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
不知是不是什么隐秘的东西发生了变化, 冥冥中，中原中也知道自己该往哪个方向走。
拉开藏书阁的门，熟悉的声音从旁传来。
“这里哦。”
是莲池。
栈桥下莲花盛放, 水波粼粼, 冰锥晶莹剔透。
站在栈桥中央的男人回身，面容清俊，眉眼一如往日, 摇摇折扇, 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打招呼。
“你来了，中也。”
美青年与莲池，明明是雅致的室内绝景, 却让人心底发寒。
——一切的幕后黑手。
“……”
中原中也浑身爬满污浊，放下拉门的手，往里走去。
每一步都踩碎栈桥，木屑四溅。
每走一步, 怒意更盛。
“什么时候开始的？”
“藏书阁撕掉纸条时，”太宰治回答，“那张写着歌谣的纸条并非教徒记录, 而是魇梦提前准备的。墨水里混入了他的血液, 当纸条出现缺口时，远程血鬼术就会被触发。”
纸条被一分为三, 中原中也和嘴平伊之助都进入真假参半的幻境。
魇梦、新鬼王是真。
太宰治的死亡是假。
“你一直在背后操纵这一切？”中原中也继续走, “新鬼王, 你和他什么关系？”
“是的, ”太宰治道，“不是说过吗，合作关系。毕竟我以‘上司几太’的身份待在鬼杀队内，鬼这边也需要人。”
准确说来，是“傀儡”吧。太宰治漫不经心地想着。
“新鬼王是谁？”
“我不知道。”
“他会用污浊！”中原中也嗓音骤高，又惊又怒，“不止‘人间失格’，连‘污浊’也会用！”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
太宰治密不透风的表情此刻才流露出一丝惊讶。
他微微敛眸：“原来如此……是这样啊……”
中原中也：“什么？”
“中也——”
太宰治抬头，微笑轻松而真心。
“祝贺你完全掌控污浊。”
“我的计划终于，只差最后一步了。”
中原中也强忍不好的预感：“什么计划？”
太宰治一根根竖起手指。
“第一步，让你来到这个世界。”
“第二步，让你加入鬼杀队。”
“第三步，让你成为这个世界众人敬仰、无可替代的存在。”
“第四步，让你完全掌握污浊。”
“而现在，第五步……”
话还没说完，中原中也冲来一拳，将太宰治的脸打得歪向一边。
“别自说自话了！”
“你说这一切都是你的计划？！大家都是有感情的、活生生的人啊！”
“我不管你有什么目的，既然还没到最后一步，马上给我停止！”
“……”
太宰治慢慢扭回头。
“不愧是中也，真敏锐呢。”
折扇一扬，冲击波横贯到两人之间。
中原中也不得不后退躲开，与太宰治形成对峙姿态。
“这就是第五步——”
周围的冰锥浮现画面。
还是在战斗的柱，但和之前不同，他们全都伤痕累累，显然经历了恶战。
嘈杂的声音传来：
“炭治郎！炭治郎！”
“为什么，明明刚才已经把头砍断了啊！”
“又复活了！”
“小心！！！”
中原中也：“大家！！！”
所有人朝这边扭头。
“——荒柱？！”
中原中也：“！”
这次不是影像传递，而是完全互通！
太宰治在这时开口。
“居然被发现了，不愧是最强的荒柱呢。”
“想要救你同伴，必须杀掉我才行。”
“不然，十二鬼月会不断复活，战斗永远不会结束，”他将恶人形象扮演得淋漓尽致，“你就看着自己同伴一个个力竭被杀吧。”
冰锥那边的人也听到了。
“这个新鬼王太阴险了！”
“中也，不用管我们，你自己小心！”
