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泉乡的小镇虽然开发成了旅游景点, 但大部分还保留了原汁原味的乡野风情, 偶尔有些小动物从巷子小路上出没也不稀奇。
高晁余光瞥见那个毛绒绒的小东西时,它速度极快地钻进旅馆旁边的小径, 尾巴一甩就不见了。
蓝瞎子看过去的时候,小动物早就没影了。他疑惑地看向高晁:“看见什么了?”
高晁追了几步, 悻悻然地回来说:“一个毛绒绒的小动物, 很像是姚青茗身上那种怨灵的样子。”
蓝桥悠然道:“不管是什么, 现在发现也已经晚了。”
高晁跟着他进入旅馆:“晚了?难道姚青茗没有听你的话, 掀起了灯笼罩,所以被怨灵害了?”
蓝桥模棱两可地说:“差不多。”
高晁还在想着那个小动物, 一身漂亮的银灰色毛皮,体型很小,非常灵活轻盈,乍看上去好像北极狐,只不过耳朵特别大。
北极狐当然不可能出现在温泉乡这种气候湿热的地方。他怀疑地说:“该不会就是没长大的小狐狸吧?”
唐浣听后笑道:“不可能, 如果是狐狸的话,见了我肯定得跪下磕三个头再走。”
高晁:“……”哦吼, 听唐大夫这语气, 那就是狐狸祖宗在此, 小的们谁敢造次。
陶悟开了四间房, 都是带庭院和小温泉池的。如果觉得自己一个人泡在小温泉池里没意思的话, 还有公共温泉。泡温泉的时候可以观赏温泉乡的自然景观, 不过可能会被小动物们骚扰。
初秋时节, 天气凉爽, 树叶由绿向金黄色过度,呈现出一种迷人的橘红色。高晁正看着窗外出神,突然有人跑到他面前惊喜地叫道:“吕仙师?!”
高晁转头看过去,一个二十来岁的漂亮姑娘站在他面前,穿一身很有地域风情的裙子,一双大眼睛亮闪闪的。
姑娘激动地说:“我叫沈乐然,您记得我吗,我去G市旅游的时候,曾找您算过姻缘的。”
高晁含糊道:“嗯……有点印象。”老衲没有“欠债”之前人气很旺,客人贼多,哪里记得住一个普通漂亮的小姑娘。
沈乐然高兴得不得了,想去拉他的手,又不敢,手足无措地说:“仙师真的好厉害啊,从您那里买……请回桃花转运符之后,我真的找到我的真命天子了。”
高晁淡然一哂,超然又不乏谦逊地说:“能帮得上你就好。”什么转运符这么厉害,我回去得找找,给自己戴一个在身上。
沈乐然笑得合不拢嘴,见高晁浅笑的时候脸颊微红,好像面对女孩子时不好意思似的,觉得这位年轻的仙师实在太可爱了,简直让人想捏一把,揉一揉。当然这种想法只能放在心里,人家可是隐藏在都市中的世外高人,怎么可以开那种玩笑。
“吕仙师怎么会到我们这个小地方来,”沈乐然往他身后看去,有个长得贼妖孽却眼神冰冷的男人,一个帅得不得了眼睛里不断飞桃花的男人,还有一个高大阴沉的古怪男人……她突然恍然大悟地一拍手,“啊,我知道了,您是带徒弟们来我们这里捉妖除魔的吧!”
徒弟们……高晁差点“噗”地喷了,小姑娘你当我是唐僧,后面那仨是大师兄二师兄和“不好了”吗。他忍不住笑了起来,转头想跟大家一起笑,结果对上蓝桥“和善”的眼神,赶紧捂住了嘴。
“嗯咳,”高晁清了清嗓子,“我和……朋友过来泡个温泉休息一下,没有什么特别的事。”
沈乐然开心地说:“太好了,想不到仙师会在我们家的旅馆住下来,咱们还真是有缘呢。等有时间,我把我男朋友介绍给您认识。”
高晁:“这是你家开的旅馆?”
沈乐然飞快点头:“是的呀。”
高晁觉得跟热情粉丝交流的时间差不多了,便说:“那有时间再聊,我先回房间整理一下行李。”
沈乐然特别热情:“我带您去!”
