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了几日, 吴永志路过上杨生产队时,又再次看到了颜溪。
她的肩上扛着一把锄头,正和其他知青一起去上工,一路上都跟人有说有笑的。
吴永志就站在对面的一条小路上看了一阵,他的手里头夹着一支烟,放在嘴里猛吸了一口,吐出时, 一阵烟气缭绕。
喜欢她么?
那肯定不是!
才见过几次面的女人,他对她能有什么情感?说到底这不过是第一次搭讪时被驳了面子产生的怨恨与不甘罢了。
因为从来没有被人那么下过脸面,所以心底始终记恨,总想着给那娘们一个狠狠的教训,让她知道知道他的厉害。
但要说起女人, 他其实还是更喜欢那种主动点的女人,手指头轻轻一勾就上套, 再或者是绵软听话的, 前者好玩,后者好欺负,既刺激又能尽情。
像对面那个带着点刺,还很不好掌控的女人就先算了, 关键是已经有对象了, 虽然感觉起来似乎有些遗憾,可他也不想为了泄那私愤而惹麻烦上身。再者,事情隔了这么久,最初的种种记恨也已经淡化了不少。
吴永志想着这些最终还是决定放过了她, 事情就此作罢。他将手里的烟一口气吸完,烟蒂被他扔在了地上,用脚尖使劲的踩了踩。看着对面那道上越走越远的人影,他嘴里低声骂了一句:“呸,算这娘们运气好!”
他脚踩着自行车踏板正要离开,这时背后忽然传来了一道女人的声音,话语里带着莫名的恶意。
“吴同志想必是看中了那位女知青了,用不用我帮忙呀?”
吴永志及时刹住了自行车,闻言转头看过去,视线落在背后突然出现的女人身上时,小眼睛里亮了亮,没去深想她的话,第一感觉却是:嗯,这娘们姿色不错。
上杨生产队的女知青,吴永志不说全部都认识,但也差不多知道她们的名字,他想了想,记得这娘们好像叫蒋媛?
吴永志心里有了计较,坐在自行车上故作不知的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蒋媛走上前去,脸上带着深沉的笑意,嘴里幽幽的道:“我知道你瞧上了那个颜溪,你若是想跟她有进一步发展,我可以尽一点绵薄之力,帮你得偿所愿的。”
“你跟那姓颜的娘们有仇。”吴永志的话语笃定,并不是疑问。
蒋媛扯了一下嘴角,笑里有些阴毒:“仇怨倒说不上,我这人纯粹是一片好心,见不得别人的真心被人辜负。你既然喜欢她,我帮你们促成一对不是很好?”
好什么好?
吴永志笃定她就是不怀好意心存歹意,这番话不过是冠冕堂皇,说着好听的而已。
他不是没听出来蒋媛话里暗示的那个深意。
最毒妇人心啊,果然说得一点都不错!吴永志盯着蒋媛嘴角上的笑,心里啧啧暗骂。
以前他还觉得自己对女人挺无情的,没想到这里还来了个更狠的。
害人就害人,还非要把自己说成好心好意,这么不要脸,真是了不得!
可吴永志本身也是个一肚子坏水的人,以前什么人没见过,什么缺德事没干过,又岂会被蒋媛三言两语就蛊惑住?
“这事你可就说错了,那颜的娘们没劲得很,我怎么可能看得上她?再说……”吴永志眼里精光闪烁,一脸的邪笑,语一顿,他忽然伸出手要去占蒋媛的便宜,坏笑道:“我现在看你要比她强多了,与其选她,我还不如选你呢。”
蒋媛见他这么没规矩吓得立即往后退了一下,心里陡然升起了怒意。
“吴同志说笑了。”她勉强笑了一下,却敢怒不敢言。
吴永志毫不知收敛,双眼不怀好意的微眯了起来,仔细打量着她。显然,蒋媛的出现已经引起了他的兴趣。
他知道蒋媛是个坏分子,心想着,跟这样的女人搞在一起肯定会很带感?
蒋媛被他那赤/裸/裸的目光盯得浑身不舒服,更是觉得这畜牲贼眉鼠眼的样子分外恶心。
“我看我们俩就挺配的,你不妨跟了我如何?”吴永志被蒋媛眼底闪现出来的厌恶刺激了一下,先前没摸到她的脸,他心里有些不满,这下他直接捏住她的下巴,满面笑容中恶意满满:“你想要利用我,总得付出点代价的是不是?”
