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鹭:……
她侧头看着格格俏丽的眉眼,欲言又止, 又想起格格下午说的话,最终化为一声叹息梗在嗓子眼里。
清朝的饮食习惯与后世不同,一天只有两顿正餐, 像贝勒府这种世家宗室,分别是在午时(十一点到一点)吃早膳,酉时(下午五点到七点)吃晚膳,其他时间各有不同的茶点。
刚到午时, 黄鹂就去提了膳食回来, 馨瑶看着桌上的东西一如既往的没胃口, 随便扒拉了两口菜,好歹就着吃了一碗米,就匆匆跑回床上睡午觉去了。
青雀告诉她,四爷每日寅正(早上四点)就起床了,或读书练字, 或上衙办差, 福晋和侧福晋也是随了四爷的作息, 每日早早点卯理事, 说完就直勾勾的看着馨瑶,好像在无声的控诉她的赖床。
馨瑶很生气,人家都是起来有正事儿的,她四点起来做什么,看日出么?还是听郭氏骂闲街?
不过到底同院子还有别人,馨瑶也不敢太过了,每天五点多被白鹭从被窝里挖出来, 然后等一吃了早膳就赶紧补个午觉。
等她要是有一天自己一个人住一个院子了,她非要天天睡到天光大亮不可!
午睡起来,馨瑶觉得自己精神好极了,看看外面阳光正好,就想出去晒太阳。
西后院是个典型的一进小院子,四周以抄手游廊连接。馨瑶让白鹭搬了一把躺椅到东厢这边的游廊下,旁边还摆了一把小几,上面放着一壶花茶,一碟瓜子并一盘鲜果。
馨瑶哼着小曲,磕着瓜子,沐浴在温和的微风里。
“喵——”小珍珠摇晃着她一身飘逸的长毛,慢慢踱步进来,“漂亮的小姐姐在么?”
“哦吼,漂亮的小姐姐在这!”馨瑶乐得笑弯了眼,赶紧放在手里的瓜子,朝小珍珠伸出了双手,然后把小珍珠抱到腿上,问:“你怎么来了?”
“我说了要找你聊天的喵。”小珍珠扒着旁边的小几,伸出小爪爪去够盘子里的苹果。
馨瑶把苹果拿给她,嘱咐道:“这个你不能多吃,知道么?”
“知道喵,以前小主人也是不让我多吃西瓜。”小珍珠努力的啃起苹果来。
馨瑶撸猫的手顿了一下,问道:“小主人……是弘晖阿哥?”
“唔,是啊,大家都说我是福晋院子里养的猫,其实是小主人想要一只猫,我才被抱过来的,”小珍珠想起自己的小主人,默默放下了大苹果,心情低落了起来,“弘晖阿哥……对我很好!”
馨瑶想起昨天看见福晋那消瘦无神的样子,忍不住又是一阵叹息:“听说弘晖阿哥是得了风寒……”
“是啊,真可怕……我是正月出生的,春天的时候被抱给小主人。”小珍珠趴在馨瑶的腿上,回忆起来:“小主人年级虽小,可又勤勉又上进,每日里不是背书写大字就是骑马练拉弓,能和我一起玩的时候很少。”
馨瑶默……弘晖作为嫡长子,肯定被四爷寄予厚望,何况福晋又是那样一个人,可不是要紧着催自己唯一的儿子上进,将来好继承府里的一切,也不知……福晋现在有没有后悔过。
“虽然小主人忙,可他总是记挂着我的,春天的时候带我去演武场放风,让厨子给我做好吃的羊奶糕子,夏天特意给我留冰镇西瓜呢!嘤……”
想起那个粉雕玉琢的小男孩,小珍珠黑亮亮的眸子里也泛起了雾气。自从弘晖阿哥夭折后,她的待遇一落千丈,虽然小太监还是一如既往的伺候她,可再也没有人来关心她了……
馨瑶感受到她的情绪,怜惜的摸摸她的头,说:“没关系,以后你经常来找我就是了,正好我也是镇日里无聊的紧,哪儿也不能去,虽然我这里没有西瓜和奶糕。”
想到自己现在又有了人类朋友,小珍珠的心情也好转起来:“没关系,等冬天我们一起看雪。”
“哈哈哈,你不是正月出生的么?”
