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诗文捏着色泽棕黄的玉坠, 先拿起柜台上的麂子皮,把玉身仔仔细细擦拭了一番。
这块玉坠雕工不是很细,小童骑马只是个轮廓, 剩下的眼鼻衣饰都是很简单地刻了凹下去的阴线, 怎么看都有一种远古味。
擦到纤尘不染, 还可以明显看出来, 玉坠的包浆厚重莹润。
手指摸上去手感也很不错, 腻滑润泽, 一看一摸就像真的。
在苗诗文拿起放大镜看古玉沁色的时候, 岑岁就没再多看她了。
她看向戴着遮阳帽的男生,扯家常般地问了他两句:“你这玉是哪来的啊?自己在外面摊子上收的吗?看你年龄也不大,应该还是个学生吧?”
男生也打量了岑岁一下,笑着道:“应该和你差不多大吧, 我大二刚结束, 你呢?”
岑岁继续用聊家常的语气说:“那确实差不多, 我大三刚结束,比你大一岁。”
男生把头上的帽子拿下来, 呼着空调的凉气,还拿帽子扇了一下风。
然后他捏着帽子看着岑岁说:“坠子是我舅舅送给我的, 说是宋朝的东西,很有收藏把玩价值,我最近手里有点缺钱,就打算拿来换点钱用……”
说着开始讪笑, “说起来还真有点不好意思。”
岑岁仔细捕捉了男生脸上的神色。
等他说完,她基本确定下来, 这个男生没有在说谎。
她再看向苗诗文, 苗诗文刚好把放大镜放下来。
她似乎是真的看满意了, 捏着玉坠,抬头冲男生说了句:“既然今天让我碰到了,那我就收了吧,你准备多少钱出?”
男生听了这话眼睛一亮,面露意外与欣喜,看着苗诗文问:“真的吗?”
问完直接伸出两根手指来,“两万。”
听到两万这个数字,苗诗文眼底还是稍闪过了一丝局促。
岑岁盯着她看,想着学考古的家境应该都还不算,但苗诗文可能也就是个还不错家庭,并不是那种可以大手大脚花钱的,毕竟从穿着中就能看出来一点端倪来。
她身上最贵的东西是包包,是个轻奢品牌MK,也就两千多的样子。
看苗诗文不说话,岑岁慢悠悠开了口:“买不起就不要逞强,两万够一年学费生活费了。”
她说这话是认真的,没有要刺激苗诗文的意思。如果她的家庭不允许她随随便便花个几万块钱,那她就不要为了面子乱花钱。
结果岑岁这话来苗诗文听来,那简直是刺激得不能再刺激了。
她觉得岑岁不但瞧不起她的专业水平,还瞧不起她的家境,那她就偏要证明,她买得起这块古玉,同样也不会看走眼!
于是苗诗文故意放松着表情,看着男生说:“两万就两万,我要了。”
男生听到这话便更高兴了,立马就从身上掏出了手机来,直接就把收款码点出来了,送到苗诗文面前说:“姐姐,你扫我吧。”
在苗诗文掏手机的时候,岑岁清了下嗓子。
她手指放在玻璃柜台上点了点,看着苗诗文再次试图阻拦,“学姐,你确定你看好了?不要用显微镜什么的再仔细看看?还有……”
顿一下,岑岁看向男生,“不好意思,我有话就直说了。”
说完再看向苗诗文,“他这么迫不及待地想出给你,你都不想想为什么?如果是真的宝贝,还怕砸手里吗?”
听了这话,苗诗文还没出声,男生连忙开口解释说:“我是急缺钱啊,要不然舅舅送我的东西,我才不卖呢。只不过我一下午逛了好几家古董店,他们都拼命压价,好不容易遇到这位姐姐爽快,我当然高兴了。”
岑岁看得出来,男生还是没有在说谎话,这是真的实诚,完全没有藏任何心眼。
但她还是继续问了句:“那人家为什么拼命压价?”
男生继续解释:“还不是你们生意人的本性呗,想要低价收宝贝,就骗我说是假的,我舅舅花好几万买回来的,怎么可能是假的?这位姐姐也看过了,就是宋朝古玉!”