蒋媛身体一僵,再看着眼前那张丑陋的脸庞,差点就要作呕。心里突然无比后悔过来找吴永志,她意识到自己这回似乎又做了一件很愚蠢的事情。
……
当天,颜溪又收到三四封信,自然全都是邵正北从省城寄过来给她的,而且看着信件上面的日期,几封信还都是同一天写好的。因为邵正北在信中告诉她,接下来几日他跟着师父有重要任务,到时可能不太方便通信,所以就提前把信都写好寄出来了。
所谓思之若狂,大概是因为他真的太想太想她了。
颜溪同样很也想他,每次收到他的信件她都要反复的看好几遍。两人相隔甚远,也只能在信里诉说钟情。
送君红豆,聊以寄相思。
这次的回信中,颜溪额外放了一颗红豆,她想告诉他,她对他的想念一样不少。
只是,她这封信还没来得及邮寄出去,邵家那里就突然出了事。
第二日,城里突然来了一队人马搜查邵家,他们声称有人举报邵家兄弟几个不仅搞投机倒把,还收藏了许多封建主义旧时代的财物。
这事来得猝不及防,颜溪心里头打鼓,闻风赶到邵家时,那家里已经是一片狼藉,搜查的人连每一个角落都没有放过。邵正南气红了眼,倒是邵正东仍是一贯常见的沉稳安定,见她来了怕她会担心,还暗暗摇头示意她没事。
这事到最终自然什么罪证都没有搜查出来,那领头的人见此脸色十分难看,原以为他们这次来十拿九稳的,没想到竟是白跑了一趟。
生产队几位队长和杨大夫杨有根等周边邻里一直在为邵家几兄弟说情,这几个孩子都是他们看着长大的,以前过的什么苦日子,三人又是什么品性,大家都看在眼里。他们坚决不相信邵正东和邵正南这两老实孩子会做出投机倒把的事情来,而且邵家一直都穷的叮当响,这要是真的藏了大量财物,他们住得近的邻居又怎么会不知道?
这兄弟俩肯定是被冤枉的,那背后举报的人分明就是恶意栽赃诬陷。
大伙儿看着他们好好的家被弄得这么乱七八糟的,心里都不好受,觉得城里搜查的那些人做得实在过分,那三个孩子能走到今天多不容易啊,现在还要受这等冤枉,太欺负人了这是。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要求他们还给邵正东和邵正南一个清白和公道。
杨队长还出面安抚邵正东:“你们兄弟俩今天受委屈了,我们都知道你们不会是那么不知轻重的人,你们放心,这事我会去跟那位吴队长说清楚,绝不会让你们蒙不白之冤。”
邵正东抿紧着唇角,低声道:“谢谢友林叔愿意相信我们。”
杨队长迟疑了一下,又问道:“不过,那举报你们的人,你们知道是谁吗?是不是你们最近得罪什么人了?”
邵正东摇了摇头,邵正南却红着眼眶快速说道:“友林叔,我和我哥的为人,您应该都清楚的,我们一直是本本分分和和气气,从不挑事,也从不惹事,可没想到就这样也有人看我们不顺眼,竟然使这样卑鄙的手段暗害我们。”
杨队长暗叹了一口气,心情有些复杂。虽然曾因为侄子杨天喜被抓的事对邵正南和邵正北有过一些怨怼和迁怒,但凭良心说,他们兄弟几个平常的为人,还真是挑不出错,更不像是会出做投机倒把这种事的人。
他了解完情况便就去了找今天来搜查的那位吴队长,身为生产队队长,公平公正这点还是该要做到的。
至于王金凤那一家,早在前两个月就已经出了审判结果了,杨天喜虽然保住了一条命没有被直接拖出去枪毙,但他这辈子只怕是把牢底坐穿都出不来了,倒是杨娟娟情况稍微好一些,她现在还年轻,坐个十来年牢再出来也还有新的希望。而要说起王金凤……
呵。
如果可以,大家都很希望她这辈子最好也一直都呆在牢里,死都别放出来,省得再出来祸害人。
因着始终找不出罪证,吴队长那一行搜查的人纵然不甘心,也只得无功而返,本来应该把邵正东和邵正南也一起带走拷问的,可出师不利,他们丢了面子不说,又还有那么多人出面说情担保,他们不想把事情闹过大,这事只得暂时作罢。
等所有人都走了以后,颜溪才上前去问邵正东:“这事是蒋媛举报的?”
