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瑟没有说话, 只是攥紧了自己的衣服。
已经不是冲击力度大小的问题了。
兰瑟甚至不敢想象,这么多年, 一直和一个这样的人生活在一起。
完全无法想象。
但不得不说, 他真的很善于隐藏。
很小的时候,兰瑟甚至说过以后要成为像皇叔一样伟大的人。
现在想来, 逃过一劫的最大原因还是因为小时候脑子笨, 做事慢半拍。以至于比起伊卡, 一直是被家长疏忽的那个。
兰瑟沉默了很久,才深吸了一口气, “那个男人在什么地方?”
“还在靠药物深度昏迷, 关在培养皿里。”
“我马上过去。尸检报告暂时封锁,越少人知道越好,不能流传出去。”兰瑟说完之后便又一次陷入了沉默。
一直以来, 兰瑟做事情算得上条理清晰。
这一次却是满脑子全是乱的。
甚至开始惧怕去回想以前的细节。
这种感觉一点都不好。
其实种种事情发生之后,兰瑟原本……还是想把事情解决的体面一点。
所谓体面, 也不过是给这个, 喊了二十多年皇叔的人最后一点颜面。
死的时候虽然不会让他太轻松,甚至会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离开。
但对外会说是病逝,举国同哀。
然后再顺顺利利的接替这个职位。
给他找个宁静的地方立块儿碑,逢年过节有曾经爱戴他的民众献花。
勉强算是最后的体面。
不过这些体面, 是在听到刚才的尸检报告之前。
如果是十年以内死亡,也就是说……当年战舰撞毁之后, 人根本就没有死。
而是在这个不见天日的地方度过了一个又一个十年。
且是在有自我意识的情况下。
窗外无尽星的景象渐渐映入眼帘, 兰瑟看向外面。
以前每次回家, 意味着每个学期的结束,假期的开始。
没想到从小成长的地方,竟然藏着这么多,不为人知的事情。
“先生,我们快到了。”
“直接去花园西侧的书房。”
不一会儿,悬浮车稳稳的降落在了花园西侧。
兰瑟一刻也不敢停留,赶忙跑了进去。
书房的地下还有很大的空间,像一个实验室一样。
有培养皿,人体冰冻仪器,手术台以及其他的医疗用具。
还有……很多毛绒玩具。
有的缺了眼睛,有的脏兮兮的,能看得出来,存放了很久很久。
手术台上的人头顶被蒙着白布,身上还插.着各式各样的管子。
“他不是已经——”
“回先生,时间太长,如果没有冰冻液体和营养液的辅助保存,直接和空气接触,会腐化的很快。”
最后一点希望也被无情浇灭。
“让我看看。”
兰瑟说完之后,便有医生上前去将白布揭开。
当真是和睡着了一样。
神色有些峻冷,但五官却是精致的。
被保护的很好,完全看不出很多年前就已经走了。
这个男人……兰瑟应该叫他一声父亲的。
但活了二十多年,却是第一次相见。
以这种方式。
其实以前,两个人虽然是未曾谋面,但一墙之隔的距离还是有的。
兰瑟记得自己小时候,有的时候会把积木和毛绒玩具拿到皇叔的书房里玩。
那是很小的时候,于今至少有二十多年了。
但那个时候兰瑟从没想过,自己的亲生父亲,就在地下。
而是听着他英勇战死的故事长大的。
给他讲这个故事的人,正是一切的一切的罪恶起源。
“盖上吧。”兰瑟看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命令道。
“暂时先像以前一样保存着,如何处置……容我想想。”
“是。”
“那个男人在哪儿?”
“深度麻醉,还在培养皿里关着。”
“让他清醒过来。我要见他。”兰瑟的声音依旧是及其冷淡。
为了防止危险品逃脱,这间密不透光的屋子总共有十多道门禁。
兰瑟一直将这个叫了二十多年皇叔的人,扔在这个不见天日的地方。
原本是想关在监狱里的。
但又想起联邦安全系数最高的监狱,是他建造的。
思来想去,还是关押在了无尽星,深度麻醉之后,扔进培养皿。
“清醒些了吗?”兰瑟见着手术台上的人,四肢渐渐能动了,才开口问道。
“清醒了的话就抬起头来看着我。”兰瑟继续说道。
手术台上的男子穿着简易的白色布衫,手脚都被束缚着,动弹不得。
缓缓的抬起头,看着面前的人。
“皇叔,之前我只是猜测,在您书房的书柜后有一个地下室。地面装着不为人知的东西。”
“今天才亲眼目睹。”
手术台上的男子沉默了很久,似乎有点…沮丧。
一副快哭出来的表情。
兰瑟等待他的反应。
倏地,金发男子猝不及防的笑了出来,嘴角扬起的弧度让人感受到不适,“你都知道了啊?”
