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确切地说,他只是用嘴堵着我,让我别说话而已。他一只手紧紧握着插|在石壁里的古剑,另一只手抱着我的腰。我明白他如果有第三只手的话,绝对不会用嘴。
只是我比较爱他,所以我一厢情愿地觉得他是在亲我。
看着他近在咫尺的眉眼,沉溺其中不能自拔,只觉得时间都停住了,仿佛百米之下不是烛阴的深潭。等我心神清明,反应过来此时不回吻他更待何时的时候!魏折原已经松开了嘴,冰封的表情没有一丝变化,平静地抬头向石壁上方勘探着。
我心里说不出的难过:这个男人不会爱上任何人,就算是璃光也不行。想到这里我觉得非常悲哀。
他在古剑上借力,抱着我往上一跃,向上攀援。在石壁中间找到了一个进深半米左右的石窟,我坐在那里,不断地向内缩着,不敢往下看。恐高的反应又出现了,总觉得往下看一眼就会不受控制地掉下去。
魏折原站在一边,视线没有离开那条烛阴,没有表情的脸,漠然地把古剑里的血往下滴。
我对这把古剑一直是敬而远之的态度,这个时候最期望看到的是:烛阴被溅到血之后,皮肤开始灼烧,然后冒出气泡,烛阴痛苦地翻滚扭曲,最后被腐蚀殆尽。
事实证明我太天真了,那条巨大的烛阴根本没有任何反应。
魏折原只是静静地注视着它,古剑还在缓缓地滴血。
不知道为什么,我好像突然想通了,心中之前的哀伤一扫而空。像魏折原这样的男人除了生死相随真的没有一点办法可以打动他。陪他死,我现在还做不到,但最起码活着的时候,我可以一直死缠烂打。明白了这一点,我心里好受多了。
我不想打搅他,只是观察着周围的情况。眼睛一旦适应了这样的黑暗,倒也能渐渐看出个轮廓来。考虑到是从皇帝的内殿笔直落下来,我抬头看去,估计在二三十米的高度就是地上宫殿。仔细听的话,还可以听到大周天子暴跳如雷的训斥声。看来他已经从昏厥中清醒过来了,不知道他醒来看到自己被脱个精光,那张爱装天真无邪的脸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你们这群废物!就算掘地三尺也要把人找出来!愣在这干什么!还不快滚!”大周天子的声音气急败坏。
我听的笑了起来,还真确实只有掘地才能找到我们。
“这是什么地方?”我问。
“大商哀王的墓穴。”魏折原的语气淡淡的。
大商?
好吧,我承认。虽然这文是架空的,但还是按照夏商周的顺序来的,这大周朝之前就是大商朝,哀王是大商朝的最后一任君主,谥号是大周皇帝封的,换作我的话,说不定给他一个什么“笨帝”、“蠢帝”之类的。不过大周皇帝显然更狠,直接给人家封“哀王”,就是连人家最基本的、皇帝的身份都不承认。
最关键的问题不在这里。
“为什么要把宫殿建在人家的陵墓上啊,这大周开国皇帝是有多恨哀王?”就算这块地再怎么风水宝地,也不至于这样吧?设想一下,每天睡在被你杀死的人的坟墓上,那是个什么心情?皇帝的心态还真不是一般人能懂的。
魏折原不说话,把古剑也收了起来,负在背后。他坐在一旁,视线也已经从烛阴身上移开。
我不明白滴血有什么用,反正看那条大蛇也没有反应,这倒也好,看样子它至少不会爬上来吃人。
我稍微安心了点,抱着膝盖,看着他:“魏折原,我问你个事情。你在回鹘,留了几年,五年还是十年?”
他皱了皱眉,目光像是把我看穿了。
我心里一惊,暗叫不好,我怎么能问他这样的问题?他只是不怎么说话而已,但并不是傻子!
