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时间一晃而过。
谢抚安与苏小姐虽说明日才成婚,但是谢府从这日早上开始却是已经彻底忙碌了起来。
有筹备酒席的,有核对客人名单的,有摆放桌椅的,甚至就连谢府厨房原来那些厨师都全被秦管家给抽去帮忙了。
小兰本想去厨房让人给曲心竹炖完鸡汤补补身体,但是她去了后人家压根就没搭理她,只以一句谢夫人吩咐了厨房从今日起以明日的婚宴为重,便将小兰给打发了回来。
气的小兰回到竹苑后都还一直嘟嘟囔囔的骂着人。
曲心竹倒是挺心平气和的,安慰了小兰一番后,又让竹苑小厨房里一直候着的厨娘做了顿简单的饭菜便解决了早饭。
小兰还是有些为曲心竹抱不平:“这还没怎样呢,就一个个踩高捧低的。要不是那些可以补身体的珍贵食材都在大厨房那边,我才懒得看他们的臭脸。”
曲心竹闻言笑了笑,而后转移小兰的注意几道:“快别说了,赶紧吃饭。吃完你就回干娘那边去,到时候可一定要记得带一罐红枣汤给我哦。”
小兰的母亲现在居住的村落距离天星城还是有一段距离的,小兰回去也不可能只看一眼母亲就回来。所以小兰最早也只能赶在今日太阳落山前回来了。
听了曲心竹的话,小兰当即将之前被自己耿耿于怀的事情抛到了脑后,对着曲心竹承诺道:“小竹姐姐你放心吧,等我到家我就赶紧让娘亲给你把汤熬上。”
说完,她也不再多话,陪着曲心竹一起用完早膳后,她便背着曲心竹送给自己娘亲的礼物离开了谢府。
曲心竹这边则是在小兰离开后,让人烧了一壶热水送到房间里,她自己亲自泡了一壶茶出来。
巳时末,在曲心竹泡的茶水温度刚刚好的时候,许婷应邀准时来到了竹苑。
或许是因为今日是曲心竹主动邀请自己过来,许婷今日颇有些满面春风的样子。
一进门见到坐在桌子旁的曲心竹,便捂着嘴轻笑道:“我等了多日,总算是等到你想通愿意见我了。”
曲心竹闻言也跟着轻笑了两声,她没有回答许婷的问题,只是端起自己面前的茶水向许婷示意了一下。
“天气冷,先喝杯热茶吧。”
青色的瓷杯盛着琥珀色的茶水,茶水散发出清冽的香味,一看便是用品质极好的茶叶泡出来的。
许婷的丈夫赵维枫虽说也算是有权有势,但是这种东西也不是他能轻易得到的。
如今见曲心竹邀请,许婷便也毫不扭捏的上前坐在了曲心竹对面,而后伸手接过曲心竹递过来的那杯茶水一饮而尽。
而就在许婷喝茶的时候,曲心竹已然转头微微示意知书将其他婢女都给带出了房间。
房门合上事发出的吱呀声吸引了许婷的注意,许婷放下茶杯转头看到除了自己和曲心竹之外空无一人的房间,有些疑惑与理直气壮道:“你让她们都出去了,谁来伺候咱们?”
曲心竹看着现在许婷这副样子,只觉得先前的自己真的是被“老乡”两个字给冲昏了头脑,竟然将许婷身上那么多矛盾的地方都给忽视掉了。
在天衍王朝这样封建与重规矩的地方,许婷当初与她初见时就能以“守规矩”三个字闻名天星城的贵妇人圈里。
这样一个人,怎么可能只单单是与曲心竹从同一个地方穿越过来的老乡呢?
曲心竹反问道:“我有手有脚的?为什么需要别人伺候?倒个水而已,你要是不愿意倒我就来替你倒。”
曲心竹只有在病到爬不起来的时候才会让小兰帮助她穿衣洗漱。
除此之外,只要她有自理的能力,她都是不愿意让别人来伺候她的。
当然,她也不会愚蠢到让自己太过于特立独行。自己能做的事情她会做,自己不能做的事情她也不会去强撑着做。
许婷倒是几位机灵,听曲心竹这般说后立马笑道:“你瞧我,这装久了倒是差点忘了自己这双手还能用了。”
只是许婷心里对曲心竹那些话时有些嗤之以鼻的。
在她看来曲心竹就是又傻又装。
明明能被人伺候着,干嘛非得自己去费那个劲?
反正她穿越前就羡慕极了古代的贵妇人们进出甚至连如厕都有人伺候,现在她既然有这个衣来张手饭来张口的资格,自然是得好好享受享受。
曲心竹看着许婷脸上那微妙的笑意,突然问许婷道:“来到这个世界,其实你很开心吧。”
她是用肯定的语气说出这句话的。
许婷闻言下意识想要反驳曲心竹的话,但是当她目光流转间看到曲心竹脸上那副认真极了的神情,她那些反驳的话语便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许婷抿了抿唇,微微有些不安的问曲心竹:“你怎么会这么说?”
曲心竹眨了眨眼,没有回答许婷这个问题,又转了个话题问道:“你应该是私下里和谢抚安达成什么共识了吧!”
许婷瞳孔在此刻剧烈收缩了一瞬间,这表示她此时的心情很是紧张。
曲心竹一边观察着许婷的表情,一边道:“你应该不至于愚蠢到将我们穿越这种事告诉他……所以你是答应了他来说服我,安心做他的妾是吗?”
眼见曲心竹只是几句话就撕开了自己之前极力隐藏的东西,许婷有些破罐子破摔道:“谢公子并没有想要一直让你做妾,他亲口说过的,如今他娶那位苏小姐只是权宜之计。”
“你应当比我更清楚谢将军和谢公子如今是在做什么。有了苏家的帮助,谢家军又一直以勇猛闻名于诸侯,这天下之主的位置其实注定是属于谢家的。到时候谢将军做了皇帝,谢公子自然会是太子。谢公子说了他的太子妃只会是你。”
曲心竹:“那苏小姐呢?你难道不觉得她很可怜吗?自己的夫君从一开始就是在算计她和她的家族。”
许婷闻言有些恨铁不成钢的看着曲心竹:“你管她做什么?你要搞清楚她才是抢了你正妻之位的人。那她到时落到什么地步便都是她咎由自取。”
曲心竹忍不住笑了两声,下一刻猛然起身隔着一张桌子掐住了许婷的下巴。
她冷笑道:“谢苏两家联姻之事,岂是她一个女孩子所能决定的?”
