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礽这一话说出来,跟在身后面的宫女太监不禁有些偷笑。
胤礽身为太子、皇上最宠爱的儿子,平日里锦衣华服、珍馐玉馔皆是应有尽有,要什么美食没有,竟是稀罕清芷姑娘做的炸知了成这样。
不过平日里太子就爱来承乾宫找这年清芷姑娘,就是不知晓如今究竟是为炸知了还是清芷姑娘。
年清芷抿唇直笑,胤礽在外面是耀武扬威太子,却总是在她面前摆出小孩子的模样。
她知晓胤礽倒也不单是为这炸知了,是在这儿耍小孩子的脾气争宠吃醋呢。
两人皆是她看着长大的,年清芷虽然嘴上不说,心里头却是当他们是亲弟弟照顾。
她指着角落里的几个箩筐,笑道:“太子殿下,您可错怪奴才了。奴才这儿备了好多知了,正准备下午做了送过去呢,谁曾想这么凑巧,您竟然这会儿过来。”
胤礽听到年清芷心头记着他,这才平衡了点儿嘟囔了一句“算你还有点良心”,又埋头大快朵颐起来。
胤禛瞥了眼角落里那些箩筐,装得满满地皆是知了。
之前在回宫的路上他倒是见过几个太监用粘杆捉知了,便好奇地停下来完了几句。
这捉知了说起来简单实际上很难,要眼疾手快、讲究技巧地用粘杆黏住知了的翅膀。
那些宫人一个人一下午才捉了一小箩筐。
胤禛蹙了眉,“这么多知了都是你一个人捉的?大夏天的可不要中了暑,太受累了,以后便不用去捉了。”
这么多的知了,不知道清芷一个人傻乎乎地弄了多久,他想想又有些生气,“年清芷——”
每当胤禛全名叫她时,就代表他生气了。
“不是、不是。”年清芷忙摆了摆手否认着,胤禛年纪虽小平时话也不多,但有时候也唠叨地很。
胤禛的体质极为招蚊子,就是装了蚊帐、点了蚊香也能被无孔不入的蚊子咬的满身都是包,一晚上都睡不好,早上又是寅时起身自然是困倦至极。
不小心打了个瞌睡正好碰上康熙来查验功课,被康熙好一顿的责骂,胤禛心里委屈却是一句话不说,下学后闷闷地回了屋连晚膳都没吃。
此事还是年清芷去向胤礽打听才听来的,当晚上便坐在胤禛屋子里赶了一夜的蚊子。
没了蚊子的骚扰,胤禛睡得香甜,白天才又恢复了精神。
胤禛心里头奇怪但小孩子睡得沉,年清芷每次都是在他睡熟时进去,醒来前悄悄出去。
胤禛白天里在上书房,这院子没有什么事年清芷便偷偷地白日补觉,于是有一段时间没被他发现。
直到一日胤禛身子不舒服,告了假提前回来发现年清芷白天里在睡觉,原先只当她贪睡没当个回事便让她继续睡了。
后来想想却是不对劲留了个心眼半夜装作睡着,这才捉住了大半夜拿着扇子偷偷进来的年清芷。
胤禛发了好一通火,气她这般不爱惜自己,又气她悄默默地做好事不做声。
这小孩平时不爱说话,一生气就说起来没完,直说得年清芷哈欠直打、到了他要去上书房的时候,胤禛才停了口,只叫她以后不许这般才放了她回去。
结果年清芷一日不赶蚊子,胤禛又是一夜没了好觉,不喜欢其他奴才进他屋,又心疼年清芷大半夜不睡觉坐那边扇一晚,只能一个人慢慢挨着。
还是年清芷天天看着胤禛顶着两个黑眼圈去上学,没了法子去找刘声芳,在他的帮助下不停研制试验,做出了更为有效的驱蚊香,才得以将此事解决。
年清芷一想到那次经历,忙是偷偷冲刘义使了个眼色,“是奴才叫刘义他们抓的。”
刘义反应极快,收到年清芷的眼色忙是点头哈腰地道:“四阿哥,清芷姑娘说的是真的,都是奴带着李庄他们一起弄得,可没让清芷姑娘受累!”
