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们都是骑马去云台,裴在野说完话,便直接拍马走了。
家里一共有三辆马车,许氏自然得坐最大最阔气的,沈熙和带着龙凤胎坐次之的,沈望舒一个人,坐最小的便可。
她刚要上马车,沈熙和就领着沈三夏和沈朱明出来了,沈望舒瞧了她们的马车一眼,不由叫住龙凤胎:“诶,小心点,我看这马车轮轴好像有点磨损松动了,你们让车夫瞧一眼吧。”
她对沈熙和自然是无所谓,不过担心龙凤胎摔着,想了想道:“你俩来跟我挤一挤吧,那马车坐一两个人还勉强,坐三个人轮轴怕是负担不了,小心半路摔了。”
沈三夏和沈朱明正要点头答应,沈熙和已是冷笑了声:“不劳姐姐费心了,这马车我们坐了三年多也没见坏,总不可能专挑这时候坏了,姐姐管好自己便是,难道你比负责维护的车夫还懂马车?”
龙凤胎面露犹豫,沈熙和已是不耐烦地把他俩扯了一把:“愣着干什么?还不快上车?”
沈三夏被沈熙和硬拽到了车上,忍不住道:“姐,我看大姐不像是胡说八道的,咱们还是让车夫仔细看看吧,免得路上摔了。”
沈朱明也跟着点了点头。
现在马车不马车的已经不是重点了,沈熙和见弟妹都不服管教,反是跟沈望舒亲近,她脸色阴沉得吓人,嗓音也尖利起来:“大姐说大姐说,你跟大姐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
她忍不住搡了沈三夏一把,冷笑:“给我安分坐着,这马车保管坏不了,也摔不死你。”
龙凤胎见她偏执,互视了几眼,也不敢再开口了。
沈望舒不想龙凤胎为难,有点无语地上了自己的马车。
结果走到半路,她若有所感地掀起车帘瞧了眼,果然见沈熙和龙凤胎狼狈地站在马车旁,马车停在道旁,一只轮子已经不翼而飞。
沈朱明是男孩子,胆子大一些,出声抱怨道:“大姐早就说车轮子有问题,你非不听,非说马车没事,你但凡听进去一点,现在也不至于这样,真是耽误事!”
沈熙和面色铁青,也不顾娇弱才女的人设,愤恨地踹了马车轮一脚,扬起手要抽沈朱明。
沈望舒本来想再次招呼龙凤胎上车,就见沈三夏给她打了个眼色,示意她赶紧走,免得沈熙和不分青红皂白地发作。
她挠了挠脸,只得让车夫不要停下。
云台建在一处不算陡峭的山顶,一贯是梁州城重大集会之所,底下自有让众人停放马车的地方。
沈望舒刚下马车,就见沈三夏在一处拐角等着,她好奇地走过去:“你们马车不是坏在半路了吗?怎么来得比我还快啊?”
沈三夏用力扯了她一把:“姐,你快跑吧!”
她喘了口气,忙道:“方才我们半道上遇到了楚总督家的大姑娘,她和二姐关系不错,倒也好心,邀我们上了她那辆大马车,结果二姐不知道怎么回事,哭哭啼啼非说是你故意弄坏了她的马车,要看她出丑,那楚大姑娘竟然信了她的话,准备令丫鬟婆子教训你一番,一会儿说要撕破你的衣裳,让你在所有人面前丢大脸,一会儿说要推你下水,活活冻你半死,听得我心惊肉跳的!”
楚妙安当然不傻,不会被沈熙和平白利用,不过她本来就瞧沈望舒不顺眼,借着这个由头正好教训她一番,成功了那是为朋友出头,是她仗义,不成功那是沈熙和歹毒,蒙蔽了她。
沈望舒这辈子没见过这么能颠倒黑白的人,瞪大了眼睛骂道:“屁咧!”
沈三夏先指挥她身后跟着的俩丫鬟:“你们从大道走,引开我二姐和楚大姑娘,放心,她们见我大姐不在,不会为难你的。”
俩丫鬟有些胆怯,但也没法子,咬牙提着裙子就走了。
沈三夏机灵,又给沈望舒出主意:“姐,后面有条人不多的小道,你从小道上山,直接去云台女客席,到时候众目睽睽的,又有王妃和郡主盯着,她们肯定不敢再害你了!”
沈望舒也知道现在不是废话的时候,她冲沈三夏点了点头,提着裙子飞快地跑向后面那条隐秘小道。
沈三夏见她走了,这才长出了口气,她方才是借着如厕出来的,又匆匆忙忙折返回去。
沈熙和还在哭哭啼啼说沈望舒如何歹毒害她,她生的柔弱,立刻获得了几个交好的朋友的同情。
沈三夏实在听不下去了,忍不住大声反驳:“也不用这么说吧,二姐你说马车是大姐故意派人弄坏的,那方才走之前,大姐干嘛要提醒咱们?由着咱们倒霉不是更好!分明是大姐好心提醒你,你自己不听!”