“那时候我太小,不记得了。前院有一条狗,叫大黄,已经三岁了呢,他说冬天下雪可好看了!”
馨瑶暗笑,等到冬天你恐怕就不想出门了。
小珍珠说起大黄,满脸的羡慕:“大黄最近的日子过得别提多滋润了,他这段时间和前院赶车的老何头的关系很好,据他说是因为帮老何头刨坑埋了个小包袱,那老何头最近晚上又经常一个人喝酒吃肉,所以大黄也得了好些肉骨头。”
“一个人?”除了几个德高望重的嬷嬷和苏培盛这种大太监能住单独有一个屋子,像她身边的白鹭黄鹂都是两人一间,洒扫的小丫头还在睡大通铺呢!
“听说原来和他同屋的陈老头之前得了伤寒,被挪出去了,别人觉得晦气,没人愿意去住。”
伤寒……风寒……馨瑶记得她以前看过科普,在古代伤寒属于传染病,一定要被隔离的,但其实风寒的症状和伤寒很像。
她心里一动,却不敢再想下去。
和小珍珠消磨了一下午的懒散时光,收获了一地的瓜子皮和满肚子的八卦,馨瑶悠哉悠哉的回了自己的东厢房。
东厢房一共三间,中间是堂屋,当中一把八仙桌,两边放着两把黄花梨大圈椅,左侧靠近正屋的次间是卧室,右侧靠近院门方向的次间是个暖阁,也是馨瑶这一个多月消磨时间的主要场所。
右次间西面的大窗下是一张大大的黄花梨雕花罗汉床榻,东面放着一张乌木嵌大理石书案,不过她大多数时间都窝在罗汉床上。
白鹭接过黄鹂手里的食盒,把里面的东西一样样摆在罗汉床的小炕桌上。其实格格的份例真的不算差,只是看着不错离真的好吃之间差了十万八千里。
比如现在,她面前有四菜一汤,有荤有素,还有几样酱菜,根据原主的记忆,她在家吃的也就这样了。可……炒时蔬的叶子发黄,酱排骨凉了之后上面结了星星点点的白油点,实在让人没有食欲。
她扒拉扒拉这排骨,突然想起下午小珍珠说大黄最近吃的肉骨头,那让人惊惧的念头又冒了出来。
老何头的同屋人得了伤寒,过不几天弘晖阿哥就因种痘后体弱染了风寒,而老何头又像是发了一笔横财一样天天喝酒吃肉。
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呢?
要是她猜的不错,大黄帮忙埋的那个小包袱,可能就是证据!
可……她一个小透明格格,处在整个贝勒府主子的食物链最低端,掺和进这种事,不是自寻死路么?她的目标可是当一个咸鱼,苟到成为寡妇。
馨瑶看看小坑桌,还是先顾自己吧。
白鹭轻声哄她:“好格格,这对挂珠钗是福晋前儿个刚赏下来的,这回请安可不是要给福晋看看?格格虽有主意,可这面子上总要过得去。”
馨瑶听了,没再说什么,只心里暗暗叹气。原来吃不上正经饭菜的时候还安慰自己,生了儿子当了寡妇就好了。可等她承宠了,却发现烦心事更多了。
这两个月她在后院算是异军突起,风头甚至能和李侧福晋一较高下,四爷时不时赏她一些小玩意儿也就罢了,福晋那边更是衣料首饰摆件流水一样的送来,就差在后院里大喊一声“钮祜禄氏是我的人”了。
她不能明着回绝福晋,让福晋下不来台,可李氏她也得罪不起啊!
到了正院,和众人一起在正堂拜见了福晋,馨瑶坐在最下首,尽量减轻自己的存在感,可头上的挂珠钗明显比她嚣张的多,时不时就发出响动,惹得郭氏频频转过来翻白眼。
福晋和李氏寒暄了几句之后,也朝她看过来,嘴角含笑,赞赏的说:“这对珠钗倒是配你。”
宋氏紧跟福晋的脚步,也夸赞起来:“可不是?钮祜禄妹妹平日里穿着都以素净为主,咱们也看习惯了,没成想今日这么一打扮,真真是如花似玉,连我都要心动了!”
