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琅离开又被堵回来这件事,游明远和温琅都没有说,大家只当他去卖兔子和菌子了。
“明日我再去一趟镇上。”游明远这话就是说今天也没能找到工作。
宋绫婉没有多说什么,让游明远和温琅坐下吃饭,他们俩回来得晚,专门给他们留了饭菜。
温琅吃着饭琢磨起游明远的工作问题,首先书院很难进,一般不是有关系就是有一定名气,游明远名气虽然大,但就是太大了,大得吓人,现在他被贬,原因又不明,谁敢用他。
其实游明远被贬的原因,满皇都知道,但这里距离皇都太远,自然得不到准确消息,只当他是犯了事,惹恼了皇帝。
可这一点也足够让众人对他避犹不及,更别说雇佣他。
再说隐姓埋名到私人家中去当老师,这点更是不容易,能够在家里请得起老师的人,都是有权有势,家境富裕的人家,这样的人家没有理由放着知根知底,有名气的夫子不去请,转而去请游明远这个没名没姓的。
总而言之,游明远要想找到一份教书先生的工作,很难。
估摸着游明远也知道处境艰难,当晚便收拾了笔墨出来,宋绫婉见状,知道他是打算卖字画赚钱,可游明远被大安朝的学子们奉为神明,他的墨迹一拿出来,但凡是个读书人都认识。
宋绫婉愁眉不展,但也没有没有阻止游明远,她能想得到,她的丈夫又如何想不到,此举真的是走投无路了。
温琅洗了碗筷,见游景玥在熬药,他走过去搭话道:“你大哥的药?”
“嗯。”游景玥盯着火苗,手里的蒲扇有一下没一下的扇着,思绪似乎飘到了天边。
今儿有个妇人上门,找他娘说亲,他大哥刚成亲,弟妹又还小,不言而喻是给自己说的。
那妇人说,对方是镇上聚惠楼东家的小儿子,听闻游景玥相貌出众,知书达理,特意遣她来说亲。
若是一月前,单凭游景玥的出身,就是皇子也配得上,现如今一家酒楼的小儿子,对他来说都是高攀。
宋绫婉虽然心中不忍,可也清楚自家的现状,游景玥已经十七,正是说亲的时候,便问了问男方的情况,听闻男方身子有些孱弱,这些年都在家中仔细养着,今年二十,近来身体好转,家中便想着给他说一门亲事。
原本宋绫婉听着还行,打算等游明远回来商量商量,可说到后来,她才明白,人家说的不是正妻的位置,而是贵妾。
宋绫婉一听,当即便冷了脸,请媒人离开。
“诶哟,我的游夫人,您家二公子,可是哥儿,再加上您家这家境,能说上聚惠楼东家的小儿子,就谢天谢地吧,还妄想正妻,但凡有点钱财的人家,谁会愿意娶哥儿做正妻啊。”
媒人说得不假,可宋绫婉就是把游景玥留到老,也不会让他去给旁人做妾,妾就算再受宠也是妾,主人家一个不高兴就可以随便买卖,宋绫婉如何也不愿意让游景玥受到这种折辱。
“我家玥哥儿绝不给人做妾,请吧。”宋绫婉抬手送人。
“游夫人,今时不同往日啊,聚惠楼的东家可是愿意出一百两的聘礼,谁家纳哥儿有这么大手笔呀。”媒人推推嚷嚷不愿意走,一直拉着宋绫婉企图说动她。
“我家是需要钱,可也不会卖自己的孩子。”宋绫婉不为所动。
“这哪儿是卖呢,是送您家玥哥儿去享福,到时候吃香的喝辣的,又有人伺候,还能解您家燃眉之急,总比吃糠咽菜要好啊。”媒人被宋绫婉推到门口,还在不停的游说她。
宋绫婉顿了顿,说:“我家玥哥儿不是那种贪图荣华富贵的人,恕不远送了。”
媒人吃了个闭门羹,有些生气的甩了甩手绢,高声对着院内说:“我可是听说了,你家老大不良于行,刚娶的夫郎还是个傻子,下面还有两个小的,当家的也找不到活计,我看你不愿意嫁哥儿,怎么活下去,有你求我钱媒人的时候!”
她的声音太大,引来不少村民围观。
“怎么回事?钱媒人是来给游家老二说亲的?”
“看样子没谈拢?”