不过是谢家看中了苏家的财富,苏家看中了谢家的潜力罢了。
说不定在那个女孩子还不知情的情况下,她便已然被自己的父母许配给了谢抚安。
许婷被曲心竹这副冥顽不灵的样子气到有些呼吸不畅,忍不住呛声道:“那她也只能去怪自己的父母。她与你又没有任何关系,你干嘛在她身上费这么多心思。”
曲心竹缓缓松开自己捏着许婷下巴的手,只道:“只是觉得有些同病相怜罢了。”
或许是因为被曲心竹戳穿了隐藏在内心深处的秘密,许婷觉得自己今日的情绪有些格外的激动。
她忍不住嘲讽曲心竹道:“她身不由己,你在这个世界可也是无父无母的,谁都管不了你,你既然不愿意与别的女人共侍一夫,当初你又为何要嫁给谢抚安。谢抚安的身份便注定他不可能只有你一个女人。”
“你嘴上说的好听,实际做出来可不像是你嘴上说得那样光明正大。”
许婷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错,当初在蓝星时她就羡慕极了那些有钱的富一代们,也曾无数次痛恨自己父母为什么就是个没钱没势的。
她也曾羡慕过自己大学时的闺蜜,明明对方长得还没有她好看,可是偏偏人家就交了对自己死心塌地的富一代男友。
她那个闺蜜当初有一门课程因为缺勤太多要挂科,她男朋友知道这件事后直接去找了负责那门课程的老师,一番利诱后直接改掉了闺蜜原本要挂科的成绩。
许婷那时就曾想过,如果给她这样一个机会,她一定会牢牢抓住这样的男人。
所以在穿越之初,弄明白自己的处境之后,面对那对从水里救起自己的夫妇的请求,许婷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的便同意代替对方的女儿嫁给赵维枫做续弦。
对于许婷来说,赵维枫长得又帅,其身份在这个世界也算是上流人物。她要是在蓝星,可是万万接触不到跟赵维枫身份差不多的人的。
所以尽管赵维枫之前已经成了亲,尽管他膝下已经有两个女儿,在许婷看来赵维枫仍旧比这个世界其他大部分男人强的多。
如果不是碰到了曲心竹,许婷对于自己现在这种生活还是挺满意的。
但是当曲心竹以那般高贵的身份与高傲的出现在她面前,却又一次次的在她面前表示出自己对于谢抚安的不满与嫌弃时。
许婷内心是真的觉得曲心竹有够虚伪的,同时也为谢抚安感到有些可惜。
谢抚安刚开始肯定也是真心喜欢曲心竹,所以他才会不顾自己高贵的身份娶曲心竹一个孤女为妻,且三年来他身边都一直只有曲心竹一个女人。
许婷虽说三年前还不认识曲心竹。
但她也是听旁人八卦过,谢抚安当初为了娶曲心竹可是跟自己的父母闹过不小的矛盾的。
谢抚安为曲心竹付出如此之多,曲心竹却无法在自己不能生孩子,不能为谢家传宗接代时理解理解谢抚安。
这在许婷看来,实在是太过于自私了。
曲心竹听了许婷这番义正言辞的指责,愣了一瞬后,双眼直视着许婷,嘴角勾起一个有些奇异的笑容,而后反问许婷道:“你问我为什么要选择嫁给谢抚安?”
许婷被曲心竹这一笑吓的有些心中不安。
但她嘴上还是强撑着道:“你不是挺聪明的吗?我就不信你当初不知道自己和谢公子成亲将面对何种局面。”
“这路是你自己选的,走到何种程度那都得你自己承受。你莫要愚蠢到跟那些穿越里的没脑子女主一样,整天嚷嚷着什么众生平等,一生一世一双人。在这个世界活着才是硬道理。”
“真心奉劝你一句,趁着现在谢公子对你还留有余情,你就少矫情几天,赶在那位苏小姐进门前你将谢公子的心都拉到你这里来才是你现在最应该做的事。”
许婷这边口干舌燥的说了半天,曲心竹却自始至终都是一副平淡至极的态度。
直到许婷说完住了嘴,她才像是没事人一样继续问许婷:“你有听说过我和谢抚安的故事吗?”
许婷闻言咬了咬唇,她心中其实还是不太想和曲心竹撕破脸的。此时见对方连着问了她两个问题,她略微思考一下后还是顺着曲心竹的话回答道:“这个我自然是知道的,听说当初你被一群混混骚/扰,是谢公子出现救了你。”
曲心竹勾唇笑了笑:“英雄救美,这故事听起来很梦幻是吧?”
许婷闻言忍不住撇了撇嘴,无语至极道:“还行吧……”
虽然曲心竹是长得挺美的,但是这话别人说说还可以,从她本人嘴里说出来就显得有些奇怪了。
曲心竹叹了口气,盯着许婷冷笑着道:“可是……如果当初那些骚扰我的小混混就是他找来的呢?”
许婷听到曲心竹这句话,脑子里一瞬间轰然炸裂开,而后她下意识反驳道:“这怎么可能?”
许婷完全无法相信曲心竹口中所说的话,谢抚安那样高贵的身份,何至于为了一个女人做出这样的事呢?
曲心竹看着许婷震惊到有些失去表情控制的面容,有些嘲讽道:“你以为就你一个人聪明,清醒,与众不同吗?”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说的那些东西吗?”
曲心竹神色认真的看着许婷:“我从来没有想过要跟这个世界的人讲什么众生平等。”
这个世界的人从一出生起就是分了三六九等的,曲心竹并不觉得自己一个人就可以改变他们那根深蒂固的思想。
所以她穿越到这个世界之后,从来都没有想着要去改变谁?她只是尽可能的顺应这个时代的规则,让自己可以在这个世界过的更好一点。
“我最初的愿望,也只不过是在这个世界安安稳稳的活下来,然后在有生之年可以找到回到蓝星的道路。我并没有刻意去认识谢抚安,也从来没有想过要嫁给任何人……包括他谢抚安在内。”
曲心竹一边说,一边微微抬手摸了摸自己的侧脸:“是谢抚安自己凑到我面前来的,你知道吗?他最开始还想让我做他的妾,我不愿意,他竟然又跑到我面前来告诉我他可以娶我为正妻。”
曲心竹说到这里忍不住大笑了几声,她眼角因为过于激动的情绪而微微泛起一层薄粉色,这衬得她整个人愈加娇艳漂亮了几分。
许婷看着眼前神情激动到有些疯狂的曲心竹,心中只觉这人莫不是疯了。
曲心竹看着许婷,却像是终于找到了可以任由自己发泄的对象。
她忍不住抓着许婷的双肩,诉说着自己以往不能对任何人说出的话语。
“我那时当然是不想跟他扯上任何关系的。我知道他身份高贵心气也高,所以在他缠着我问我为什么连做正妻也不愿意时,我告诉他我先前都是在敷衍他。我不愿意嫁给他并不是因为做妾,只是单纯的因为我不想嫁。”
可是曲心竹还是低估了自己或者说自己这张脸对于谢抚安的吸引力。
她已经说得那般清楚明白了,谢抚安却还是像个没事人一般追在她身后。
所以后来在被那几个小混混骚扰的时候,她才会在第一时间想起谢抚安。
曲心竹冷笑:“刚开始我也曾为他感动过,认为他是一直在关注我,所以才能那般凑巧的将我从那几个人渣手里救出来。我甚至还曾为自己利用了他而感到愧疚。”
一个那般英俊的少年,一直满心满眼都是你,且为了你做了不少退让,曲心竹怎么可能不动心呢。
她甚至还曾设想过,如果将来她可以找到回蓝星的路,那么她一定要将谢抚安也带到蓝星,带到爸爸妈妈面前去,让他们见一见自己的女婿。
可是,就在她刚刚开始喜欢上谢抚安的时候。
偏偏就是那么不凑巧,有一次她心血来潮的没有通知任何人就去了谢抚安的书房寻找谢抚安。
那些守着书房大门的侍卫都知道谢抚安有多宠爱自己这位孤儿出身的妻子。所以当时曲心竹找过去时,他们没有任何阻拦的便放了曲心竹进去。
曲心竹本是想吓谢抚安一跳的,所以她那会特意放轻了脚步走到了谢抚安书房门口。
谢抚安书房窗户上糊的纸并没有多厚,因此当曲心竹透过那层薄薄的纸隐约看见书房里除了谢抚安外还有一人时。她很快便放弃了原来想吓谢抚安一下的念头,转身准备离开,等谢抚安办完自己的事情后她再来找他。
但是就在曲心竹转身那一刻,她听到身后书房里谢抚安出言问她并不认识的那一人:“逃跑的那个找到了吗?”