高晁:“……”
沈乐然带着他们四人去各自的房间,途中介绍了一下他们镇上的风土人情,等到最后才不好意思地说:“其实有件事,我想麻烦吕仙师。”
高晁:“叫吕荼就行了。有什么事你就说吧。”
沈乐然把头发别到耳后,收敛笑容说:“我有个哥哥,他身体不大好,从去年冬天开始就卧床不起,醒来的时间越来越短。但是无论中医西医都看不出他有什么问题,好像他只是比较嗜睡。我怀疑他是中邪了,仙师能不能去瞧一瞧他呢?”
高晁:“……”
蓝桥刚把行李放回房间,正准备出门,在门口听到姑娘的这番话,情不自禁挑起唇角,用“我不说话,就静静看你如何装逼”的眼神注视着高晁。
见高晁沉默不语,沈乐然双手合十央求说:“仙师帮帮我哥吧。如果他真的中了邪,请仙师施法救救他;如果他只是生病了,那您一定要摸摸他!”
高晁差点吐血。他都忘了,吕荼可是号称“摸一摸包治百病”的。他义正言辞地说:“沈小姐,你哥哥的事还是交给医生吧,要相信现代科学和医学,破除封建迷信,建设富强民主和谐社会。”
沈乐然:“蛤?”她没听错吧,大师让他相信医学和科学?说好的捉妖除鬼驱魔辟邪呢!
正要继续解释几句,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像骗子,唐浣突然出来说:“师父你就去看看吧,万一人家真的是有医学解决不了的难题呢。”
沈乐然重新充满期待地看着高晁,那种求助的眼神真的让人难以拒绝。
高晁:“……”谁把这个唯恐天下不乱的老狐狸拖出去乱棍打死,再做个狐狸围脖算了。
始终一言不发的蓝桥也开了口:“就去瞧瞧吧。”
高晁别无他法,只能硬着头皮答应沈乐然。
唐浣凑到蓝桥耳边抱怨:“小桥,为什么他只听你的话呢?”
蓝桥轻轻推开他的脑袋:“我看起来比你可靠。”
唐浣不服:“我们狐狸的形象虽然不是很好,但蛇也不怎么样,你一定没有听过农夫和蛇的故事……”
蓝桥额角暴起一个“井”:“够了,闭嘴。”又想起了那天被高晁的各种蛇类故事支配的阴影。
姑娘带着他们三个人去了哥哥的卧室,刚一进门高晁就愣住了。这是一个普通单身青年的房间,家具摆设没什么奇怪,但现在太阳还没落山,窗帘却拉得严严实实,一点光线都没有透进来。
房间里弥漫着醒神香的气味,由于门窗总是关着,空气中飘着淡淡烟霭,走进去的时候好像置身一场绵软虚无的梦境中。
门口的墙壁上亮着一盏壁灯,那点昏黄的光连它自己都照不亮。床上躺着一个人,静悄悄的,一点存在感都没有。
沈乐然把他们三个领到床前,她俯身在被子上轻轻拍了拍,轻声说:“哥,你还在睡吗?有客人来了。”
床上的人哼了一声,藏在被子里的身体动了动,然后就没了动静。沈乐然打开床头的台灯,照亮她哥哥的脸。青年跟妹妹长得有几分相似,五官干净帅气,睡颜安详平静,看起来正沉醉在酣甜的梦乡之中。
沈乐然转头看向高晁,又一次流露出求助的神情。
高晁想了想,转向唐浣说:“你去给他看看。”
唐浣挑眉:“我吗?”
高晁一脸淡定地说:“为师教了你那么多,不能总是纸上谈兵,你看看他是出了什么问题。”
唐浣把脸转向一旁,好不容易忍住笑意,然后走到床边从被子下面找到青年的手腕摸了摸他的脉象。半晌之后,唐浣放开手说:“他的脉象很正常,不像是有什么疾病。”
沈乐然急迫地说:“是的哎,我陪他去好几个医院看过,都查不出什么。”
病人家属和医生你一言我一语地交流起来。高晁趁机挪到蓝桥身边拽了拽他的衣袖,趴在他耳边悄声说:“老板,这个男人真的中邪了吗,你能救他吗?”