“荒柱大人，快杀掉他啊啊啊，我坚持不住了嗷嗷嗷——”
鬼杀队的人只认识【上司几太】，【太宰治】对他们来说，就是完全陌生的人。
太宰治站在原地，看着中原中也。
——计划第五步，让中也杀掉自己。
……
【你不是说过吗，总有一天会收下我的命。】
【上辈子我必须要保护我们生活的世界。这辈子我延长这无聊的生命、忍受着日复一日存活于世的折磨，就是为了在最后实现你的心愿——亲手取我性命的心愿。】
【这个世界，这一生，都是为了你。】
……
那么，中也，你还在犹豫什么？
太宰治唇瓣翕动，用暗语道。
“喜欢吗，中也。”
“这是我为你创造的世界。”
“——在这个世界，你走在一条光明正义的大道上，不会因为杀人而沾染血污，不会因为是黑手党而背负罪孽。”
“——你万人敬仰，光芒四射，是大家眼中的神明、救世主。”
“——你有重要的羁绊，主公、继子、队友……他们重情重义，绝不会背叛你。与鬼杀队一起，你能活得最精彩最像人类。”
“反正黑手党与侦探社结盟，剩下的事交给敦和芥川，已经没什么好操心的了。况且，你最讨厌的我也不在……”
太宰治舒展双臂，表情放松。
“这不是最适合你的结局吗？”
他站在栈桥边，脚跟悬空，闭上眼睛，脸上的笑容同时带着回忆美梦的愉悦，以及现实的疲惫。
身影与跳楼那日重叠。
“动手吧，中也。”
“我有点累了，想休息了呢……”
只要用日轮刀……
虽然讨厌疼痛，但鬼的死亡，好像就没一种不痛的呢。
嘛，由中也下手，勉强可以忍受吧。
脖颈的痛楚没有袭来，脸又被打了一拳，力道奇大，太宰治跌落水中。
冰锥联络断开。
好在水不深，只到膝盖。太宰治坐在水中撑起上身，水没至胸口。腰间一沉，中原中也跨坐在他身上，揪住他衣领：“给我起来！”
太宰治叹气。
“再打脸毁容了怎么办，我还想留着这张脸去和女鬼姐姐喝茶呢。”
“做梦！”中原中也骂道，“你别想死，我不会让你得逞的，太宰！”
太宰治看着中原中也脸色，心里评估这人的愤怒程度。
还会骂“混蛋”时，中也并没有真的生气。
一言不发直接开揍，脸上有怒意时，说明愤怒到了一定程度。
脸色变冷时，愤怒到了顶点。
至于现在这样……
已经出离愤怒了。
中原中也：“所以，你把自己弄成最后的反派，就是想让我当着鬼杀队的面杀掉你？”
“理解能力不够么中也，还要我再复述一遍？”
银光闪现，日轮刀匕首出现在中原中也手中，高高举起。
“在杀掉你之前……”蓝瞳冷光凌冽，“让我再揍你一顿。”
“请便。”太宰治闭上眼睛，一脸无所谓。
气息接近。
柔软的触感贴上唇瓣。
“……！”
太宰治睁开眼，鸢瞳流露出一丝错愕。
中也……
中原中也直起身，舔舔唇，冲他恶意而挑衅地笑。
“不杀么，”太宰治失望地叹气，“鬼杀队的同伴会死哦，你拼上性命、守护至今的同伴。”
从颤抖的刀尖可以看出，中也没有表现出的那么冷静。
他的内心也在剧烈挣扎。
“快，来，杀掉我吧，”太宰治温声软语地诱哄，轻颤的话音里一丝压抑的狂喜和扭曲，“这样大家都能好好活下去了。”
“来吧，完成你我的心愿，赐予我至高无上的死亡吧，荒神。”
颤抖从刀尖扩散到中原中也全身。就在太宰治以为对方终于要动手时，中原中也将匕首猛地往旁一甩。
匕首钉入墙面，整面墙都出现裂痕。
“什么我的心愿，全程都是你在自说自话啊太宰。”
“我想起了所有的事。”
中原中也坐在太宰治身上，摸出戒指，呈到对方眼前。
“当初做了这个选择，我就不会后悔。敢戏弄我就揍你，敢玩弄感情就分手，但我不允许你在中途自说自话地结束生命。”