有和钱媒人熟识的妇人,走上前询问情况,钱媒人满肚子火气正没处发,倒豆子似的说起宋绫婉是如何不不识好歹。
“聚惠楼东家的儿子都看不上,我看她是想把自家哥儿嫁给皇帝皇子不成,真以为自己还是宰相夫人,我倒是要看看,这玥哥儿最后能嫁个什么样的。”
村民们一听,纷纷附和起钱媒人,“是啊,是啊,我看那玥哥儿的确生得好,我就没见过比他更好看的哥儿,可又有什么用呢,到底是个哥儿,现如今家境也不好,错过了这次,怕是以后只能嫁咱们这些泥腿子。”
“你倒是想得美,人家心比天高,能瞧得上咱们这些泥腿子。”
“瞧不上咱们,就别嫁了呗,我看他一个哥儿嫁不出去,一直留在娘家,怎么有脸活下去。”
院子外的议论声像是一根根针,扎进宋绫婉的心里,她坐在房檐下,手里捏着正在绣的手帕,眼泪簌簌的往下滴落。
目睹这一切的游景玥站在屋里,没敢出去。
“想什么呢药快被你熬干了。”温琅的声音让游景玥猛地回神,定眼一瞧,温琅已经将他大哥的药盛起来了。
“谢谢。”游景玥精神有些恍惚的说道。
温琅闻言差异的看着他,“你居然会道谢?”
“你什么意思?要不是你温家做的好事,我会对你没有好脸色吗?”游景玥瞪着眼睛说。
“你说得对,不过我也很无辜,在这之前我还是个傻子呢。”温琅耸肩说道。
听到这话,游景玥拿扇子的手一顿,片刻后,开口道:“嗯,之前是我迁怒于你,抱歉。”
温琅正要端起那碗药,他有些奇怪的看了游景玥一眼,“你今天有点不对劲儿,有心事?”
“没有。”游景玥果断否认。
“看来是有了。”温琅笑道。
游景玥恼羞成怒,“有也不和你讲。”
温琅故意说:“和嫂子说说,嫂子帮你参谋参谋。”
“你!你不要脸!”游景玥哪里见过温琅这种洪湖水浪打浪的哥儿,顿时气得脸红脖子粗。
温琅端着游景殊的药往外走去,“诶,别动我哦,我手里可是端着你大哥的药,花了不少钱呢。”
游景玥只能站在原地干瞪眼,温琅笑道:“这么生气做什么?我和你大哥可是拜了堂,入了籍的,你叫我一声嫂子不是很正常嘛。”
纵然知道温琅说的是真的,但游景玥还是生气,若非温家算计,他大哥的病情怎么会加重,他如何也不会承认温琅是他大嫂。
温琅没再逗他,端着药走进游景殊的房间。
游景殊依旧坐在他的老位置,没有动弹,温琅一进去,他那双凌厉阴郁的眼睛便看了过来,黑沉沉的,如同深不见底的古井。
“喝药了。”温琅收起脸上的笑意,将碗递给游景殊。
游景殊扭过头,没有接。
温琅见状也没有生气,他毫不见外的坐到游景殊的床边,说:“不愿意自己喝,是要我喂你吗?”
“十八岁了还撒娇。”他故意用哄孩子的语气说道,拿起勺子就要喂游景殊。
一抬头就看见游景殊在瞪他。
不得不说长得好的人,就是瞪人也很好看,温琅还真愿意因为游景殊的美貌,耐心哄他。
“瞪我做什么?瞪我也要乖乖喝药。”温琅用勺子舀起一勺汤药,“啊——”
游景殊没有张嘴,眼神如同淬了血的刀子,像是要将温琅凌迟。
温琅却一点儿都不怕他,他将勺子放回去,收起脸上调笑的神情,正色道:“我知道你不待见我,但这药是你爹娘省吃俭用挤出来的,你不喝不仅是在折磨自己,也是在折磨你的家人,说实话,那是你的家人,你都不心疼,也轮不到我一个外人来心疼。”
“你看我,傻了十七年,不也恢复正常了吗?之前谁能想得到我还有今天呢?你才十八岁,往后的路还很长,别将自己摁死了。”
游景殊的薄唇抿成一条直线,眼睛直勾勾的注视着温琅,满皇都的笑话,那个在春日宴上被人戏弄嘲笑的傻子,竟然在宽慰他。
“你温家折辱我,你却在安慰我,温琅你到底想做什么?”游景殊黑沉的眼睛,紧迫逼人,宛如一只无形的手,瞬间袭上温琅的脖颈。
温琅放下手中的碗,迎上他的目光,说:“温家是温家,我是我,我不想做什么,我想好好活着,仅此而已。”
游景殊嗤笑一声,有人傻了十七年,一朝清醒,想要好好活着,他从云端坠入泥潭,苦苦求死。
“你不恨他们吗?”游景殊盯着温琅的眼睛问道。
温琅对温家像是隔了一层纱,没有太大感觉,若是他清醒在温府,说不定会报复,可他清醒在遥远的临溪村,隔了那么远,他也不是那种喜欢自找麻烦的人,“还好。”
游景殊的眼瞳里囚禁着一头困兽,他阴鸷的看着温琅说:“我恨。”
温琅心头一颤,旋即平静下来,冷静的将药递给游景殊,“那你更应该好好喝药,保重身体,静待时机。”
游景殊没想他竟然又把问题绕回了喝药,唇角噙起一丝笑意,有点冷,像是夜空中的寒月。
自这次之后,温琅再未听见游景殊说过他心底的那些暗涛汹涌。
当晚,游景殊看见抱着枕头走进来的温琅,怔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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