年清芷把功劳往他身上揽,他当然是乐意之极,一张脸笑得差点开成了花。
“知道了。”胤禛的眉头这才松了开来。
像是把胤禛糊弄过去的模样,刘义悄悄地摸了把汗。
胤禛喝了口粥,又开口:“那改日多弄些来。”
刘义顿时僵在原地有些叫苦,这粘知了的活可不好做,白日里热夜间又看不清,最好是在凌晨捉最为方便,可那也是极难弄的。
何况主子这可偏心到了噶尔丹去,以为是清芷姑娘做的反应是——“大夏天的可不要中了暑,太受累了,以后便不用去捉了。”
到了他这边却是成了——“多弄些”。
胤禛、胤礽两兄弟很快将一小锅的清粥和两碟炸知了给分吃得精光。
胤礽摸了摸微鼓的肚子,这才想起来刚进来时听见的,抬头询问年清芷奇道:“清芷,你说蝗虫也可食用,是真的还是说来说笑的?”
年清芷正在招呼秋兰去切些水果来,听见胤礽这般询问忙是回了头道:“回太子的话,自然是真的!奴才是听额娘讲,额娘又是听那位走遍大江南北的大夫讲的。听说这炸蝗虫滋味不比炸知了差呢!范仲淹就有说过,蝗虫可晒干当虾米吃,美味至极。”
***
乾清宫西南,南书房内。
康熙坐在上首位置,纳兰明珠、索额图、吏部尚书陈廷敬以及一群大学士在下方排的整整齐齐等着他发话。
康熙翻看着奏折眉头紧皱,随手将奏折递给梁九功吩咐道:“你拿去给他们瞧瞧。”
奏折是安徽巡抚紧急递交上来的,上面用着整整齐齐的楷书、满语和蒙语转译。
“泗州飞蝗蔽天,蔓延数日里,野无遗草。”
蝗灾通常便随着旱灾而来,农作物在本来就不够的情况下,大量的蝗虫吞食农田使得百姓更加困苦不堪。
早在清朝的铁骑入关前,蝗灾便屡现不止,待入了关之后便更加层出不穷。
下面的众臣子七嘴八舌的讨论起来,纷纷提出建议。
康熙对着梁九功问道:“早先就让人传太子来一道听听,他怎么还未来。”
他极为看重胤礽,时常叫他一道参与政事,有意识地让他提早为将来的继位做准备。
然而此举不仅是因为胤礽是他的继承人,更因为胤礽聪慧好学,每次都能极快地领悟到太傅和康熙的谆谆教导,而且总能有自己的独特见解。
梁九功悄声说道:“回皇上的话,毓庆宫那边回报太子不在毓庆宫内,想必是又到四阿哥那里去了,奴才已经命人去寻太子,想必太子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
康熙不知道的是他的宝贝太子与他另一个儿子正挤在一个小院中,就着香喷喷的炸知了喝着清粥吃得尽心呢。
待胤礽赶到南书房内,众臣子们皆都已经将治理蝗灾与安抚民心的方法讨论的差不多了。
康熙命人将安徽泗州的蝗灾情况复述给胤礽听,开口提问道:“太子,你认为该如何处理此事?”
胤礽四五岁时,康熙便开始亲自教习他识字读书,平日里他也时常手不释卷,关于此类治理蝗灾的书籍也有所涉猎。
故而康熙提问后,胤礽未假思索便能提出一堆处理办法。
“回皇阿玛,首先消灭蝗灾可用火。蝗虫如飞蛾一般喜爱扑火**,故而可以在土地中多掘土坑,待到日头落下在坑内放上篝火,蝗虫群起向火光处飞去时便可一起剿灭。然而此举只是治标不治本,应当早于岁冬之际,以犁土灭蝗卵,一旦蝗卵被消灭其余的便也不成气候。未能有效预防蝗灾,想来这是泗州知府的失职。”
胤礽顿了顿又说道:“其次,蝗灾使得地里头的粮食颗粒无收、谷价腾贵,民不聊生,普通百姓连温饱都难以维持。此时应当由朝廷、富民救济灾民开仓煮粥以安抚民心。然而此举也又弊端,势必会让灾民无端生起懒惰之心、一心想靠着朝廷的救济粮维持生计。故而这救济粮自然该给,但也应每日限量,辅之以按灾情不同进行减免钱粮,给予参与捕蝉者一定奖励,方能鼓动民众齐心协力一道防治蝗灾。”
胤礽的声音温润清雅,却是透着与生自来的自信骄傲,必要的时候还会引申论证,将治理蝗灾的措施说得是头头是道。
不光是下方站着的大臣们听得纷纷赞许点头,就连康熙也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见着他话毕康熙嘴唇微动刚想开口,胤礽却是犹豫了下,兴致勃勃地说道:“皇阿玛,儿臣方才听到了一个有趣的事,正好有关蝗虫。”
康熙起了兴趣,“怎么个有趣的事?”
