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霍珩这边,他已经成功把二叔救出来了。
父亲兄弟三个,如今仅存一人,即使稳重如他,一时也颇为激动,霍珩几大步迎上前:“叔父!”
“伯瑾!”
二叔名温,五官与霍珩有几分相似。这个曾上马能杀敌,下马能著书,在冀州颇有美名的儒将,如今双手手筋被挑断,苍白瘦削双颊凹陷。身体心理双重折磨数年,重获自由他泪洒衣襟。
叔侄再次相见自是好一番激动,但二人都知道此处并非叙旧之处,霍温道:“伯瑾,此处不易久留,当速速离去才是。”
霍珩字伯瑾,他颔首同意叔父说法,却并未下令动身,而是说:“叔父此言甚是,只是我与晏氏女相约结伴同行,需等她一等。”
“太尉府守卫森严,营救之事幸得晏家小娘相助,方能如此顺当。”
至于此前两人的磕绊误会,他只字未提,只道:“我二人约定时辰已过,她还未至,不知是否有磕绊,我等前去迎她一迎。”
南北宫情况复杂,还有个人蠢手毒的皇帝在,这么一想,霍珩蹙了蹙眉。
霍温虽疑惑这晏氏女为何来了洛阳,而且二人竟还未完婚?但他已快五年不见天日,时机不合,他只连连颔首也不问。
霍珩心有记挂,立即下令整装出发,谁料正在这时,一人急奔上前,急急跪:“叩见主公!”
“霍司马命标下来报,一刻钟前发现北宫大火,浓烟滚滚,火起方位似长秋宫!”
霍司马即是霍洪,派去接应晏蓉的那个,他久等晏蓉不出,随后发现北宫起火,忙令副将回来禀报。
“什么?!”
霍珩大惊,如今夜色笼罩,北宫范围极大,等浓烟滚滚到宫外也能发现,恐怕火起已多时,火势甚猛。
他极怒,也极焦急,立即翻身上马,沿着他和晏蓉约定的路线,直奔上西门。
事涉皇宫,霍洪不敢拿主意,翘首盼望终于听见急促的马蹄声响起,不待他说话,霍珩一指宫门紧闭的上西门:“翻墙进去,把大锁锤开!”
现在宫里宫外大乱,守宫门的卫士早不见踪影,宫墙很高不假,但霍珩手下能人也不少,他一声令下,立即有几人打马上前,要跃上宫墙。
正在这时,上西门内一阵急促奔跑的脚步声接近,随后便听见重锤击锁的“哐哐”声。霍珩抬手,止住手下人动作,与众人一起眼不错盯着眼前的朱红宫门。
最终大锁落地,“咿呀”一声,宽大厚重的宫门从里头被拉开,紧接着马蹄声起,一队身穿南军黑甲的卫士簇拥着一个深紫色胡服黑披风的女子策马出了宫门。
霍珩目光锐利,远远就认出那女子正是晏蓉,他大喜,立即打马上前。
“世妹,可是长秋宫大火?”
其实不用问,也能肯定是的,因为晏蓉此刻相当狼狈,头发湿透嘴唇发白,白皙的小脸蹭了好几处黑灰,清澈如水的嗓音也变得嘶哑,显然是烟熏火燎之故。
她见霍珩亲自来迎自己,诧异之后是欣喜,一拉缰绳勒停马匹,喘了口气道:“正是。”
她恨道:“郑牧小人,于长秋宫之外泼油纵火!”
晏蓉恨怀帝恨得牙痒痒,但此刻并非细说的好时候,简单提了一句后按下,她问:“世兄,不知霍叔父有否顺利救出?”
霍珩仔细打量晏蓉,发现她眼睛周围微带红肿,一脸疲惫,美人憔悴虽另有一番柔弱美感,但他的脸色却阴了阴。
只是他也没多问,只颔首答道:“叔父已顺利救出,幸得世妹鼎力襄助,晏亚夫等人亦无损伤。”
说罢,他回头看了一眼后面的霍温。
此时,晏亚夫等太尉府的探子也打马上前给小主子见礼,晏蓉温声叫起,褒奖两句,又拱手向霍温见礼。
很好,该出来的都出来了,她立即道:“世兄,我们赶紧出城吧。”
夜色中的洛阳深陷战火,百姓徒步,士人贵族乘车,争先恐后奔逃。战场本来在城南,但怀帝顺利从北门逃出了城,凉州的李乾黄源二人已经分兵前去“护驾”了,直接导致整个洛阳陷入兵乱。
“好。”
霍珩应了一声,却低声道:“世妹,先寻一身衣裳与你更换?”
一照面,他就发现晏蓉披风下的衣裳是湿透的,要是他麾下将士,换衣一事根本不用提及,但晏蓉是个不甚懂武的柔弱女子。
“不必了,世兄。”
湿衣服穿着很难受,且晏蓉已经感觉到阵阵凉意,但孰轻孰重她分得清,大夏天的忍一忍就是了,她道:“谢世兄关怀,若沿途有成衣铺子,我就取一件,没有就算了。”
她神色坚毅,霍珩不再多劝,只转头吩咐手下人留意沿街的成衣铺子,一挥手:“传令,上路!”
