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正是秋季,琳琳前一阵子坑了王夫人一把。贾家为了填补上漏洞卖了两个京郊的庄子。
琳琳这里早有准备, 所以这两个庄子都到了琳琳手里。何功和何勋兄弟两个把琳琳的庄子都管了起来。
这次要去的一个庄子不大不小有30多倾, 里面鸡毛蒜皮的事比较多。
麒麟换了一身干净朴素的衣裳跟着白妞一块到了庄子里面。
何勋接手这个庄子也没多少天, 里面的事情也刚摸了一个透彻,来庄子的路口接着麒麟和白妞, 满脸笑容的先趴在地上给麒麟请安。
“起来吧起来吧, 母亲说你们家劳苦功高,这个地方也要辛苦你们了。”
“小主子抬举奴才了。”
麒麟说过之后, 也只是好奇的打量这个庄子,远远近近的都看了一遍。白妞和何勋跟在他后面, 白妞又趁着这个功夫, 把琳琳的交代跟这个何勋传达清楚。
“……主子的意思是让小主子知道人间疾苦。往后有什么事儿你们别替主子拿主意,让小主子自己想,若是想的好了你们只管去做,若是想的不好能在旁边提点着, 提出来如果是主子听就算了, 不听不要再坚持了。”
麒麟玩了一会儿之后扭头何勋, “庄子里面最近有什么事儿没有?”
“有, 还不少呢,最近该收庄稼了,有不少高粱等着割呢。还有一件事儿,就是这一批高粱割下来之后卖给谁?如今咱们也不知道卖高粱的行情……”
麒麟有着上一次卖石榴的经验,十分兴奋的大包大揽。“这有什么难的,你只管交给我。”
何勋看着麒麟的模样, 多多少少能明白了皇后娘娘的用意,“那咱们这会儿先去地里面看看高粱?”
麒麟飞快地点了点小脑袋。
一伙子人到了田地里面,高粱的棵子非常高,比玉米高多了。玉米的果实在整个植物的中间,高粱的果实就顶在最上面。压的高粱弯了腰,风一吹,似乎就能倒下来。
何勋扳着一颗高粱,让麒麟看果实,“小主子你快看,上面这个穗子才是能吃的,现在正是收高粱的时候,再晚几天这些籽儿都要掉地上了,一年的辛苦就要白费了。”
“那为什么这一片没人来收呢?”
“忙不过来呀。庄子里面没这么多人,要去外边找人,还要给人家工钱,本来收成就不多,要是再分出去,冬天就要打饥荒了。”
麒麟“……”
何勋也不把这位皇太子当小孩看,就蹲在地头上给他算账,“一亩高量卖出去才这么多钱,要是请人来干活,干一天就要给这么多,如果说干了三天就要给出这么多……”
麒麟的数学并不差,“知道了知道了,这意思就说高粱卖不上价钱呗。”
“就是这个意思,留在家里面自己吃是能够饱肚,要是大手大脚的请人来干活,那真的是一年白干了。”
麒麟有点不理解,“既然种高粱不赚钱,为什么还要再接着种?”
“种高粱卖高粱是不挣钱,但是如果用高粱酿酒那就挣钱了,您再看看它上面的那个穗穗,把上面的籽儿去干净了捆在一起可以当一个小扫帚用,拿到城里面一文钱两文钱都能卖。
您再看它中间的这一截杆,这个呀,让家里面的婆娘纳成锅盖什么的,也能卖上几个钱。有些手巧的还能把它做成篮子筐子,要真的是做成篮子筐子,卖的价钱就更高了。
您再看它下半截杆儿比较硬,可以用它编席子,到时候铺在床上也好,趁在房顶挡灰也好,都是用得上的。”
这些东西麒麟是第一次听说,睁大了眼睛张着嘴看着何勋,“那他的根应该没什么用了吧?”
“怎么没用啊?把根刨出来,上面的土抖干净了,和猪羊牛的粪混在一起可以沤肥料啊。”
“那叶子呢?”
