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不想去荣国府, 当然是因为舍不得家,舍不得父亲,放心不下父亲的身体, 不想远行, 对素未谋面的外祖家人感到陌生, 害怕在不熟悉的地方生活。
但毕竟是亲外祖家, 是母亲口中常说的外祖家,有母亲的母亲, 母亲的亲兄长, 她也不是全然抗拒。
娘直到去世之前, 还在和她说, “外祖家与别家不同”。
娘有十年没见过外祖母了。
“我若过去,是不是也能算替娘尽了孝心呢……”黛玉喃喃问。
“算,”江洛笑道,“自然是算的。”
黛玉这一番话让她更了解她了,也……让她庆幸,幸好, 她没有明确表达出不赞同黛玉去贾家。
那毕竟是亲外祖家, 亲外祖母啊。
她知道原著剧情,林如海知道吗?黛玉知道吗?
他们都不知道,她能说吗?
江洛宽黛玉的心:“只当是去和舅舅家的姊妹们玩几年,等姑娘长大几岁,老爷就会接姑娘回来的。”
王嬷嬷敲门,说:“老爷来了。”又说:“厨上送姑娘的饭到了。”
江洛忙站起身。卧房门已打开, 是林如海亲自提着食盒进来,笑道:“玉儿,吃饭吧?”
江洛从他话音里听出一丝哽咽。
她没太多想, 把床边的位置让出来,看丫头们放小炕桌,帮林如海开食盒,拿碗筷。
林如海却拍了拍她的胳膊,说:“你也累了,回去歇着罢。”
看他神情没有一点不满、不喜欢,江洛才对黛玉一笑,行礼退出去。
甘梨立刻跟上来,却走到正房廊下才说:“老爷……早就来了,在门边听了好一会呢。还看姨娘做的东西,问是什么,我就照实答了。”
江洛:“……知道了。”
这人怎么又爱偷看又爱偷听?
不过……
这样也好。
回到自己屋里,她也懒得继续做鞋了,再小睡一觉起来,该吃晚饭。
西厢房没人来让她等着一起吃饭,她多等了两刻钟,林如海不来,就命人传饭,自己吃。
吃完,丫头们收拾桌子,林如海来了。
江洛一点不觉得尴尬,笑问:“老爷现在吃饭?”
林如海无奈:“我不着人来,你就不让人找?”
江洛笑道:“我可不敢扰了老爷的爱女之心。”
被浅刺了一句,林如海也不生气。
他在江洛这里用了晚饭,叹道:“贾雨村下午找我问起复的事,我已同他说,让他送玉儿一起上京了。”
虽然早就知道结果,但真听林如海亲口确认,江洛还是觉得心里一空。
芙蓉院每天的热闹要不见了。
她问:“大姑娘才退烧,可得再养十天半个月的。”
林如海点头:“是,定了八月二十二上路。”
江洛:“离老爷生日就差半个月,不能再晚几天吗?”
林如海笑叹:“到那时,怕京中天太冷了。”
他已决定好,江洛便不再劝,问:“那大姑娘带几个人去?都带什么东西?我帮着收拾。”
林如海也已想好:“荣国府有来接的船只人手,又有雨村兄护送,此一去,黛玉是要常住,人便只带奶娘和一个伴读丫鬟,余者由国公夫人安排。其余要带的不过衣物书本这些,你和魏氏看着办就是了。”
江洛领命,纠结了几秒,问:“只带两个人,会不会太少了?”
她是为黛玉好,林如海便耐心教她道:“人多了才不好。黛玉年幼,过去是要请国公夫人教养,带七八个人伺候,咱们倒不麻烦,可到了贾家,这些人是人家养着发月钱,还是咱们让人过去发?总不能是黛玉发,那又何必送去。再者,这般也显得太生分了,又似不信人家,又似是说,人家国公府邸,就没有几个伺候的人了?”
