是孩子一样的笑意最终让夫妻二人什么都没说就灰溜溜地离开了。
此后……
张恒渊与他们的距离好似越来越远，后来的很多消息竟然只能从张恒希口中得知。
【大哥今天得了国家发的奖状。】
【哥成了律师事务所的合伙人，还把事务所规模扩大了一倍。】
【哥带着倪叔叔一家去国外度假了。】
【哥给倪叔叔买了套别墅，可叔叔好像不喜欢。】
【哥哥有女朋友了。】
【哥要结婚了，请你们去参加婚礼呢。】
他们坐在男方父母的位置上，第一次才正面看到了儿媳妇的长相。
婚礼很盛大，熙熙攘攘的人坐满了酒店最大的几个厅。
受了夫妻一跪的人是他们夫妻，可张恒渊搀扶着向朋友们介绍敬酒的却是腿脚不利索的倪佚。
那场婚礼，以他们目送张恒渊背着倪佚离开结束。
他们终在夫妻俩念叨着小儿子喜欢吃螃蟹的那天，同时失去了自己的大儿子！
***
成化市的冬天难得下雪了，市民们兴奋地在街上拍着雪花，街上满是笑脸。
车子被堵在路口不得动弹。
排在后面等待的一辆黑色轿车里。
助理频繁地看向后视镜，心里只默默祈求着老板别发火。
方才事务所正在开会，突然的一通电话让张恒渊脸色大变后立刻丢下所有人离开了。
可上路没多久，他们就被堵在了路上。
按照老大的性子，平时早骂他没有计划不知变通了。
可此时的老板低垂着头，将脸埋在了双掌里。
“老大！”助理轻轻喊道。
“停车吧！”
带着哭腔的声音从手掌中传来，张恒渊抬起头，眼眶通红，满脸泪水。
司机和助理都是大惊，连忙将车停下。
车还未停稳，张恒渊已拉开车门，就在二人的震惊目光中跳过栏杆，在人行横道上深一脚浅一脚的奔跑起来。
“老大你的大衣。”助理追了下去。
可哪还有张恒渊的身影，助理只能看到个小黑点消失在街角。
寒冷让脸上的泪水变冷，整张脸都在雪中结下霜花，让张恒渊跑动时脸上满是刺痛。
可现在顾不上其他，他只知道往前跑。
跑快点，再快点！
不停这样想着，脚上穿着的高档皮鞋却没有称主人的心，身体往前一划后，再次摔倒在地。
这个体面的中年男人在路上一次次跌到，又再次爬起来继续奔跑。
他好像感觉不到疼痛似地只知往前。
终于……他的目标出现在了眼前。
巨大招牌挂在医院大楼上，只寥寥几个人穿梭在大厅里。
这是成化市最大的私立医院，也是倪佚一月前摔倒后住进来的医院。
明明只是摔伤，明明……
刚进大楼没多久，温暖的热气就将张恒渊头顶的雪融化，他走出电梯时，浑身从雪白已经变成了湿漉漉。
“干爸怎么了？”
他一眼就看到靠在走廊墙壁上的杨潇，那微微弓着背在微微颤抖，右手上还提着取下的眼镜。
“医生让准备后世。”杨潇沉声答着，嘶哑的声音听就是刚哭过一场。
“为什么会这样，会什么？”
“这里有最好的医生、这里有全市最好的环境、这里有……”
说着说着，他就再也说不下去，身子一软跌坐到了走廊的长椅上。
“干爸在跟明宇说话，你等会再进去吧！”杨潇贴着他坐下，两人失魂落魄地抬头看着窗口外的雪花飘落。
人都说难过到极点时是哭不出来的。
张恒渊此刻就是这样的情况，心口有点钝痛，眼睛也有些痛，可眼泪就是流不下来。
他麻木地看着倪芳的两个女儿得到消息后也赶来了医院。
老大周倩玉两口子早些年放弃了当网红，老老实实地在老家开了家小超市。
开超市的钱也是倪佚资助，俩人就此沉稳了下来，老老实实种地开店，经营起了自己的生活。
二妹周佳琪反倒是成了个著名的田园类UP主。
两姐妹掠过坐在门外的二人，哭着跑进了病房。
过了没多久！是张恒渊记忆中的没多久。
几人相继出来，眼睛红肿的倪明宇示意张恒渊进去。
推开那扇门时，张恒渊犹豫了，他僵硬地抬着手放在门上，却不敢用力。
直到里面传来倪佚让进去的声音，张恒渊才推开了门。
倪佚半靠在床上，笑呵呵地指了指窗外说：“下雪了。”
“嗯！”
“到这来坐吧！”
张恒渊就像是个机器人，在倪佚的示意下，恍惚地坐到了床边还带着些温热的椅子上。
“这么大个人了，下雪也不知道打把伞。”
雪白毛巾覆上张恒渊的头，倪佚轻柔地给他擦着头，他却不敢抬头，只这么沉默着。
他的目光一直盯着雪白的被子，随着倪佚动作，被子也在晃动着。
可那白色刺得他眼眶发疼，心底有个声音叫嚣着撕碎那些白，他讨厌白色。
他就那么恶狠狠地盯着床单看了半天。
头顶上传来倪佚的声音，说了些什么张恒渊想努力去听，可他发现自己再怎么集中也听不进去。
直到最后一句话响起，他才犹如天塌了般一头栽到了被子上。
“接下来就该到你给孩子们剥螃蟹的时候了。”
那声轻笑成了张恒渊最后听到的倪佚声音，交代完这些事，倪佚就像是完成了任务般沉默下来。
等看着他们几人把午饭吃完后，床上之人再没了声响。
连走之前都怕他们饿肚子的倪佚，对他最重要的人，就这么静悄悄的停止了呼吸。
办完丧事，张恒渊回到了那座已经有些老旧的张家别墅。
那一晚，他给张振密夫妻剥了两只螃蟹。
笑着对他说，自己原谅了他们。
他听倪佚的话，原谅了曾经的伤害，也完满了他前半生遗憾。
张恒渊番外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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