“叶子可以喂羊啊。”
麒麟叹为观止。
何勋站起来,“小主子跟奴才来前面,前面还有豆子呢,有绿豆黄豆豇豆,奴才先领着您去认认。”
种豆子的地方人比较多,都是一些小孩子提着篮子在采摘。
何勋领着麒麟蹲在路边儿,指着一片绿豆说,“这是绿豆,您看这个豆荚,黑的已经快干了,您看着啊……”
他把手放到豆荚下面,另外一只手轻轻的捏,豆荚噼啪一声炸开,里面的豆子都掉到了手上。
何勋把手里的豆子放到麒麟跟前,“您尝尝看,绿豆这个时候水嫩嫩的还好吃一些,等晒干了就特别硬了。”
麒麟将信将疑的伸手捏了一个豆子,旁边的小太监就赶快拦着,“殿下,东西可不敢乱吃。”
麒麟不耐烦地推了他一把去,“去去去,刚从地里面摘的,就这么一颗,又吃不坏人。”
说完往嘴里一塞,“有一点点的甜味,不过很淡很淡。”
何勋指着这一大片绿豆,“现在摘下来,晒干了之后拿到城里去卖,不少人家都买这些,熬汤喝正好下火。”
麒麟这一天跟着何勋认识了黄豆,认识了红小豆,认识了豆角又认识了芝麻。后来又看到一大片棉花地……
“上面的棉桃好大呀。”
“今年收成好,往年雨水多,棉桃都烂在地里面了,晴天越多,棉花的收成就越好。”
棉花有大半个人那么高,何勋在前面带路,蒋熙就扛着麒麟跟在后面。
何勋走着揪了一个棉桃,把里面的棉絮扯出来,棉絮里面还有一个黑黑硬硬的棉籽,回头跟麒麟说,“织棉布就要把里面的棉籽给去掉,纺成棉线,棉籽还可以打油,除了棉籽油还有芝麻油油菜油豆油……等有机会了,带着小主子子去看看打油。咱们今天先看看这些收成。”
麒麟大力点头,坐在蒋熙的肩膀上,抬头看了看天空,只觉得风高云淡,因为坐得高,看得也远,见棉花地里面不少人弯着腰摘棉花,心里面就有说不出的满足感。
不仅在心里面暗自嘀咕,“父皇说锦绣家邦锦绣家邦,果然如此,子民并不懒惰,土地不是不肥沃,只要风调雨顺,君主英明,就能国泰民安。”
转了一下午,一群人保护着麒麟回到宫里面,麒麟先去御书房和皇帝说话。
今天的见识对于麒麟来说太过新鲜,所以小嘴不停的跟皇帝说今日的见闻,把自己的感慨也说了起来,父子两个彼此都很高兴。
皇帝满足的摸了摸他的头。
“你走了没多久,你祖母找你呢,正好如今该吃晚饭了,咱们爷俩去太后宫里面蹭一顿晚饭。吃完饭再去找你母后。”
父子两个手拉手去了西太后的宫殿里面。
西太后见了儿子孙子过来自然高兴,吃饭的时候在一张桌子上,就看到麒麟很认真的把碗底的米粒全部给吃了下去。
西太后看完之后有些皱眉,在她看来,剩饭挑食才是富贵人家的做派。
“乖孙子,让人再给你添一碗吧。”
“不了不了,孙儿吃饱了”
“吃饱了就别管那些剩饭了,咱们家可不能在碗底儿找粮食,让人看了觉得小家子气。”
皇帝正埋头刨饭,听见了之后赶快抬头。
先看了看儿子的碗里,干干净净没有一粒剩饭。麒麟就在一边劝老太太,“书上说了‘一粥一饭,当思来处不易,半丝半缕,恒念物力维艰’。孙儿见到今日农人耕作,觉得这话说的对,往后要爱惜着点粮食。”
西太后把筷子放下,“那也不能委屈了你呀,咱们家已经富贵至极,外边那些公子哥吃饭都挑三拣四的,你怎么能比人家……”
“母后,”皇帝在一边打断西太后,对麒麟说,“吃饱了就去外边转一转,别走太快。”
麒麟答应了一声带着几个宫女太监到院子里去了。
皇帝把筷子放下给西太后盛了一碗汤。“您往后可别在麒麟跟前说这话,咱们家麒麟是个好孩子。”心里想着母后果然没什么见识,前不久自己还觉得母后日常孤单,想着把邹吾放到这里让母后抚养,幸好没和皇后母后她们两个说这话。
“我当然知道我孙子是个好孩子,要是别人我还不管这么多事儿呢,我以前在甄家当差的时候就在厨房里看见过那些被退回来的碗碟,里面的菜都是动了两筷子,粥也就喝了一两口……这才是富贵人家的做派呢。”