另一个年轻的声音在书房中响起:“公子放心,他永远没有机会再回到天星城。”
谢抚安闻言假惺惺道了一句:“他们也算是为我而死,你记得不要亏待了他们的家人。”
另一人冷笑:“若不是他们不愿搬离天星城还几次三番敲诈公子,公子何至于与他们计较。结果他们自己不知足还妄想去找夫人破坏夫人与公子的关系,公子会那般对他们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谢抚安叹道:“也是我自己心中有鬼,我当初得到小竹的手段到底是不光彩了点。”
另一人立马劝慰道:“公子当时是冲动点,只是现在夫人照样与您琴瑟和鸣,过去的事情便让它过去吧。”
书房中的谢抚安与那人再说了什么曲心竹已然听不到了。
她那时整个人都因为谢抚安之前那些话里透露出来的信息而震惊到呆立在了原地。
谢抚安心中有什么鬼?他得到自己的手段不光彩又是什么情况?
曲心竹不算是顶聪明的人。
但是在听到谢抚安和那个她不认识的人说得那些话时,她还是第一时间就回想起了那件曾让她害怕的整夜整夜睡不着的事情。
或许一开始的时候因为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曲心竹还来不及思考那件事里的种种不正常之处。
但在一年之后的今天,她其实已经无数次在无聊时回想过当初自己突然被混混骚扰这件事情。
曲心竹一直很清楚自己长得漂亮,所以当初穿越过来被小兰和干娘收留没多久,她便已经开始有意识的在外人面前遮挡起了自己的容颜。
最初开始去城里卖豆腐时,她更是每一次去时都会将自己的脸给严严实实的遮盖住。
她这样做了一年多生意都没有出过事,但偏偏就在她赚够了钱,不打算再出去抛头露面,所以减少了去城里的频率时。
那些垂涎她美色的混混突然出现了。
紧接着,在她即将被非礼的时候,谢抚安又突然出现打跑了那几个混混,救了她。
这一切,都是那般的自然与巧合。
可是世界上哪里来那么多巧合的事情呢?
只不过是谢抚安看出了曲心竹坚强外表下隐藏的深深不安,所以特地设计了一处英雄救美的好戏,迫使本没有安全感的曲心竹在那时只能选择他来依靠罢了。
可笑曲心竹在两人成婚后还一直为自己只是为了保证自己的安全,所以才答应嫁给谢抚安这件事而愧疚不已。
那一天,曲心竹最终还是没有闯进谢抚安的书房中冲动到撕破着这一切虚伪。
她只是咬着自己的手指在门外平复了一会心情,然后赶在谢抚安和那个男人发现她之前,如来时一样悄悄离开了那里。
在那以后,一切似乎跟以前没什么区别,又似乎有什么东西变得不一样了。
许婷听了曲心竹诉说的这一切,呆愣了一下后有些结结巴巴的为谢抚安辩解道:“可是谢公子也只是太爱你了,所以他才会用那样的手段……总之你们之前很幸福的不是吗?这天星城哪个女子没有羡慕过你?”
曲心竹放开了许婷的肩膀,俯视着她冷笑道:“所以你对幸福的定义就是我被贬妻为妾?被关在这里不允许踏出这个院子一步?就连我的女儿……那也是他的女儿,他竟然都能眼睁睁看着她去死!长宁都快要死了,可是谢抚安竟然到现在还妄想瞒着我?”
“许婷,这样的幸福是你想要的,不是我想要的。”
“不是这样的。”许婷摇头,她看着这样的曲心竹有些害怕道:“谢公子先前与我说过的,他并没有想让你的女儿去死。只是你因为那个孩子的心脏病废了太多心思了,谢公子只是不忍看到你一直折磨自己,所以才选择把孩子抱走罢了。”
“谢公子他只是在你和孩子之间选择你罢了。他只是不想让他的妻子因为他的孩子而一直伤心罢了。曲心竹,你的想法太偏激了,你对谢公子的误解也太深了。”
曲心竹漠然道:“没有人可以擅自替一个母亲做出任何决定。长宁是我十月怀胎,受了无数次孕吐和生产的疼痛才来到这个世界上的。没人可以将她从我身边带走。”
“没人可以。”曲心竹露出一个有些神经质的笑容来,她贴在许婷的耳边道:“长宁就算是死,她也得同我死在一处。”
许婷被曲心竹这话吓得心里一惊,她下意识想要说些什么劝曲心竹打消掉这离谱嗯念头,话还未出口突然便感觉到自己双眼发黑了一瞬间,她的脑子也在这时变得昏昏沉沉起来。
“你……来”许婷察觉出不对来,立刻想要呼唤外面谢抚安派来看守曲心竹的人进来。
但是她神色刚刚开始不对劲,曲心竹便已经上前直接贴在她身上伸手紧紧捂住了她的嘴,让她发不出任何声音来。
许婷瞪大着眼睛想要摆脱曲心竹的控制,但很快她便发现自己身上的力气随着时间的流逝变得越来越小。
她逐渐没有了挣扎的力气,原本紧紧瞪着曲心竹的眼睛也因为无力而逐渐垂下。
许婷视线里的最后一幕画面,是曲心竹用她那张漂亮的脸蛋贴在她眼前,不怎么真诚的笑了笑后道:“被关起来的有点突然,所以我这边只能找到最快半小时起效的迷,药,真是委屈你了。”
原来,是迷药啊。
许婷心里闪过这个念头,下一刻她便失去了任何意识。
在许婷彻底闭上眼睛后,曲心竹又等待了一会,确定对方是真的晕过去后,她方才拖着许婷将对方放在了自己床上,而后又动手脱下了对方的衣服。
再将两人身上的衣服互换之后,曲心竹担心许婷会提前醒来,所以思考片刻后掀起被子用一根手帕勒住了许婷的嘴,又找来两根绳子绑住了许婷的手脚。而后她才放心的将许婷塞进被子里做出一副正在休息的模样。
她自己则是来到梳妆台前拿起上面的化妆品尽量将自己的脸型往许婷的模样去画。
曲心竹穿越前就对化妆这重事挺感兴趣的,为此她那分不清女人素颜与否的老爸,甚至还亲自去请了个专门为影视剧演员化妆的大手子来教了曲心竹一段时间。
曲心竹虽说比不得自己师父那般技术好,五分的美女也能给画成十分的。
但给自己画个别人一打眼间分辨不出来的伪装她还是做得到的。
再者因为天气冷,许婷今日是穿了一件连帽披风来的。曲心竹到时候出去时再穿上披风。不说与许婷像个十分,这七八分也是有的。
准备好一切之后,曲心竹最后看了眼躺在床上一无所觉的许婷。再次转身后便义无反顾的推开了面前那扇仿佛牢笼一样的门。
凛冽的寒风夹杂着稀碎的雪末扑到曲心竹脸上,打得她的脸生疼。
但曲心竹却低头微微笑了。
站在房门口的知书在此时抬起头来与曲心竹对视了一眼。
知书眼里先是闪过了一抹疑惑,在看到曲心竹的目光后她心中顿时又了然了大半。
竹苑被谢抚安看得紧,许婷这边说起来还真的是曲心竹最容易从这里逃出去的一条路。
知书垂了垂眼,脆生生道:“赵夫人,雪天路滑,奴婢扶您坐着轿子出去吧。”
曲心竹缓缓伸出手,任由知书牵着自己坐上了来时的轿子。
一直守候在轿子旁边的白鹭见状立刻上前想要从知书手里接过曲心竹的手,却被知书给不着痕迹的避开了去。
一直到将曲心竹送进轿子里,知书才松了口气,缓和着神色对白鹭道:“我家夫人身体虚弱,便不出来亲自送赵夫人了。”
白鹭见自家夫人已经上了轿子,知书又同她搭话,便将自己之前感受到的那点怪异都给抛到了脑后去。
得体的对着知书行了一礼后,便跟在被轿夫稳稳抬起的轿子旁边向谢府外行去。
在经过谢抚安的院子的时候,白鹭扭头看了眼自己旁边没有任何声响的轿子,本想问一声许婷是否还需要再去见谢公子一次。
