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清芷不可置信地看了眼上首的佟佳皇贵妃,没想到她为了对付自己, 连与太监做对食的由头都给拿出来了。
她眸光重新回到春玥身上, 定定地道:“春玥姑娘说笑了, 奴才怎么不知晓奴才有跟那什么何章做对食?”
春玥横了眉头, “人证物证皆都俱在,年清芷你休想抵赖,我告诉你,你最好还是老老实实交代了方为上策, 若是娘娘心情好了,说不定还会赐你与那何章一个好归宿。”
年清芷心头发笑, 春玥拐来拐去终于将佟佳皇贵妃的真正意图拐出来了,不过是觉得再把她留在自己身边, 始终是个祸患不如让她与何章对食。
然而又怎么可能是这般简单就了事的。
这其中深意更是耐人寻味,佟佳皇贵妃怎么可能甘心让年清芷活着, 昨个儿她刚当着康熙的面把康熙给拒绝了,今天便闹出她与太监有私情的消息, 这不是在打康熙的脸吗。
就算是佟佳皇贵妃这儿愿意放她一命,康熙那头却是不可能。
康熙昨日放过她不过是看在她昔日的救命恩情上,再说此事皆未外扬, 还达不到丢皇家脸面的程度。
可若是自己与何章的私情坐实那就不同了。
年清芷当即面对佟佳皇贵妃伏下身,沉声道:“奴才还请娘娘明鉴,奴才在承乾宫这十几年勤勤恳恳,从未有严重逾矩行为。在这宫中与人有私乃是大忌,奴才既然未做过, 奴才就不能承认!”
春玥瞪大了眼睛,“年清芷你可不要给脸不要脸,你这话的意思难道说是我们在诬陷你吗?这人证物证……”
“人证可以屈打成招、物证可以现场伪造,都当不得真。”年清芷抢过话茬,淡淡地说道。
春玥差点气炸,“娘娘,这年清芷嘴巴真当厉害,人证物证俱在竟然还在这里纠缠不休。就依奴才说,直接将他们丢给慎刑司处置得了,也省得脏了我们的手!”
佟佳皇贵妃斜躺在贵妃榻上,旁边一个婢女在轻轻为她按压太阳穴,听到春玥这句话才不耐地抬了眼,“春玥,你自己看着办吧。”
听佟佳皇贵妃的声音无力,这般无精打采的模样似乎与传言无差,真的是病了很久。
就连处置年清芷也交给了宫女们,足以见得她的身子真的不太行了。
年清芷心沉了下去,春玥和春菡都是没脑子的,若是真当落在春玥手中,她便真的毫无希望。
她忙高声道:“娘娘,奴才当真是冤枉的!奴才昨日才面见皇上,斗胆向皇上要当年的承诺,希望皇上能早日放奴才出宫,待奴才出嫁时给奴才添置一份嫁妆,若是奴才与太监有私,怎么会这样呢!娘娘您如此处置奴才,皇上必会起疑,细查奴才与何章之事,若是到时候皇上发现了端倪,首当其冲的便是娘娘您!”
佟佳皇贵妃一顿,又张开了眼,“你说什么?”
却是下一秒太阳穴一抽,她轻轻抽了口气又闭上眼睛斥责一旁宫婢,“没吃饭吗,用力些!”
春玥拧紧了眉头,上前就要拉扯年清芷,“年清芷你真当胆大妄为,还敢威胁娘娘。你还不快随我下去,别打扰娘娘休息。”
年清芷眸光落在佟佳皇贵妃身边的宫女身上,以前面见皇贵妃的时候从未见过她这般,看那宫女按压头部各个穴道的模样,看来皇贵妃自生育后便染了头痛的病症。
她心生一计来,躲过春玥的手高声道:“奴才并非威胁娘娘,奴才一心是为娘娘着想。娘娘误会了奴才没关系,重点是奴才不能让皇上误会了娘娘您!”
年清芷顿了下,“四阿哥平日用功,睡眠又少,少不得头疼,奴才便经常为四阿哥按摩头部,四阿哥常夸奴才这手艺好。奴才见娘娘头痛难忍,想斗胆一试!若是能缓解娘娘稍许的疼痛,倒也不枉奴才这门手艺!”