“既然都送出这种东西了，你就从来没对未来产生过一点期望吗，太宰？”
“我的愿望改变了。”
“给我活下去，太宰。”
你的命都是我拼命守护下来的，怎么可能杀你啊，混蛋。
“……”
太宰治静静看着中原中也。
目光就像冻结的湖面，在烈日下出现一道道裂痕。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对两人而言都格外煎熬。
就像断了线的木偶，太宰治双肩倏地垮下来。
“这一切都是你希望的啊，中也，”他像孩童般迷茫无助，“你为什么不开心？”
“你这个混蛋……”
中原中也抓紧太宰治领口，“所有这一切，都比不上你啊。”
就算你只是一条讨厌的青花鱼……
什么光明的世界，什么万人敬仰、精彩的人生……
我想要的从来不是这些啊！
一直没有向主公效忠，凭你的头脑还想不明白为什么吗？！
太宰治眼神微动。
“解术吧，太宰。”中原中也低声。
不想看到同伴死。
更不想看到你死。
“……真是拿你没办法……”
太宰治打了个响指，“他们已经没事了哦。”
中原中也心中大石头落地。
放下心来后，他再次体会到愤怒的感觉，气得每块骨骼都在喀嚓作响。
“太……宰……”
现在可以把你头盖骨揍开花吗？！
“中也还想在我身上待多久，”太宰治笑望着他，“我不介意在莲池来一次哦。”
中原中也立刻起身。
太宰治也跟着站起。垫在下面的他衣服几乎全湿了，湿哒哒地往下滴水。
“真遗憾，又没死成。”
“能听到蛞蝓心声勉强算值了吧……想不到我在中也心中这么重要啊。”
“你！”中原中也灵台一清，“刚才的事该不会也是你的布局？！想让我说出那些话？！”
“还不算太笨嘛，中也。”
“啊啊啊可恶！”中原中也疯狂蹂//躏自己头发。
又被这混蛋摆了一道！
太宰治看着中原中也抓狂的背影，露出一个温柔中带着些许落寞的笑容。
怎么可能。
他对待死亡向来认真。
太宰治低头，看着自己掌心。
15岁那年与中也初次合作战斗，他对中也旺盛的生命力、黑手党的工作稍微产生了点兴趣，第一次决定尝试活下去。
现在再次……
“中也。”
“干嘛？！”中原中也扭头，没好气道。
“听说过这样一个故事吗？”
两人站在莲池中，太宰治朝他走去。每走一步都会有涟漪扩散，睡莲摇曳。
“在极乐世界也有这样一座莲池。”
“池边散步的释迦牟尼看到强盗键陀多在地狱的血池中挣扎，回想起对方唯一一次善举——放生过一只蜘蛛，便想给他一次机会，投下一根蛛丝到地狱。”
“只要沿着这根蛛丝网上攀爬，他就能逃离地狱。”
中原中也：“最后不是没成功吗？”
因为键陀多发现其他罪人也跟着爬了上去，愤怒指责“这根蛛丝是我的，谁允许你们上来的”，蛛丝断裂，所有人都跌落回去。
太宰治点头，“这不重要。”
话语间，他已经走到小个子男人面前，抬起对方下巴，吻上去。
“——中也，你就是我的蜘蛛之丝啊。”
……
砰！！！
莲池四周的门被撞开，全体柱和队员冲进来。
“荒柱！”
“荒柱大人！”
“没事吧？！”
战斗对手突然消失，他们全都往新鬼王所在地汇集。
中原中也手背擦唇，脸上还残留着惊怒。
妈的，差点被看到！
还好他反应快！
大概扫了一圈，虽然样子狼狈，但全员健在，中原中也放下心来。
但鬼杀队的人就不太好了——
从水里爬起来那个人……不是新鬼王吗？！
“大家小心！新鬼王还没死！”
“普通队员待命！”主心骨的悲鸣屿行冥抡着流星锤，下令，“还能动的柱，一起进攻！”
无数呼吸之型从四面八方攻向太宰治。
没有解释的机会。
逢鬼便杀，这是鬼杀队大部分人的准则。何况新鬼王做的事，他们也通过冰锥看到了。
