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赋时觉得, 再这么下去他就要习惯穆虞这种……不知道怎么描述的行为了。
他得阻止这种情况发生。
但大概是因为刚睡醒不久，腿还有点发软, 脚跟都没挪动半分。
穆虞声音还有点低沉，但已恢复平常了：“明日要出去一整天。”
“……”所以呢, 他给他整个拉拉队送行？
不过这话俞赋时没什么胆儿说出口——要真说了岂不是太没心没肺。他咳了一声：“行，早点睡。”
穆虞：“……”
哪怕是把剑也能捂热, 怎么偏生捂不热你。
但他面上却没什么变化，只道：“好。”
穆虞垂下眼睫，抬手抚了抚俞赋时的发顶。
罢了, 抱在怀里不让给旁人，总能捂热。
穆虞预备走了，俞赋时不知怎么凭空从这黑得看不着手的屋子里看出他几分落寞，还是叫住他，道：“……今天晚上开始冷了，多盖点……算了, 一起睡。”
两个人最出格的事都做了，睡个觉有什么。
俞赋时给自己洗脑洗得差不多了，心定了定。
穆虞似乎有些惊讶，黑暗里半晌没出声, 在俞赋时都以为他要矜持地拒绝的时候, 听见他道：“好啊。”
俞赋时扬扬眉，转身去从柜子里抱新被子。
穆虞一言不发地走到床边，大概是修为高的缘故，半点声音都没有, 俞赋时抱完被子走到床边还被吓了一下。
俞赋时把被子往床上一扔：“你这人怎么走路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穆虞不置可否，像是想起什么似的，低声道：“等会儿上床你要不要听些其他动静。”
俞赋时：“…………”
这话怎么听起来这么不对劲细想也不对劲。
大半夜的，孤男寡男的，干什么。
他觉得穆虞在勾引他犯罪。
御临门明天的头条都有了：震惊，一男子竟对御临门最受欢迎的弟子做出这种事！
俞赋时强行维持住表情，翻被子上床，语气正经：“不听，睡觉。”
说罢又道：“不要搞这些有的没的，早点睡觉，狗命要紧。”
穆虞被他说得发笑，摇摇头，道：“现在还早。”
俞赋时：“……”
……好像是。
而且他才睡了起来。
俞赋时：“那我躺床上数饺子，数久了就能睡着了。”
穆虞：“肚子饿了？”
俞赋时掀开被子，“那倒没有，吃过了，睡前有人送了东西来。”
穆虞：“今日门中大都忙碌，平日里给你送饭食来的弟子说并没有，谁送的？”
俞赋时心道，穆虞怕不是领错剧本了，什么时候成了管家，一丁点的事儿都清楚。
“南集送的，他恰好路过，说什么看得出你跟我关系好，分我点。”俞赋时侧着一抬头看穆虞，“你还挺能操心。”
穆虞见他从床上起来，不睡了，稍抬手，屋内便亮起了灯。
“确实如此。”他顺着俞赋时的话“嗯”了声，“关系很好。”
那是，毕竟是双修过的交情，能不好吗。
俞赋时忽然有点儿“悲从心起”。
草，原来他还是犯了罪。
俞赋时转移话题：“明日你去万魔谷，谁与你一起去？不会是又丢给你一人吧。”
穆虞在他旁边坐下：“那倒不至于，不少弟子与我同去。此事……”他顿了下，“难全。”
俞赋明白他意思。其实换个角度想，御临门此举还是有些高高在上，魔修该不该死，不该全由他们说了算。
“你有别的办法？”
穆虞闭了闭眼，“今日我与师尊谈了，他说这些事算不干净，自知有罪，可如今仙道衰落，应当弥补，自裁无用。”
这话乍一听是在辩解，但实际上细想一番，却是对的。
御临门这样大的仙门还能支撑下去，如果此事暴露，这些个仙尊真人自然可一死谢罪，但御临门必然会被置于风口浪尖。弟子诚惶诚恐，人心分散，离倒台的那日就不远了。
“我与他说，若他们有心赎罪，未必非死不可。”
俞赋时有点没明白：“？”
穆虞：“求仙变成执念时，便不是求仙，而是求魔了。若他们真心有悔——”
“遣散御临门一众弟子，也未尝不是好事。”
俞赋时略惊：“但这样一来，御临门百年……”
他停住了。
如今仙道如此混乱，其中阴暗往事和人交错在一起混杂不堪，什么百年光辉，早算不得数了。
还不如及时止损，若哪日天下太平、灵气复苏，再提求仙也不迟。
俞赋时皱着眉，抬眼看了看他，道：“你应该知道一事，御临门这么多年在等一个能成仙的‘天命之人’，不惜谋害己门弟子。而这个天命之人，是你。若是御临门真的倒了……”
“若一心想成仙，那便成不了。”穆虞看着他，“用无数人的命铸就的路，即便能轻而易举成真，我也不想满身鲜血走上去。”
他说：“况且这世上，有太多比成仙更重要的事。”
俞赋时有点儿说不出话。
他想说，你知不知道这个世界里，只有你能真正成仙。
但是说不出来。
穆虞得配“成仙”这个资格，不是因为他是男主，而是因为俞赋时一点点发现，即便原剧情里描述重生的穆虞“人设”如何，都不能改变一个事实。
那就是，实际上这个人从未变过，哪怕历经劫难，哪怕身受百痛，都仍是当年入御临门的那个少年。
人会变，却也不会。
——少年时的穆虞还未长开，笑起来时很温和，和往后那个深不可测的男人相比，简直判若两人。
这是原书里描述穆虞的话，俞赋时当时看到深以为是，如今看来，其实不是。
是了，即便穆虞是男主，但这个世界某方面来说，是真实存在的。真实存在的世界有自己运转的规则，某些规则永远无法被打破，因为一旦被打破，顺序就会颠倒，万物陷入混乱。
而修仙世界不能动摇的规则大概就是，能成仙者为天命，天命道心不可受染。
真正道心受染的人，是成不了仙的。
俞赋时想，在御临山的这天晚上，他看见了一个人的本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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