脊背发凉的感觉席卷全身。
兰瑟虽然知道他现在是被铐住的。
“我都知道了。”
“包括您的日记中记录的滴滴点点,我都知道了。”
脊背发凉是一回事儿,但并不影响声音依旧是平静的。
“我真的是没有想到过,您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厉害的多。”
“我以为能瞒住所有人,万万没想到。”
“你为什么要这样对他?”兰瑟深吸了一口气,问道。
“嗯?有什么问题吗?”
“你不觉得有问题吗?”
“我认为没什么问题,我想得到而已。你看,以前联邦拥有的星域比现在少得多,但自我开始接替我父亲的位置之后,几十年内,就扩展了近十个星域。算是收复的,就更多了。”
“因为这些东西我想要,我就会去得到。他也一样,我想要而已。”
“而已?”兰瑟对他的回答一时语塞。
“只是因为想,所以就对他长达四十多年——甚至连死后都不放过?”
“死后?他只是失去了脉搏和心跳,活的好好的。我倒是希望他死了,这样的话就完完全全属于我……”
“能研究出来长生基因的人,怎么会不给自己留退路。”
“不过我倒是期待他清醒以后,知道这些年发生的事情之后的反应。”
“原本是最有可能继承大统的天之骄子,最后居然被自己的亲兄弟……”手术台上的男子说完之后,不禁笑了出来。
兰瑟没接话,只是将眉头蹙的更紧。
“一别这么久,今天是打算来杀我的?”
“你也知道自己罪该万死?”
“我并不觉得。”
“但我知道,在常人的道德伦理中,我是十恶不赦的那种人。只可惜,我和他们从一开始接触到的东西就不一样。要真是受那么多道德约束,我就和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平庸之人一样,这辈子活该待在最底层,被人踩的站不起来。怎么可能大权一握就是几十年?”
兰瑟没接话,目光依旧是平视着他。
“不过这些年过的挺不错的。年少时候想要的东西也得到过了,我以前最期待的事儿,就是每日结束工作之后,去我的地下室,从培养皿里唤醒沉睡了很久的他。”
“但是十年前,他突然陷入长时间沉睡,一直,一直不肯醒过来。”
“算是自我屏蔽保护的一种,看来还是不太喜欢我。”
“后来我开始拿他的爱人做筹码,才肯偶尔睁开眼睛。 ”
“不过再后来,知道我开始把他的爱人塞进培养皿里,无限进行记忆清洗手术的时候,就再也没有睁开过眼睛。”
“也算曾经得到过,还不错。”
“真是恶心。”兰瑟听完之后,面无表情的回应了一句。
“随你怎么说罢。”
“那伊卡呢?他是你从小养大的——”
“别忘了,你们两个都不过是我创造出来的失败品。我开心了,自然会对你们像亲生孩子一样好。”
“但如果想毁灭,想玩弄,也是我的事情。毕竟只是实验品而已,还是我创造出来的,自然是我的所有物。”
兰瑟听完之后没有说话。
只是拿起来了架子上的药剂。
“你以前控制伊卡的药剂是哪个?”
“我的记忆都读取过了,为什么还要问我?”
“你的柜子里有两种药剂,外观一模一样,里面的东西却是相克的。”
“每次你拿的很没规律,无法从记忆中读取,大概只有你自己知道其中的摆放顺序。”
兰瑟见他不回答,也不着急。
“不说的话就算了。”
“药物已经拿过来了,两种不同的。给你注射之后,哪个反应和哥哥发作的时候更像,说明就对了。”
兰瑟说完之后慢慢走近。
先是拿起了操作台上的消毒器具,“很久以前,还有死刑的时候,有这种注射药剂的刑法。哪怕犯人马上就要上路了,最后一针也会仔细的消毒。”
兰瑟一面说着,一面找准他手腕上的脉搏,仔细的消着毒。
“再往前追溯,还有很多有意思的刑法。可惜,现在没有那种刑具,史料上记载的操作方法也有限。”
手术台上的男人不禁眯起眼睛。
消过毒之后,兰瑟拿起了一支传统注射器,“我对芯片注射排斥,所以只会使用老式的注射器,可能会有点疼,请您见谅。”
兰瑟说完之后,没有急着去抽.取药剂,只是先对着空气抽取了满满一针管。
朝着他手腕上的脉搏,精准的扎了下去。
“你干什么!”
“给皇叔注射空气。”
兰瑟解释完之后,又接着说道,“您放心,这点剂量不至于让您立刻暴毙。”
“毕竟死的太轻松,不符合您‘位高权重’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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