江洛知道是自己想当然……犯蠢了。
对这般高门大户来说,奴仆也是财产的一种。就像黛玉只需要带些家常衣服和日常使用的东西,不用带一车布匹过去一样。现代普通人家的外孙女去姥姥家串门也不用把电饭锅都带上。就是豪门,好像也没有说做客长住,还把自家保姆大大小小都带过去的。
是有些生疏。
黛玉又不是真父母双亡了,带全副家产去投奔。林如海也不像要和荣国府疏远的样子。
黛玉带一个贴身乳母王嬷嬷,和一个自小的玩伴丫头就够了。真正伺候的人,贾家会安排。
林如海又道:“再者,咱们的人去,对人家的事一概不知,不如国公夫人指几个好的服侍。”
江洛笑道:“多谢老爷,我懂了。”
看林如海心情不差,她又问:“那用不用给大姑娘随身带些银钱?”
她靠近林如海解释:“我听过几句……说他家等仆妇,吃穿用度便不凡,又说他家的下人,凡有差使到别处去,总会领些赏钱……所以发财。姑娘若不入乡随俗,只怕——”
林如海笑道:“这你放心,我自有厚礼送国公夫人,这些小事,国公夫人都会安排。你若想给玉儿带,带些便是了。”
江洛忙道:“那我明日去找魏姨娘商议。”
已经晚上八点了,林如海应该不会留宿吧?
贾敏孝期没过,黛玉还在这院里……
虽然男人的“守妻孝一年”只是不能续娶,纳妾睡丫头是无所谓的。
姬妾有了孩子,想留着的。便对外改个月份,有些不在乎的都不改。
不想留的直接打了,也不是少见的事。
喝完手边的茶,林如海果然走了。
江洛一句都没留,送他到廊下,又看黛玉已经睡了,便叫丫头们也安排歇息。
冬萱在后边着急:
太太都去了小半年了,大姑娘又还不知人事,姨娘怎么还不留老爷?
甘梨给她使眼色,又推她,冬萱还是忍不住要到姨娘面前说话。
不必她开口,江洛就知道她的心思。
她只问冬萱一句:“老爷的官声一向好,如今还在妻孝里,若我有了,老爷是要名声,还是要孩子,你说得准吗?”
冬萱脸色瞬间煞白。
她近来心思有点重了。
江洛有心多说几句,又怕她更多想,且自己又累,还困,膝盖也疼,索性一睡了事。
她真“失宠”,该变心的还是会变。
冬萱本来就比甘梨更有主意,她拦不住,也不会拦她们自己去找好的“前程”。
她不“失宠”,就不用担心冬萱什么。
随她去吧。她自认对她们问心无愧。
人心是最强求不来的。
-
许是真的想开了,许是调养得好,在出发前几日,黛玉的身体就好全了。
天气不冷不热,正合上路。
江洛和魏丹烟打点好了黛玉的行装,在她箱子里塞了金的、银的、铜的,零零碎碎有上千两钱。
按一次打赏贾家的人一百文算,这些钱够黛玉打赏一万多次,一天赏十次都能赏年。
江洛又建议黛玉多多地装些书。
现在黛玉想看什么书,和丫头说一声,自然有管家去买去找,孤本古籍和林如海一说也有了。但贾家孩子多,管家又难缠,吃穿日用不用太担心,书这种东西还是多带点为好。
黛玉临出发前的几天,林如海几乎是有空就来看女儿一眼。
江洛不得不劝他:“老爷来一次,大姑娘就伤心一次,越是这般,大姑娘就越舍不得,还不如攒够时间一起来呢,也好多坐一会,多说几句话,省得时间都在来回路上了。”
林如海听劝了。
八月二十一晚上,时钟快走到亥初,林如海尤舍不得走。
是王嬷嬷劝:“明日还能再见呢。可姑娘再不睡,起来精神就不好了。”他才又叮嘱了女儿几句话,回书房自歇。
江洛也终于能睡了。
她打着哈欠,才挪到床上,月白进来说:“大姑娘问能不能和姨娘一起睡。”
江洛努力睁开眼睛:“给大姑娘多裹件衣服……算了,还是我过去吧。”
月白忙过来按住江洛:“姨娘请躺着,我们送姑娘过来。”
甘梨和冬萱忙着多铺一床被子。江洛把先焐热的被窝让出来给黛玉。
黛玉身上裹了两层斗篷,进屋先洗脸擦牙拆头发。
江洛让黛玉坐在床沿,她一边给黛玉解头绳,通头发,——省得自己什么都不做会直接睡着,一边抱怨林如海:“看老爷絮絮叨叨的,倒耽误了咱们的觉。”
黛玉原本的伤感别愁进这屋里就没了,却又有了新的。
她回身抱住江洛,笑道:“明日我说爹爹。”
江洛也抱住她,把她塞进被窝里,笑:“咱们大人大量,不和他计较。”
她问:“睡吗?”