馨瑶不爱搭理她们,只好低头装娇羞。
“要我说,妹妹日后也该如此,年纪轻轻的,正是穿红戴绿的好时候呢!唉,不像我们呢,”宋氏似笑非笑的看向李氏,“侧福晋说是不是?”
李氏暗自看了一眼身上的妃红色旗装,摸了一下自己头上的赤金红宝祥云凤尾簪,暗自憋气,她比四爷还大三岁,马上就要三十了,宋氏这是嘲讽她这么大岁数还打扮的这么娇艳,是骂她老不知耻!
她用眼刀狠狠剜了宋氏一下,抬起保养得宜的手轻轻抚摸鬓角,眼波在其他人身上流转,笑道:“唉,宋妹妹这么说,倒让我想起一桩事。眼见秋天就要过去了,我院子里的菊花该谢了,二阿哥还觉得有些可惜呢!谁知到现在还开的好好的,竟比中秋时还要美艳一些。花鸟房的小太监说,这都是我院子里的人呵护的好,这花有了甘露滋润,自然常开不败。”
以花喻人,暗讽宋氏不得宠,没有人‘呵护’,这是戳宋氏的肺管子。
可这‘甘露’……啧,馨瑶怀疑李氏在开车,并且有证据。
福晋见宋氏吃了暗亏,就转移了话题,对身边的翠玉使了个眼色,不一会儿翠玉领着碧玺出来,两人各捧着一个大匣子,放在福晋身边的八仙桌上。
“昨日宫里送来了赏赐,本想得闲了再分发下去,可巧今日你们来请安,不如让你们自己挑喜欢的。”
翠玉打开了匣子,面向众人。
李氏不知道福晋唱的是哪出,平日的赏赐都是按份发放的,什么时候能允许自己挑了?她扭头去看自己的狗头军师武氏。
武氏只好出声询问:“福晋这是哪里的话,这宫里的东西自然要福晋来安排的,姐妹们挑挑拣拣,怕是不成体统。”
“无妨,咱们自己关起门来过日子,怕什么的?”她朝馨瑶招招手,说道:“只是我现在无心这些东西,又要静养,轻易不出门,收了也是白放着,不如把我这份给钮祜禄氏,你们年纪轻,戴着也是个趣儿。来,你先挑。”
馨瑶一下子瞪大了眼睛,小脑袋里立刻警铃大作,福晋这是要把她放在火上烤!
她磨磨蹭蹭的站起来,婉拒了福晋的好心:“福晋想着妾身,是妾身的荣幸,只是妾身怎么能如此僭越呢,妾身只等着福晋赏就是了。”
“你这孩子,”福晋隔空虚指了她一下,笑道:“我知道你平日里是最规矩不过的,谁还能说什么不成?不过是些手串戒指的小玩意儿,带着玩罢了。”
馨瑶满脑子想着推托之词,又不能显得不识抬举,真真是为难死她。
郭氏这两个月远不如馨瑶受宠,不知道受了底下的狗奴才多少闲气,现在看着福晋这态度,眼睛都快瞪出血来了,看到一旁上首的李氏脸色发白,一副受到羞辱的样子,脑子一热,嚷嚷道:“福晋也太抬举她了,钮祜禄妹妹进府最晚,她何德何能……”
武氏眼睛一眯,看向她的目光透着冷意,才生生把郭氏后半句话给噎回去。
馨瑶听了,反而眼前一亮,笑吟吟的对郭氏说:“姐姐此话有理,想姐姐比我早来三个月,不如姐姐先挑?”
郭氏气的直咬后槽牙,满脸的不忿又不敢说话。
这时,一个小太监从院子门口匆匆跑进来:“禀福晋,主子爷来了。”
众人赶紧站起来,胤禛已经走到了院中,进得屋来一愣,道:“我倒忘了,今日是给福晋请安的日子。”
福晋让出上首自己的位置,坐到八仙桌的另一边,微微一笑:“爷今日下朝倒早。”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