蓝桥耳朵动了动,稍稍偏开头冷淡地说:“为什么问我?”
高晁一脸真诚地看着他:“这天底下还有你解决不了的问题吗?”
蓝桥瞄一眼他,推了下单片眼镜,声音的温度有所上升:“如果他身上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你不该是第一时间就能看出来吗。”
高晁一想也对。青年的身体干干净净,显然没有鬼魂怨灵一类缠着,可又不是疾病,为什么会沉睡不醒呢?
高晁对姑娘说:“你说他是从去年冬天开始嗜睡的,那时候发生过什么奇怪的事吗?”
沈乐然努力回想了一下,茫然地摇头说:“我哥哥不像我一样总是到处旅游瞎逛,他每天都在旅馆里帮忙,长这么大只离开过镇子一次。你也看到我们这里的情况了,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地方,哪有什么奇怪的事……”
说到这里,她顿了一下,歪着头说:“失踪应该不算奇怪的事吧?我是说,失踪这种事在现实中很常见……”
高晁:“谁失踪了?”
沈乐然叹了口气:“我哥哥有个……算是青梅竹马的女朋友吧,但他们俩谁也没有表白,就是一直以来感情非常要好,反正我们每个人都觉得他俩总有一天要在一起的。可是三年前的小镇庆典过后,那个姐姐失踪了,镇上的人到处找了很久也找不到她,从那之后我哥一直郁郁寡欢。但这已经是三年前的事了,应该没什么关系吧。”
时隔三年,听上去的确好像没什么联系。沈乐然还在眼巴巴地等着高晁出手相救,唐浣更是情真意切地说:“师父,我可是黔驴技穷了,还是您帮他看看吧。”
高晁:“……”你特么是魔鬼吧!
这时蓝桥的声音出现在耳畔:“就按照你以往的方式试试。”
高晁耳尖蓦地一烫,灼热的感觉带着喧嚣涌向四肢百骸,突然就镇定下来。他走过去把青年扶起来,深吸一口气后,将双手按在他的头顶,然后开始了一套训练有素的——头部按摩。
蓝桥:“……”
唐浣:“……”
高晁:无辜.jpg作为一个骗财骗色的神棍,多年来吃豆腐的手艺都是这么练出来的,先从眼保健操开始再到身体按摩,哪里不舒服按哪里,对上眼儿了直接大保健。
一顿按摩猛如虎,青年宛如中了蛊。浑浑噩噩地哼哼几声,还真让他给按醒了。
“小梅……”青年睁开眼睛,喃喃地呼唤着一个名字。
沈乐然顿时哭了出来:“哥!”
她扑上去搂住哥哥哭道:“哥你可别再睡了,我好怕你再也醒不过来啊。”
距离上一次醒来已经过去两个多星期的青年眼神困倦,神情疲乏,意识到自己醒来之后竟然有几分抗拒,似乎还舍不得缠绵的梦境。他低声说:“我梦到小梅了。”
小梅就是他失踪的青梅竹马,全名梅雪。青年说他其实有点分不清自己是睡是醒,因为他的梦境实在太真实了,好像小梅还像以前一样,每天都出现在他眼前。
高晁觉得他就是太想念失踪的女朋友,虽然三年前没有出现嗜睡的情况,但心病日积月累终于是在去年冬天爆发了。
沈乐然见到哥哥醒过来特别开心,对高晁千恩万谢之余,更是把他当成小神仙来看待,当下做主把他们的食宿费用全都免了。
高晁脸颊微微泛红:“这怎么好意思呢。”诶嘿~
沈乐然坚持如此,还送给他们一人一个小镇特产——梦貘枕。她说在温泉乡有个古老的传说,曾经有个特别喜欢泡温泉的神兽住在山里,它的神奇之处在与能够吃掉人的噩梦,送给人们好梦。所以梦貘枕就成了他们这里的标志性商品,很多游客来了都会买几个带回去。
高晁接过枕头,上面画着一个小动物,好像小猪长了个象鼻子。沈乐天——沈乐然的嗜睡症哥哥枕的,也是一样的枕头。
