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睁开了眼睛。
“你可算是醒了我的花诶,”室友放大的脸和松了口气的声音,“晃了你半天都没反应,咱们小春差点就要准备出车了。”
“谢了,”我也呼出一口气,试图将胸口的憋闷感一同呼出,小幅度活动僵硬麻木的四肢,“我睡了多久?”
“很久,你家天O精灵都要造反了,”她从我的床上跳下来,拉开窗帘,向我示意:“外边夜市都出来了,你怎么回事?”
“……”我悄悄将被手里剑划破又迅速愈合的手藏到被子下面,又默默把不小心捏碎的木质床角抚平,感受着体内澎湃的生命之海,胸口有力的跳跃,以及那一丝似乎不可见但的确存在的契约,百感交集,一时间语塞,“就,做了个梦。”
杭城喧嚣的夜色从拉开的窗外涌进,不夜城的霓虹灯照的室友的面色有些明暗不定,她叹了口气,说道:“说句话之前建议你照照镜子哦,花老师。”
“你快哭出来了。”
“……”我这才反应过来,从胸口不断弥漫开来的酸涩和四肢的僵硬并不是身体上的不适。
眼前的这个人是与我同住一个屋檐下的室友,陪伴我在异地的朋友,是可以放下防备的家人。
我回家了。
“呜哇——”我直接掀了被子扑了过去,“赛老师——”
“等下你别扑过来我接不住呃……”室友大惊失色的呼喊止于一声巨响。
哐!
强大的反射神经让我在落地的一瞬间身体大于思考地一把搂住眼前这人的腰,护住脆弱的头部,同时翻转,稳稳地接住了表情管理失败而格外面目狰狞的室友。
“哦豁。”她一瞬间恢复了面无表情,直勾勾地看着我,再次,“哇哦。”
“哎嘿。”我默默松开手,举过头顶,随即露出了无往不利的装傻微笑。
“啧。”此人不爽地瞪了我一眼,随即爬起来,叉腰,“随你,你自己人没事就行。”
“现在,起床洗漱,准备吃饭!”
“哦——”顺利蒙混过关的我快乐欢呼,“赛妈妈是神——”
然后我就着两菜一汤吃完了一锅白米饭。
“嘶——”打电话回来的室友倒抽一口冷气。“那是我准备的三个人今天和明天的量。”
“呃……”其实还没吃爽的我后知后觉地呆在原地。
糟糕,难道我变成饭桶了吗?
“你二次发育了吗,花老师。”她说了一个自己都不信的理由,随后立刻扯开话题,“刚刚是你领导的电话,我说你情况不妙睡了一天,替你争取到了两天调休。”
“你要是有什么不方便公布的问题……”她拉开冰箱递给我一升奶,“给,赶紧喝了再垫一垫,多的没了。”
“——趁着咱小春今天急诊值班,要不要去看掉?”
“好啊。”我吨吨吨地一饮而尽,揉了揉总算有饱意的肚子,顶着一圈奶胡子干脆点头,“走着。”
我也挺想知道现在的我是什么情况的。
……
“没毛病,”可靠的室友二将检查单一字排开,言简意赅,“基本的指标都正常,胸片、B超和CT也都看不出异常,不能再健康的身体,哪天我猝死了你都不会死。”
自觉即将猝死的春老师当着我俩的面狠狠灌了一杯美式。
“哦……”室友一惊奇地对着可以摆上教科书的标准检验结果,“你的轻度贫血、慢性胃溃疡、肾囊肿和乳腺结节都没了呢,花花。”
“而且视力绝佳。”
“皮肤白皙光滑又红润。”
“头发乌黑浓密。”
“肌肉力量和先前截然不同。”
“还有气质——”
两人一唱一和的声音,让我冷汗涔涔直下。
随后她们对视一眼,将目光转向原地干笑的我,异口同声地,“你还是在家里好好调整吧。”
“尽管不知道你这一睡具体都发生了什么,”室友二将影像学页面全部关闭,把桌面上的报告单叠成一本推给我,“可你的变化真的太大了。”
“你该庆幸监护室上班穿的是都是统一宽松的操作服还戴口罩帽子,捂得严严实实,外貌的差别基本看不出来。”
“趁着这两天休息赶紧把原来的状态找回来,”室友一默契接过塞进我的包里,“这个眼神、眼神收一下——”
我百思不得其解地摸了摸眼角,看向同时在点头表示赞同的室友二,无声询问:什么眼神?什么气质?
“……太刺眼了。”室友二下意识地地别过脑袋,咕哝。
“算了,你以后上班戴眼镜吧。”室友一瞥了一眼我,拍了拍正被工作惨烈毒打的同伴,“咱花花这吃饱了就不愁的性子是别指望她自己察觉到了。”
这是夸奖吧?