“有人告诉我,这蝗虫煎炸皆可,若是晒干了当虾米吃,简直美味至极。听说要比炸知了还要好吃!也不知晓这事是真的还是假的。”胤礽说的眉飞色舞。
康熙敏锐地抓住了重点,“比炸知了还要好吃?你又是怎么尝过炸知了的?”
大清的铁骑自从踏入中原后,他们就不断与蝗灾做抗争,他当然也知晓蝗虫可食用,毕竟前有李世明亲自吃蝗虫给百姓做典范,后有范仲淹书中所写“曝干可代虾米,尽力捕之既除害又佐食,何惮不为?”
胤礽被康熙传唤地突然,年清芷尚且还没来得及请他将“炸知了”的事保密,况且她便是想破了脑袋也不会想到她不过随口提了一嘴蝗虫可吃,正好撞上泗州那头闹蝗灾,又正好康熙将太子招去旁听,又好巧不巧太子还真的把这事给说出去了。
胤礽点点头,没有半点犹豫,“儿臣方才从四弟那儿回来,去的时候他们正在院子里用小铜锅炸知了,儿臣原本不肯、却是见四弟吃的开心,便尝了尝没想到那滋味真当酥香,索性一道留在那用了膳才回来。”
康熙本来都已经将早上的事抛到了脑后,如今胤礽又是提四弟又是提知了的,倒是让他无端想起树下那纤细的淡绿色背影,风吹过时露出的隐约白嫩的肌肤和殷红的唇,勾地心上像是蚂蚁进过一般痒痒的。
康熙一时走了神就连胤礽讲完都没发现,直到胤礽唤了两声“皇阿玛”,他才回过神来笑着称赞道:“知了竟然能够食用,倒也是新奇,没想到皇贵妃竟有这般玲珑的心思。”
“这可不关皇贵妃的事,是四弟院里一个宫女想出来的,就连蝗虫可食用的事也是她跟儿臣提了,儿臣才知晓的。”
胤礽全然不知晓康熙的心思,将事情一股脑地全捅了出去,一个劲地想为年清芷多捞些功劳。
胤禛院里头的宫女?
康熙不由想起早上那个轻盈美妙的身影,他脸上的笑收敛,神色一瞬有些复杂。
那宫女粘蝉来竟是去做炸知了的。
原来人儿根本不是为了他去捕得蝉,合着是他承错了情,自己在那儿自作多情了一早上。
在场的大臣各个都位极人臣、能坐到这般位置都是出了名的人精,康熙神情的转变他们一瞬间就察觉到了,纷纷私底下琢磨着皇上的心思。
只是除了全程在场的梁九功,谁都猜不到康熙神色难堪竟只是为了一个小宫女。
很快治理泗州蝗灾的措施全部讨论完,太子回到毓庆宫跟随太傅读书,大臣们也皆都退了下去。
偌大的南书房只留康熙批阅奏折,梁九功和他的干儿子魏珠。
梁九功趁为康熙斟茶的功夫试探道:“皇上,太子一向不重口腹之欲,不过奴才瞧着太子那般兴致勃勃的模样,想是那知了确实美味至极!不过奴才将那会做炸知了的宫女唤来给您做了尝尝?”
做炸知了不过是个由头罢了,梁九功是想借着这由头有心想为康熙引荐那位宫女。
若是康熙对那宫女有意,便可以顺水推舟借着做小食由头把人招了来。
倘若他无意,便可直接拒绝了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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