黛玉闭上眼睛,笑着说:“睡!”
……
一起睡足了四个半时辰,起床时,林如海竟已在西厢房等着和她们一起吃早饭。
不梳太复杂的发型,不戴多少首饰,江洛收拾得不算慢,但还是比黛玉慢了点。
林如海在她梳完头发之前进来了。
江洛正往头发上戴最后一根银钗,便没站起来,听他说:“今日魏氏去送玉儿,你也去吧。穿出门的衣裳。”
江洛愣了两秒,才说:“……是。”
一顿早饭,难得个人都没怎么吃。
林如海道:“少吃几口也好,免得上去就晕船。”
黛玉捧着碗应声,眼泪一滴一滴掉在粥里。
江洛也觉得碗里的煎饺没滋味了。
……
叮嘱的话说也说不尽,可启程的时辰很快就到。
荣国府的船只远去了,魏丹烟在帷帽下擦了擦泪,挽起江洛的手,和林如海说:“老爷,回去吧。”
林如海闭目,说:“是,回去罢……”
……
过来码头是一辆大轿一辆马车,回去还是一辆大轿和一辆马车,只是马车里少了黛玉。
魏丹烟伤感了一会,赶在车到家里前问江洛:“大姑娘一走,你不上学了,也没了差事,不如还是来和我管事吧。”
江洛:“……你不是管得挺好的?我就不去添乱了。”
不是吧?!这就要上班了?
魏丹烟坚持:“再有两个月就到年下,我自己可忙不过来!一府这几年了,你也不心疼心疼我这把年纪?还是叫我越过你这“姨娘”,找静雨、夏萍去?那成什么了!”
江洛:“姨娘什么年纪?姨娘才十出头……”
魏丹烟一脸“我看你还能怎么编”:“我十六了。”
江洛:“十六怎么了!十六也不老啊!”
魏丹烟只笑,不说话。
江洛没了办法:“那总要先问老爷。”
魏丹烟笑道:“好,问!我来问!”
正巧,马车停了。
魏丹烟赶着先下马车。等江洛下车,便见她已和林如海说起来了。
林如海让江洛过来:“明日起,你仍去碧荷院理事吧。”
老爷的吩咐不能不听,江洛也完全不想惹恼才送走女儿的林如海,只能应下。
回到芙蓉院,冬萱险些高兴得跳起来:“这下可好了!”
甘梨忙对冬萱摆手,示意她看姨娘满面疲惫。
冬萱忙噤声,一起服侍姨娘睡下。
下午,魏丹烟来了,商议月白等四个还住在芙蓉院的一等丫鬟和另外四个二等:“太太说过要放人的,如今大姑娘走了,也该放了。”
她笑问:“过几日你去问老爷?”
江洛觉得心好累。
她示意丫头们出去,叹道:“姨娘,我有话便直说了:为什么总要推我上来?不说夏萍了,只说静雨,她服侍你多年,必然跟着管过家。只忙过年两个月,要她帮忙不好?咱们虽好,却不是朝夕相处多年的情分,我又不能随意打发走,你行事难免束手束脚。”
她相信魏丹烟不会无故害她。
可魏丹烟是这般淡泊权力,愿意给自己添麻烦的人吗?
而且,贾敏丫头的去处该魏丹烟问才对。
“让”给她,让她感觉不是很好。
听了这一席问,魏丹烟还是那样笑着:“倒没见过你这么不爱上进的。”
江洛抓住她的手:“好姨娘,求你别绕圈子了。”
魏丹烟笑问:“你多见一回老爷,不好吗?”
江洛继续追问:“姨娘为什么想让我多见老爷?”
魏丹烟眨了眨眼睛:“你只当我是给自己结个善缘吧。”
她这“什么都说了,又什么都没说”的说话方式,让江洛非常不爽。
江洛松开她,笑道:“可月白她们到底是太太的人,这件事我问不妥,还是姨娘去问才好。”
可她这样,魏丹烟反而又直说了。
“你对正院……”她轻声问,“真没想过?”