他眼神有些疑虑,但还是皱眉说了:“五年。”
五年……
听到答案,我彻底绝望了。原书里明明是十年好嘛?这里是一个加速世界,和我所知道的、原本的肉文世界都不一样,难怪大周天子看上去只有十三四岁,那么璃光现在的年纪也不是十九岁,而是十四岁。我现在明白这具身体为什么还都是没有长开的样子了,十四岁的孩子,能长得多开呢?
真正令我绝望的是:原书的世界已经够恐怖了,这个加速了五年的世界,又将是何等的凶残?
魏折原站了起来,把手伸给我。
我不是很明白,但还是顺从地把手交给他。
他依旧向之前跳下来的方式一样,跳出了石窟。右手抱着我的腰,在落地前将古剑重新插|入石壁。
双脚重新站在地面的时候,那种脚踏实地的感觉真的太幸福了,我真想亲吻地面。我扶着石壁,已经能够自己站稳,警惕地、用一种很小地声音问:“那条烛阴怎么没动静了?”
魏折原从石壁里拔出古剑,也不说话,大步朝着一个方向走着。
我往后看了看那条烛阴,巨大的蛇目半阖起,上下排列的眼睛,说不出地恐怖。我腿都吓软了,这样一条巨蛇吐着信子在我身后十米的距离,我没命地跑向魏折原。
不过很奇怪,它并没有追来,也不像发现了我们的样子。
我仔细一想,联想到之前闷葫芦往下滴血的行为,也就明白了大概。是之前古剑里的血让烛阴陷入了“昏睡”的境地,而古剑里的血是大周天子的,帝王之血总是有一些神秘的用处。难怪魏折原事先要取血,哀王墓里的情况,他一定早有预料吧?
魏折原蹲在地方,手摸着地上的血迹,那血迹在他手上显出碧绿的颜色。
我看着魏折原手上的动作,问:“怎么了?”
“看来已经有人先到了。”他的面上依旧没有表情,但是眉宇间有些压抑的戾气。
“啊?不可能啊,那条大蛇还堵在那里。”我说。不会有人先到,除非是从别的入口进来。
他已经走了过去。
我身后的路上躺着那条睡得很香甜的大蛇,除了追上魏折原好像没有其他选择。事实上,就算身后没有大蛇,我好像也没有其他选择。
走出大约几十米,他停下脚步。十几具尸体横着那里,身上流出碧绿色的血。
我猜测着说:“这是守陵的人吗?是商的遗民,还是大周之后安排进来的?”
“这些,不是人。”
卧槽!我倒退一步,全身寒毛都竖了起来:“你别半夜三更说这些吓我好吗?不是人,那这些是什么东西?”
“都被割断了,是琴弦。”他稍微翻看了一下死者的脖子,就看出来端倪。
我只觉得毛骨悚然。
魏折原回头看了我一眼,简短地嘱咐说:“你在原地等着。”
“你……”我都还没把话完,他的身影已经隐没在黑暗中。
卧槽。居然身法这么快,让我把话说完行不行?不管前面的路多危险,我都想跟着他,总好过我一个人待在这里,和十几具尸体面对面,眼对眼。
好吧,我实在不想看那些魏折原口中“不是人”的尸体,转开了视线,打量着附近的情况。其实这里不像古墓,倒像是古城。我现在所处的位置是古城楼,烛阴的位置是原本的护城河,地下水充足。
我在城楼上等着,也不知道等了多久。魏折原一点消息也没有。
我知道自己在这样待下去迟早会被自己吓死。我试着分散自己的注意力,靠在自然光线,居然看到城墙底部的砖头绘着图画,我一想正好打发时间。
都是一些狩猎、祭祀的画面,突然看到画着上下并列眼睛的蛇,应该就是护城河里烛阴的同类,商的臣民正在围猎它。作画的线条非常简陋,但就是简单几笔,画面感非常强。我随着作画展开的方向,沿着城墙走着。
狩猎成功之后,欢喜的人们舞蹈相庆,将烛阴炼油制成蜡烛,用来取光。
画到这里,狩猎部分就结束了。
我忽然走不动了。
听到了琴声。