但她转念想到自家夫人那不容置喙的性子,便立刻收敛了自己内心所有想法,仍默不作声的往谢府大门外走去。
绿色的轿顶在雪地里慢慢向前移动着,一直到远离谢府的时候,轿子里坐着的人才有终于在此时开了口。
“停下。”
那是个有些压低了的女人的声音。
轿夫们闻言听话的停下脚步将轿子放了下来。
可是对白鹭来说这个声音绝对不是自家夫人的声音。白鹭有些惊恐的转身看向轿子。
轿子里坐着的不是夫人,那会是谁?可她那会看到的分明就是夫人上了轿子啊。
只是不管白鹭内心思绪再如何多,下一刻她便什么也无法思考了。
因为不知何时,几个蒙着脸的大汉从众人旁边的房子里冲了出来。
他们动作很迅速的伸手劈在白鹭和几个轿夫脖颈处,让白鹭几人来不及呼喊便晕了过去。
而后,几个彪形大汉才放心的凑到曲心竹坐着的轿子前,恭敬道:“曲姑娘。”
曲心竹这才掀开面前的布帘钻出了轿子,她低头看了眼地上乱七八糟躺着的白鹭几人一眼,吩咐道:“绑起来放到安全一点的地方。”
“是。”
紧接着曲心竹便在几个大汉的指引下上了另外一辆马车。
几个来接曲心竹的大汉则是分为了两波,一方去将白鹭几人往暖和的房子里挪,一方则是架着马车带着曲心竹往曲心竹先前查到的长宁所在的那个庄子行去。
因为今日已经正月十四了,天星城里的行人还是挺多的。
曲心竹依靠在马车里,将自己身旁的帷幔拉开了一道缝隙,透过那道缝隙看着马车外来来往往的,脸上带着明显喜色的人群。
今天可真是个极好的日子,她心中淡淡想到。
马车晃晃悠悠的穿过谢府外那条繁华的商业街,经过天星城北门的守卫简单检查一番后很快便顺利出了城。
在离开天星城那些守门的侍卫的眼神之后,曲心竹坐着的马车立马便向长宁所在的庄子狂奔而去。
或许是因为谢抚安心中还残存着一丝对长宁的父爱,又或许谢抚安只是为了早一点可以听到长宁夭折这个消息。
长宁所在的庄子,距离天星城并不算太远。
曲心竹的马车在全速行驶了半个时辰之后,很快便到达了此行的目的地。
这处庄子此时已经被曲心竹手下的人马给完全控制了起来。
因此曲心竹的马车直接便从庄子的正门行了进去,一直行驶到庄子主屋所在的地方,架着马车的那个大汉方才“吁”了一声,控制着马车停在了院子里。
马车停稳后,那名大汉从车上跳下来,刚想要伸手去扶曲心竹下马车。
曲心竹便已然掀开了马车前方的帷幔,而后直接从上面跳了下来。
双脚终于落在地面上后,曲心竹也顾不得自己被震的有些疼痛的脚踝。便直接小跑着重进了自己面前那间屋子里。
房门被猛然推开的声响惊动了房间里的人。
几个穿着黑衣,头部被黑布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一双眼睛在外面的男人下意识握紧了自己手中的兵器。
被绳索五花大绑着扔在地上的一群庄子里的奴仆则是面带期盼的看着那骤然闯进来的人影。
而当曲心竹有些瘦削的身影清晰显露在众人眼里后。
那几个原本警惕极了的男人原本紧绷的身体立刻便放松了下来。
被绑在地上的几个奴仆中的其中一个则是在这时失声叫道:“大夫人。”
先前出了天星城的时候,曲心竹便已经用水打湿帕子将自己脸上原本属于许婷的妆容给擦掉了,因此此时她完全是以自己本来的相貌面对着众人的。
而这位在此刻惊叫出声的中年妇人,自然便是被谢抚安派来照顾长宁的李婶——知书的母亲。
曲心竹听到李婶的声音循声看了对方一眼。
她心中是对李婶感激万分的。如果不是李婶告诉了知书关于长宁的消息。只怕等她的人如大海捞针一般找到这里时,她的长宁都早已离她而去了。
曲心竹心中感动,但是她也知道自己此时漠视李婶就是李婶最好的保护。
因此,她的视线只是落在李婶身上一瞬间。下一刻便径直转移到了房间中摆放的有些突兀的那张摇篮上。
那里面静悄悄的,什么声音也没有。
曲心竹有些惶恐的一步一步走到那张摇篮之前低头样里面看去。
下一刻,她的双手便不由狠狠掐住了自己的掌心,双眼也在一瞬间盈满了泪水。
摇篮里,长宁的身形与先前曲心竹最后一次见她时似乎没什么变化。
她闭着眼睛,嘴里咬着自己一根手指一无所觉的睡着,看起来似乎也与旁的孩子没有什么区别。
可是在曲心竹眼里,长宁原本白嫩可爱的脸蛋此时已经浮上了一层淡淡的灰色。本就青紫的嘴唇看起来颜色也是更深了几分。
“长宁……”曲心竹哽咽着喊着自己面前的女儿。
面前的婴儿依旧是那副安静的模样,似乎根本听不到自己母亲的呼唤。
曲心竹的心在一瞬间坠入了谷底之中,她再也撑不住自己的身体,直接双膝发软的跪在了长宁摇篮前,而后惶恐的伸出手去触摸长宁的呼吸。
婴儿柔软微凉的鼻翼贴在自己母亲指尖,有些贪婪的汲取着属于母亲的温度。而后才略有吝啬的吐出一道薄薄的呼吸来,告知母亲自己还活着。
“还活着……还活着……”
在感受到属于长宁的呼吸后,曲心竹原本紧张到极速加快的呼吸方才渐渐缓和下来。
她抓着摇篮的手微微使劲,拽着自己瘫软的身体从地上站起来,而后便动作小心的伸手抱起了摇篮中小小一团的长宁。
曲心竹抱着女儿贴近自己的心口,原本被空虚与绝望所填满的心脏在这时总算又多了几分活力。
她用自己的脸贴近长宁的脸,而后小小声在女儿耳边道:“长宁,妈妈来了。”
曲心竹怀里的长宁似乎是感觉到自己是在被母亲抱着,她的两只小手下意识的伸出抓住了曲心竹的衣领,双眼却已经紧紧闭着。
曲心竹一只手抱着长宁,另一只手则是单手解开了来时从许婷身上扒下来的斗篷,而后用斗篷柔软的内里紧紧包裹住了长宁。
做好这一切后,她径直转身离开了房间。
几名黑衣人见状连忙跟在曲心竹身后。
那名先前说话的女子也在此时凑到曲心竹身边道:“竹姐姐,去往皇城的马车和人手我们已经给您安排好了。您放心带着小小姐离开就是,剩下的事情您交给我们来处理就好。”
如今虽说硝烟四起诸侯并立,但是在天衍王朝还未彻底灭亡的时候,其都城所在的地方天衍皇城也算是这个世界上少有的安宁地了。
女子这段时间在天星城里,也是听说了许多有关于曲心竹的流言蜚语。甚至有人直接轻蔑的称曲心竹为谢家的弃妇。
所以昨日,在接到谢府里传出来的消息时,她很快便依据曲心竹的指示策划好了这一切,并提前为曲心竹选好了逃离要去的目的地。
曲心竹站在院子里的马车前,抬头看了眼已经行到天空正中央的太阳,声音冷静的对女子道:“小影,你带着他们离开吧。”
这名女子名为程影,是当初曲心竹从人贩子手中解救出来的那群女孩中的一个。
就如同她的名字一般,她一直作为曲心竹的影子替曲心竹处理经营着那些曲心竹瞒着谢府偷偷置办出来的产业。
程影闻言正在说的话卡在了嘴里,她仰头看着曲心竹有些疑惑道:“竹姐姐,他们要护送你……”
程影的话还未说完便被曲心竹直接打断了。
曲心竹态度坚决的重复道:“我不需要任何人护送,你带着他们离开便是。从今日起,我与你们便不再有任何关系。”
程影眉头微微蹙起,看着曲心竹挺直的脊背,心中渐渐不安起来。
她咬着唇试图反抗曲心竹:“可是竹姐姐,去往皇城的路你并不认识啊……你就算不喜欢我们跟着,也至少要留个为你引路的人啊。”
曲心竹闭了闭眼,向程影坦白道:“我不会去皇城?”