说到这里看见儿子的脸色,顿时不敢吭了。
皇帝这个时候真的是无话可说,既可怜她这么多年的遭遇又可悲她这样的见识。
“所以甄家子弟只能为臣,我崔家子嗣就该是坐江山。穷奢极欲的都是昏君,那些圣明君主哪一个不是生活朴素之人。这些您老人家不懂,往后就别乱说。”
西太后想了想果断闭嘴。自己生的儿子自己清楚,赶快说一声,“往后母后不乱说了,你别拦着麒麟白泽他们哥俩来给我请安。”
到底是自己的亲娘,皇帝也只是在心里面叹了一口气,觉得明天往母后身边多放一些人才好,等儿子们来请安的时候,母后要是再说些不妥当的话,自己也能及时知道。
“他们是做孙子的,给祖母请安是天经地义的事。您就别乱想了。”
西太后才重新欢喜起来,“我就想看着麒麟和白泽过来,跟我亲又听话,到底是我亲孙子,比宫外那些王府的王子们更合我心意。你回去跟你媳妇儿说,她要是忙了,让她把邹吾也送来,我趁着如今还能动弹,替你们看孩子。”
皇帝嘴上敷衍了两句,心里面想着邹吾那边让他掐着点来,就怕母后把孩子教坏了。
吃过饭之后,父子两个一块儿到了甘露殿。
麒麟就认认真真的把今天的见闻跟琳琳说了一遍。
这小子聪明,何勋讲的东西他完整地复述了一遍。
“听说是一回事儿,了解是一回事儿,精通又是另外一回事儿。你今天也只是去庄子里面知道了,咱们都种了什么庄稼,大概了解了这些庄稼都有什么用能做什么东西。
往后你要学会知道这些东西该怎么让他们变得更值钱,就拿卖绿豆来说,什么季节卖绿豆才能卖得上价钱,是卖豆子好还是发豆芽卖出去比较好。
你要是卖豆子,另外一个人也在卖豆子,你们两个相争的时候,你怎么才能把价钱提上去还能把豆子卖出去?
所以说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等你学会了这些,母后就把京城附近的作坊交给你。等你掌握了京城作坊又不赔本的时候,母后就把京城附近的布匹生意交给你,等你把京城附近的生意都摆布开了之后,母后就把大河以北的生意交给你,等你把大河以北的事情处置好了,江南的事也到你手里了。”
麒麟的脸上发出红光,“母后一定要说话算数。”
“母后在你们跟前说话没算数过吗?”
麒麟呵呵傻笑,高兴地在原地蹦达了两下,拉着弟弟告辞回去睡觉。
皇帝和琳琳看着他们哥俩蹦达着出了寝宫,就知道麒麟今天晚上肯定睡不好。
皇帝还有几分不满意,“他以后治理的是天下,你让他学些商贾之事干什么?”
“人都说商场如战场,他总要在这种场合里面走一遍,才知道人心易变。
再说了,我觉得治理天下不就是跟治理庄子一样嘛,他小的时候能治理好一个庄子,大了之后难不成治理不了天下。
你要是觉得我说的不对,也不要计较,我终究是没什么大见识,不知道怎么治理天下,还要靠皇上给他指点迷津。养儿子不只是要让他吃饱穿暖,还要交给他怎么为人处事,我为女子教的终究有限,所以咱们儿子还是要靠您。”
皇帝的心气平顺了不少,“这是自然,麒麟不只是你儿子也是我儿子,只是该怎么教孩子咱们两个要提前商量好了,就怕到时候你把他教的牛心左性,扳不回来,悔之晚矣。”
秋季非常短暂,转眼就过去了。秋季的时候内务府大量采购了不少炭。
今年市面上有许多竹炭受到那些文人士子的争捧。琳琳想着邹吾还小,除了给他多穿衣服之外,就先给他用上了炭。
除了用炭之外,皇宫里面还铺设的有火道和炕,冬天不会太冷,就是有些干。
皇帝到了邹吾的寝殿里面,看到这小子穿的单薄,在炕上爬来爬去。
“你小子已经会走两步了怎么还爬呀。”皇帝把小儿子抱起来,“会叫父皇不会?”