居然被他给圆起来了,他还真以为自己的玉是古玉,商人都奸。
岑岁还想再说话,这会苗诗文却又开了口:“亲爱的学妹,你别刚跟我吵完,又想跟人家再吵起来。做生意的人都是什么心理,你不比我们清楚?还有你这么看店,对上门的客人摆出这种态度,荣默这店没倒闭,也是个奇迹。”
岑岁被她气笑了。
她可是为了不让她吃亏白花钱。
可真是狗咬吕洞宾啊。
苗诗文看岑岁笑了不说话,看着岑岁又说:“我是听出来了,你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这个小哥哥的古玉是赝品,不是宋朝古玉,是这意思吧?”
岑岁看着她直接道:“对,这是新玉,你买了你会哭的。”
苗诗文冷笑了一下,“你看玉了吗?就知道是新玉?新玉能有这样的沁色和包浆?”
听她语气嘲讽,岑岁懒得和她多理论,跟个傻子似的,真以为自己看得懂包浆和沁色。
她考虑她并不是那么有钱,想拦着她一下,结果她还更来劲了。
不想再废话了,岑岁用“爱谁谁”的语气说:“我不懂,我就是一打杂的,您是考古系高材生,您说的都是对的。反正该说的我都说了,您爱买就买。我就祝您转手出去,再赚个两万三万的。”
岑岁心想这样她该满意了吧。
结果苗诗文还是不满意,看着岑岁道:“你别这副阴阳怪气的样子,我今天非得让你心服口服。包浆沁色说了怕你不懂,我就给你来点实实在在的。”
岑岁真是乐了。
她这是不但要花两万的冤枉钱,还要让她称服?
可以可以,真是够傲够杠的。
总之岑岁不跟她争了,只简单道:“来,你来,让我心服口服。”
苗诗文信心满满,看着岑岁说:“那就麻烦你一下,给我准备一碗热水过来。”
岑岁一听这话又忍不住笑了一下——过水出灰?
不过她也没再多说什么,转身进了里间,用茶壶接水烧了满满一壶开水。
等她拎着开水和碗出来的时候,店里已经聚集了好些个人。
国人爱看热闹的天性真是古来如此,天生嗅觉灵敏,哪里有热闹,就能立马围成一个圈,少有有热闹旁边却没人看的。
岑岁没多管这些人,只把茶壶和碗放在苗诗文面前。
苗诗文在碗里添上一大半开水,拿起古玉坠子就要往里放。
男生看到她这大胆举动,慌得脸色一变,连忙拽住她胳膊,担心地说:“姐姐,要不你还是把钱先付了吧,反正你也都看出来了,就是宋朝古玉。我这可是古董啊,放到开水里折腾,这……”
苗诗文看得出来,男生是怕她把玉折腾废了不给他钱。
他应该是一点也不懂古玉的,只是得了这么个东西,单纯定好了价钱拿出来卖。
为了少点麻烦,苗诗文把古玉放下来,拿出手机先给男生扫了两万块钱。
免得再被追着怼,岑岁看着苗诗文付钱,也没再出声说什么。
而在苗诗文扫码付钱的时候,看热闹的人里有个大叔出声说了句:“小伙子你不用这么紧张,把古玉放到滚水里,只是鉴定它是不是古玉,这个方法还有个名头呢,叫‘过水出灰’。如果是古玉的话,在开水里泡过,再拿出来晾干,玉器表面便会出现一层白灰。”
男生手机收了钱,心里已经踏实了。
管它出灰不出灰的,他语气轻松下来,又问了句:“这么神奇嘛,那这是什么原理啊?”
那个说话的大叔“嘶”了一声,“这我还真不知道,我只知道这个鉴定方法。”
苗诗文付完钱收起手机,把玉坠放进滚水里。
看着玉坠入水浸泡,她开口回答了男生的问题,声线极稳像个学者一般,“古玉在泥土里埋了很长时间,玉的表面就会有一层风化层。然后玉器被人拿来把玩,放在手里盘多了,外面就会再产生一层包浆。用滚水浸泡,破坏玉器外面的包浆之后,风化层就会渗出来,在玉器表面成为一层灰质,这就是原理。”
男生听完后一脸崇拜,看着苗诗文说:“姐姐你好厉害!”