春玥见将年清芷拉不出去,压抑了许久的恼意终于爆发,看了眼一旁的太监怒声道:“在这儿看什么热闹,还不快把这个贱婢拉下去送去慎刑司。”
眼见着三个太监围了上来,佟佳皇贵妃却是没有半点反应,年清芷心中焦急万分,只能想其他法子。
就在太监手伸过来准备将她押出去的时候,上首的佟佳皇贵妃却是突然出声,“既然如此,你上来试试吧!”
年清芷一愣,随即眸中闪过一丝欣喜,总算是抓住了最后的机会。
看来佟佳皇贵妃实在是头痛难忍,不然也不会愿意就这么放过她。
春玥也是一愣,下意识高声劝阻道:“娘娘,年清芷她意图不轨,怎么能让她试试呢!”
春桦看出佟佳皇贵妃的不耐,忙是扯了下春玥低声道:“既是娘娘说的,你就好好遵行便是,不要惹事。”
年清芷从地上爬起来,一步一步走到佟佳皇贵妃身旁,一旁的宫女被骂的灰头土脸,见着年清芷来了忙是松了口气给她让位。
年清芷将佟佳皇贵妃的头微微抬起,两个大拇指按住后颈的风池穴旋揉,见着她眉宇稍微舒展开了些,方才十指尖叩击头部、后以印堂处用力推至发际线处。
年清芷帮她按揉了良久,佟佳皇贵妃的眉心终于不紧蹙着,没了纠缠已久的头痛折磨,她渐渐睡了过去。
一旁的春桦心中一喜,因为这头疼病娘娘已经许久未睡过好觉了,时不时地夜里发一次,便是后半夜都睡不了了,久而久之娘娘的精神也虚弱下来。
春桦忙是叫几个太监轻轻将佟佳皇贵妃抬起来,安置在寝宫的床上。
回头见着年清芷跟着,想着她如今没了威胁反倒还立了功,便索性让她留在配间,若是娘娘又头痛惊醒,好及时过来为娘娘按摩。
在佟佳皇贵妃这儿待了一天,年清芷倒是发现一件奇怪的事,小格格身上的药味太浓郁了,这般小的孩子是不可以喝中药的,她原先本以为是佟佳皇贵妃喝了,味道沾染到小格格身上,可后来细闻才发现是两种不同的味道。
她也嗅到了山雨欲来的气息,在此之前她要做好充分准备才是。
临行前年清芷特地去了掖庭一趟,遥遥地见着一个熟悉的身影身穿着麻布在麻木地刷着泔水桶。
空气里的味道难闻,尽是腐烂的味道。
年清芷从腰间掏出了个银瓜子递给这儿的管事嬷嬷,让她稍微放松春菡的看守。
春菡从管事嬷嬷那儿听到有人来瞧她,她心中欣喜万分,忙是将手洗了换了身衣服去见人。
原本以为是佟佳皇贵妃舍不得她,特定派了人瞧她,她再卖卖惨,皇贵妃说不定心一软便又招她回去。
哪曾想来的人虽然是承乾宫的宫女,可却不是佟佳皇贵妃派来的。
而是年清芷。
春菡走进屋子里,瞧见年清芷亭亭玉立站在那儿,脸上的笑顿时僵住了,声音控制不住地恼怒起来,“年清芷你来是想看我笑话吗!”
年清芷转过身来,不过是短短几个月,春菡却是沧桑了不少,可见这掖庭真当是折磨人。
她淡淡开口,“我还没兴趣痛打落水狗。”
“你——”春菡气急,快步走了几步,却是想到今时不如往日,又顿住了脚步。
自从来了掖庭后因为自己这脾气是受了不少的苦楚,她以前骄纵的脾气已经改了不少,可是如今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她的脾气还是腾的一下上来了。
春菡看着年清芷细腻白嫩的皮肤,低头看了眼自己双手不复光洁,全是茧不说还永远散着一股洗不掉的泔水味。
心头的苦楚顿时就上来了,若是往日遭受冷嘲热讽的该是反过来,可如今她连回嘴的资格都没哟。
年清芷气定神闲地坐到桌上,给她斟了杯茶,随即推到她面前,“春菡,你放心好了,我今日来可不是奚落你的。”
春菡却是不领情,警惕地瞥了眼那杯茶,依旧站在原地不动,“谁知道你是不是来毒害我!”