邹吾已经长牙,还流口水,张了张小嘴,“虎虎虎”
“小笨蛋,怎么这么大了还没学会说话?你大哥在你这年纪已经会说话了。”
说完之后让人把小儿子的披风拿过来,紧紧的包住他抱到皇后的寝宫去了。
火盆儿也跟着一块儿端到了琳琳的寝宫里面儿。
琳琳看见邹吾,头痛极了,“你怎么把这小祖宗抱来了?我刚把他哄回去,有他在我就干不成活。”
正说着呢,邹吾从披风里面挣扎出来伸出两只小手,嘴里面含糊不清,挣扎的要到琳琳那边去。
“这小子知道跟谁亲。”皇帝抱着坐到琳琳身边,“老四就不行了,老四跟乳母比跟他亲娘还亲。”
琳琳当没听见,抱着邹吾低头跟他商量,“咱睡一会儿吧,睡醒了咱们吃糕糕。”
“糕糕……”
“听见了没?就是个吃货。跟他说糕糕就能学会,教他学父皇母后,学了半个月也没学会。”
“咱们邹吾上头有两个哥哥呢,灵气被他们哥哥占了,笨蛋一点也无妨。”
琳琳就听不惯他这种论调,“凭什么这么说呀?我们邹吾也是好孩子,不许说我们笨。”
夫妻两个正说着呢,有个宫女叫红绸端着托盘进来,“娘娘您说的东西找到了,您看是不是这个。”
琳琳看了一眼,托盘上放着一对儿嵌着八宝的金镯子。
“就是这一对儿,先收起来装个盒子里面,到时候人来了我赏下去。”
皇帝看着这个宫女比较眼生,“这是谁呀?怎么就突然到你跟前了?”
“什么叫突然?在外边伺候了两三年了只是没进过内殿,以前是二等宫女,现在成我身边的一等宫女了,还有三个,一个叫白绸,一个叫绿绸一个叫黄绸。我身边香妞和甜妞年纪大了,让她们回去嫁人吧。只留下白妞和黑妞跟着我一辈子到老。”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既然你觉得这几个人合适,那就调到你跟前来。只是咱们两个儿子那边儿,你想着把谁放过去。”
“黑妞和白妞分一个去伺候麒麟。过两年再把另外一个给了白泽。等他们兄弟两个成亲了,再把白妞和黑妞调回来。”说完之后有些伤感,自己这四个大丫鬟从小陪着自己长大,一方面想要他们永远陪着自己,另外一方面还要替他们着想。
白妞和黑妞早在以前就绝了回去嫁人的想法,这种事又强求不得,既然他们想留下来,琳琳只有更欢喜的份儿。
“不说这个了,过几天我大兄弟就要成亲,除了文房四宝,你觉得我还赏赐什么合适?”
“给新娘子赏些东西就行了,文房四宝这东西只有你兄弟用得上,也不能厚此薄彼,冷落了新妇。”
琳琳点了点头,随后就发现怀里的胖孩子安静无比,低头一看这小子睡着了。
“刚才闹了一通,这会儿又睡了。拿一个厚点的披风过来给他盖着点,我就这么抱着吧,就怕一动又把他给惊醒了。皇上要是忙就去前面,后宫也没什么事儿。”
皇帝站起来伸了一个懒腰,“最近几□□堂上也没什么事儿,自从我批了贾政奏章之后难得的安静了几天,听说外边儿他们的园子弄的都差不多了,咱们家白泽是不是这会儿没事儿干,我带着他出去耍半天,晚上给我们爷俩留饭,我们早早的回来。”
“自从麒麟有事儿忙活之后,单留白泽一个人在宫里面儿,我看着他确实有些干什么都提不起兴致的模样。我让人把他叫过来你们俩换了衣服出去,对了,你批复的是哪一天回去省亲?”
“正月十五哪一天,你早上回去晚上记得早点回来。孩子们不必带过去,我就怕你走了邹吾和我闹呢。”
“就一天?我还想着你能让我多住几天呢。”
“你还想住多久?让你在那边住十天半个月吧!你也不想想我们父子四个能离得开你不能,先不说你怀里这个小的,你要是出去两天麒麟和白泽他们哥俩就找我要娘。”
“行吧,我就出去一天。后宫这些人呢?”
