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冰乐质问着半百的老人，但老人不说话, 只是嘴角挂着诡异的笑, 用那双混浊的眼睛将她从上到下扫了个遍。
他笑的实在太渗人了，待在轰冰乐身后的园田回原本还担心轰冰乐是否伤害到普通民众, 但在看清老人的笑后, 园田回整个人都不好了，从头到脚每一个毛孔都在大喊着‘远离他, 这个家伙很危险’。
连她这种神经大条的人都感受到了老人的异常, 别说是打从一开始就警戒他的轰冰乐。
这个老人远比她们想象中要危险的多。
即使是他全身被冰冻住的情况下，他仍处变不惊的笑着，而在他一成不变的微笑时——大地骤然发出剧烈的震动, 地面如被暴风雨卷起的海浪般在脚底涌动。密闭的地下空间承受不住高压开始变形，灰尘和石块扑簌着从顶端坠落。
园田回并没有经历过多少危险，在这片异常的震动起伏间, 她压抑着喉咙里的尖叫, 识时务的跑到轰冰乐身边站稳。
“冰霜——”园田回看到了一个庞大的身影破开了坚实的混凝土从地底钻出，它如一座小山般散发着令人压抑的气息蜷在老人的身后。
“我知道。”她冷静的说, “你在这待着。”
轰冰乐没有犹豫, 迅速向前逼近的同时, 掌心发出丝缕寒气, 扬手挥出了与那个庞大身躯的家伙同等体积的冰。
那个庞然大物极其缓慢的挥动了一下手臂, 便将她的冰削去一块, 然后它将冰块抓在手里狠狠的朝着园田回和B班被绑架的同学掷去。
与此同时, 老人不知用何方法将身上的冰块融化, 他的周身缠绕着黑紫色的雾气，在破碎的电子屏和蓝白色电流的映照下，轰冰乐看到了他脸上流动着诡谲的笑。
“就让他好好陪你玩吧。”老人发出了沙哑的笑声。
是抓捕和救援的两难选择吗？
毫无疑问当然是两边都不能放着不管。
她头也不回的在身后撑起厚重的冰墙将园田回挡在身后，接着如一道白色的闪电冲到老人身前——老人的半截身子已经被雾气笼罩，他身后的高大人影这次以不逊于她的速度挥出拳。
刚才体内的感觉是……轰冰乐回忆着身体内的异样。
说起来，中也老师也说过。
[仔细看好了，冰，看清楚我们是如何出招的。]
她很听中原中也的话，在之前她也看他们示范过很多遍。所以，即使从来没有亲手操纵过，但她也完全能自如的使用——
身后翻飞的斗篷如有生命般扭曲晃动着，像一只正在咆哮着的兽，她的掌心和双脚也被黑色的物质扭曲着包裹住，充满了安心感。
“罗生门——黑兽……？反正忘记了！”
她学着芥川龙之介喊出招式名，在深感羞耻的同时，不忘控制着黑兽的力道，在不伤到老人的情况下切断了空间，将欲要逃走的老人捆了个结实。
“你怎么——”
老人此时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他没有想到这个少女会不依靠召唤出的那些人来使用复数个性。
黑兽捆着接连想要逃走的老人，轰冰乐则单手握住了挥舞下的重拳。
这是中也老师的力量，用着很安心。
眼看着她的眼前就要模糊，她咬了一下舌尖平复心情，单手握着巨大的手轻盈的跳起来，脚尖仅仅触碰到巨大的身躯，她就轻而易举的将它压入地底，然后自她脚尖为中心，厚重的冰铺在它身上。
将巨大的身影完全冻在冰中后，她从冰上重重的跳下来，有些无力的单膝跪在地上。
她疑惑的想。
怎么回事，用完后……好累。
“你怎么会……你拥有这些个性？”
轰冰乐在老人狂喜的声音中抬起头，随即昏昏沉沉的摇了摇头。
不是她拥有这些个性，这只是他们的能力。但是为什么他们的能力会到了她身上？
这个问题还来不及解答，她发现自己浑身脱力的状况更严重了。
她暗自分析着。
她在短时间内使用的个性不算多，所以这应该不会是个性使用过度造成的疲累。约摸是其他的力量和她的身体进行排斥才造成了这种结果。
老人又在疯狂的说着些什么，她没听清，此时只能强撑着意识，控制着黑兽牢牢的绑着老人的身体。
轰冰乐很清楚，若是放他离开，那潮爆牛王之前的努力就白费了。所以不能倒下。
可她得撑到什么时候，这里是哪，她该怎么出去？
在内心碎碎念着，她又咬了下舌尖，疼痛让她的大脑有了片刻的清醒。但这只是一时的，很快她又开始眼皮打架，意识也逐渐模糊。
“你真的是给我惊喜，之前他就说过你能使用别人的力量，但那时候你还只是让那些人用出这些个性吧，而不是亲自用。”
“……”轰冰乐不知道他在喋喋不休的说些什么，只是用一双疲倦的眸无言的望着他。
“你能召唤出拥有不同强力个性的人，在那之后会将他们的个性占为己有——这简直就像是源源不断的自动提款机！”老人看着她的目光十分的狂热，“怪不得大人说要研究一下你的个性。”