被扔在一边的我很配合地面对这两人,露出了尴尬不失礼貌的微笑。
……
告别了从脚后跟打后脑勺的忙碌中抽出空看我的室友二,我坐着室友一的小电驴回了家。
“花啊,”夜风送来了前方带着头盔之人含混不清的声音。
“唔?”正吞着一袋饭团的我发声表示自己在听。
“接下来我和小春的班会错开,确保每天必定会有一个人在家。”漫不经心和郑重其事竟然能够被这个人完美的结合在一起,“你下一次和今天一样的睡着是什么时候?”
“……不知道。”我悄悄地又拆开一包巧克力塞进嘴里。
“啊?”骤然提高的音量,“这么重要的事情你不知道?”
“在那之前,”我含着高热量的糖果,带着仿佛只有一个我当事人被蒙在鼓里的迷茫,“能先告诉我你俩脑补了什么吗?”
此话一出,我鲜明地感觉到座位前方的人深深地吸了口气,几乎下一秒就要暴起怒打我的狗头,只是受限于目前的状态而硬生生忍下。
“那叫合理推断。”冷笑的声音,“就你这对熟悉的人毫不设防的态度,没多久就把自己抖干净了。”
“求你长点心吧,不然哪天被人卖了都不知道,凌霄。”
很久没有被直呼大名的我一个激灵,莫名的升起了曾经被某个人拍着桌子骂千手花的恐惧,下意识地:“对不起我错了——”
不过我现在的武力值应该没人敢做么做?
我偷偷捏了捏手,确认可以一拳轰出一个坑,在心里默默反驳。
……
“来,看出什么了?”室友一把我推到镜子前。
我眨眨眼,镜子里的人也同步眨眨眼。
永远不乖顺的黑色炸毛发,白皙无瑕的皮肤,眼神透亮,青春活力,生机勃勃。
“哇,我变年轻了耶——”转头亮晶晶着双眼地寻求认同,“还变漂亮了!”
大半夜陪我折腾的、明天还要上班的室友一表情渐渐扭曲:“我就不该对你抱有希望——”
“你明天自己换个衣服去找个漫展混进去,”她转头将路上买的一堆饭团牛奶塞进冰箱,放弃和我交流,“让他们告诉你吧,晚安!”
愤怒的关门声,这个标准的三室一厅又只剩下我一个人的呼吸声。
我收敛了脸上的笑,看向镜子中面无表情的人。
变年轻了,不只是外表带来的错觉,我能感受到自己的骨龄定格在了二十岁。
来自上一个世界天之力灌顶带来的变化,以及完全被激活的千手体质影响,将来我或许要一直保持这幅巅峰期的模样了。
而如果说天之力带来的是力量的增幅,那么来自地之力的传输就是治愈,这一身可以进教科书的无病无伤的躯体就是最好的证据。
——排除掉胸口那个留下一个伤痕的心脏。
看样子以后只要别去做更加精细的大心超,这边的正常生活是保住了。
我下意识地拉开胸口的衣服,隔着皮肤对着通透世界下的伤痕按下。
仍旧有轻微的刺痛感存在,但好歹没有撕裂痛了。
这个连双重世界灌顶都无法治愈的伤痕……现在的我能够隐隐感觉出它更类似于一个概念上的存在,必须找到源头才能够彻底解决它。
这一趟去处不明也不知终点的旅行还要继续进行下去。
意识到这一事实的我,哪怕再乐观,也难免产生了一丝迷茫和不知所措。
可也是在这一瞬间,曾接触过信仰也曾和世界意识斗智斗勇的我,竟然感觉到了此世的世界意识温柔地拂过我发顶,好似在说:别怕。
这种被毫无保留包拢的感觉……是守护。
——在今晚,我能够拥有一个正常的,无梦的睡眠。
“谢谢您。”我向着空气轻轻道谢,“我回来了。”
……
深夜,最后暗下的三室一厅中,并未合眼的我借着窗外洒进的灯光,小心翼翼地展开一直贴身放着的手里剑。
这是我从“梦中”带回的唯一东西。
在回归的那一刻被我紧紧握着的,将锐利的边角划破掌心,几乎要将它整个埋入骨肉里,被当做我身体的一部分才得以带回来的,唯一的凭证。
“莫西莫西?”
呼唤声消散于寂静的夜,黯淡地几乎消散的飞雷神印记没有亮起。
“……岩融?”
意识海、生命之海,被时空拉扯地极细的线连接着遥远的另一端,没有回应传来。
依旧是我一个人的独角戏。
我眨了眨模糊的眼,双手合十:“木遁——”
一株小小的凌霄花从掌心冒出,柔韧的藤蔓攀附着我的手臂而上,贴过颈侧大动脉,最后停留在我的耳后。
红色的花朵贴着我颤颤巍巍地绽放,轻轻告诉我:
别哭,我还在。
相互惦记的人也一定会重逢。:,,.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