“皇后才出去一天,他们能越得过你吗?半天已经是极限了,深宫妇人没事儿别在外边瞎晃悠,这事儿你别管了,到时候自有人安排。”
两个人说些闲话,白泽已经从外边跑了起来,一把抱住皇上的小腿,“父皇,你要带儿子出去吗?能不能给儿子买大阿福,买糖画,买糖人买小木剑……”
“这小子比麒麟当年还是个话篓子……”皇帝做出一副忍不下去的模样去换了一身衣服,拉着白泽的小手走了。
白泽一边走还一边回头对着琳琳摆手,“母后你别想儿子,儿子晚上就回来了。”
琳琳心想,谁想你了,巴不得你别在跟前晃悠呢。
贾琏最近一段时间忙得脚不沾地,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就有人进来跟他说,“外边有位姓崔的爷们儿请您去喝酒呢。”
贾琏又换了衣服,来到酒楼一看,楼梯口那边趴着的一个小子。这个小子还是个自来熟,看到自己哒哒哒哒跑过来,“您是不是就是贾二爷,我叫崔小二,我哥哥叫崔小大,我弟弟叫崔小五。我爹爹在等您呢……”
贾琏一看这小子就知道这是崔兄弟家的孩子,这小子长得白白嫩嫩,还带着婴儿肥,怎么看怎么像那是年画上的小仙童,心里面想着这小子挺不错的,找他当女婿也行啊。
“是吗?前面带路,鄙人有话跟令尊说。”
白泽听完之后,板着小脸装出一副正经的模样,“请跟我来。”
贾琏忍着笑到了雅间儿,“崔兄弟最近可好?”
“托福,最近日子还算过得去,来来来,坐坐坐。”
两个人坐下来说了几句话,白泽在一边有些无聊,“爹我想去外边玩。”
“让人跟着你,不许跑远了,就在这酒楼里面。”
等白泽出去之后,崔七爷也头疼的拍了一下额头,“你不知道这就是一个话篓子加撒娇精,比那小姑娘还会撒娇,我还狠不下心来扳他的性子。”
“你要是不想要,叫我带回去吧。”
“说这什么话,就算是我送给你了……孩儿他娘也不愿意。不说这个了,最近忙什么呢?我怎么听我们家的掌柜说,你的小厮从我们家买了许许多多布料。”
贾琏喝了一口酒,“还不是为了那园子的事儿,买布料是为了做东西。
要做妆蟒绣堆、刻丝弹墨并各色绸绫大小幔子一百二十架。帘子二百挂,外有猩猩毡帘二百挂,剩下椅搭、桌围、床裙、桌套,每份一千二百件。家里面日夜不停,到前几天才算是做完。”
说完举起酒杯敬了皇帝一杯,“你们家的管事儿认得我,知道我同你关系好,给打了一个五折。我回去跟我们家太太说打了8折,剩下那三折的银子落我口袋里了。今天喝酒我来会账。”
“你们家是不是该忙完了?”
“大事儿忙完了,也就是各处检查一下还有没有遗漏,忙了这半年,总算是能歇着了。”
皇帝把酒喝下去,想了想,提起了一件儿不甚愉快的事儿,“前几个月我跟你说,你们家有人放印子钱……你最近忙,往后不忙了把这事儿放在心上,不是我说你们家光里面有个娘娘,朝堂上又没人,到时候有人参你一本,你该怎么办?”
“你不说这事我都给忘了。”
“我是不忍心看着你被牵连。”皇帝喝了一口酒,“有些话以前不说,那是咱们的交情还不够,相处了几年咱们交情也够了,我倒是想说说你们家的事儿。”
“我们家能有什么事儿?”