姑娘盛情难却,他们也没再推辞,便拿着枕头回去了。路上唐浣感慨说,高晁真是让他大开眼界,原来所谓的“摸一摸包治百病”就是这么摸的,看起来挺舒服,他也想来一套。
蓝桥周身的气压又一次降低了:“呵。”
高晁:“……”大佬又怎么了啊,为啥好像看我不顺眼呢?明白了,一定是自己那套吃豆腐的骗人手法玷污了蓝老板的法眼。
三人稍稍休息了一下,晚饭的时候才出来。沈乐然给他们准备的是麻辣火锅,说是吃过之后出一身汗,再去泡泡温泉可舒服了。如果有兴致的话还可以出去转转,镇上有很多出名的小吃,比如温泉馒头、红叶饼、糖炒栗子之类。
高晁看着火锅苍蝇搓手,迫不及待要开餐了,结果从外面涌来一大票人,全都双眼发亮地盯着他,仿佛他是火锅里那块素净的白豆腐,秀色可餐香滑软嫩。
高晁被吓了一跳,心说你们的眼神太恐怖了,搞得跟群妖聚集在一起准备煮唐三藏似的。
沈乐然不好意思地说,她把高晁的事告诉了店里的服务员,然后服务员又告诉了后厨,后厨又……小镇就这么屁大点地方,消息不胫而走,这些人都是想来看看仙风道骨的高人的。
高晁:“……”看什么,看高人怎么给人按摩吗。
一群大爷大妈叔叔阿姨纷纷求着高晁金手一摸,企图治好腰酸背痛颈椎病,眼花耳鸣肾结石啥的。高晁心里呵呵呵,但脸上没表现出来,很和气地跟他们握了握手。至于摸其他地方就还是算了。
蓝桥眼尾余光瞄着那个骗子,他背脊挺得笔直坐在人群当中,不食人间烟火,勘破十丈软红,神情当真是滴水不漏,颇有几分神秘高人之相,好像从娘胎里带着的仙气藏也藏不住,举手投足都宝相庄严。
他越是如此,越是让人想戳破他这层悲天悯人高洁淡泊的外衣,看他是如何羞耻地脸红,羞耻地承认自己不像看上去那么无欲无求……
人是越来越多,手是越握越酸。好在沈乐然看不下去,把大家劝回去了。小餐厅里终于得了清净,三人总算可以好好吃火锅了。
面对唐浣揶揄的眼神,高晁一摊手:“有时候,人就是求个心理安慰。这精神上被治愈了,那身体往往也会跟着好起来。这是有科学依据的,我也不算完全是骗人。”
唐浣冲他挑眉:“你开心就好。”
高晁:“……”
吃完麻辣火锅之后,三个人的嘴唇都红得滴血。唐浣一手搭在高晁椅背上,暧昧地笑道:“圣僧,一起去泡温泉吧,我已经等不及了。”
高晁翻了个白眼,正要开口回绝,蓝桥突然说:“去帮我买包糖炒栗子。”
高晁:“我吗?”
蓝桥:“不然呢。”
唐浣不答应:“明天再吃什么栗子,吕荼现在要跟我去泡温泉。”
蓝桥起身走到对面,把唐浣从椅子上拖起来丢开,对高晁说:“其他小吃也顺便买回来一点。”
高晁点头说:“哦。”然后冲蓝桥伸出手。
蓝桥:?
高晁:“老板,我已经破产了,哪有钱给你买零食啊。”
蓝桥从唐浣身上搜出钱包交给高晁:“能买多少买多少,如果你有什么看中的,随便买。”
高晁翻开钱包数钱,兴高采烈地说:“好嘞!”
唐浣:“……”
等高晁离开之后,唐浣拍拍蓝桥的肩膀说:“小桥,你什么意思?”
蓝桥一脸坦然:“没意思。”
唐浣很不正经地在他脸上撩了一下:“你是不是看上白白净净的小神棍了?”
蓝桥冷漠地笑了一声:“不是谁都跟你一样,自甘堕落,跟人类搞在一起。”
唐浣舔了舔嘴唇,冲他飞了个桃花:“宝贝,人类的滋味,可是你想象不到的美好。不过呢,哥哥得提醒你一下,这人呢,跟鸟是不一样的,不能爱到极致就把自己喂给对方,或者由爱生恨就一口吞了……”
蓝桥躲开他眨眼眨出的桃花:“放心吧,我对他一点食欲都没有。”
唐浣笑道:“那我可以对他有兴趣吗?”