年清芷笑了下,随即将那杯茶捏起来轻轻抿了一口,又重新拿了个杯子给她倒了杯。
“我今日是跟你做交易的。”她抬眼,清眸潋滟,“春菡这是你唯一出掖庭的机会,你可要好好把握好了。”
听见她这般说,春菡不可置信地唇微颤了下,“你说什么?我可以出掖庭?”
年清芷指腹轻轻敲了下对面的位置,春菡忙是依言坐了下来期待地看着年清芷,天知道她是有多想出掖庭,她几乎夜夜做梦皇贵妃仁慈又将她带回身边!
可是盼来的却是年清芷,可纵使那样她也不想放过一次机会,她从小便在皇贵妃身边长大,虽是宫女过得却是要比普通嫔妃都要滋润。
毕竟在这宫里到底还是要凭家世和皇上的宠爱,可是皇贵妃就那般地抛弃她了,到现在也没有要她回来的意思。
“当然。”年清芷微勾起唇。
春菡双眸紧紧盯着她,“年清芷,究竟是要怎样的交易?”
“交易就是……”
年清芷顿了下,“你背叛皇贵妃,我便带你出掖庭。你身为皇贵妃贴身宫女,她的秘密你应该是最明了的那个吧。”
春菡猛地吸了一口气,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你要我背叛皇贵妃,这绝对不可能,年清芷你把我当什么了!我决不会这么做。”
年清芷定定地看了眼春菡,轻笑的模样让她有些发毛,随即在她的注视下慢慢站了起来,“那就当我没来过。”
她走到门边,却是发现春菡还是没松口。
年清芷手触摸到门栓,随即说出皇贵妃寝宫的布置。
春菡一咯噔,站起身,“你怎么会知晓?皇贵妃怎么会重用你!”
年清芷说的细节,若非进入最里面的寝室的人,是不会知晓的。
年清芷转过头,“春菡,你似乎不知晓吧,这几个月来皇贵妃身边的人是变动了不少。你虽然曾经是她的贴身宫女,可是她要是想找个更好的,只要费一些心思便能找到。”
她手指点了点下巴,“比如春菱,哦她原本不叫春菱,叫采菱。你刚走后内务府就把她调来了,皇贵妃娘娘很是喜欢她,一度她的地位可是超越了春玥的。”
年清芷娇柔漂亮的脸上带着清浅的笑意,“春菡,这段时间佟佳皇贵妃可有派人来看你?你还不明白吗?你不过是一个奴才、一个弃子罢了,又何必对她如此忠诚。你就算对她忠诚,又有什么用,她早就把你忘干净了。”
见着春菡还在迟疑,年清芷倒也不急,转身将门栓打了开,“今日的天气真是好啊,我待会儿就去御花园逛逛,据说开了不少的花呢。”
就在她踏出了门口,春菡猛地开口,“我说,可是你如何能保证放我出掖庭。”
“我是放不了,可德妃能。”年清芷转身,笑吟吟地说道。
“我倒不必说些小事,有一事便足以。”
“是什么?”年清芷微眯了下眼,当年佟佳皇贵妃差点将德妃害得胎死人亡,她只要装病装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无辜模样,康熙就没把她如何。
如今春菡却说只需一件事,看来此事事关重大。
春菡笑了起来,有些得意,“年清芷,你以为当年太子染上天花之事是意外吗?”
“你可有证据?”
凉意升上脊梁骨,年清芷终于知晓为何春菡说一件事足以。
太子可是康熙的心头肉,佟佳皇贵妃竟然将念头打到了太子头上。
“当然有,我手上有人证。”
春菡顿了顿,有些惆怅,“若不是自那事之后,皇上对太子加紧了看护,娘娘怎么会容忍到他长大。”
春菡将人证的信息一一告诉年清芷,末了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了,还有一事倒是很蹊跷。除夕家宴那日,我跪在院子口,春玥出来奚落我时,娘娘的令牌从袖口处掉落,后来她就很慌张地又将令牌收回了袖子里。那一日春玥是要出宫,可为什么出宫,我不明白。”
年清芷想起那夜,佟佳皇贵妃动了胎气请了刘声芳,至于春玥出宫大该是去请府中的大夫来验证刘声芳话语是否为真。
年清芷将自己的猜测告知春菡,她脸色一变,“你的意思是小格格孱弱无法多活?”