江洛也收起假笑。
她指着自己问:“我小门小户出身,这些大家子交际往来的事原本一概不通,还远不如你服侍太太多年,所知甚广。我既无家世,又无才学,也无儿女,不过一张脸能看,究竟算不得十分倾城,在老爷面前,我一向也只是尽力侍奉,你为什么会以为我有那般的心呢?”
为什么会认为,林如海有可能“扶正”她?
魏丹烟看了她好一会,不甚理解地笑了两声:“你是真不明白,老爷对你有多不一般吗?”
江洛:“姨娘说说看。”
魏丹烟还真一样样说得出来:“你一进门,老爷就对你专宠,别说本便不得老爷喜欢的,就是李蔓青,她为什么非要害你?”
江洛不爱听这话:“她起坏心害我,我还要反省自己不成?”
魏丹烟:“哎呀!我不是那个意思!你且听我说!”
江洛:“你说。”
魏丹烟接着说:“还有,太太要给老爷纳新人,老爷不高兴,就去看你。太太才提拔了静雨和盛霜菊半个月,老爷就又去看你了。——那时候你身子可还没好!”
江洛:“你这么说,为什么我病着的前半年,老爷不月月来,日日来?”
魏丹烟“啧”了一声:“那些还不够?你病那半年,太太也病,姑娘也病,哥儿也病,家里多少事呢!”
江洛还是理解不了这逻辑。
这就叫对她特别?
她上辈子那几个前男友,为了博她一笑,谁不是使劲浑身解数?林如海是官位高身份高,可她前男友们也个个都算人中龙凤,二十多岁、不到十就当上处级干部的也有,——当然,还是和二十就是正七品处级干部,十岁就当上副省长的林如海比不了。
但就算是在古代,皇帝还有后宫千“专宠”一人的。怎么在林如海这,来看看一个还病着不能上床的妾就是对她特别了?
似是知道她在想什么,魏丹烟说:“这两年多,你难道不算专宠了?就你用那块怀表,外面买都买不着——”
江洛也和她数:“你不用说了,我看你都不爱兜揽老爷;剩下柳姨娘、夏萍、静雨、盛霜菊,谁是老爷先喜欢才进来的?再来几个有才学的,哪里还有什么‘专宠’。”
又说:“一块怀表究竟能值多少?或许是老爷随手拿的呢。”
魏丹烟真是没法了:“罢了,我是说不过你。再说几句,反还把你得罪了呢!我走了。”
这人呐,各自有缘法,或许老爷就是喜欢她这个样?
江洛忙留人:“这个时辰了,吃完饭再回吧。不然吹一肚子冷风。明儿我还指着你多干活呢。”
-
重新上班第一天,江洛就看到林家给荣国府送了总共六千八百两银子的礼??
她拽着魏丹烟问:“这几笔没记错?”
魏丹烟笑道:“没有。这些是给老太太的。这些是给二舅老爷,托他替贾先生上下打点的。”
江洛便问:“这四五千两,至少能活动个五品出来吧?”
她那一块怀表再值钱,至多也就四五百两,和官场上的花销比能算什么。
魏丹烟说:“差不多。贾先生以前是知州,既要施恩,总得帮他升一两级。”
江洛:“希望老爷的钱别白花。”
魏丹烟笑道:“怎么会呢?二舅老爷好歹也是荣国府的人,先国公爷的亲儿子,贾先生又是正经科举出身的,一个知府、同知还弄不来?”
其实江洛的意思是,贾雨村将来很可能忘恩负义,但这话没法对魏丹烟说,所以她只应了声。
魏丹烟还说着:“别家这些帐都是归外头账房管的,里头女人摸不着。咱们林家一向人少,都是一家人,没那么多弯弯绕绕。以前太太管,现在是咱们,老爷也没收回去。”
江洛倒宁愿这些归外头账房,减轻她的工作。
……
大姑娘在家的时候,即便江洛告诉张夏萍,让她随意过来,但林如海来得太勤,张夏萍害怕,还是甚少来芙蓉院。
现在大姑娘不在家,老爷也不来后院了,张夏萍观察了几日,得空便来芙蓉院吃晚饭,说:“盛霜菊本来数日子盼着姑娘走,姨娘好受冷落呢。哪知老爷又叫姨娘管家。她又生气了,气魏姨娘怎么那么帮着姨娘,偏不帮她!她也不想想,谁是傻的,不知道她的心思?魏姨娘怎么容得她用大姑娘争宠?不恨她,她就该烧高香了!”