蓝桥:“不可以。”
唐浣:“……”蛇精病。
高晁离开旅馆,很快就找到了热闹的街道。他并不着急,东逛西逛,没一会儿功夫手里就多了好几个袋子。等他意识到自己走得远了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了。
不过行人还是很多,他满载而归,慢悠悠地往回溜达,不经意间在人群中看到一个奇怪的女人。
那个女人身材不错,穿着一身造型和花样挺夸张的衣服,长发及腰,侧着身静静地站在街道中央一动不动。行人来来往往,与她擦肩而过,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她的存在。
高晁觉得有点古怪,不过也没多想,只是继续走自己的路。就在他走近那个女人的时候,她突然转头看了过来。
高晁吓得差点把栗子丢出去——那个女人的眼睛只剩一对黑洞洞的眼窝,不断有鲜血从中涌出,糊得满脸满身都是。
卧槽,活见鬼啊。高晁小声逼逼了一串经文,脚步匆匆地绕过女人,一路小跑回了旅馆才松口气。
虽说旅馆也没什么安全感,但只要一想到蓝桥在这里,高晁就感到安心。他去蓝桥的房间敲了敲门,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小心翼翼拉开门探头进去说:“老板我回来了,你在吗?”
房间里静悄悄的,高晁走进去找了一圈,连院子里的温泉也没放过,但蓝桥却不在这里。可是床上堆放着唐装长袍,被子也是掀开的,梦貘枕摆在床头,看上去蓝桥应该是泡过温泉、换了衣服,还躺下来小憩了一会儿。
“蓝桥,我买了一大堆甜食,不吃吗?”高晁又叫了几声,确定老板的确不在屋里屋外任何地方,只好先回自己房间了。
刚刚在街上撞鬼的一幕让高晁有点不安,他在床上躺下来,枕着沈乐然送的梦貘枕,抱着原来的枕头,不由得又想起姚青茗。这个镇子不管鬼也好、怨灵也罢,怎么眼珠子都不见了呢。
他本打算休息一下就起来的,可是脑袋挨着枕头之后,突然感到一阵强烈的困意,连姚青茗和女鬼恐怖的脸都挡不住,索性就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之中,他感觉有什么东西落在脸上,摸了一把湿湿黏黏的。他没有在意,继续睡着,直到脸上开始痒痒的。
他抓了又抓,手指上好像有什么轻飘飘的东西拂过。他困得要死,闭着眼睛在脸上挥了挥手,想赶走那种感觉。熟料手这么一挥动,触到了一堆丝丝缕缕的东西。
高晁抓过来摸了一把,还拽了拽,心里陡然升起一股寒意。那似乎是……头发,很长很长的头发。
他迅速收回手,怀疑自己是在做梦,但刚刚那一吓,他的睡意已然消散。脸上的痒意越发清晰,那堆头发越来越低,垂了一大片在他脸上。
高晁的大腿有点抽筋,他左思右想,犹豫再三,还是强迫自己睁开了眼睛。
一张惨白的脸悬在他上方,漆黑的长发从头顶垂落,拂过他的脸颊。那对深不见底的黑洞眼窝里不断渗出血液,一滴一滴地落下来。
高晁一口气憋过去,血液都冻住了。那个街上的女鬼竟然跟了回来,跪趴在地上从他头顶探过来,用那双没有眼睛的黑洞死死地盯着他。
高晁“嗷”的一声弹跳起来,不管不顾地往前跑,赤着脚一直冲进庭院里。温泉小池冒着氤氲热气,月色迷离灯笼昏暗,朦胧之中看到有个身影浸在水中,乌黑青丝从肩膀披下来,一直垂入水中。
高晁又是“嗷”的一声,这女鬼速度也太快了,竟然已经赶在他前面来到庭院里还顺便泡了个温泉!
正在他要转身逃开的时候,温泉里的人回过头冲他说:“乱叫什么。”
高晁怔了怔,差点泪目,不顾裤子会被湿透直接跳进了水里吼道:“老板有鬼啊!”