苗诗文眼底浮露自信与得意,看向岑岁,一副十分不屑的模样。
岑岁勾唇笑笑:“讲得不错。”
苗诗文懒得多说,只道:“马上你就会知道,这是古玉还是新玉了。”
岑岁微微笑看着她,并不再多说话。
其他看热闹的人也都没走,这就没有热闹看一半走人的道理。
苗诗文掐着时间,等玉泡了十多分钟,她便问岑岁要东西给捞了出来。
捞出来后自然晾干,所有人眼睛都盯着这块玉,然后便看到,玉坠的表面,尤其是雕刻的沟槽里,果然出现了许多白灰。
男生看到白灰,简直兴奋得不行,握一下拳头道:“我就说是古玉吧!”
旁边看热闹的人也都说:“灰都出了,那应该就是古玉。”
苗诗文得意且挑衅地看着岑岁,“我这个小小的研究生,能让你心服口服了吗?”
岑岁还是那副微微笑的样子,开口道:“当然不能,新玉就是新玉,能出灰也是新玉。”
看热闹的人听到岑岁这么说话,自然帮腔道:“小姑娘说话得讲道理的,你说是新玉,你得说出道理来。这灰都出了,你怎么还说这是个新玉?”
岑岁不想跟这些人多费口舌,直接拿起手机给赵明远打了电话过去。
电话刚一接通,就听赵明远说:“岁岁啊,我已经到古玩城大门口了,马上就到。”
岑岁应声挂了电话,看着苗诗文说:“赵老师马上就到。”
苗诗文嗤笑一下,“那又怎么样?赵老师难道会为了你,睁眼说瞎话,颠倒黑白,把古玉说成是新玉吗?”
岑岁只看着她,“我看出来你家没那么有钱,白花了两万块钱,你待会别哭就行。”
苗诗文真是笑了,回了一句:“我看你能死鸭子嘴硬到什么时候!”
岑岁没再出声理她,站在柜台边刷了一下朋友圈。
不过三四分钟的时间,赵明远便拎着包到了珍宝斋,他看到珍宝斋聚了这么多人,还好奇问了岑岁一句:“今天生意这么好呀。”
岑岁笑一下,无奈道:“拜您的好学生所赐呀,都来看热闹的。”
赵明远看一下苗诗文,又好奇问了句:“这是怎么了?”
苗诗文在赵明远面前就变了个样子,显得很是听话懂事。
她主动跟赵明远说:“这个小哥哥出玉坠,我仔细看过了,不管是包浆还是沁色,我觉得就是上了年代的古玉,但岑岁都没拿到手里看,就说是新玉。然后我把古玉放进来热水里,出了灰,但她还是一口咬定是新玉。”
赵明远把手里的包递给岑岁拿着,又说:“什么玉?我看看。”
看到柜台上的玉坠,他拿起来看了一会,用麂子皮擦了擦上面的白灰,前后顶底全部都看了看,然后便说了句:“这个沁色和包浆确实很迷惑人,没点眼力基本都会被骗,至于煮出来的这个白灰,是造假的时候特意加了灰质层。”
听到这话,苗诗文的脸瞬间便绿了一下。
她看着赵明远,不愿意相信他说的话,着急出声道:“赵老师,不可能吧,这样的包浆和沁色,以及莹润的手感,还有过水也出了灰,怎么会不是古玉呢?”