沈三夏这般反驳,几个女孩不免怔了一怔,看向沈熙和的眼神透着几许狐疑。
楚妙安扯了扯嘴角,轻描淡写地道:“你还小,好些人歹毒心肠你看不透。”她拢了拢华贵的紫貂斗篷:“好了,咱们去会会沈望舒吧。”
......
沈望舒当然不可能给她逮着,沈三夏指的小路确实很少人走,她走了一路还没见半个人影,她沿着一路小跑,很快来到一处有些荒废的观景台。
她累得够呛,靠在栏杆上大喘了几口气。
也不知道是她倒霉还是怎么着,这时候地面忽然开始小幅度晃动起来——梁州城在川蜀一带,地动倒是常有,这次的震动倒也不大。
不过沈望舒背靠破旧的栏杆,一时没站稳,直接翻下去了。
幸好底下是一处杂草丛生的平台,她正落到草丛里,摔得四仰八叉的,直叫哎呦。
她缓了缓,发现没摔得太严重,正要爬起来,就见上方的观景台突然射来一直利箭,直插入了观景台的石桌里。
瞧见这一幕,本能的,沈望舒就压低了脑袋,将自己整个藏在了平地茂盛的草丛里,大气也不敢喘。
不到一瞬,有个身量高挑的异族女子连滚带爬地跑到了观景台上,她身后还跟着一个高大的异族护卫,这护卫颇是忠心,哪怕身上血迹斑斑,仍旧死死护在那异族女子身后。
——这姑娘沈望舒居然是认识的,是娜珠,是纪玉津的侧妃娜珠!
她为什么会被人追杀?还是在这个地方?
沈望舒还没来得及思考,又是一只利箭射来,直插入娜珠身旁的护卫脖颈,他踉跄了几步,也从栏杆翻了下去,尸首就在倒在沈望舒身旁,死不瞑目的尸首直直看着她。
她吓得差点尖叫出声,不得不咬住自己的手掌,才死死压住了惊呼。
娜珠浑身瑟瑟,很快,观景台上又走上来一人。
本该在王府养病的纪玉津突然出现在这里,他神色还是颇温柔:“娜珠,你怎么了?”
他面容秀美若女子,眼眸含情,说这话本该颇为惑人的,如果不是身后跟了二十几个手持弩机的重兵,娜珠说不定还真能平静一点。
娜珠摔倒在地上,一边挣扎后退,一边泪流满面地尖叫:“滚开!你这个畜生!畜生!”
这个她曾经满心爱慕的男人,诱骗她写信,打算把她的父亲兄长引到梁州城,然后再杀了他们,借由她这个唯一的女儿来掌控玄蛮部,最后再以她父兄之死,挑拨布林和海都,最终他坐收渔利,掌控三个部族,彻底打通和西蛮连接的道路。
她嗓音尖利地大喊:“我不会让你得逞的!这离云台只有一步之遥,只要我在梁州所有官员面前揭露你的恶行,朝廷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她无意中得知了纪玉津的计策,在几个同族护卫的帮助下,侥幸逃出了王府,没想到就差那么一线!仅有一线!
纪玉津隐隐喟叹了声,走到她面前,柔声嗔道:“我本来没打算来云台,你倒是给我惹了不少麻烦。”
他弯腰,勾起她的一缕卷曲长发,似笑非笑:“你就不能乖一点?”
......
“小坏蛋,你就不能乖一点?”