杀掉新鬼王，战争就可以结束！
整座空间异能光芒乍现！
柱被定在莲池中，就连待命的队员也被定住。
剑风在触碰到太宰治的前一刻，消散。
众人皆惊。
“荒柱？！”
“荒柱大人？！”
“……中也？”
中原中也挡在太宰治面前：“不准出手。”
“为、为什么？”
中原中也语塞。
这个……解释起来很难啊。
他瞥一眼太宰治，发现对方一番事不关己的样子，带着看好戏的微笑。
啊啊啊混蛋，尽给他惹烂摊子！
“……总之，他不会做伤害人的事了，”中原中也干巴巴道，“你看你们也没事，就……就放过他吧。”
这话说出来他自己都觉得没说服力。
果然，短暂的沉寂后，鬼杀队炸开了锅。
“即使是荒柱大人说的话……恕难从命！”
“荒柱大人中血鬼术了吧？”
“就算他没做什么恶事，他手下的鬼呢？！那些被无辜夺走的生命呢？！”
灶门炭治郎能够感同身受：“我闻到了为难的味道……荒柱大人或许有难言之隐吧。”
就像当初的祢豆子。
“杀鬼有什么为难的！”
“没有理由我们是不会信的！既然是鬼就该通通杀掉！”
夹在中间的柱也很为难。
富冈义勇：“中也……”
时透无一郎：“虽然但是……我支持中也的决定。”
炼狱杏寿郎：“包庇鬼的行为可是违反了队规，荒柱！”
甘露寺蜜璃：“可是，中也大人应该有他行事的道理……中也也杀了很多强大的鬼，刚才敌人消失，应该也是他做了什么吧……（小声）这只鬼王好好看哦。”
伊黑小芭内：“嘁。”
悲鸣屿行冥双手合十，打断大家的争论：“中也，你在想什么？”
“荒柱，”唯一知晓两人真实身份的狛治冷不丁开口，“差不多该说了吧？”
“哈……”
中原中也扶额，放下手后，表情已经变得严肃冷淡。
此时的他不是荒柱，而是中原干部。
“想要理由？好。”
栈桥上，中原中也走到太宰治身边，拿下帽子置于身前，单腿屈膝，沉缓而庄重地跪下。
他低头，闭眼，话音一字字敲在在场的人心间。
“首领。”
“——？！”
空间内响起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
所有人瞪大双眼，气氛死一般沉寂。
荒柱……新鬼王是荒柱首领？
荒柱是鬼吗，不，他是人！还为鬼杀队杀了不少恶鬼……荒柱要是想对他们下手的话，他们还可能好端端地待在这里？！
那这到底……
队员怒骂：
“荒唐！太荒唐了！”
“荒柱一定是被鬼迷心窍了！”
“上啊大家，把荒柱救回来！”
人的潜力是无限的，再加上中原中也顾旧情，没真出手。在队员和部分柱的暴动下，异能有被挣脱趋势。
中原中也眼角瞥去，更强的压力放出！
以一己之力对抗鬼杀队！
所有人被压制倒地。心神稍弱的队员，被中原中也那一眼吓得痉挛不止，冷汗连连。
——那是杀人的眼神。
在这片空间里，他便是神！
“给我好好待着，我不会对你们出手。”
“但，要是首领少一根头发，我饶不了你们！”
“哦？称呼我为首领不要紧吗，荒柱，”戏精·太宰治上线，“你的同伴可叫嚣着要杀掉我呢，好可怕哦。”
你哪里表现出怕了？
中原中也内心吐槽，重新低下头。
“那么，我会用我所有的鲜血守护您。只要是挡在您面前的敌人，我会全部粉碎。胆敢蔑视组织的人，我都会用残酷的重力击溃。”
“我愿为您对抗全体鬼杀队，对抗这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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