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天。
凤夕呆滞的躺在榻上,她的右腕被割开了一道口子,血正汩汩的滴落在一玉碗中,淅淅沥沥的,甚是可怖。
而她,却茫然不知。
装满血的玉碗被拿走,紧接着又一个空的玉碗接替着,滴答滴答,黏糊的,不详的。
“元君,已经取了天后三碗血了,恐怕今日是不能再取了,万一被发现了就糟了。”宁凝的侍女青娅担心的说道。
宁凝将刚接好的血一饮而尽,眼中的金光又盛了一些:“无妨,如已是到了紧要关头,万不能起怜悯之心,若是真被发现,本君也自有办法。”
青娅瞧了眼神识被控制的凤夕,虽说自己是宁凝的贴身侍女,但对这个被取了千年血还被蒙在鼓里的凤族公主,她还是有些同情。
凤族之血,与鹏之血极其相近,血统越是纯正,愈能催动鹏之力。
但她并不敢在宁凝面前表露出来什么,因为她知道自己主子的手段。
可是,宁凝似乎还是察觉了:“怎么,心疼她了?”
“青娅不敢,元君您才是青娅的主人,青娅绝不会有二心。”她忙跪下。
宁凝抹掉嘴角的血,不紧不慢道:“你有没有二心,本君并不在乎,你只需记住,若是敢背叛本君,后果是你承担不起的。”
青娅重重磕头:“是。”
宁凝不屑的瞟了她一眼:“继续放血吧。”
凤夕醒来的时候,首先看见的便是宁凝焦急的脸。
“孩子,怎么样,感觉好些了么?”宁凝关心的问道,她的眼睛里都是担心,可明明刚才凤夕身体里的血才入了她的肚。
“母后,我……我怎么了?”凤夕虚弱的问道。
“你刚刚晕过去了,可吓死母后了,母后探了你的脉,气血虚亏,是不是最近都没好好休息?”
凤夕点了点头:“总是睡不着。”
宁凝拿了一颗丹药亲自喂她服用:“天帝是不是也未曾去你宫中?”
凤夕服了丹药才稍感有点力气:“陛下日理万机,臣妾不敢妄想。”
宁凝怜道:“你啊,就是不肯服软,你们毕竟是夫妻,俗话说床头吵架床尾和,你多说几句软话,陛下也不是那无情之人,两人自然就好了,这以后的日子还长,你们也不能一直这样僵着。”
凤夕虽心中千言万语,但最后却也只化成了一个字:“是。”
宁凝又将几颗丹药赠予她:“这都是上好的补气血的药,你要坚持服用,这几日你也不必来请安了,就在宫里好生修养,待好一些了再来,至于陛下那边,母后也会让他多去看你。”
凤夕谢了恩,然后走出殿,她也愈发觉得自己最近气力不济,但身体又没任何毛病,想来也如旁人所言,是她心中有疾。
可心疾,哪有药石可医。
此时正是琼花开放的时节,一团一团的,十分的繁盛,她让侍女退下,自己信步向她繁花走去。
其实她并不爱琼花,她是凤族,更喜如火一般的凤凰花,但因宗延喜欢琼花,她便也喜欢上了,可后来却听说,这琼花,是那玉衡山玉映最钟爱的。
所以后来,她又不喜欢了,今日再见,也是感触良多。
快到花前,忽见宗延正独自在花下,他长身玉立,俊美的容颜胜过繁花。
她下意识的就不敢向前了,默默地想转身离去。
“既然来了,怎么不看看再走。”宗延冷冽的声音传来。
她站定身姿:“怕扰了陛下。”
宗延伸手摘了一支琼花,然后走到她面前:“扰朕之事甚多,并不缺你一个。”
他果然也是烦她的,只是耐着性子忍耐吧。
想到此处,她只觉心慌,身体更是无力,竟是站都站不稳。
宗延见她脸色苍白异常,以为是自己言语重了,但想到她所做之事,心里也不痛快。
正欲再言,却见她身形一歪,径直倒了下去,他这才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劲。
凤夕是凤凰,再怎么思虑过重,也不会晕过去,若不是她故意装的,那就是她身体真有问题。
他先探她元丹,完好无损,再探心脉,也无异常,唯有血脉运行缓慢,可见的确是医官所诊治的那样血气不足。
想着导致她气血不足的原因,是她在身体虚弱的情况下为他生养了四个子女,心也没那么硬了。
“很冷?”他感觉到她身体冰凉。
凤夕头晕的厉害,只知他在说话,但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宗延立刻将她抱回宫,又立刻让人去叫药王宫的医仙前来。
凌虚殿。
青娅急匆匆的走进来:“元君,天后晕倒了。”
宁凝正在逗弄鹦鹉,倒也不惊:“哦,这么快就晕倒了,真是没用,无妨,随她去吧。”
“可陛下传了医官。”
“那怕什么,都是我们的人。”
“并不是我们的人,陛下是让人请药王宫的人去了。”
宁凝笑了笑:“哦,这倒是有趣,看来,本君得走一趟了。”
她说的走一趟,并不是去看凤夕,而是拦住了药王宫的药仙,用了那控神之术,让药仙改变说词。
等做完这一切回来,她独自走进密室。
密室里极其简洁,只有一石台,石台上放着一颗年轻的男子头颅,虽只是头颅,但保存的极好,皮肤还十分有弹性,头发也具有光泽,唯有眼眶是塌陷的,显然是眼睛被挖走了。