赵明远站到岑岁面前,“岁岁给我倒杯水。”
等岑岁把水倒过来,他接过杯子一边喝水一边说:“你才接触过多少古玉,能看出来什么包浆和沁色,这两点是极其难判断的,如果仿得好,没有几十年的功夫,根本看不出新旧之间的细微差别。”
说着话又转头看向岑岁,“我这匆匆忙忙地赶过来,先让我好好缓口气。岁岁你是怎么看出来是新玉的,你说出来我们听听,就当交流学习了。”
岑岁一直都是气定神闲的,玉坠过水出灰的时候,她也完全没有一丝慌乱,现在赵明远已经把结论抛出来了,她自然更是不慌不忙。
她看着赵明远应了一声“好”,然后转头看向苗诗文,微笑着说了一句:“诗文学姐,非常不好意思,今天可能要换我来让你心服口服了。”
苗诗文阴着脸屏着气,刚才的得意嚣张全都没有了,只剩最后的倔强。
她想撑着底气说点什么,但赵明远的话已经把她的自信击碎了,她根本不敢再说大话。
苗诗文没说话,倒是看热闹的大叔出声了,冲岑岁说:“小姑娘,那你倒是快说说看,让我们都心服口服。这包浆沁色和出灰,以及这块玉身上的质朴感,就像是古玉。”
岑岁看一眼那个大叔,又把目光收回来看着苗诗文,开口道:“刚才赵老师已经说了,灰质层也是造假的。过水出灰确实是鉴定古玉的一种有效方法,但造假的人不是傻子,玩造假的那些人,不少时候比我们搞研究的可超前多了,个个都是顶尖人才。哪次不是人家的造假技术先出现在市面上,我们发现了伪劣假货,才又开始研发新的鉴定技术。他们做研究是为了造假牟利,我们做研究就是为了打假。”
苗诗文看着岑岁的脸,连自己的呼吸也找不见了。
好半天,她勉强开口说了句:“你怎么知道这是真灰质还是假灰质,你连玉都没看,你有高科技透视眼?不但能透视灰质,还能自动分析出是不是造假的?”
岑岁笑一下,“我没有高科技透视眼,这个玉的包浆做得确实很不错,打磨得很好,看着莹润厚重,很迷惑人。但造假造得再怎么好,也不能百分百还原古物包浆里内敛沉稳的光韵,那可是几百年沉积下来的东西。伪古玉,包浆做得再好,还是会或隐或现地泛出一些贼光。”
苗诗文没忍住笑了一下,但表情并不放松,“所以你的意思是,你第一眼看过这个玉坠,就看出了包浆里泛出来的贼光?”
岑岁不谦虚地点点头,“听起来好像有点狂妄,但确实是。”
苗诗文根本不相信,屏气盯着岑岁说:“别逗了,赵老师说了这玉不旧,你就说包浆有贼光,倒是会钻空子。没有几十年眼力辨别不出来的东西,你说有贼光就有贼光?”
岑岁不动气,拿起玉坠和放大镜,把玉身仔细看了一遍。
看的时候她慢慢说:“包浆泛贼光你不信,那就再说说沁色。古玉会有沁色,是因为在土里埋了很长时间,本身的微量元素和土里的一些矿物质发生反应,就产生了颜色变化。只要有沁色,就有沁门。这个玉坠的沁门,在小童的脑壳后面,是仿的钙化。”
沁门是古玉和土壤中其他物质接触,发生颜色变化的地方,一般不是有绺裂,就是玉质酥松变散了,也就是钙化了,钙化的地方会变白。
苗诗文看过那个沁门。
听岑岁这么说,她又僵硬地笑一下,“仿钙化?你怎么看出来是仿的?”
赵明远这会早找地方坐下来安心喝水去了,看热闹的人却都往前凑了凑,尤其那个大叔,凑到岑岁面前,盯着她放大镜下的玉料酥散部份看了一会,然后说:“看不出真伪。”
岑岁放大镜不动,耐心开口:“仿钙化是人为火烧出来的,很浮浅,仅仅是表面一层,而真正的钙化是从里到外有深度的钙化,你们仔细看头发刻线的底部,里面的玉料没有发白。很细节的东西,要非常仔细才能看得出来。”
听到岑岁这么说,那个看热闹的大叔,脑袋都快钻放大镜里去了。
他盯着镜下玉料看了一会,惊叹出声:“看到了看到了,小姑娘说得没错,确实只有表面一层有酥骨,里面没有酥骨。”
这种玉器和瓷器的钙化现象,俗称又叫酥骨。
因为材质变得松软易散,像酥化的骨头。
苗诗文嘴唇微抿,也看到了放大镜下岑岁所说的现象,嘴唇都快颤起来了。
她气息已然整个乱成了一团,连出声说话的方法都找不到了。
下面根本都不用再说了,这就是铁证了!