“你们家的事儿不小了,就拿这次修园子来说,你在这忙前忙后,你那个堂弟怎么不出来走动一下,贵妃还是他亲姐姐呢,我说句难听的,你们家的人拿你当管事用,对他倒是像对待一个正经爷们儿。”
“他还小着呢,什么都不懂,出来干活全是帮倒忙,再说了他也不耐烦做这些。”
“你要说年纪小……你们家亲戚林家的国舅爷,当初进京城发嫁皇后的时候和你堂兄弟年纪也差不多。他们家当时就这一棵独苗,要说娇惯那也是真娇惯。你看看后来这事儿办的也妥妥当当的。
我这话说出来有几分小人,你留心点儿,要是因为你们家有人放印子钱东窗事发,到时候夺了你父子的爵位,要么你们家往后成了平民百姓,要么这个爵位就落到了你叔父和你堂兄弟头上,你觉着呢?”
贾琏一身冷汗,但是仔细想确实有些道理。要真的是有人参自己一本,皇上怒而夺爵,全家上下肯定要保这个爵位,不管是老太太还是宫里的贵妃娘娘她们只要出力了,肯定不会让这个爵位落到旁枝手中,到时候不就便宜了宝玉和老爷吗”!
“崔兄弟,我再敬你一杯,今日多谢指点迷津。”
皇帝端着杯子跟他干了一杯。刚才气氛有点严肃,所以往下就说一点不太严肃的话题。
“林家马上就有喜事儿了,你们都是亲戚,到时候要去他们家帮忙吗?”
“林家倒是用不着我们帮忙,跟你说实话,我们两家的关系这两年不如从前了,从前我姑丈姑妈还在扬州的时候来往通信热乎着呢。这两年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反正我姑妈那边儿看着是冷下来了。也就我还往林家去,我们家宝玉和下面的兄弟平时也不往那边走动。”
皇帝夹了一口菜,“他们家办喜事的时候天有些冷,我也就不去了,到时候把贺礼送过去,你要是见到林国舅了,帮我问声好替我赔个情。”
贾琏点了点头,“好说好说,你真的不去吗?他们家到时候来的都是些权贵,也有不少读书人,你去了之后能认识不少人呢。”
皇帝摆了摆手,“我们家还是不要太钻营了,要不然到时候谁看在眼里,说不定还想从我身上咬一口呢,如今我们家也只有低调再低调。”
贾琏也懂这个道理,“那句话怎么说?怀璧其罪,你们家就是太有钱了。”
到了林皓成亲的这一天,里里外外来了不少客人。
林如海带着小儿子强撑着在外边儿迎客。
先不提来了多少宾朋和权贵,等到儿子带着花轿回来之后,林如海心里面松了一大口气。把手放到小儿子的脑袋瓜上,心里面想着只要再把小儿子小女儿的事情办完,自己这一辈子也无什么可遗憾的事情了。
等新人拜过天地之后,家中开了酒席,就在这个时候,宫里的赏赐一连串的到了。
赏赐发下去之后,来传旨的太监把太子的话捎过来。
“近日本想亲自登门道贺,然天气有些冷,宫中太后皇后不予放行,所以就失礼了。”
林如海连道不敢,请太监去酒席上坐着,带着儿子一桌一桌过去敬酒。
到了贾琏跟前,贾琏赶快转起来,先是祝贺了林皓,又悄悄的跟他说,“云升的东家崔兄弟让哥哥给表弟带个话,他今日有事来不了了,祝你新婚大吉和和美美。”
林皓听了之后上下看了看贾琏,确定他这会儿没喝醉,举着杯子和贾琏干了一杯。
到没人的地方,林如海就问,“他是如何认识了皇上?”
