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外三月天~桃花映红颜~迎面吹来的春风~回旋在我的心间呦~看见了别人成双对呀~何时我才能和姑娘把手牵哎~”
小铺里,店小二来往奔走,嘴里哼唱着小曲儿,丝毫不会因瘸腿受影响。
叶凌坐在店里,一言不发。他要离开太岳城,却不知该如何做。
不多时,老板娘嗑着瓜子走过来,说道:“你小子要是想留下,就跟着小二一起干活,老娘这里可不养闲人!”
叶凌闻言,站起身便要往外走,却被店小二拦下,急忙道:“满大街都是通缉你的告示,你现在若是出去,定然被他们捉拿,到时候咱们一起玩儿完!”
叶凌回头看向老板娘,脸上表情分明是“我留下是为你们好”。
老板娘冷哼一声,迈步到门口,依靠着门框,手里抓着一把瓜子嗑着,活像青楼那等着接客的女子。
小二嘿嘿一笑,对叶凌道:“咱老板娘就是刀子嘴豆腐心,你坐,想吃什么和我说,我让杨胖子给你做。”
杨胖子就是后边的厨师,这店里总共就他们三人。
“混小子,把这铺子当你家买卖了?什么时候你也能做主请客了?要不要老娘也去给他端茶递水,好生伺候啊?”
老板娘没好气的呵斥,手里把瓜子皮丟的满地都是。
店小二也不气,拿着笤帚过来扫,嘴里自然要说着服软的话,让老板娘再高兴起来。
叶凌运转着道力恢复伤势,待他完全如初,或许可以趁着夜色出城。
谢怜儿梳洗打扮过后,重新走出来,又是另一番风情:“
眉山远黛碧云羞,古韵盈盈曲水流。
玉露长风明月上,凝眸痴望意难收。”
还未等叶凌心思沉沦,老板娘便已经挡在了二人中间:“说事情可以,但别把眼睛长在我家小祖宗身上!”
这话恰似秋风堕叶,冷水盖霜,叶凌半点别的心思都不能再有。
谢怜儿既然不能帮他出城,他倒也无话可言,重新坐下,闭目凝神。
谢怜儿微微一笑,示意老板娘让开,她便走到叶凌身旁,轻声道:“大男人岂能没有些宽宏大量,戏词里尚有‘宰相肚里能撑船,将军额上能跑马’之句,何况你这方外修道之人?”
叶凌也不睁眼,缓缓道:“戏终归是戏,当不得真。真见了宰相,将军,你便知道了宽宏大量只是你对他们无用,能坐上那个位置,谁人不是心有山川之险,胸有城府之深。想杀人,用不了一个手指头。”
“所以他们现在想杀你?”
“我不知道他们想什么,”叶凌睁开眼:“这就是我要离开的原因,就好像一枚棋子,不会知道下棋者的意图,更无法判断你是镇子还是弃子,什么时候会被提。我只是不愿再任人摆布罢了。”
谢怜儿抿嘴一笑,指着老板娘道:“你倒是与我那姐夫说话很像,总爱说些下棋的话。”
老板娘白了他一眼,转身走开,边走边道:“一个个把自己说成棋子,就好像他们有多大用处一样,活该被人家从棋盘上踢出去!”
叶凌看向老板娘,又转头望向谢怜儿,谢怜儿便解释道:“我那姐夫也是朝里的将军,驻守在清霖城。”
“清霖城?”叶凌猛然一抬头,脱口道:“宋英峰!”
谢怜儿不由得一愣,点点头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姐夫的名讳,你认得他?”
叶凌怎会忘记,当初妖圣大墓开启,僵尸涌向清霖城,众家修士无人愿伸出援手,唯宋英峰死战不退,终究陨落在城墙之上。
一旁店小二也走过来,笑着道:“将军可是我和杨胖子的好兄弟,若不是我这条腿废了,肯定还跟在他身边。”
叶凌微微张了张口,不知是不是该通知他们这个噩耗。
老板娘又走过来,脸上满是怨气,语气也尽是责怪:“那个死人,走了这么长时间,却连个消息也没有。谁也别在老娘面前提这个王八蛋!否则老娘便把这一肚子的火全撒在他身上!”
店小二笑着走开,叶凌终究没有告诉他们真相。他不愿看到得知消息后的情景。
谢怜儿又问道:“你要离开么?”
叶凌点点头:“伤势好了,我便出城。”
“要去齐山?”