蓝桥靠在水池边,舒展双臂,笑容比月光还要皎洁,又带着夜色一般的蛊惑:“什么鬼,我怎么没瞧见?”
高晁回身往房间的方向指去,然而刚刚那个面容恐怖的女鬼已经不见了。他解释说:“真的有鬼。我去街上给你买零食,结果……”
蓝桥突然用食指勾着他的裤腰把他拉到身前,仰起脸低声说:“给我买了什么零食?”
高晁愣了一下:“就……甜食啊。这不重要,我撞见了一个……”
蓝桥抓着他衬衫衣襟,让他俯身靠近自己:“知道我为什么喜欢吃甜食吗?”
高晁觉得气氛有些gay……怪怪的,茫然说:“因为你是个甜食控?”
“唐大夫说我低血糖,需要吃甜的东西,”蓝桥用拇指摸索着高晁的嘴唇,“你看起来就很甜。”
高晁头皮发凉,觉得老板这是一言不合要吃人啊:“我又辣又咸又苦,不如这样,我给你说几句甜言蜜语你就甜了。”
蓝桥眼眸似水:“嗯?”
“白云深处有人家,人家爱死你了啦。”高晁哭笑不得地说完,恢复正色道,“老板别闹了,我真的见鬼……对了,你怎么在我院子里泡温泉?”
他刚刚发觉有点不对劲,狐疑之间瞥见蓝桥浸在水里的身体,不由得鼻腔一热,赶紧把视线转向远处。蓝老板养的鸟,各个都是神鸟呢。
蓝桥撩起一捧水,嘴角噙笑道:“想找仙师你帮我治病啊。”
高晁脸上一热:“老板你也笑话我。算了我走了,你记几玩吧。”
他抬腿就要上去,冷不防被拽了一下,整个人跌进水里。他狼狈地从水中冒出头,把湿漉漉的头发往后抹去,正要问问蓝桥到底是犯了什么病,抬眼却看到蓝桥几乎就贴在面前。
高晁舌头僵硬:“你……”
湿透的衬衫紧紧地贴在他身上,令他身体的线条显露无疑。月光在他白皙的皮肤上镀了一层薄如蝉翼的釉色,清清冷冷宛若霜华。温和的眉眼配上瞠目结舌的表情,还挺有趣的,让人想再继续欺负一下。
蓝桥垂下眼睫看他,声音沉缓悦耳:“仙师给那么多病人都摸好了,怎么偏偏拒绝我?难道在你眼里,众生并非平等?”
当然不平等,谁有你吓人。高晁脑门发烫:“老板你别开我玩笑了,我不敢……”
蓝桥游到他身后,贴着他的后背,在他耳垂上咬了一口:“只是不敢,但心里却很想?”
高晁耳朵有轻微的刺痛,伸手一摸,竟然出血了。他颤声说:“连想都不敢想。”救命!
“那这是什么?”蓝桥说着,从岸边拿过一部手机,屏幕解锁,展现出一幅幅令人面红耳赤的画面。
卧槽,爸爸的手机什么时候跑你那去了。高晁:“这……我可以解释。”
蓝桥:“解释吧。”
高晁面红耳赤:“是江流飞欠我钱,用这个抵债,我是不小心看到的,但我就看了一眼!画这个本子的就是那个鸡精小姐姐,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表面兄弟,就是用来出卖的。
“哦~”蓝桥笑得阴森,手指一松,手机便落入温泉之中。他捏住高晁的脸说,“那你欠我的债,用什么抵偿呢?”
高晁被捏了个鸭子嘴,一边心疼手机一边说:“我不是一直在打工还债吗。”
蓝桥贴近他,像一条冷艳而危险的毒蛇:“那弄丢迦楼罗的那笔账,要怎么算呢?”
高晁心说完了,原来老板发现了是他放走的迦楼罗。今晚的蓝桥特别不正常,比平时还让他头皮发麻。他尴尬地开玩笑,企图萌混过关:“那我还是帮你看病吧,呵呵,摸一摸包治百病,百邪不侵。”
“好啊,”蓝桥眯起眼睛,重新靠在水池边沿,“我的鸟病了,你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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