“缘分这种事情说不清道不明,您就别想了。儿子估摸着应该是皇上让咱们和贾琏来往的意思。”
林如海点了点头,回头坐在酒席上和其他人说话谈笑去了。
没过几天,贾敏带着儿媳妇进宫请安。
婆媳两个一进来,琳琳就赶快让两个人坐下,看了看这个新媳妇儿,可能是因为新婚脸皮儿还比较薄,一直低着头不敢说话。
琳琳赏赐给她一对儿八宝镯子,就没有特意再关注她,反而和贾敏谈论起林皓过了年科举的事情。
这个新媳妇儿见话题没有绕到自己身上,才算是松了一口气放松了下来,仔细认真地听着琳琳和贾敏说话。
“须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我兄弟虽然前几次考得好,这一次仍然需要小心,不可因为前几次的成绩就沾沾自喜。”
“娘娘放心,他自己晓得的。老爷也说他的火候已经够了,既然老爷都这么说了,这事儿差不多已经十拿九稳了。”
“既然是我爹说的,我也不说什么了,这一段时间他的饮食作息都要照顾好了。”
“娘娘放心好了。”贾敏说完之后,又扭头看了看儿媳妇儿,“如今娘娘和你兄弟也是成家的了,往后家里面要操心的,也就剩下你妹妹和小兄弟了。”
“我小兄弟还小着呢……就是我妹妹如今年纪也不大……”
贾敏有心反驳,到底没能把这句话说出来,也只有点头称是。
这年头女孩子身份娇贵,想要嫁一个好婆家要从小打听。可如今这京城里面倒是没有几家儿郎能让林如海看到眼里。
这些话就没必要跟娘娘说了,这种事情也不该娘娘去烦恼。
转而就提到了别的事情,“有件事还是要请娘娘示下,听说其他人家修的园子里面,要么带着道观要么带着佛寺,咱们家什么都没带,您看要不要请得道的尼姑或者是道姑来家里面住着……”
话还没说完呢,琳琳就有些不耐烦了,“不是我说三姑六婆不好,咱们家没必要找这些尼姑道姑住到家里面呢。而且不管是道经还是佛经,都是劝人清静无为逆来顺受,读多了反而会影响了性情。
让她们来到家里,少不了要跟咱们家的女眷打交道,长久下去反而不美。这一会儿我就给您放在这里,家里面收拾好房子,安插好器具就行了,别学人家弄那么多花活儿,我就回去一天,早上去天一擦黑就回来,有这个时间还不如咱们娘儿俩多说两句话呢。”
“时间已经定下来了?”
“我是这么定的,其他人还不清楚,邹吾还小着呢,一眼看不到他我心里面也担心,天又那么冷,把他抱出去,要是吹了风受了冻我心里也不好受,思来想去就觉得还是回娘家坐一天吧。”
“这样也好,几位殿下这里重要一些。那我回去就这么跟老爷说。”
“就这么跟我爹说,像那些戏子尼姑道姑都别往家里面带,往后和家里面的家生子起了口角还难管,总有各种各样的麻烦事儿。”
没过几天,京城都传扬着正月十五宫妃们出宫省亲的消息。
消息传到荣国府之后,荣国府上下喜气洋洋,让人一遍又一遍的检查园子,王夫人顾不得躲羞,从自己的院子里面也出来了,在园子里面各处查看,有不顺心的地方立即去改,园子又特别大,走一趟下来只觉得腰酸背痛。
“到底是比不得当年了,年纪大了不顶用了。”王夫人一边说一边让丫鬟给自己捶腰,薛太太就坐在她旁边,给她出主意“又何必自己走一趟又一趟,让丫鬟婆子抬着你在园中各处巡视一番,又快又省事儿。”
“你说的对,我居然没有想起来。”说完之后又对着身边的几个丫鬟瞪了一眼,“可见这些小蹄子们也是些不上心的,这事儿不是想不起来,她们就是故意不说。”
丫鬟们赶快赔罪,王夫人摆了摆手让他们出去。屋子里面没人了才和薛姨妈说,“我前天昨天派人去把凤丫头请过来,凤丫头那边只说病了,可见如今我也使唤不动她了。”
“你可冤枉凤丫头,她虽然不是病,但是也不好出来见人,我听说前几天琏儿从外边喝了一些酒回来,对着凤丫头和平儿一人给了一拳,打得她们两个眼圈乌黑,凤丫头要和他闹又被他摁着打了一顿。这还不算数,让人绑了凤丫头的陪房,一人打了20棍,现如今主仆都在那边养伤呢。”
王夫人第一次听说,“反了他了,咱们王家的姑娘岂是他说打就打说骂就骂的。凤丫头也是,就该找到老太太跟前告他一状,灌了几口黄汤就回来拿娘们撒气,他也就这点儿出息了。”