邵正东神色凝重:“八/九不离十。”
邵正南却坚定道:“肯定就是她。”
今天那群搜查的人刚一来就先查他们的密室,而且还那么准确的找到了密室的入口位置,这事是他们家的秘密,真正知情的总共就他们几个人,可举报这种事除了蒋媛会做,也没谁了。
邵正东心中五味杂陈,他当初猜得没错,蒋媛果然知道这密室的事。
颜溪直皱起眉头,“蒋媛真的是疯了……”
同时,她又为他们感到庆幸:“幸好你们今天躲过了这一劫。”不然,毫无防备下,要是被人搜查出点什么东西来,那他们这一家人将背负的罪名,怕是怎么洗都洗不清了,那后果,想想都觉得可怕。
邵正南也跟着松了一口气,“是啊,亏得我们早就做好了准备。否则,吓都要吓死了。”
当初蒋媛对他哥一再纠缠,知道她是重生者后,他们便对她有了防备,怕她有一天会伺机报复,他们便早早就把床底下密室里的那些古董瓷器都搬到了别的地方去了。
不过,还好那时候他们听了小北的话,没有把所有古董瓷器和字画都毁掉,不然就太可惜了。像现在不只平安逃过一劫,还把那些宝物都保全下来,可真好。
邵正南长吁一气,往院子里的鸡圈处看了一眼,如今怕是谁都想不到那些东西其实还放置在他们家里。
他心里暗笑:“还是小北聪明。”
只是眼下他们这家里也实在太乱了,每个屋子都是乱七八糟的,连个站脚的地方都没有,颜溪和果果一起留下来帮忙重新收拾,周边邻里几位婶子看不下去也都过来帮忙。
此事张梨花也怀疑到了蒋媛头上。
不过她脑补得有点过头,之前邵正北交代她的事,她也一直都做得很好,时刻不忘盯着蒋媛,以防蒋媛再纠缠邵正东,做出什么臭不要脸的事。
而昨天,蒋媛和吴永志在一起的事也被她偷偷看到了。
所以张梨花便脑补出了一大堆的狗血戏码,气得她暗骂蒋媛和吴永志两个人:“这对奸夫淫/妇!”
再到翌日早上批/斗大会时,张梨花展示了前所未有的凶悍,拉着其他妇女同志一起吐了蒋媛满脸口水,差点没把蒋媛恶心死,气得她简直都想要杀人了。
……
邵家这次出事时,周怡然虽然没有亲眼看到,但该知道的也都从别人那里知道了。
到了下午上工,她和邵正东又被分到了同一组干活。
看着邵正东从面前走过,她顿时忍不住叫他:“那个,邵正东……”
邵正东这回肩上没挑东西,却扛着一块木头,听到她的声音,脚步微微一顿。
周怡然见他有了反应,连忙跟了上去,不知道怎么回事真正面对他时,她心里竟有些莫名的紧张,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你们家没事?”
“嗯。”邵正东隔了一会儿才回道。
虽然回应的只是一个字,但这却是他们两之间的第一次言语交谈。
周怡然心里一喜,暗自驱散了一丝窘意,虽然是第一次跟他说话,但好歹也认识了这么久了,有什么好紧张的呢?