见着她点头,春菡唇微颤了下,“她既然知晓,为什么还要将她生下来……你是不知晓皇贵妃此人,她会将一切物尽其用,包括她的孩子。”
年清芷眼皮一跳,想起那孩子满身的药味,为什么要用药吊着小格格的命,难道这真的是出于佟佳皇贵妃的母爱吗。
***
很快前去九华山庄的那一天终于来了,年清芷靠在车窗边,看着外头的喧嚣心中染起无限向往。
她穿越来这书里已经十四年了,可出宫的次数却是一只手数的过来,从未好好看过这紫禁城外的风光。
若是有朝一日她终于有幸出了宫,必定要好好在这四百年前的北京好好玩一遍。
年清芷正往外看着,头皮却是一痛,是辫子被人拽了。
年清芷“嘶”了一声扭过头去,看着圆头圆脑的十阿哥胤俄正瞪着眼睛瞧她,见她转了过来毫不客气地责骂道:“真是没见过世面的丫头,一双眼睛恨不得丢在外头去,也不知道好好伺候主子。”
他颇有些得意洋洋地开口,“四哥,你就是太纵着你院子里的丫头了,你看我身边的丫头哪敢这样。”
年清芷看了眼缩在一角的瘦弱宫女,听着胤俄说话,连眼都不敢抬。
六、七岁的孩子正是狗嫌猫厌的年纪,更何况人家是阿哥,额娘是钮贵妃,她可惹不起。
年清芷刚想道歉,却是见胤俄叫了一声“啊”,圆脸疼得扭成了一团。
胤俄愤怒地望去,面无表情拽着自己辫子的正是胤禛,四哥可不是像八哥、九哥那般好相与的,平日里就这般板着脸,他心底是有些畏惧他这位四哥的,顿时蔫了气焰,只敢小声抱怨,“四哥,你怎么拽我辫子呀?”
胤禛将手松开,“你若不知晓被拽辫子之痛,便不会体谅他人之痛。”
胤俄委屈地将辫子收了回来,瞪了眼年清芷,“可她不过是贱婢一个,四哥又何必为了一个贱婢,伤了我们兄弟情谊!”
胤禛有些恼了,将手上的书本放下,定定地看着胤俄,“十弟,她是我的奴才,就算是该责骂也该是我来。你若是再一口一个‘贱婢’,我今日就能将你原封不动地送回紫禁城。”
胤俄有些被吓到,他可是缠了好久皇阿玛,皇阿玛才肯允的。
他鼓起勇气,“皇阿玛准了我来的,四哥你可没权把我送回去!”
“若是皇阿玛知晓你前几日那篇文章是旁人代笔……”
胤禛不咸不淡的一句话将他所有话全给堵了回去,胤俄忙是一脸殷勤样,“四哥我错了,都是我不好,弟弟今后都听你的。”
胤禛瞥了眼他,微抬了下巴指着清芷,“还有她。”
胤俄不情愿,“四哥,她可是奴才!”
“罢了,我瞧你这温泉也是不想去了。”
胤俄忙是扭头冲着年清芷道:“我错了,我不该拽你辫子!”
胤禛这才作罢,年清芷抿唇偷笑,却是又被胤俄一瞪。
她不在意地又将目光落在了外头,有些贪恋外头的好风景。
等回了紫禁城,恐怕又会血雨腥风一波,也不知晓下次又是何时能出来,她可否还有命出来。
车行了半日,终于慢悠悠地停在了九华山庄外。
九华山庄分布着十几个天然温泉,每个院子都有两口,胤俄和胤禛被分在了同一个院子里。
年清芷先行跳下车,转头去搀扶胤禛。
他伸出手臂在她手腕上轻轻一搭,却是未依靠上来,假借着这个姿势在她耳侧轻声道:“你可想上街逛逛?”
年清芷看了眼胤俄,对方被九华山庄里头的美景吸引了注意,没有注意到他们这才松了口气。
她轻声劝阻着,“四阿哥可不要胡来,若是被皇上发现……”
胤禛直接截断她的话茬,“择日不如撞日,就今日吧。”
年清芷有些吃惊,忙是阻止道:“这可不行,十阿哥跟您可在一个院,他若是兴致起来找您玩,可不就穿帮了。”
“我只问你,你想不想去?”
劝阻无效,年清芷蔫了回去,老实说道:“好吧,奴才想去。”
胤禛乌沉沉地眸子染上笑意,随即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那笑意又慢慢消散在眼底。
作者有话要说: 四舍五入,我日六了!!明天继续,求表扬~~ ,,,.,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