城楼之上,忽然出现了一个飘忽的身影。只看到一个背影,墨发白衣。跪坐在城堞上,一盏瑶琴搁在身前。
有鬼啊!!我第一反应就是快跑,可是脚像灌了铅,一动也不动了。我觉得我死定了。
那个身影的手像玉石一样苍白,轻挑琴弦,琴声如泣,低低吟唱:
暾将出兮东方,吾槛兮扶桑;
抚余马兮安驱,夜皎皎兮既明;
……
长太息兮将上,心低徊兮顾怀;
羌声色兮娱人,观者儋兮忘归;
……
翾飞兮翠曾,展诗兮会舞;
应律兮合节,灵之来兮敝日;
青云衣兮白霓裳,举长矢兮射天狼;
操余弧兮反沦降,援北斗兮酌桂浆;
撰余辔兮高驰翔,杳冥冥兮以东行。”
居然是九歌里的《东君》。直到一曲终了,我才觉得自己的腿又重新属于我自己了。我一边警惕地看着那个身影,一边找着逃跑的地方。
“我是花砾。”他抱着琴,看着我,一张非常年轻的脸。又解释地追加了一句,“沙砾里开出的花。”
谁知道花砾是什么东西!我一点也不想知道好嘛,不管你是什么沙漠之花,还是校花。
“你是人是鬼?”我知道已经逃不走,索性站着不动,用发抖的声音问。
“当然是人,不然你以为呢?”他笑起来,非常轻的笑。
我松了一口气,虚脱地靠在墙边:“我以为你是女鬼。”
“女鬼?”他先是一愣,继而大笑起来,人都歪倒在瑶琴之上。
卧槽!有什么好笑的,正常人谁会在墓穴里弹琴唱歌?
他站起来,朝我走了过来。非常妖冶高瘦,琴师打扮,白衣一直到脚踝,墨发及腰。瓜子脸,皓齿明眸,狭长的凤目澄澈若水,瞳仁特别的黑。他长得非常女气。不不!不仅是女气,而且比漂亮女人还漂亮,但是个男人。你只要看一眼就知道他绝对不是女的。他虽然美,但是身上的气势不会让人联想到其他性别。
他站定,眼眸嘴角都含着笑意:“璃光,三年不见了。”
我真的不认识什么花砾好么,求求你放过我。
但是琴师我书里倒有一个,就是喜欢装成琴师出游的南诏王。
“不记得我了么,需要我帮你加深印象吗?”他抓住我的手,覆□来,在我的耳边色气满满地低语:“我是最适合你的男人。”
这都什么跟什么!
我现在对你非常有印象,死伪娘。
刚想说一句狠话回敬他,花砾已经松开了手,弯着眼睛笑,眼中什么情绪都看不到。他拍拍我的脸:“逗你笑的,璃光。”
他的视线已经落到我身后,语气很轻快:“我还不想被你那头不说话的恶犬咬死。”
我听他这样说,就知道是魏折原回来了,欢喜连忙转过身。果然魏折原面目表情地站在城楼边,看着我们这边。
“魏公子,好久不见。”花砾抱起琴,心情甚好地说。
魏折原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你们怎么会来哀王陵?”花砾虽然问的是“我们”,但是视线看着魏折原。
魏折原抿着唇,低低地吐了四个字:“跟你一样。”说完就不再说话,继续朝前走着,挺拔的身影很快没入暗夜之中。
花砾不禁被魏折原这样的态度气结,原本不食人间烟火、谪仙般气质的脸终于碎开,变得有一些“人的气息”,大小姐做派地、不依不饶地追了上去。
我落在最后,不由摇了摇头,心想:这闷葫芦肯跟你说话已经是很不错。
一看他俩都快走得没影,我急忙追上。
作者有话要说:不要被我的书名吓到啊,其实这是一个纯洁的故事,肉啊,np啊……都会有的~大雾~纯洁的1V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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