没有再听到他的声音,她便兀自又道:“以前的事谢谢你啊。”
邵正东这时微微侧头疑惑的看了她一眼。
周怡然小声解释道:“就是前几次,你都帮了我,还有你也没有去举报我,我要感谢你。”
邵正东似乎这才想起来她说的什么事,淡淡道:“没什么。”
怎么会没什么呢。
这对她很重要的,她一直都很感激他。
周怡然见着邵正东虽然态度有些冷淡,却并没有任何敷衍的意味,就像他平常走路走得那么快,此时却有意的放慢步子在听她说话。
确定邵正东没有不耐烦,周怡然心里也就放松了。
他几次撞破她的秘密,还多次出手帮她的忙,这让身处在陌生环境一直很没有安全感的她,对他生出了一种全心的信任。
她觉得他会是那个一直替她保守秘密的人,面对着他,她可以不用再像平时那样时刻的保持警惕。
“你那天看到的那个老人家是我外公,他是个非常非常好的人,是我在这世上最亲的亲人……”
“外公现在年纪大了,身子又一直不太好,他干不得重活,我没办法看着他受苦不管……”
或许是压抑太久,她心里藏了很多事不便对别人言说,这时却忽然有了倾诉的**,知道旁边的男人在听她讲,她便絮絮叨叨的说了起来。
……
五六月的天很多变,时不时的就要下雨。前一刻还阳光明媚,可能下一刻头顶的雨就要落下来。
还不到半个月,生产队又来了一大队人马,只是,这一次来的人却是从省城来的,汽车一路直开到生产队,就连上次来邵家搜查的那位吴队长也只有跟在旁边鞠躬哈腰的份。
杨队长头一回见到这样的阵仗,心里有很不好的预感,暗想肯定是有什么很严重的事,不然省城的军官怎么会跑来到他们这么偏僻的小地方来。随后,听说他们是专门来抓敌特的,他顿时吓了一跳。
“敌、敌特?我们这生产队怎么会有敌特呢,会不会是长官弄错了?”杨队长的腿都有些发软了,千思万想都没想到抓敌特这事情上。
他们生产队竟然藏了敌特?这可不得了了啊。稍微一牵连,大伙儿可就全都完蛋了。
杨队长在前头领路。直往蒋媛和周丽雯所住的那破屋子去。
到了那里,蒋媛和周丽雯两个人正巧都在。
军官问哪个是蒋媛,杨队长顺手一指,那军官顿时大声喝道:“把她抓起来!”
后面跟着的几个人立即上前把蒋媛抓住,粗暴的将她的双手扭在了背后,把人捆绑了起来。
蒋媛还根本没搞清楚这是怎么回事,只是看着眼前这突如其来的人群,心里便有一种极为不好的预感。她挣扎了几下,身子却始终无法动弹,一时心慌意乱,惊惶大叫道:“你们这些人干什么,快放开我,放开我!”
见着那些人无动于衷,她朝着杨队长喊道:“杨队长,你倒是快说句话啊,他们这些人是谁,到底抓我干嘛,我又没有犯什么事,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没有那军官的允许,杨队长这时候哪敢主动开口说话。他见那军官皱了皱眉,似乎是嫌蒋媛声音刺耳,太过聒噪,还让人过来封了她的嘴。
“让她住口,带走!”
军官一下命令,蒋媛只是歇斯底里的大叫了几声后,很快就没声音了,最后被人捆绑着一路拖进车里,就这么给带走了。他们没有给她任何一丝辩解,和任何一丝有可能挣脱的机会。
他们这一群人来得快,去得也快,雷厉风行,大概说的就是这样的。
这事不只是其他人,就连杨队长也被吓得不轻,额头上的冷汗都冒出来了。
周丽雯亦是脸色发白,身子瘫软。
她刚才还以为自己也要被抓走了呢。
虽然不知道蒋媛犯了什么事被抓,但她心里有一种感觉,蒋媛可能永远都回来这里了。
周丽雯忽然扯了一下嘴里,露出一丝似哭似笑的表情,然后目光呆滞的瘫坐在了凳子上,许久都没有反应过来。
这下好了,以后耳边终于可以清净了!
……
蒋媛在途中被人了注射了药物,等到她清醒过来,已经关押在了一间黑黑的审讯室里。她虽然坐在椅子上,但手脚依然被紧紧绑住,整个人毫无一丝自由。
审讯室是真的很黑,四周没有一点的光,里面透着一股阴森诡异的气息。一直等到审讯她的人都来齐了,那摆在审讯桌上面的那盏台灯才终于打开。
只是,里面的光线却依然有些暗。
蒋媛先前嘴巴一直被封住,眼睛也被蒙住,这下突然被人扯开了胶带,解开了蒙眼的破布,她的眼睛一时不适,被台灯的光芒刺得不太敢睁开。等了一会儿,才终于适应了那光。
然而,当她看清楚坐在前面不远处审讯椅上的某个人影时,她的脸色却一下子就变了,蓦地如同见了鬼一般,露出了满脸惊恐的表情。
她不敢置信的喃喃。
“怎、怎么可能?刘、刘崇仁……”
没错,就是刘崇仁。
即便是现在看起来比她上辈子在病死之前最后见他一面时要年轻许多,可他就算是化被成灰,蒋媛也能一下子就把他认出来。
蒋媛的那张脸惨白如雪,畏惧的看着刘崇仁,几欲窒息,她只觉得浑身冰冷彻骨,冷到了谷底,身子哆哆嗦嗦的止不住的打抖,心里除了恐惧,也还是骇然。
她为什么会被抓来这里?
