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住山脚下老楚家的那个嫁到城里去了的闺女楚红韵，人丈夫死了就带着儿子回咱村子里了。”
“哦，是她呀，那闺女确实是个有出息的，可惜咯......”
蔡春秀想起来了，那姑娘当年可有名气着呢，听说家里都快被媒人踏破门槛儿了，最后人一个也没看上，自个儿处了个城里的对象，风光的嫁到城里吃供应粮去了，那时候可把村里的姑娘们都羡慕坏了，没想到最后还是回来了。
“唉，回来了也好，现在城里头乱糟糟的，还是咱们这小旮旯里安全舒坦。”
黄玉珍心里头却暗搓搓的偷笑，当初那会子她也是特别羡慕嫉妒楚红韵的，可是这人咋的还是得看运气，楚红韵能读书嫁的好又咋样，还不是死了丈夫成了寡妇灰溜溜的回来了，这以后的日子啊没准还没她过的好呢。
“咳...妈，要不大丫就不去上学了，反正小丫头片子读书也没用。”
埋头苦吃的缘夭耳朵一动，抬起头就瞪圆眼睛反驳，“有用，读书有用，我要去上学，我要考大学。”
这可是许缘夭的愿望，不去上学那哪儿成啊，事关两盘香辣小鱼干儿呢，绝对不能马虎。
蔡春秀赶忙哄道，“对对对，有用有用，咱乖妞儿最出息了。”
然后虎着脸朝对面瞪了一眼，“老大媳妇儿瞎说个啥，咱主席可是说了男女平等，妇女也能顶起半边天。丫头片子咋的就不能上学了。学，都去学，把咱乖妞儿也一块儿送去。可惜了现在不能考大学了，不然就咱乖妞儿这聪明劲儿，一准儿能考上大学让咱风光风光，你说是吧老头子。”
爷爷许梅根朝许缘夭瞅了一眼，然后严肃着一张脸点点头。
蔡春秀高兴的眉飞色舞，“那就这么定了，就算是咱们不吃饭勒紧裤腰带也要送孩子们去上学。”
缘夭拿小手拍拍蔡春秀的大手，小脸严肃，“奶别怕，我给你抓肉吃。”
蔡春秀脸上立马笑开花，温柔的能滴出水来了，“哎哟，奶的乖妞儿，奶就知道就属你最孝顺了。”
......黄玉珍看的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其他孩子也双眼亮晶晶，异口同声，“奶，我们也给你抓肉吃。”
蔡春秀笑哼了一声，“还算你们有良心。”
“可是妈，小学说了最小也得七岁才能入学。”黄玉珍期期艾艾。
蔡春秀撇嘴，“这还不容易，建明可是大队长，咱找他去办。再说了，咱乖妞儿可是个聪明伶俐的，晚上一年可不得耽搁了，国家也迟了一年有这么优秀的人才做贡献。”
黄玉珍：......她妈脸可真大！
一顿饭吃完，他们也就吃了个六七分饱，不过一想到晚上有肉吃了，一个个的又精神满满扛着锄头拿着镰刀就打算出门干活儿了。
蔡春秀想了想，征求缘夭的同意后就喊道，“老大啊，你去拿条兔腿儿来，我给送去建明家，咱先把几个孩子上学的事先定下来。”
许建伟：“哎，好嘞。”
然后家里的四个劳动力出门干活儿，蔡春秀和四个小的留下来。
拾掇好家里之后，蔡春秀先给家里还剩下的三个小的分派任务，小虎和小朝明去捡柴火，大丫去摘野菜，然后她自己就牵着缘夭的小手出门了。
结果这院门刚开就碰上那站在门口一个伸长脖子往里瞅的人，好悬没给蔡春秀吓的拿起大扫帚抽过去。
“嚯哟——你这糟心玩意儿杵我家门口贼眉鼠眼的干啥呢？”
“嘿嘿，五姨，您在家呢。”蔡金花赶紧站好，肥腻腻的脸上露出讨好的笑，然后一双眼睛溜溜的就盯上了蔡春秀手里的那只大兔腿儿了。
一下眼睛就看直了，吸溜了一口口水，“这就是小圆妞早上抱回来的大肥兔子吧，您这是要给我送的啊，这...这咋好意思。”
她忙把手往自己裤腿上擦了擦，伸手就想接过去。
缘夭立马炸毛，这不是早上那个追着豆芽菜的凶婆娘吗，还想抢她的大兔腿儿——
蔡春秀一张老脸也一下就黑了，啪一声狠狠的拍掉那只手，嚷嚷道，“干啥呢，干啥呢，想啥美事儿呢，都肥的能出油了还成天想着吃吃吃，咱大队里勤奋刻苦的劳动人民形象都叫你给破坏了。还想要我老许家的东西你咋不想上天呢......”
蔡金花原本讨好的脸也一下拉的老长，委屈道，“五姨你咋还打人呢。”
蔡春秀哼了一声，“甭叫姨，我可没你这么浑不吝的外甥女，都出五服的了，隔着好几辈儿呢，哪儿能算的上亲戚啊。”
“你...我不管，反正你要是不分我只大兔腿儿，我就上队里告发你，说你们背叛组织，拿公家财产吃独食。”
“哎哟喂胆儿肥了，行啊，去吧，我蔡春秀还怕你这个烂心肝儿的玩意儿不成。现在上头文件都下来了正搁咱公社那墙上贴着呢，每家每户每天抓到的三只小型猎物都属于自家的，不需要交公，我家小妞儿这才抓回来一只，可还有两只空缺呢。你不怕丢脸你就去啊，也让大家伙儿一块儿看看你这个黑心肠的玩意儿肚子里没点墨，还尽闹笑话。”
“......”
成功怼走了这黑心肝的，蔡春秀一脸春风得意，意气风发，和旁边走出来瞧热闹的菊花婶子招呼了一声，就牵着缘夭的小手像是女战士似的往大队长家里走。
缘夭看着她双眼放光，这个奶奶可真厉害，要是她能有这么利索的嘴皮子就能怼赢那老不羞，从他嘴里多抠点儿好吃的出来了。
另一头，被怼走了的蔡金花骂骂咧咧的回到了家，对着那角落里蹲着的灰扑扑的小女孩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小眼恶狠狠的一瞪，“看，看啥看，还不麻溜的给你两个弟弟洗衣服去，赔钱货还想当地主大小姐呢，啊呸，美的你，干活干活，今天要是干不完，晚上别想吃饭......”
她一把将扫帚往那小女孩面前一摔就扭着肥腰钻进厨房找吃的去了。
“对，别想吃饭。”旁边看热闹的两个胖墩墩的男娃也嘻笑了一声，然后屁颠儿屁颠儿的跟在亲妈后边进去开小灶了。
蹲在角落里的小女孩，低垂着的脑袋，那双迷茫的眼睛里突然闪过一抹兴奋的笑，但很快又蒙上了一层浓重的怨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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