程影疑惑:“那你要去哪里?”
曲心竹沉默了一下回答道:“去离家最近的地方。”
下一刻,她便已经抱着长宁登上了来时乘坐的那辆马车。
曲心竹坐在驾车的地方,一手提着赶马的鞭子,一手紧紧将长宁抱在自己怀里。
她扭头看着满脸焦急的程影,沉默片刻后只道了一句:“小影,听话。”
程影闻言嘴巴有些不甘心的张合了两下,但她最终还是没有反驳曲心竹的话,只略有不甘的应了一句:“竹姐姐,我知道了。”
曲心竹轻轻点了点头,她唇边带着点笑意道了一声“再见”。
而后便轻轻挥动手里的鞭子,驾驶着马车缓缓驶向她为自己选定的结局。
原地,程影满脸倔强与不甘的看着曲心竹的身影消失在自己视线之中。
她身边,有人小心翼翼问道:“程姑娘,咱们要不派几个弟兄出去偷偷跟在曲小姐后面?”
程影闻言立刻摇头道:“竹姐姐不喜欢不听话的孩子。”
她咬唇吩咐道:“将里面的人手脚都捆起来,嘴也封住。把咱们留下的痕迹也都清扫干净,尽快离开这里回到自己原来的位置上去。要是后面有人追到你们身上,你们咬死了不认识竹姐姐便可。”
程影身旁围着的众人点了点头,而后他们很快便分工明确的做好了程影吩咐下去的两件事。
在锁上眼前这座庄子的大门后,程影带着人悄无声息的离开了这里。
按照程影的预计,庄子里的人最迟会在晚上戌时被前来送菜的农户发现。
所以庄子里被他们绑起来的众人或许在戌时之前会吃一些苦头,但是这些苦头是绝对不会威胁到他们的生命。
只是让曲心竹和程影都没有遇见到的是,她们离开不过才半个小时候,一伙穿着谢家军衣服的骑兵便来到了这座庄子前。
其中一名骑兵上前看到大门被锁后,立刻回身向队伍领头处禀告道:“大公子,门是锁着的。”
谢抚安闻言脸色不变道:“踹开。”
那士兵领命后立刻回身一脚踹开了被紧紧锁住的庄子大门。而后带着另外几名士兵闯进了庄子里。
很快,原本被程影绑在主屋的李婶一行人便被他们给松了绑带了出来。
“大公子。”李婶从门里出来,一看到谢抚安便立刻跪倒在了对方面前。
“是奴婢失职,没有照顾好小小姐,请您惩罚奴婢。”
不等谢抚安说出什么指责的话语来,李婶便已经干脆利落的认了错。
谢抚安一张脸冷冰冰的,即使此时李婶这个足以被她称为长辈的人正跪在他面前,他的脸上真的没有一丝一毫的动容。
他只淡淡问道:“夫人人呢?”
李婶闻言没有任何隐瞒的回答道:“今日早间,奴婢刚请来刘大夫为小小姐诊治病情,一伙黑衣人便闯进了庄子里把我们所有人都绑了起来。快到中午的时候,大夫人才又来了这里。”
谢抚安这时声音里带上了几分急切之意:“小竹她有说什么吗?”
李婶:“大夫人进来后看着小小姐哭了一会,然后很快便离开了。”
谢抚安视线扫向李婶身后众人,刘大夫此刻总算机灵了一次,连忙出声向谢抚安表明了自己的身份,而后将曲心竹当时问自己的话复述了一遍。
听到刘大夫说到长宁约莫熬不过今天时,谢抚安捏着马鞭的手紧了紧,他顿了一下继续追问道:“你们可知她去了哪里?”
李婶这一次摇了摇头:“大夫人离开后,我们便被那群黑衣人给捆住手脚关在了房间里,实在是看不到大夫人往哪边去了。”
谢抚安紧紧攥起的手终于忍不住,他手里的马鞭狠狠扬起,而后重重抽在了李婶众人面前被马车与行人的脚步辗成一片脏污的泥水里。
“一群废物。”
泥水被鞭子带起,迸溅的地上跪着的众人满头满脸都是脏污。
但是他们仍然静静垂头面对着谢抚安,不敢显露出一丝一毫的不开心来。
谢抚安看着自己眼前沉默的众人,只觉得自己心中那团怒火越烧越大。
同时,他也无数次后悔自己当时就不该给许婷那么大的自由进出竹苑的权利。
这样的话,小竹是否也就没办法借由许婷的身份从府里混出去了?
谢抚安此次能这么快的发现曲心竹的离开,其实也算是个巧合。
曲心竹只知道许婷是被谢抚安请来说服自己的,但是她不知道许婷每一次来的时候和离开的时候,都是会去谢抚安那里混个脸熟的。
所以今日,谢抚安在听到手下向自己禀告许婷直接离开的消息时,心中本能的便觉察出了一点不对劲来。
谢抚安本想去看望一下曲心竹,只是那时恰逢谢夫人派人请他过去商量第一天的婚事。谢抚安没法拒绝自己母亲的请求。
因此他心中虽然为许婷的直接离开有些疑惑,但他还是暂且将这件事抛到了脑后去。
所以,一直到应付完了谢夫人之后,谢抚安才总算抽出空来想要去竹苑看望曲心竹。
只是当他心中满是忐忑的推开门,并站在曲心竹床前冲着头朝里躺着的“曲心竹”说了许多安抚的话语,却得不到曲心竹丝毫回应时。
谢抚安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大了,最终他还是冒着被曲心竹讨厌的风险上前揭开了盖在“曲心竹”身上的被子。
被子里出现的许婷在那一瞬间几乎让谢抚安的呼吸停滞。
曲心竹跑了。
谢抚安一时间目眦欲裂,心中毁灭的**也如野火一般烧起。
但他长久以来养成的自制力还是让他克制住了想要惩罚竹苑众人的想法。
谢抚安一边让人拿来一盆清水弄醒了许婷,一边则是很快的让人去通知了谢府里豢养着的一队骑兵。
而后带着这些人目标明确的向着天星城外长宁所在的这座庄子赶来。
谢抚安知道,以曲心竹对长宁的看重,她不管跑去哪里都必定是会带着长宁一起的。
所以谢抚安这一路上赶来,是没有过一丝一毫的停歇的。他想要赶在曲心竹带走长宁之前就追到对方。
但是谢抚安没想到自己还是迟了一步。
他用力攥紧着自己手中的鞭子,一时只觉自己内心憋闷不已。
天星城外四通八达,这座庄子又是众多离开天星城的行人的必经之地,曲心竹先前留下的痕迹混杂在其他人的痕迹里,谢抚安根本无从分辨。
这教他如何去寻?如何去找?