为什么又落在了刘崇仁手上?
她重活一世,到最终为什么还是挣不过上辈子的命运?!
刘崇仁是个魔鬼!他根本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大魔鬼!
她不要死在他手里!
蒋媛拼命的挣扎,仓惶的想要逃,近乎崩溃的大喊大叫:“你们放开我,放开我,我不要在这里,快放开我——”
可惜,回答她的却只有那一句冷冰冰的拷问声:“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
蒋媛被抓走了以后,上杨生产队的人就再也没有见过她,她是死是活没人知道,也根本没人关心。
大家都知道,不管她是不是真的敌特,但凡只要牵扯到这两个字的人,她的命运就不可能好到哪里去。这是分分钟要被拖出去枪毙的事,大家跟她撇清关系都来不及,谁还会嫌自己命太长去在意她的死活。
颜溪是在蒋媛被抓走了以后,才知道了这件事,听说来的还是省城那边的军官,她隐隐猜想可能是邵正北又做了什么,等过了几日后,她收到邵正北寄来的信,果然验证了这一点。
邵正北倒是没有在信中详说,只是隐晦的提了那么一句,但作为最为了解他的人,颜溪看一眼就全明白了。
蒋媛这一世做得最错的一件事便是坦露了她自己重生的事实。
这样的年代,这样的国家,这样的局势之下,怎么可能容得下重生者的存在?!
她就是算不死,这辈子也都别想再得到自由了。
颜溪并不清楚蒋媛上辈子的过往,但重生一世,得到了别人求都求不来的机缘,她却还能把自己手里的牌打得这么稀巴烂,也真的足够令人唏嘘。
不过,颜溪到现在也还不知道蒋媛这是又落在前世的丈夫手里。她不清楚蒋媛跟刘崇仁的夫妻关系,可邵正北却知道这点。
全托了新闻报道的福。
前一世,在颜溪出发去江东省古村落之前,刘崇仁这个大贪/官已经落马,他靠妻子卖身的上位之路全被人扒了出来,而蒋媛这个最大的“有功之臣”自然不可能被人落下。
何况,她又还是首富邵正东先生的前妻,这样的私/密新闻被人散播在了网络上更是燃爆到了顶点,只是邵家的出手动作实在是快,新闻迅速被压下之后,全网络很快就再也找不到丁点的相关报道,这也就是颜溪后来没有再看到那些花边新闻的原因。
蒋媛的消失,并没有在生产队引起多久的震荡,人们的生活从来不会只围着一个人打转,少了谁,没了谁,大家的日子也照样过。她在不在,对于其他人而言,也没多大的区别。或许一开始,还有些人会在背后小声的议论她,但等时间久了,这个人也就渐渐被大家抛诸脑后了。
而颜溪和果果这些知青们的日常生活也还跟往年差不多,一直是那般艰辛、枯燥又乏味。不过对于颜溪来说,又还是有些不同的,因为今年邵正北不身在身边,她对他也有了更多的期待。
夏、秋往往是一年当中最辛苦的两个季节,天气多变无常,又正是收获的时候,大家白天忙着上工,晚上还时常要出去抢收。
这天下午又下大雨,大家不用再外出上工,难得有闲,阿婆特意在家里做了颜溪和果果爱吃的米糕。
果果说是去知青点玩却一直没有回来,颜溪只得过去那边叫她。半道上,她却意外的看到果果和邵正南站在一处角落里说话。
“果……”
她才刚叫了一声,果果和邵正南就已经看到了她,然后两人很迅速的说完了话。
颜溪见果果慌慌张张的跑了回来,脸颊上一片通红,不禁察觉有异。她心里奇怪,可果果不肯说,她也不好多问,一直到晚上吃晚饭后,果果在言辞上还有些躲闪。
夜里,两个人躺在了同一个被窝里,果果似乎有些心事,时不时的要翻身动一下,导致颜溪也跟着她一样睡不着觉。
到后来果果实在忍不住,以手枕着脑袋,睁大眼睛望着头顶漆黑的房梁,忽然有些羞涩的跟颜溪说道:“颜溪,我好像喜欢上邵二哥了。”
邵二哥就是邵正南,自从颜溪和邵正北的关系确定好后,她便唤邵正东和邵正南为邵大哥邵二哥,而果果也跟着她一样这么称呼他们。
颜溪听了只是微微一愣。
虽然在意料之外,但似乎又在情理之中。回想起他们这么久以来的相处方式,会产生男女感情,也并不那么奇怪。
沉默了片刻,颜溪问道:“那……邵二哥的意思呢?”