沈望舒的心口砰砰乱跳,瑟瑟发抖。
她想起来了。
被齐皇后盖章了勾引太子的罪名之后,她也试图向齐皇后解释过,但是只换来齐皇后更暴烈的怒气,她一遍又一遍的,试着跟所有人解释,但每个人似乎都认定了她是不知廉耻的妖女,任由她怎么解释,似乎没有人愿意信她。
渐渐的,她也变得不爱说话了。
每天宁愿看着葡萄架子发愣,也不想再出去见人。
这时候太子已经带着她搬出了皇宫,太子见她像一株鲜花般枯萎凋零,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能时不时带她出去转转,还告诉她,偶尔可以出太子府走走。
——这给了她机会。
直到一次宫宴,她遇到了一位极其温柔的‘姐姐’,她身量高挑,面容却秀美,穿着一身精致宫裙,对她温柔似水——这是她入宫以来,遇到的第一个愿意听她说话,愿意相信她没有勾引太子的人。
‘她’对她实在是温柔极了,曾经有那么一段时间,她十分地依赖这个‘姐姐’,什么话都愿意告诉她。
‘她’自称是巴陵王的女儿,入京城为质,受到了京城王公贵族的排挤,日子过的十分压抑苦闷,她甚至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皇上和太子下令杀了。
如果‘她’是男子,沈望舒或许会戒备提防,但是同为被排挤的女孩子,这让沈望舒跟‘她’更加同病相怜。
‘她’还告诉她,她小时候呆的长水村就在梁州境内,‘她’有一次路过那里,发现那是个山明水秀的地方,民风淳朴,人们在田间骑着牛唱着歌,是个秀丽如同世外桃源的地方,难怪她想要回去。
沈望舒对‘她’当真是无比信任。
直到有一天,‘她’告诉她,陆清寥找到‘她’,希望‘她’能带沈望舒出来,他再把她送回长水村。
不管是对‘她’,还是对陆清寥,沈望舒都是很相信的,没有过多犹豫就答应了。
这个‘郡主’果然很厉害,趁着平州出了急战,太子赶往平州的时候,她真的把她带了出来,暂且安置在京郊山里的一处宅院内。
一开始的时候,什么都很正常,‘她’对她一如既往地温柔体贴,甚至还邀请沈望舒晚上同睡,不过沈望舒有些不习惯,便婉言拒绝了。
直到两三天过去,沈望舒开始觉着不对了——她并没有见到陆清寥,而且‘郡主姐姐’看着她的眼神也一天比一天奇怪。
‘她’眼里好像含着什么东西,幽暗深邃,要把她生吞活剥了。
直到第四天,‘她’似乎终于按捺不住了,撑臂把她困于床笫间,高挺的鼻子轻嗅她颈间香气:“你身上很香,却没有用香膏。”
沈望舒被吓呆了,不知所措地看着‘她’。
‘她’摸了摸她的眼睛:“你这样,真想让人狠狠地欺负你。”
沈望舒下意识地推开‘她’的手。
‘她’也不恼,笑了笑:“我让陆清寥拿一些东西来跟我换你,他居然也同意了,可是你很合我心意,那日见到你在太子身边,我就有些醋了,我后悔答应陆清寥了。”
‘她’摇了摇头:“太子他们都是蠢货,是不是你和陆妃故意设计的,很重要吗?”
手指勾了勾她的下巴:“要不要试试,我和太子哪个更厉害?”
沈望舒嘴唇哆嗦,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她’慢条斯理地解着衣裳:“见你那日,他们想要羞辱我,因为我面若姹女,他们逼我换上女装,涂脂抹粉,大庭广众之下给皇上弹琴献寿,不过也不算很坏,至少骗到了你。”
那与女子截然不同的身体让沈望舒终于有了反应,她尖叫了声,踉踉跄跄地跑向门边。
纪玉津笑:“小坏蛋,精神留着等会用不好吗?”
门被厚重的大锁锁住了,沈望舒拼命拍打着房门,但是无济于事。
他停在她面前,有些疑惑:“不愿意?”
沈望舒紧紧抱着自己,满眼是泪,戒备警惕地看着他。
他似乎叹了口气:“我不喜欢强迫女人。”
他轻敲了三下铜管,很快有下人捧了一盏漆黑的汤药过来,他掰开她的嘴巴,硬给她灌了进去。
他嘴角含着玩味的笑:“别浪费了,能让你哭着求我的好东西呢。”
沈望舒的身体开始燥热起来,神志也有些不清了。
她不想求他,用力咬着自己的手背,生生咬出了血——终于熬过了这一次。
他似乎很遗憾,第二日,他加大了药量,强喂给她,又把她拖到一间满是镜子的房间里,让她看着自己无助挣扎的媚态。
沈望舒摔碎了镜子,划伤了手臂。
他似乎终于不耐烦了,不过还没等到他用强,太子便找了过来...
......
戛然而止。
就在这时,纪玉津的手指按在娜珠的脖颈上,他又叹了声,面上满是怜惜:“我本来不想杀你的。”
他本来想利用娜珠接管玄蛮部,可惜了。
不过也无所谓,他已经训练好了替身,可以撑到他杀死玄蛮部族长,顺利接管部族之后。
他手下稍稍用力,娜珠的大眼里便失去了光彩。
大颗大颗的眼泪从沈望舒眼里滚落,她几乎失了甚至,瘫软在地,不知道是在哭自己,还是在哭娜珠。
她却死死地捂住嘴,不敢露出一丝声音。
纪玉津目光投向她藏身的地方,想到方才倒下去的尸首,淡淡吩咐:“去把尸首拖来处理了,不要留下把柄。”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