就在谢抚安愤怒到想要毁掉自己眼前的一切时,一声马匹的嘶鸣声在谢抚安身后响起。
谢抚安勉强按下自己暴躁的情绪向身后声音传来的方向往去。
这一看,他双眼不由微微眯起。
求着谢府一名女性护卫带自己追过来的许婷也一眼便看到了人群中的谢抚安。
她有些腿脚发软的在身后护卫的帮助下从马匹上爬下来。
许婷视线扫过谢抚安面前跪了一地的人,心中对于谢抚安的恐惧更甚。
她一路小跑到谢抚安面前,在谢抚安颇具压迫感的视线里很快开口解释了自己的来意。
“谢公子,夫人她一定是去了紫霞山。我们一定要赶在她去到那里之前拦住她。”
“紫霞山?”谢抚安眸光沉沉的看了许婷一眼:“你确定?赵夫人,你应该清楚欺骗我的后果是什么。”
许婷心中有些害怕,但她还是极为肯定道:“我确定,紫霞山里应该有个地方有一池潭水,夫人她必定会去那里。”
“请您务必快点去追回夫人,夫人她可能是想陪着小小姐一起离开这个世界。”
正是因为清楚谢抚安的脾气,所以在被人用水泼醒后。许婷大致了解了一下自己昏迷后发生的事情,便立刻求人带着自己追着谢抚安赶了过来。
因为只有她知道曲心竹会去哪里。
许婷担心谢抚安要是追不回来曲心竹,过后会将所有的气都撒在自己和自己夫君身上。
所以哪怕她其实有些恐高,她还是强忍着骑马的不适来到了这里。
谢抚安不知道许婷哪里来的自信,那么肯定小竹会去紫霞山,但他此时确实也没有别的选择。
且许婷口中那句话没来由的让他有些在意。
因此在略微犹豫后,谢抚安还是选择了听从许婷的建议。
“去紫霞山。”
谢抚安一声令下,立刻调转马头向着紫霞山的方向行去。
许婷口中所说的那个水潭,谢抚安脑中有些浅薄的印象。他与曲心竹相识那一次,他似乎去过那样一个地方。
一群人浩浩荡荡的来,又浩浩荡荡的离去了。
在谢抚安等人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之后,李婶等人这才敢站了起来。
许婷这次再没有追着谢抚安一起去紫霞山,她只站在原地默默祈祷谢抚安可以赶在曲心竹到达她穿越时待的那个地方前找到对方。
而许婷之所以那般肯定曲心竹是想去紫霞山自杀,则是因为她与曲心竹虽然理念不同。但是从两人相识以后的几次交流来看,曲心竹是个极为天真且理想主义的人。
这一点许婷从对方都穿越过来五年了竟然都还没放弃寻找回到蓝星的道路就可以看出来。
而今天早上曲心竹和她交谈时曾说过“长宁快死了”,又说过“长宁就算是死,她也得同我死在一处。”
许婷先前醒来时便猜测曲心竹或许是从什么地方得知了自己女儿身体的状况,所以她才会在沉寂了两个月之后突然策划了今日的逃离。
而如果真像曲心竹说的那样,那个孩子快要没命的话,曲心竹其实也根本没必要带着那个孩子逃去其它的地方。
按照曲心竹的性格,她此时只会带孩子去往她心中唯一的一片净土——
她穿越时出现的那个水潭,她心中距离蓝星最近的地方。
她要陪着自己的孩子一起去死。
许婷想到这里,不由在心中怒骂曲心竹简直就是脑子有病。为了一个病秧子孩子就这般寻死觅活的。
可怜了她跟着一起倒霉,曲心竹要是找不回来,她这个导致曲心竹逃出去的罪魁祸首是绝对没什么好果子吃的。
许婷身后,李婶默不作声的看了她的背影一眼,心中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
曲心竹今日会来,其实完全在李婶预料之中。她那一日像知书透露出小小姐不行的消息时,其实已然预料到了以知书那副别扭的性子,她是一定会把这件事透露给大夫人知道的。
只是李婶没想到大夫人的动作会这么快,她透露出那个消息后才不过隔了一天,大夫人便直接找到了她这里来。
唯一让李婶感到可惜的就是大夫人才离开这里没多久,大公子竟然就找了过来。而这个莫名出现女人,又那样一副对大夫人了解至极的样子。这让李婶不由为曲心竹担忧了起来。
另一边,谢抚安在向着紫霞山的方向追了半个时辰之后,随着周围行人越来越少,他总算是在自己等人前方道路上看到了两道新鲜的明显由马车车轮压出来的痕迹。
谢抚安见此心中一阵,手里的鞭子愈加用力的抽起了自己身下马匹的屁股。
他身下的马匹吃痛嘶鸣了一声后,立刻便加快速度奔跑了起来。
谢抚安身后众士兵见状,也连忙催促着自己身下的马匹加快了速度。
谢抚安骑着马又行了半刻钟后,一抬头立刻便看到了自己视线所及处,一辆棕黑色的马车正以一个平稳的速度向前行驶着。
谢抚安心中霎时一震,他知道,曲心竹此时必然就坐在那架马车上。
“追上去!”他厉声喝了一声,又一次催促起自己身下马匹来。
只是很明显他座下的马匹此时已经到达了自己所能奔跑出的最大的速度,无论谢抚安再如何焦急催促,它的速度也再快不起一分来。
谢抚安见状,有些烦躁的抿了抿唇。
与此同时,正一边认真看着长宁一边赶着马车的曲心竹也终于听到了自己身后传来的动静。
她皱了皱眉,扭头绕过马车车厢向自己身后望了一眼。
只这一眼,曲心竹的瞳孔便忍不住紧缩了起来。
她远远望着那骑着马奔跑在其他人面前的熟悉身影,只觉自己的心一瞬间跌进了冰窖里。
为什么?为什么谢抚安这么快就追了上来?
仿佛心有灵犀般,谢抚安的视线也在此时落在了曲心竹脸上。
虽然因为距离的限制,谢抚安并没有办法看清楚自己前方那个女人的面容。但是只是这一眼已经足够他确定自己前方的人就是曲心竹。
他心中不由大喜,同时冲着前方的曲心竹大声喊道:“小竹,停下。”
谢抚安声音响起的瞬间,曲心竹便猛然转过了头去。
她捂了捂自己跳动的愈加快速的心,没有任何犹豫的勒紧了自己手中的缰绳。
正拉着马车奔跑的马儿鼻子吃痛后立马听话的放慢了奔跑的速度。
马车上的曲心竹此时则是咬着牙用先前许婷的披风将终于因为颠簸而苏醒过来的长宁绑在了自己胸前。
而后她没有一刻耽搁的直接从自己靴子里拔出一把匕首,握在手心里,用力割开了马儿拉着马车的那道绳子。
绳子被割断的下一刻,曲心竹直接从马车上跳下来,动作飞快的奔到马儿前方,拉着马儿脖子里的绳子直接翻身跨坐到了马背上。
“驾。”坐上马背的一瞬间,曲心竹手里的缰绳又狠狠打在了马腹上。
刚刚放慢了速度的马儿有些恼怒的嘶鸣了一声后,很快便又听话的再次飞奔了起来。
道路后方,原本看着速度逐渐慢下来的马车而面露喜色的谢抚安望着曲心竹骑着马狂奔的背影,一时之间有些失语。
他心中一时之间不知是该震惊曲心竹竟然会骑马还是该伤心曲心竹见到他竟然会选择弃了马车继续逃跑。
最终,谢抚安有些恼怒的咬了咬牙后,选择了默不作声的继续追上去。
他就不信曲心竹那匹马可以一直跑下去。
嘈杂的马蹄声与马匹的嘶鸣声在这一日打破了这处深幽的树林的平静。
曲心竹技巧娴熟的控制着马匹绕过一棵棵粗壮的树木——
她在蓝星时曾跟随着自己的父亲一起去往马场专门学习过骑马的。当时小小年纪的曲心竹还曾被教导自己的教练夸赞过一句有天赋。
穿越来这个世界后,碍于女子的身份他有一直未曾再亲近过马匹,所以一开始她才会选择乘坐马车去往紫霞山。
方才若不是紧紧追在身后的谢抚安给了曲心竹压迫感,曲心竹也不会贸然选择抛弃马车自己骑马。
没有配备马鞍的马背磨的曲心竹两边的大腿内侧有些发疼发痒。
但曲心竹此时缺像是完全感受不到自己身体上的不适似的,她甚至有些控制不住的放声大笑起来。
所以,她永远都是她自己,是那个蓝星的曲心竹。
五年的天衍王朝生活没办法磨灭掉她跟随母亲学习到的商业手段,也没办法磨灭她跟随父亲一起学习到的骑术。
那它就更无法磨灭掉曲心竹发自内心的对天衍王朝这个封建而愚昧的朝代的厌恶与不屑。
谁规定了穿越者就必须小心翼翼的顺从于时代?又是谁规定了穿越者不愿意放弃自己从小接受的教育就是不知好歹?
