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依童气得晚上都没睡着,一想到他不顾安危跑去杀敌,却被人这般污蔑,她就气恼得慌。
她披衣下了床,忍不住也提笔写了起来,豫王十七岁就上了战场,他如今二十七岁,在边疆几乎待了八年,这八年他保家卫国,征战数次,不仅夺回了夏朝的城池,还使得好几个小国臣服于夏朝,扩大了夏朝的疆土。
她一笔笔将豫王的英雄事迹全写了下来,最后话锋一转,说他在外浴血奋战时,不过传来一次战败的消息,却有人妄图往他身上泼脏水,分明是瞧中了他的兵权。如今豫王生死不明,难道真要任人给他泼脏水?古往今来,多少武将为了国泰民安,不顾自身安危,奋勇杀敌后,侥幸在战争中捡了一条命,最终却死在了自己人的阴谋之下?当真是可悲又可恨,如果朝中还有这等搅屎棍,以后哪个武将还敢主动请缨,舍生忘死,跑到战场上去厮杀?
梁依童挥挥洒洒足足写了一页,心中的悲愤才堪堪止住,她第二日也去了书肆,重金让掌柜也印了上万张,直接让人发给了来来往往的百姓们,百姓们不似某些文臣,为了权力在所不惜,他们只在乎自己的安危和家人的安危,其中不少人家的孩子都是士兵,见将领和士兵们短兵相接与敌人决一死战时,还受到这等污蔑,心中自然不忿,一个个都在为豫王和士兵们叫屈。
豫王因位高权重,在朝中名声一直不太好,不少老臣觉得他是个威胁,若是有心谋反,只怕会天下大乱,一直在试图挑拨皇上与豫王的关系,想让皇上将他除掉,若非豫王对皇上有救命之恩,皇上又是个知恩图报的,只怕早就忌惮他了,说不准就会效仿先祖,狡兔死,走狗烹。
豫王在民间名声却不错,毕竟这些年边疆一直不太平,时不时就有人侵犯我朝,若非有了豫王,大家根本就没有安定的生活,不仅豫王,旁的几位战功赫赫的将军也备受好评,见豫王因打了一次败仗就被人诋毁时,百姓们自然不爽。
说书先生甚至在茶馆讲起了此事,每次讲到精彩之处,百姓们都拍案叫绝,那几个在朝中逼迫皇上惩罚豫王的老
臣,更是被骂了个狗血喷头,他们上下朝的途中,竟还有正义感爆棚的年轻人和大娘往他们身上丢菜叶和臭鸡蛋,短短几日,他们几乎成了过街老鼠,人见人打,最后连门都不敢出了。
皇上自然也听说了此事,他颇有些忍俊不禁,得知纸张原文是梁依童写的,说书先生也是她特意找的后,皇上对她的印象都由柔软可欺的栀子花,变成了带刺的蔷薇。
这么过了几日,在腊月二十八时,除了一个固执的老臣,朝中已经再无人敢说豫王的不是了。这位老臣却又拿京城里流传的纸张说事,说背后之人分明是在替豫王收买人心,只怕醉翁之意不在酒,望圣上警醒。
皇上自然知晓先是有人污蔑豫王,梁依童才行动的,其实就算梁依童不行动,皇上也会做点什么,毕竟在他心中豫王不止是他的亲弟弟,更是精忠报国的优秀将领,他立志要做明君,若是连亲人都护不了,连忠臣都保不住,他这个皇帝当得还有什么意义?
因容城和叶城失守的事,新年来临,大家都过得没滋没味的,年三十时,皇上甚至取消了宫宴,而是举行了一场祈福,祈祷老天保佑豫王,保佑每一个战士,希望战争能早点结束,士兵们早日回家。
梁依童也抄了好几本祈福的经文,短短十几日,她竟又瘦了几斤,今日毕竟是年三十,需要吃团圆饭,怕她一个人在豫王府呆着只会想东想西,老夫人便让人将她接到了武兴侯府,让她在武兴侯府吃的团圆饭。
想到豫王依然下落不明,这顿团圆饭梁依童都食不下咽,哪怕老夫人等人劝了她无数次豫王不会有事,她一颗心还是无法安宁。
在此之前,她从未料到,她对一个人会在乎到这种程度,在乎到豫王若是不在了,她甚至觉得她也没了活下去的动力。
梁依童真的很想很想他,她极力克制着才没有偷偷抹眼泪,吃完团圆饭,老夫人想留她在武兴侯府住两日,她却拒绝了。
梁依童离开时,陆锦送了送她,见表妹担心成这样,她竟不知道该劝她什么,只是紧紧握住了她的手,低声道:“若是实在想他,就将思念写下来吧,可以多写几封信,让人给他寄过去,说不
准他就回了呢。”
其实最近梁依童都没有给他寄过信,不是不想寄,而是怕万一影响到他,见表姐脸上满是担心,梁依童还是乖巧地点了点头,她低声道:“我没事的,表姐不必担心。”
梁依童没让她送太远,出了武兴侯府后,就让她回去了。
她回到豫王府后,就回了他的住处,最近这十几日,她都是睡在他这儿,似乎住在他以前的住处,就能感受到他的存在。
这一晚,她再次失眠了,抱着他的被子根本睡不着。
他已经失踪整整八日了,边疆一直没有传来好消息,梁依童真的觉得自己快撑不下去了,这一晚,她没忍住,抱着他的被子无声落了泪,刻骨的思念和担忧已经快要将她折磨疯了。
她终于做了个决定,她穿好衣服便下了床,开始收拾起了行礼,萧玲和绿秀就在外间,自然听到了她的动静,两人进来瞧了瞧,才发现她竟在收拾行礼,绿秀忍不住问她,“王妃这是干嘛?”