“……请问？你们是不是搞错了什么。”轰冰乐感觉耳朵里钻进来的话十分可怕，她的眼前黑一阵白一阵，状态越来越差，说话声也有气无力的，“我并没有把他们的……个性占为己有。”
“你说没有，但你能保证另外一个没有吗？”老人桀桀怪笑着。
“另一个……？”
她的意识已经开始远去，老人的面容逐渐模糊不清，这个时候是不是先把他打昏然后自己再昏迷比较好？
虽然有点对不起老年人，但为了她高质量的睡眠，果然还是打晕吧。
轰冰乐说干就干。
在她拖着愈发沉重的身体接近老人时，墙壁被从外破开，耳边也响起了一阵标志性的狂笑，她这下子就完全放松了。太好了，欧尔麦特来了。
她用最后的气力勉强对着来人说出一句‘不要让目标逃走’，然后便身体一歪倒向地面，进入了她期待已久的睡眠之中。
*
赤贺转换此时身体僵硬，手脚冰凉。
她浑身发着抖，觉得自己像是秋日的枯叶，脆弱、不堪一击，在这场飓风之中随时可能碎成粉末。她能清晰的感受到死亡就在她身后徘徊，如闲庭信步的走到她背后慵懒的注视着她的巨型猛兽，随时都可能张开血盆大口将她吞噬，轻而易举的给她宣布死亡。
有这种感受的不只是她，黑田无的状态也好不到哪里去，唯一比她好一些的是，他抖得没那么厉害，脸色也没那么苍白。
相同点是，他们两个都汗涔涔的抬着头看着男人，看着他带着眼神空洞的白发少女来到了他们面前。
“你是赤贺家的孩子？”男人声音浑厚的问道。
他只是站在他们面前漫不经心的说着话，所带来的威压比他们已知的任何人都要可怕。
赤贺转换现在很后悔站在这里，她终于明白大哥为什么一直害怕接近这个男人，一直想要把这个烂摊子推给她。
因为这个人实在是太可怕了，仅仅是和他面对面站着，她就已经看到了自己死亡的未来。
可是她不能死，她绝对不能死。
“是的。”她咬紧了牙关回答，冷汗顺着额角缓慢的淌下。
此时支撑着赤贺转换不倒下的唯有那微小的决意和对妹妹的思念，她不能再任由大哥胡闹下去了，既然这一次他能为了逃避责任，把她妹妹作为威胁她的手段，那么下一次他绝对会做的比这次更狠。
他是一切的罪魁祸首，不能让他继续活下去。
“比那个废物要强。”男人的喉咙里发出了愉悦的笑声，他朝赤贺转换伸出手，“让我看看你的决意。”
她沉默半晌，脑子里闪过了妹妹天真无邪的笑颜和哥哥妈妈漠不关心的神色，她毫不犹豫的伸出手，沉下眸说。
“请给我力量，让我取代他。”
“取代吗。”男人默不作声的审视了她一会，接着冰冷的笑着，默许了她将手搭在他的掌心，“来吧。”
他对少女说。
赤贺转换跟随着他向前迈步，在此期间她的手仍在颤抖着，但她很清楚已经踏出了这一步，再回头已经不可能了。所以不论前方的道路如何，她只能硬着头皮闯下去。
男人带着她往前走时，突然发出了一阵意味不明的冷笑：“说起来，你好像和这孩子认识？在这里遇到她感觉如何。”
他说的正是乖巧的像个人偶一样跟在他们身后的白发少女。
“意料之外。”赤贺转换如实的说。
“你和她的关系应该很好吧，难道你就没有觉得难过？”男人笑着问。
“……”她的手指微动，这点变化落在男人眼中，赤贺转换的眼神愈发的空洞了，幽深的瞳里面沉淀着无尽的绝望，“难过的话……那也，没办法了。”
说完，她撇过头不再看白发少女，身体的颤抖没有停止。
“可难过又如何，接下来我也不会再和她有任何的牵连了。”
男人很满意她的回答。他就是喜欢这种在罪恶与正义之间挣扎的家伙，无论她最终被黑暗吞噬，还是一直处于向往着正义一端，却不得不痛苦的在这里过活，这对于他而言都如同餐后甜点般令人心醉。
赤贺转换不知道自己莫名的踩中了男人恶意的点，只是一无所知的在他的牵引下，一步一步，脚步重若千钧的迈进晃动的黑色雾气中。
她在黑雾中前行，忽略了心中的忐忑，对着过去道别。
别了，她的一切。
沉浸入黑暗中时，她郑重的道别。
在赤贺转换进入了黑雾后，男人转过头看着站在他身后的少年。
“黑田。”他叫着少年的名字。
“请问有什么吩咐，大人。”
男人的嘴唇翕动着。
黑田无并没有听到男人说话，只听到‘噗嗤’一声某种事物被贯穿的声音后，接着男人转过身，迈入了黑雾之中。
男人离开后，鲜血如花一样在他胸口的布料晕染开。
啊……好疼。
黑田无仰着头静静的看着黑色的雾气旋转着消失在空气中，膝盖一软跪在地上，缓慢的伸出手堵着正在源源不断的向外喷溅鲜血的胸口。
他还……不能死。
胸口的血顺着他的手指滴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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