江洛却问:“你跟她一院住着,她平常的饮食、东西,可都是好的吗?有没有人暗地克扣?”
张夏萍仔细想了想:“应该没有。静雨天天和她一起吃饭呢……难道也是魏姨娘怕人欺负了她?”
江洛:“是。就不谈别的,我们虽说是管家,做的不过账房和管事媳妇的活。若叫人克扣了她,日后追究起来,都是错处。”
张夏萍叹道:“你们也太小心了。”
江洛笑:“小心些挺好的。”
……
不觉到了林如海的生日。
他早让人来说过,生辰不必庆贺,也不用人去拜寿,因此江洛和魏丹烟什么都没准备。
她们叫人去收了所有人给林如海的生日礼物,一起送去书房。
哪知将到晚饭时,林如海来了芙蓉院。
张夏萍正和江洛讨论晚饭的菜色,听见说老爷来了,惊喜道:“姨娘快去接呀!我这就走了。”
江洛:“别!你——”
张夏萍笑道:“我把这信带回去,对着盛霜菊的脸,还能多吃一碗呢!”
说完,她拿了斗篷就走,在廊下远远避到墙根,行完礼,一溜烟就不见影了。
林如海笑对江洛说:“是我来得不巧了?”
看他心情挺好,江洛便问回去:“老爷原来知道?”
林如海笑指了指她,便握住她的手,一起回屋。
江洛便问:“还以为老爷不来了呢。”
林如海没答。
江洛又问:“去年送老爷的鞋就没见老爷穿过。今年老爷既来了我这,怎么还不穿我送的?”
林如海让她在身边坐,笑道:“得你一次针线不容易,还是别糟蹋了。”
这话好听,不管是不是真的,让人心里舒坦。
两人吃了一顿家常便饭。
林如海又是问江洛的书,又要看她的字,磨蹭——江洛确定是磨蹭——到八点半才走。
他走了,江洛真心松了口气:“快收拾了咱们睡!”
天越来越短,今天不到下午六点天就黑了,她早就想钻被窝了。
芙蓉院的灯很快吹熄,只剩一两盏起夜照明。
前衙书房,林如海在案牍里埋首到更,才在管家的劝说下上床安歇。
帐子里一片黑,他却迟迟不能入睡。
他今天,竟然有些贪恋江氏房里的景象。
同僚下属都知他丧妻,不来请他。后院的姬妾们更都不敢打扰。他自己也以为,一个生日罢了,不算什么。
可生辰礼一件一件送过来,他真想找个人说说话,哪怕只是安静坐一会。
到了江氏屋里,他竟不想走了,不想再回书房……
林如海坐起来,嘲笑自己:
多大岁数的人了,还想这些?两淮盐政贪污、盐商大量贩卖私盐的事才有头绪,倒伤春悲秋起来!
他命上夜的小厮:“温一壶酒来。”
他吃了好睡。
……
林如海生日后,他隔差五来吃顿晚饭,江洛逐渐习惯了。
他偶尔来一次挺好的。他的菜多,好吃。他还能给她上课。
不觉北风又起。数数日子,林家往京中送年礼的人已走了快一个月。
特地没让送年礼的人和大姑娘一起上京,就是为了让他们延后再去,看大姑娘在荣国府过得怎么样。
天气越冷,江洛和魏丹烟越忙。
这日下午,安排完荣国府送年礼的人,她们好容易找了点轻松的活干,商议今年过年给女人们发什么首饰,冬萱忽然跑过来,笑回:“姨娘快回院子,老爷正等着呢!”
江洛忙看时间:下午点十八。
今天这么早?
魏丹烟站起来给她找斗篷,也笑道:“今儿倒早。你快去罢。”
江洛忙和冬萱回去,才进院门,便见林如海竟然迎出来了?还没披斗篷??
他手里拿着一封信,忙忙地说:“这是玉儿给你的信。你快看看都写了什么!”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