果果声音小小的,有些茫然道:“不知道,我没有告诉他。”
颜溪能感觉得出来果果现在心里的纠结和矛盾。大概正是因为不知道邵正南心里的想法,她才会这么犹豫不决的。想喜欢他,但又怕他不喜欢自己,更担心说出来以后会影响大家的感情,偏偏喜欢这种事又控制不住,所以自然是迷惘又苦恼。
难怪果果最近总是失神。
颜溪终于明白过来。
这段时间大家一直都很忙碌,白天干活累了,到了晚上几乎是倒床就睡,以至于她都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和精力去关心果果的心事。
颜溪不禁责怪自己的疏忽。
她自然知道上辈子邵正南娶的妻子不是果果,可这辈子很多事情都已经发生改变了,她和邵正北都还好好的活着,而邵正东最终都没有娶蒋媛,他们这些人的命运一个个都在发生改变,果果和邵正南又有什么不可能的呢?!
可感情始终是他们两个人的事,因为一些顾虑,颜溪不敢直接插手,现实变幻莫测,而感情又捉摸不定,谁知道这一刻的喜欢以后会不会又变,但如果邵正南和果果真的有那个缘分,她当然会为他们感到高兴。
颜溪想鼓励果果勇敢点,可果果却还是顾虑太多,不敢同邵正南坦白,于是这事便成了她们两个人心底的秘密,就连邵正北,颜溪都没有告诉他。
秋天一过,又到了寒冷的冬季,颜溪从来没有像今年这么热切的盼望着过年。因为到了过年,邵正北就该从省城回来了。
可是,让颜溪失望的是,十二月底的时候她却收到邵正北没有假期不能回家过年的消息。
颜溪情绪低落了两日,后来又自我开解,暗暗告诉自己,其实邵正北不能回来也没什么,她还可以自己去省城看他的啊,反正两地离得也不是特别的远。
她准备好了大年初二去省城,要送邵正北的东西也都装在包袱里了。二十九日是除夕夜,然而,在二十七日那天晚上,邵正东却突然告知颜溪让她第二天去一趟城里,目的是——接人。
虽然邵正东没有明告诉她要她去接的人是谁,但对于已经猜到答案的颜溪来说,无疑是个巨大的惊喜。
她第二天一早就买好了车票前去城里,而邵正北比他们约定好的时间还要早一些抵达县城。
熙熙攘攘的车站。
颜溪几乎一眼就找到了他。
他好像是又长高了一些,长身玉立,那卓尔不凡的身姿站在人群里是那么醒目独特。
两人差不多是同时看到了对方。
颜溪见他脖子上还围着她去年给他织的围巾,知道他是在等自己,心里涌现出了无限欢喜。
她知道邵正北此刻的心情应该也是跟她一样的。
分开近一年不见,心底的那份思念不只是一点点。
如果这是在后世,在这种时候,她必然会快速的奔跑过去扑进他的怀里,亲亲抱抱举高高。
可是现在不行,他们需要克制。
颜溪一边走过去,一边直直的看着他,两人对望,目光都专注得好像只能看到对方的身影,容不下任何多余的人。
邵正北漆黑的眼眸自看到颜溪的那一刻起,便染上了毫不掩饰的情愫和笑意。
就在他们情不自禁要拉上小手的时候,旁边突然响起了一道有意提醒的声音,“咳咳——”
颜溪一怔,才发现邵正北身边还站着一个穿着军绿色大棉衣的中年男人。
邵正北这也才反应过来,正要跟颜溪介绍这中年男子的身份,就听到对方含笑说道:“小同志,我们又见面了。”
颜溪的眼底闪过一丝惊讶:“原来是您?”
邵正北见他们两人似乎相识的样子,不禁奇怪道:“师父和溪溪以前认识?”