她轻轻抚摸着这颗年轻的头颅,眼中无限的温柔:“术攸,你再等等,我很快就可以救你回来了。”
药王宫的医仙诊治凤夕后,依旧得出结论是凤夕的气血不足,究其原因也是那套天火后生产落下的毛病,一切都是玉映惹下的祸根。
凤夕将头埋进被子里,身体微微抖动,像似在伤心。
宗延没有说什么,送走了医仙后又让人好好照顾凤夕,然后才离开。
“殿下请留步。”凤夕的贴身侍女文良跟了出来。
文良是凤夕的陪嫁,十分会察言观色,但也忠心。
“何事?”宗延停住脚步。
文良恭敬一拜:“陛下,小仙恳请陛下准许天后近日不要去元君处请安了。”
“何意?”宗延不解。
文良回道:“陛下不知,这百年来,每次天后请安后出来,都神色不好,尤其是近段时间,天后都是脸色苍白,小仙担心,是不是天后做错了什么,一直在被元君责罚。”
“有这样的事?你可曾亲眼所见?”宗延眉头凝重。
文良道:“小仙和其他侍女每次都不被允许进殿中,所以并未亲眼所见,但天后的的确确每次出来都状态不好,尤其是今日,心神不宁,脚步虚浮,小仙伺候天后数千年,只有在天后被训斥时才见过她如此,所以才斗胆有这些怀疑和请求,还请陛下明鉴。”
“你的意思,从前未入宫的时候,她平日并无此状况?”宗延又问道。
文良点了点头:“极少见。”
宗延:“好,朕知道了,这些时日就免了天后的一切礼仪公务,让她安心修养,旁人传召不用理会就是。”
“谢陛下。”文良拜谢道。
出了宫殿,宗延不解,自从他和凤夕成亲以来,母后待凤夕是极好的,并无苛责,到底是什么原因,让凤夕进了凌虚殿后就如此了呢?
岿山,道德天尊闭关之地。
“师父,徒儿前来求见。”闵序恭敬的站在山门前。
不一会儿,山门结界打开,他快速的走了进去。
他有太多的问题无解,所以想找师父问个明白。
离恨天宫。
玉映昏昏沉沉的醒过来,看着房间里的布置,吓得瞬间从床上跳下来。
自己怎么来了离恨天宫的。
她又迅速的向梳妆镜奔去,镜子里,并不是她的真颜,摸了摸怀中的藏天镜,还好,并未丢失。
“姑娘醒啦。”连翘率领侍女们端了各色点心和茶饮进来。
玉映见她称自己为姑娘,知她是并未认出自己来,于是礼貌的站起:“您是?”
连翘笑道:“我是这宫里的管事,姑娘不必拘谨,请随意些吧。”
玉映自然不会随意,更是奇怪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请问,我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连翘道:“姑娘是我家帝君带回来的,是贵客。”
“哦。”她还有许多问题想问,但又不敢多问,怕言多必失,于是静静坐下,打算等连翘走了找个时机离开。
谁知连翘竟没有走的意思:“姑娘可是这一千年来,我们帝君第一次带回宫的女子。”
玉映笑了笑:“小仙荣幸。”
连翘又细细将她打量一番,嘴里轻声道:“真像,真是像啊。”
“像什么?”玉映好奇。
连翘回过神:“哦,没什么,姑娘你一定饿了,先用些点心吧,帝君很快就回来了。”
闵序的确回来的很快,他只在岿山呆了不到半个时辰就出来了,好在时间虽短,但也得到了一些有用的信息。
他回来后,立刻拉了玉映出门,乘上花花的车,向西方奔去。
“你要带我去那里?”她甩开他的手。
“冥司。”闵序目光灼灼的看着她。
她被看的心慌,不由目光躲开:“小仙与帝君并无交情,帝君何必要拉上我,还是找个地方将小仙放下吧,小仙还有事情要去做。”
闵序忍住情绪:“并无交情?那为何仙子在那万花镜中,却缠着要与本君生孩子?”
玉映心中一惊:“我不懂帝君您在说什么?”
闵序道:“那我提醒你一下,万花镜中,你说玉衡山血脉稀少,为避免血脉断绝,所以想同我生一有玉髓的子女,不知你是真忘了还是不愿记得,玉衡山玉映。”
玉衡山玉映,五个字,犹如一道惊雷劈进玉映的耳朵里。
她愣了许久,终还是不肯承认:“镜中虚幻,帝君认错人了。”
闵序见她还是如此坚持,心中难过:“我知道,你恨我,恨我当年失了诺言未保护你,其实在宣城那日,我第一眼就认出了你,但我不敢明说,只能找借口跟在你身边,因为我知道你恨我,所以怕你又离开。”
玉映不知他话是真还是假,于是沉默不言。
闵序又道:“我原本打算一直装作不知道,让你安心去做你要做的事,可现在我改变主意了,玉映,我们有一个女儿,她叫阿灼,如今五百岁了,正被困在侵天秘境受尽苦楚,我们得去救她。”
“阿灼?”听到这个名字,玉映的神色又乱起来,但心里却有一把火浓烈的烧着,让她疼痛难忍却又无法言说。
闵序扶住她:“是,叫阿灼,名字应该是你取的,但不知为何你忘了,所以我们要去冥司,看能不能恢复你丢掉的魂识,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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