梁依童道:“我要去桦城,我不想再等下去了,说不准他受了伤,正需要帮助呢,明日我想离京,你们若想陪我一起就一道去,不想去我也不勉强。”
绿秀早就想去了,听到梁依童的话,眸中亮了亮,欣喜道:“奴婢随你一起,我这就去收拾行李!”
萧玲却理智许多,当即道:“不可,王妃身体贵重,长途奔波,万一没寻到王爷,却遇到危险该如何是好?我等的命令是誓死护王妃周全,决不能任王妃陷入险境。”
见她果真阻拦了,梁依童并不意外,她低声道:“我心意已决,你拦不住的,萧玲,你可知豫王给我留下多少护卫?”
萧玲自然清楚,府里的护卫足有一百,这一百皆是豫王一手提拔的,个个都很厉害,说以一当十都不为过。若非如此,豫王也不会命他们护在梁依童身侧。
梁依童道:“这些人跟在我身边多少有些浪费,若能上场杀敌,肯定能帮王爷不少忙,万一王爷正是需要人手的时候呢?我不是不顾自己的安危,想要一个人偷偷跑去,我是真心想为他做点什么,如果我坚持要去,你们随我一道出发,这些护卫再化整为零,一起离京,在隐瞒身份的情况下
,遇到危险的几率大吗?”
若能成功隐瞒住身份,自然不会有多少危险,萧玲却怕她身体吃不消。
梁依童道:“我没事的,我小时候并非娇生惯养长大的,有时只能吃剩饭,有时连剩饭都没有,我不一样过来了,我不怕吃苦。”
萧玲也担心豫王,最终自然是被她说服了,梁依童直接将护卫喊到了竹悠堂,这些人皆对豫王忠心耿耿,早担心坏了,见豫王妃将要带他们去寻豫王时,一个个都很激动,倒也有理智的,忍不住劝了梁依童一通,他们的劝说自然没用。
梁依童心意已决,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她让护卫们分散开,再离开京城,每人都隐藏一下身份,说好了在城外十里处聚合,到时可以扮做镖局,她又让萧岺连夜去寻了镖局的衣服。
随后,她又叮嘱了陈管家一通,务必将她离开京城的事隐瞒下来,这十几日,梁依童几乎没出过府,大家知道她心情不好,也没邀她出去过,若是遇到邀约时,可以直接称病拒了就是,倒也好隐瞒。
她让萧玲给玉梅画了个妆,让她临时扮成她的模样,窝在室内不要出去。等一切都吩咐好时,天已经隐隐亮了。
萧岺等人一直听着她的吩咐,见她的安排竟如此周全,都清楚,她根本不是心血来潮突然想离京了,想一出是一出,而是用心算计过了一切,萧岺也没再阻拦,而是道:“王妃若要离开,属下得跟着才行,府里就交给陈管家吧。”
梁依童本想让他也留在府里,好处理突发状况,见他也想去,便道:“罢了,那就一起去吧,我将表姐喊来,让她帮着守一段时间。”
陆锦的婚期在年后二月份,还有两个月,她也没什么事,早上梁依童就将陆锦喊了过来,想让她帮着坐镇豫王府。
陆锦惊讶地眼珠子都快掉了下来,“什么?你竟想去桦城?你不会是想豫王想疯了吧?”
然而梁依童的眼眸却再认真不过,她低声道:“表姐,我还从未求过你什么事,你就帮我这一次吧。”
她语气柔软又坚定,眸中却溢满了恳求,看得陆锦心软得不行,她一时有些动摇,想到这事非同小可,又不敢应下,“不成,这么大的事,我哪
能瞒得住?”
梁依童哀求道:“表姐可以的!只要你愿意帮我,不会有问题,旁的我都安排妥当了,求求你了,表姐帮我这一次吧!”
梁依童不敢正大光明的去,自然是怕有人会对她不利,若是她离开京城的消息传了出去,路上说不准就会遇到袭击,万一有人想绑了她威胁豫王,这无疑会给他们增加风险。
陆锦被她磨得没办法,好想使劲戳戳她的脑袋将她戳醒啊,“你就不怕遇到什么危险吗?”
梁依童自然不怕,她怕的是豫王需要帮助时,她一点忙都帮不上,梁依童真的不想再苦苦等待了。
陆锦终究还是妥协了,“我只能尽力,万一瞒不住怎么办?”
“不管谁想见我,你都以我身体不适,不便见客,拒了就是。如果对方身份尊贵,你不好得罪,就说我这几日因担忧豫王,陷入了昏迷,才无法见客,等我醒了必然登门谢罪。”
梁依童如今是豫王妃,能让她谢罪的,只怕整个天下也没几人。
陆锦认真记了下来。
梁依童乔装打扮了一下就离开了京城,从城门中走出来的那一刻,她的眼神更加坚定了些,她一定会找到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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