认识,当然认识。
眼前这位中年男子正是当初颜溪和果果去城里的黑市卖黑灵芝时最后从她们手中买走黑灵芝的那位中年男子。
颜溪知道邵正北的师父叫霍砚,邵正北也时常会在信里提到他,可颜溪却没有想到会是什么眼前这一位。
想想,这人跟人的缘分有时候还真是奇妙。
霍砚同样也有这样的感慨。
那回,他回老家探亲,无意间遇到了两个小同志在黑市卖灵芝,他见那灵芝品相不错,有心想买,偏偏身上又没有带足够的钱,最后只能跑回去跟好友借,因为途中发生了点事,还耽搁了一阵功夫。
他当时也没有想到,这有一面之缘的女同志居然会是自己徒弟心心念念的对象。
霍砚不禁笑了起来,以前还时常笑话徒弟过于儿女情长,现在却跟他说道:“嗯,眼光不错。”
“那是当然。”邵正北见霍砚一脸赞许,神色里隐隐有些得意。
得了师父的认可,他自然比谁都要高兴。
这臭屁的样子,果然还跟以前一样。
颜溪抿着嘴,心里暗暗的笑着。
霍砚知道这小情侣俩久别重逢必然有一箩筐的话要说,便没有再耽搁他们太多时间,几人简短的说了一阵子话,等到接他的人来了,霍砚便先坐车离开了。
颜溪早买了返程回去的车票,两个人坐了几个小时的车以后,还走了一段路,等到没人的地方,邵正北终于忍不住把颜溪抱了起来,跑了几步,又转了几圈,一边还欢喜的大笑。
颜溪心里同样欢喜,可他这样忽然抱着她,她毫无准备。
“啊,你快放我下来。”
“不放。”他凭本事抱住的,为什么要放开。
知道他现在正快活,颜溪只好由着他去了,问他:“你不是说不能回家过年的吗?怎么又有假了?”
“骗你的,我想给你一个惊喜。”邵正北的嗓音里都是笑意,目光深深的望着她,问道:“高不高兴?”
高兴。
见颜溪点头,他越发用力的紧紧抱住她,近乎贪恋的吸着她身上熟悉的气息,下一刻又无比轻柔的说道:“你在这里,我怎么会不回来。”
颜溪面容含笑,满心柔软。
她想起果果曾经问过她的那句话,放着他一个人在省城,她是否真能放心?
颜溪那时候很笃定的说,她很放心。因为她知道,他们这辈子都不可能会放开对方。
邵正北将颜溪慢慢放在平地上,紧抱着她腰间的双手却没有松开,他抵住她的额头,又蹭了蹭,满足的叹息了一声,说:“真想你。”
他每次在信里都会说上这句话,可现在不再是那么死板的文字,而是真真切切的听到他的声音,在诉说他对她的想念。
这是他们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分开这么长的时间,他不停的在她耳边呢喃着她的名字:“溪溪,溪溪……”
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更何况是这么多天。
其实他在走的那天就已经后悔了,心里怎么都舍不得她,到了省城更是日里想,夜里想,忙起来的时候还好一些,人一旦要闲下来,脑海里就只有她的身影,有时候想得心都觉得疼。
“我也是,很想你。”颜溪低低回应他。
他吻了她的额头,吻了她的脸颊,又吻了她的唇,目中浓重万分,“溪溪,我们以后再也不分开了罢。”
“嗯,好。”即使知道他过了年又要离开,她也还是满口应下。这个时候,她舍不得对他说出一个不字。
邵正北更是舍不得放开她,连稍微分开一点都不行,他有一下没一下的含着她柔软的唇瓣。这么冷冽的冬天,他们此刻却感觉不到一丝寒冷,心里滚烫如火,紧紧相拥的身子更是热了起来。
两人忽然一起开心的笑出了声。
唇齿相依,灼热的气息在两人的鼻翼间流转,颜溪双手勾着他的脖子,知道他吻得这么轻只是想得到她的回应,她贝齿轻启,全心全意的向他奉上自己的甘甜。
他的克制和隐忍终于逐渐被打破,不再是浅尝辄止,他怀着浓浓的情意吻住她的唇与她交缠,那亲吻一点点开始的加深,越发热切,越发深/入,越发痴迷……
温柔缱绻,浓情百转,悱恻缠绵,余晖之下,两人的身影是那么密不可分。
时间在这一刻仿若已经完全停止,不管之后如何,于他们心里,只要在一起便已是地久天长!网,网,大家记得收藏或牢记, ...: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