晏蓉挥匕裁了衣袍下摆一块,牢牢蒙在脸上,她示意申媪等长秋宫头脸人物也照做。
霍珩也易了容,把自己弄成一个容貌普通的黑脸中年汉子。他重返洛阳不能为人知悉,晏蓉蒙脸也能减少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两人商量了一下,决定按原来计划走西城门。刚开始晏蓉的人更多,手下白翎卫两千,但走着走着,霍珩麾下的人就多起来了。
两人不走大街,左拐右拐专捡偏僻巷子走,第一处院门打开出来百来武士,第二处出来二三百人,第三处,第四处……
渐渐的,霍珩底下已经有三四千精兵了,都是冀州精锐将士,马匹也不少。他本来有两套计划,要是能不声不响离开洛阳最好;如若不能,那就聚拢事先潜伏的精兵,乘其不备趁乱硬闯。
据探子报,后续的凉州大部队也赶到了,逼近城外。田氏诸子已放弃太尉府,由北军护着且战且退,看样子是想退出洛阳。
这种情况下用第一套计划风险太大,霍珩出发往北宫前已下令聚拢人手,现在他和晏蓉手下共有近六千骁勇将士,只要不倒霉催的正好撞上凉州大部队,问题不大。
兵将不少还勇悍,一路颇为顺遂,不但找到成衣铺取了衣裳,还顺道杀了不少趁机烧杀抢掠的脱队凉州兵和匪徒。
西城门大开,夜色中逃生的百姓很多,霍珩晏蓉一行顺利出了城门,但两人非但没有放松,反而提高警惕。
城外的凉州兵,才是最需要忌惮的。
凉州援军自南边来,田家诸子往东城门撤退,大半凉州兵都往东南增援,但其余方向也不是没有的,霍珩晏蓉等人出了西城门没多久,就迎面遇上一股。
这股凉州兵约摸六七千人,俱是骑兵,为首大将居然是李乾,那郭禾死后接掌凉州兵的二副将之一。
李乾大喝:“前方何人?报上名来!”
他是领兵追逐怀帝一行前去“护驾”的,但出了城追逐一路,发热的头脑降温,他不愿意摊上弑君罪名,于是再追出一段装装样子,就打马折返。
谁知刚接近洛阳,就见沙尘滚滚,一队人马自城门而出,李乾惊疑不定,眼前这支部曲究竟是从何而来?洛阳竟出现了第四股势力?
夜色沉沉,他眯着眼睛打量对面的霍珩,看不大清,那人轮廓也毫无印象,于是冷笑一声:“竖子!竟敢在你大父眼皮子之下做鬼,忒嫌命长!”
霍珩一行先前为了低调,一律内披细铠,外穿半新不旧的布衣,马匹为了偷渡进来,也把皮毛染得毛色斑驳,此刻看着极为落拓不堪。夜色下,李乾也看不清对面兵将的精神面貌,骤眼只觉是商队或小贵族们临时组成的乌合之众,不足为惧。
他注定要为自己的判断失误和轻敌付出大代价,霍珩冷哼一声,直接下令:“传令,杀无赦!速战速决!”
狭路相逢,已不可善了,偏偏李乾还有援兵,趁对方轻敌快准狠解决战斗才是上策。
霍珩和晏蓉事前虽尽量备马,但此时仍有一半人手是徒步的,人总跑不过马,他们也不可能丢下一半将士,得尽快获胜并夺了马匹,离开此处。
霍珩手底下都是身经百战的精锐,配合非常默契,趁对方阵势未稳,立即如尖刀一半直刺敌方心脏。晏蓉不上前添乱,她吩咐晏一,留下一百人在她身边,其余人听霍侯之令。
晏一也曾是个战场好手,立即补上左翼,一同冲了过去。
李乾冷冷一笑:“不知死活。”他下令迎敌,并当先一个冲出去。
他本来不甚看得上那个黑脸汉子,但谁知一照面,对方横刀劈来,竟势若奔雷,他赶紧横戟一架,一股大力顺着戟身传来,震得他虎口发麻,乌金戟险些脱手而出。李乾大吃一惊,可是不等他反应,霍珩又横刀一削,向他颈间劈来。
李乾慌忙一个后腰,才堪堪避过,这回他知道遇上劲敌了,不敢怠慢,忙凝神对战。
李乾也是一员悍将,可惜一步落后步步落后,两人你来我往数十个回合,终究被霍珩斩于马下。
热血喷溅而出,喊杀声震天,这是一场真实的冷兵器战争。晏蓉看得心脏不可自控地战栗,她万分庆幸自己与霍珩结伴同行,不然按照原定计划从西城门出城,撞上李乾,就算她能侥幸逃生,恐怕也得以整个白翎卫为代价。
万幸她足够谨慎。
再说眼前战场,敌方主将被枭首,己方士气大振,趁敌方出现一瞬间的慌乱,乘胜追击最终击溃敌军。
霍珩打马折返,说:“世妹,我等应立即离开。”
凉州还有几万大军在,他经历过以少胜多的战役不假,但绝非适用于此处。
他脸上身上,染上大片大片鲜红,长刀的刀尖仍淌着血,杀气腾腾相当骇人,申媪等人禁不住瑟瑟发抖,晏蓉也心跳如擂鼓,却更觉安稳万分:“世兄说的正是。”
她仰着一张小脸看他,目中有崇拜和信赖,霍珩胸腔一热,一种难以言喻的酥麻感爬上心脏,他声音柔了一个八度:“好。”
晏蓉仍穿着湿衣,没办法只能缓一缓再换了,他盯着她发白的脸庞,暗自琢磨合适的换衣地点。
那边徒步的将士匆匆选了战马,翻身骑上,霍珩立即下令出发,溃散的凉州兵他没管,反正总会有漏网之鱼的,报信的一个不多,一群不少。
一行人一路向西,卷起一路烟尘,迅速离开已七零八落的战场。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宝宝们中午好呀!(*^▽^*)
给你们比个心心, 嘿嘿,我们明天见了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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