活着真的就那样重要吗?重要到许婷一个在现代长大的女孩,如今竟变成了那副样子。
曲心竹永远无法理解许婷。
无法理解在她看来理所应当的众生平等为何在许婷看来却成了大逆不道。
难道就仅仅只是因为她们换了一个世界,所以许婷就可以否定自己曾接受的一切教育吗?
曲心竹周围的树木越来越稀疏,一个看起来不太高的小山坡也逐渐显现在曲心竹眼中。
曲心竹胸口绑着的长宁在此时有些不安分的动了动胳膊。
曲心竹垂头看去,只见长宁此时正张大着嘴有些痛苦的喘息着,一双小脸更是被憋的一片青紫。
马匹狂奔时带来的剧烈颠簸,对于本就有心脏病的长宁来说还是有些过于勉强了。
曲心竹看着满脸难受的女儿,只觉得自己的心脏也跟着抽痛了起来。
但她不能停下……
或许她此时停下脚步她的长宁会感到舒服一些,但是当她被谢抚安抓住后,她的长宁终究还是逃脱不了自己既定的命运。
既然长宁注定会死,那曲心竹又怎么舍得让自己的女儿一个人孤零零的离开这个世界呢?
她这个当妈妈的因为一己之私将长宁带来这个世界,那么现在她就要为了长宁负责。
曲心竹发狠的咬着自己的唇,哪怕她原本柔嫩的唇瓣此时已经鲜血淋漓,她也依旧没有放松自己的力道。
她需要疼痛来帮自己保持足够的清醒。
眼前的小山坡在曲心竹眼中越来越清晰,也越来越高大。
山坡脚下,那池在寒冬腊月里也依旧没有结冰的潭水也逐渐显露在曲心竹眼中。
曲心竹与那池潭水的距离越来越近,但是她坐下的马匹到了此刻也丝毫没有要减慢速度的意思。
曲心竹身后,谢抚安看着曲心竹这副直奔潭水去的模样不禁有些心惊肉跳。
谢抚安原本是不想相信许婷所说的曲心竹想要自杀的话的。
但此时他看着曲心竹这副不顾一切的架势,却是不得不相信许婷先前同自己说的那句话。
谢抚安心中当即惶恐起来,他不由越发急促的催着自己座下的马匹——
曲心竹骑的那匹马是没有谢抚安骑的这匹血统好的。所以曲心竹和谢抚安之间的距离比起两人刚开始碰上时其实已经近了很多了。
如果再多给谢抚安一点时间,谢抚安相信自己一定可以追上曲心竹。
但偏偏此时他们已经距离那池潭水越来越近了,剩下的这段距离根本没有办法让谢抚安追上曲心竹。
谢抚安再也镇定不下去了,他目光紧紧盯着自己前方曲心竹的背影,有些声嘶力竭的大声喊道:“小竹!你停下!我发誓只要你停下来,我再也不会将你关起来,也不会再将长宁从你身边带走,你要什么我都答应你。”
曲心竹的背影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仍旧控制着自己的马儿向前方奔跑而去。
谢抚安见状只能又焦急万分的发出承诺:“我不娶苏小姐了,不娶了!我只要你……求你停下来,快停下来。”
曲心竹的马匹此时已经跑到了那处水潭岸边。
谢抚安握着马缰绳的左手在这一刻用力到青筋暴起。
下一刻,在他紧张的注视下,那匹已经跑到了岸边的马匹在此时高高扬起了自己前方的两只马蹄,猛然停在了岸边。
谢抚安原本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攥起的心脏在此时终于渐渐放松了下来。
他深呼吸了一下,吐出自己胸口含着的那口浊气,正想要策马上前去迎接似乎终于被他说服的曲心竹。却在下一刻整个人都僵在了马背上不能动弹。
谢抚安只见,前方的曲心竹在控制着马匹停到水潭边以后,并没有如他所料想的那般站在岸边等他。
她抱着孩子从跑的气喘吁吁的马上跳下,伸出手安抚的摸了摸自己身旁垂着头的马儿。而后便在谢抚安的注视里没有一丝犹豫的跳进了自己面前那汪幽深的潭水里。
曲心竹的身影就这样直接消失在了谢抚安眼前。
从始至终,她都没有再回头看他一眼。就连那给了他一丝希望的停顿,也只是因为她不愿意让无辜的马儿陪她一起去死罢了。
谢抚安抬手捂着自己抽痛的心脏,一时之间满心满眼的迷茫。
他张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此刻嗓子干涩到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此时甚至忘记了要去控制自己座下的马匹,竟是任由马儿驮着自己也往面前那潭水里狂奔而去。
幸而他身旁那队骑兵里的领头人百夫长李林一直都有紧紧跟在他身边。
对方见势不妙,急忙催着自己的马匹靠近了谢抚安。而后探身夺过被谢抚安僵硬的攥在手里的马缰绳。
“吁!都停下!”
在李林的阻止与安抚下,谢抚安□□几欲发狂的马总算是渐渐恢复了平静。
它奔跑的速度越来越慢,最终在打了个响鼻更是直接停下了自己的步伐,站在原地不愿意动弹了。
追逐在谢抚安身后的其他骑兵们见状也连忙控制着自己的马匹停了下来。
他们互相对视几眼,眼里皆有着无法掩饰的震惊之色,一时间也不知道这会该做些什么才好。
还是那位李林人比较机灵,见状连忙作势踹了离自己比较近的一个士兵一脚,而后黑着脸骂道:“还愣着做什么,会凫水的赶紧给我滚下去赶紧救人。”
“是。”
士兵们听到命令,这才纷纷行动起来。他们站在岸边脱掉自己身上有些沉重的铠甲,而后一点都不耽搁的跳进来了他们面前此时已经恢复了平静的潭水。
谢抚安听到李林这句话,也总算是从那种快要将他溺毙的窒息感中脱离了出来。
他喃喃自语了一声“救人”,而后慌张的从马背上跳下来,径直向着面前的潭水冲了过去。
“大公子,您冷静一点,您站在岸边等着,让他们下去就是了。”
如今这副天寒地冻的样子,他可是真不敢让自己面前这位主去受那样的罪。
只是谢抚安此时根本听不进去其他人的劝阻,李林冲上来劝他,他也仍旧黑着脸推开了对方,而后步履踉跄的冲进了面前的潭水里。
如今正是天冷的时候,他们面前这潭水虽说不知为何没有向其它地方的水池一样结冻,但它此时仍旧冰冷刺骨。
谢抚安双脚刚踏入水中往前走了两步,他整个人的身体便不由自主的向水里垂。沉了下去——这潭水面积虽不算太大,但是其深度却比一般的水池还要来得更深几分。
谢抚安此时,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也随着自己被冰水所覆盖的身体渐渐凝固了起来。
他心中有些惶恐的想到:这般深的水,他的小竹不会凫水可如何是好?