叶凌再次点头,因为这次他真的要去找大哥徐铮。这是他最后的希望和倚仗。
谢怜儿却自袖中取出一封书信,递到叶凌面前:“若你能在军中见到一个叫韩石的家伙,帮我转交给他。”
叶凌注视片刻,方才收下道:“我还以为那顾书辞……”
话音未落,见谢怜儿眉目低垂,叶凌便住了口。
谢怜儿强笑道:“正如你所言,我也不过是一颗任人摆布的棋子而已。”
……
驰道上,一辆宝辇自南往北而来,停在了皇城门外,贾成道颤颤巍巍的被贾瑛搀扶下车,迎面便撞见了从里面走出来的李太岳与顾思岚。
二人拱手一礼,笑着道:“贾大人神采奕奕,看来身子调理的不错。”
贾成道微微一笑道:“托陛下鸿福,老臣这病已不碍事了。内阁有传召,老臣不能耽搁,还请二位大人多多见谅。”
言罢,贾成道便与孙子贾瑛走了进去。
李太岳冷哼一声,道:“太子和王相离去,朝廷一下子变成了梁家的天下,这只老狐狸也趁机又出山了。”
顾思岚提醒道:“太岳,以后可不要这样锋芒毕露的,万不可给人留下把柄。”
李太岳道:“朝廷有法度,我不惧任何人!”
顾思岚无奈,也不再多言,与李太岳分开后便回了家。
顾家府上,一片清幽之地,内设山水亭台,好一派风光。
顾思岚回府,管家赶紧招呼人来伺候。
顾思岚问道:“书辞可在府上?”
管家吞吞吐吐的说道:“老爷……少爷是在府上,只是……您还是自己去看吧”
顾思岚眉头一皱,也顾不得换衣服便朝后园去。
临湖的一座小亭子里,顾书辞靠在柱子边上,满地都是空酒坛。他自己喝的烂醉如泥,却仍不停的饮。
顾思岚脸色一沉,上前去一把夺下他手里的酒坛,摔碎在一边。
“谁?谁还敢来扰我喝酒?我告没告诉过你们都不许来打搅我?”
顾书辞睁着醉眼,好不容易认清是顾思岚,却重又瘫坐在椅子上:“原来是爹啊,没事你就回去吧,我还得再喝一会儿,给我上酒!”
“我给你上!”
顾思岚手指朝湖中一点,一股水流便被道力引着升起,冲落在顾书辞脸上。
水凉之意冲散了酒气,让顾书辞为之一振,赶忙站起身,酒也醒了不少,赶紧拱手施礼:“爹!”
顾思岚一脸严肃:“为什么喝这么多酒,心中有何郁结之事?”
顾书辞低着头,一言不发。
顾思岚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从小教你读的书都哪儿去了?竟然沦落到要醉酒失态的境地,每日留恋茶馆酒肆,听说你还包养戏子,与那贾家的贾琥争风吃醋,对峙公堂。还有何颜面在我身前站着?”
顾书辞咬咬牙,出言道:“我不配做你的儿子,走就是了,用不着爹你赶我!”
言罢,顾书辞转身便走。
“站住!”顾思岚一挥衣袖,一股道力便将顾书辞禁锢住,走不得一步。
但顾书辞的举动,反到让顾思岚神色缓和了不少,道:“从小到大,你对我都是毕恭毕敬,不敢稍有顶撞。今日为何如此?”
顾书辞长吸一口气,转过身来缓缓道:“父亲,这么多年来,您身为大学士,掌管国子监,门徒不说一千也有八百,在您推荐提携之下,也都大有作为。可是您这么多年为何一直冷落孩儿?孩儿哪点比你的那些学生差?就是那贾瑛,如今也入朝做事。可我呢?一事无成,不去茶馆酒肆,我又能去哪儿?爹,我是您儿子,可您为何就不能给孩儿一个机会?”
顾思岚闻言,挥手将道力收起来,道:“这么多年了,你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不过是没有安排你做事,你便如此沉不住气。入不了仕,可你的修为呢?”
顾书辞将头撇向一边:“天道虚无缥缈,就是皇宫里那位又怎样?倒不如这过好这一生。可就是这短短几百年,爹你仍不想我如愿。”
顾思岚迈步走近,叫着顾书辞一起在后园漫步。
“朝廷之事,你看的太过简单。这么多年了,你爹我虽有机会,却始终不进内阁,你可知道为何?就是因为天威难测,稍不留神便是灭顶之灾。”
“我刚入朝时,便亲眼见到孟家覆灭。你可知道当年的孟家比现在的梁家还有过之而无不及。可结果又怎么样呢?梁家成为了第二个孟家,又会是谁来取代梁家?”
“这么多年,我处处小心谨慎,如履薄冰,与朝廷重臣若即若离,始终不敢私交过深。那些门下弟子,虽然入朝任职,却非是我故意相助,其实是他们自己所愿。”
“就看你如今的举动,我便知道,让你入朝还太早了。你看不清朝局,早晚为人利用。我顾家不能毁在你手上。我不是王元忠,你难道想做第二个王文进吗?”
顾书辞周身一震,急忙低头道:“孩儿不敢,孩儿知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