薛太太不想管那两口子的事儿,“凤丫头可能是怕羞,没敢往老太太跟前去,这两天躲着不出门见人。我想着他们小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也就不过问这种事儿,省得人家两口子嫌弃咱们管得宽。”
王夫人偏要在中间插一脚,心里面想着给王熙凤出头,往后有什么事儿指使她也方便一些。
“我倒要看看那没出息的凭什么打凤丫头,你先坐着,我去凤丫头院子里面转一转。”
薛太太站起来,“我也去,到底是咱们王家的姑娘,不能让他们贾家的人这么不清不楚的打了。”
王熙凤两只眼眶乌黑,平儿的右眼也是乌黑一片。
主仆两个正在屋子里面坐着,就听见外边彩明喊着太太和薛太太来了。
王夫人和薛太太两个人进了门直奔卧室,王熙凤迎客出来,三个人一碰面儿,王夫人急得抓了一把王熙凤的手,“怎么成这样了?贾琏那下贱种子呢,把你打成这样他人去哪儿了。”
王熙凤一听就想哭出来,平儿在后面拉了一下她的衣服,“太太和薛太太里面请,奶奶请两位太太先坐进去。”
王熙凤只好忍着眼泪,“谁知道他在哪儿灌的黄汤?谁在他耳朵边胡说八道?回来拿着我和平儿撒气,如今不知道人在哪儿呢。”
“这还得了,你跟我去老太太跟前,把贾琏找回来,让他给你端茶赔罪。”王夫人说完之后站起来,拉着王熙凤就要出去,平儿端了三杯茶进来,赶快拦着他们。
“太太奶奶,老太太这两天身上不爽利,这点事儿也别闹到她老人家跟前了,惹了老人家不痛快,身上再有些不舒坦,就是咱们的不孝了。”
薛太太在一边笑着说,“平儿这丫头好伶俐的嘴,你主子受了这样大的委屈,你不在旁边帮衬着还拦着……是不是琏儿交代你的。”
这意思就说平儿倒向了贾琏背弃了王熙凤。王熙凤本就是爆碳脾气,回过味儿来了,肯定逮着平儿出气。
王熙凤这会儿倒是很冷静,“平儿说得对呢,要是能闹前两天就闹开了,咱们坐着且说话吧。”
王夫人和薛太太两个人对视了一眼,只好坐回去,三个人说了几车闲话告辞离去。
等这两个人走了之后平儿坐到王熙凤身边,“前几天真的把咱们二爷惹急了,我就不信二爷当时问你从哪儿得知这样的手段你心里没个谱。”
“那冤家说的对,人家那么爱钱都不下这个手,我怎么就有胆量下这个手。到底是缺了阴德,怪不得如今咱们养不下一个哥儿。”
说完之后叹了一口气,“行了,等着咱们二爷回来吧。”
过了一会儿,贾琏从外边回来,一身寒气板着脸,到了屋子里面先回东间看了看那主仆两个,又回西间看了看大姐。
平儿赶快出来,“回来了,外边冷不冷,先喝一碗热茶暖一暖。”
贾琏哼了一声,自觉终于在妻妾跟前抬起头了,摆足了架势坐到了东间儿。
“以后可不能再干这事儿了,好歹这会儿没逼出人命,我拿着那些票据把这些事儿给平了。咱们光这一回就赔出去6000多两银子。”
“你在哪儿弄这么多银子?”
贾琏冷笑,“还能在哪儿弄的,自然去崔家借的呀。慢慢还吧,人家虽然不急着用,但是咱们不能不还。
如今这事儿也算过去了,你也别操那么多心,保养好了生一个儿子比什么都强。怪不得以前怎么也生不出儿子,原来是你在一边败阴德呀,你出去打听打听,那些买卖人的牙婆们家里是不是常常三灾八难,举头三尺有神明这话对着呢,你别不信报应,如今报应已经落到你我头上了。”
平儿替王熙凤叫屈,“二爷可不能这么说,奶奶还是为了咱们……”
“你少在那边儿替她说话,你主子要真的是替咱们想着当初就应该三思而行,不说当初了,往后该怎么办,她也该多想想。言尽于此,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说完站起来披了件棉披风就要出去,王熙凤和平儿赶快追出来,“这刚回来,你要去哪儿?眼看着天都黑了。”
“刚回来的时候,在门口碰见鸳鸯,老太太那边传你过去呢,我现在去老太太跟前转一圈儿,就说你身上不舒坦替你把这差事推了。”
王熙凤满心不乐意,但如今也没法子,自己顶着两只乌黑的眼眶,家里面这些管事婆子们还不定把自己编排成什么样了。
之后眼睁睁地看着贾琏往荣庆堂那边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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