谢抚安咬了咬冷到发白的唇,不敢再细想下去。他逼迫自己忘掉一切不好的念头,而后深呼吸一口气沉进水里向前摸索而去。
只是……
一刻钟过去了。
半个时辰过去了。
一个时辰过去了。
不管是谢抚安还是那些他带出来追人的士兵,他们都没有一个人在水中找到一丝一毫的曲心竹留下的痕迹。
李林摸了摸自己被潭水泡的肿胀通红的胳膊,心里清楚那位主只怕是已经遇了难了。
毕竟就算是一个会水的壮年男子跳进这种温度的水里,不尽快上岸的话,他也是撑不了多久的。
大夫人那样柔柔弱弱的一个女人,怀里又抱着一个孩子,这简直就是自寻死路啊。
李林叹了口气,看了自己眼前仍不死心的谢抚安一眼,本想劝对方上岸休息一下。
但是他视线扫到谢抚安脸上那副压抑的表情,最终还是明哲保身的闭了嘴。
一直到谢抚安又在手里找了一刻钟,一无所获的从水里浮上来,下一刻却又有些泄力的往水中沉去时,他才慌忙游到谢抚安身边,扶着对方瘫软的身体上了岸。
因为在冷水里泡的久久,谢抚安此时的脸色可谓是苍白到了极点。
在被李林拉上岸后,他仍旧挣扎着想要冲到水中去寻曲心竹。
李林见状连忙劝阻道:“大公子,请您清醒一点,您的身体已经受不住再下水去了。咱们先回城里去暖和暖和可好?”
谢抚安闻言面无表情的看向他:“我还没有找到小竹,我不能离开这里。”
李林闻言立刻回答道:“您放心,等回城后,属下一定会多带点人来寻找夫人。”
至少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此时原本还仍在水里搜寻的其他士兵也纷纷承受不住的从水里钻了出来。
那些不会水的士兵们则是急忙点燃了他们先前去旁边不远处的树林里捡的干柴,而后推着自己的同僚急忙去烤火。
谢抚安也被李林推着坐到了火堆旁,炙热的火焰照耀到谢抚安身上,温暖了他冻僵的身体,却无法温暖他充斥。充满后悔与不甘的心。
就在此时,那水池里突然传出了一声惊呼。
“我找到了一样东西。”
紧接着,一个浑身是水的年轻小兵有些激动的从水里爬上来,而后飞快的跑到了谢抚安这里来。
他手上献宝一般的捧着一团红色的东西递到了谢抚安眼前。
谢抚安颤抖着伸出手拿过对方递过来的东西——那是一截红色的衣袖。
谢抚安清楚的记得,这就是曲心竹先前穿的那件红衣上面的袖子。
他立刻激动的抓着自己面前那名小兵质问道:“人呢?她人在哪里?”
小兵被他这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而后结结巴巴回答道:“没有人,属下只找到了这截衣袖。”
他先前捞到这截衣袖时自然是在发现它的那个地方又仔细寻找了一番的。但是很可惜,除了这截衣袖之外,那里就是连水草和青苔都少的可怜。
谢抚安闻言,心中原本燃起的希望霎时又被这盆冷水给浇灭掉了。
而接连的大喜与大落,又让谢抚安今日的心神疲惫到了极点。他低头望着自己手中那不知被何物整齐切开的一截衣袖,癫狂笑了一声后下一刻竟是直接晕了过去。
“大公子!”李林视线扫到这一幕连忙起身冲到谢抚安身边扶住了谢抚安向地面倒去的身体。
而后他动作飞快的掐了掐谢抚安的人中,又贴在谢抚安耳边喊了好几声,但谢抚安仍旧没有任何反应。
李林见状立刻招呼其他人道:“立刻启程回程。”
谢抚安这一晕,一直便晕到李林带他回到将军府后。
谢夫人得知消息火急火燎的赶来了谢抚安这边,坐在谢抚安床边心疼的看着自己儿子。
谢抚安在谢夫人关心的话语里沉默了许久,方才回过神来幽幽道:“母亲,小竹她今日逃跑了。”
谢夫人闻言愣了一下,心中下意识一喜,而后反应过来掩饰道:“她不是被你好好安置在竹苑吗?怎么会跑出府去?”
“她迷晕了我派过去的人。”
谢夫人抿了抿唇,心中虽巴不得曲心竹再也不回来才好,但她面上还是安抚道:“你就是为这个晕倒的?抚安,这不像你。她跑便跑了,等明日你和苏小姐成了亲,到时候咱们再派人将他寻回来便是。”
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女,她再跑能跑到哪里去?这整个天衍王朝马上都将是谢家的囊中之物了。曲心竹再是能跑想必也跑不出天衍王朝的范围吧?
就在谢夫人心中如此想时,谢抚安却是满眼绝望的开口道:“母亲,找不到了。小竹她带着长宁……跳水自尽了。”
谢抚安艰难的说出自己不愿意相信的那个事实后,便再也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大滴大滴的泪水从他双眼中滚落而出,打湿了他胸前的衣襟。
他哽咽的望着谢夫人道:“都是我的错,是我害了她,是我对不起她。”
谢夫人看着痛哭的谢抚安,她先是心疼了一阵谢抚安,而后心中又忍不住生出了几分对于曲心竹的嫉妒来。
她的儿子,自从十一岁懂事以后,便再也没有当着他的面这样哭过了。但是此时,他却为了另一个女人在她面前痛哭流涕。
哪怕那个女人是自己的儿媳妇,谢夫人也觉得自己心中格外不快。她忍不住在心中咒骂曲心竹果然是个不省心的,死了都要害的她的儿子伤心。
心中咒骂完曲心竹后,谢夫人又抱着谢抚安安慰道:“不是你的错,她是自己去寻死的,与你有何关系?”
谢抚安这会却完全听不进去谢夫人任何话,他心中此时只有无尽的悔恨与对曲心竹的愧疚。
如果他没有为了自己和苏家的联姻将曲心竹关起来,如果他没有一意孤行的将长宁从曲心竹身边带走,或者他当初对于曲心竹的看守再更加严密一点。
那么是不是今日的一切都不会发生了?他的小竹也不会永远的弃他而去。
可是……谢抚安是真的没有预料到曲心竹会做出今日这样的事情来。
他知道曲心竹会因为他把她关起来而生气,但是他总是觉得他们两人之间只是一时的矛盾罢了。
就连当初曲心竹说要与他和离,谢抚安也只以为那是曲心竹不高兴之下与他耍的小脾气。
毕竟曲心竹是个孤儿,她不像谢凝清一样有着谢府这个庞大的娘家做依靠。她离了谢抚安,又去哪里寻找自己的依靠呢?
所以谢抚安总觉得,自己将曲心竹关在竹苑里,其实也是为了曲心竹好。
他真的不知道就因为这么一件事,曲心竹竟然就会决绝到去跳水自杀。
她最后……甚至不愿意再看他一眼。:,,.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