真古玉的钙化沁门不是这样的,那是从内到外的!
可岑岁没打算停下来,她把放大镜放下来,特意把玉坠捏在苗诗文面前,继续说:“沁色和包浆一样,确实是考验经验和眼力的东西,说出来有点玄乎。但我还是要告诉学姐,这块玉的沁色虽然深入肌理,但我就是能看出来,它沁色不够浑然天成,就是一块做旧了的新玉。”
说着放下古玉,“最后,玉器摹古从古代就有了,人工作色开始于宋朝,为了仿造古玉,工匠们琢磨出了人工作色的方法。明朝以前的人工作色,行话里叫‘老提油’,明朝以后的,叫‘新提油’。如果是宋朝的老提油,倒也是个宝贝,因为年代久远,老提油和自然沁色已经很难分辨了。但是这一块玉坠,连新提油都算不上,就是一个现代伪古玉。”
说到这,岑岁看向看热闹的大叔,笑着问他:“叔叔,您看能值多少钱?”
看热闹的大叔砸吧一下嘴,思考一下道:“虽说是伪古玉,但到底也是块玉,仿得也还算不错,怎么也能值个千八百的吧。”
而苗诗文听到这个报价,脸色整个便如死灰一般了。
然后她突然又想起来什么,转身就找那个男生,结果发现男生不在人堆里了。
她慌了神转头看,只见男生已经到了店门口,正要偷偷溜走。
苗诗文也是急了,转身冲过去,一把拖住了男生。
男生被她拽急眼了,拼命掰她的手要跑,但苗诗文拽得紧,嘴里粗声道:“这玉最多只值一千,你拿了我两万块钱,你不能走!”
男生使劲砸拍她的手,“我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我舅舅说是古玉,那就是古玉,它就是值两万。我也没非要卖给你,是你自己要买的,现在后悔我可不答应了。”
看苗诗文和人闹起来了,赵明远从桌子站起了身来。
但赵明远还没来得及出声说话,那个看热闹的大叔就站出来主持公道了。
他看着苗诗文说:“姑娘,你这么做,可就不合适了啊。”
苗诗文抓着男生不松手,回过头来看着大叔,语气激动道:“有什么不合适的?他卖了假货给我,这是骗钱,我可以报警的!”
男生张口就道:“我没有骗你,你刚才要说不收,我就走了。”
两人正闹着谁也不让的时候,岑岁又出了声,“我刚才也看出来了,这位小哥哥确实没有故意撒谎。他应该就是以为这是块古玉,并没有故意要骗你。”
苗诗文目光刷地一下转向岑岁,“落井下石?你可真有良心。”
岑岁无奈地叹口气,慢声道:“从你要收玉的时候开始,我就劝了你好几遍吧?你想想自己怼了我几遍,两万块钱买个教训,补补脑子,我看挺值得来的。”
苗诗文气得想咬人。
她就是拽着男生不松手,然后继续耍赖道:“把钱还给我,不然我就报警!”
男生被她弄烦了,索性也不跑了,直接往门里走两步道:“我不走了,你报吧报吧,反正我没有骗人。大家都看着呢,你是自己看过鉴定过,自己要买的,人家拦都没拦住。”
苗诗文站在门边上,憋得想死,瞬间委屈得就要哭了。
刚好这时候,赵明远又沉声说了句:“苗诗文,我让你来是来干什么的?”
这话无疑是极具刺激性的,苗诗文眼泪啪啪就滚了下来。
她站着没有动,抬手擦一下眼泪,委屈地吸吸鼻子,“我身上总共就只有那两万块钱,我……”
看她这样,赵明远吸口气没再说话了,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那位看热闹的大叔这又站出来支持公道,好声好气看着男生劝道:“小伙子,你看人姑娘也挺不容易的,从你手里拿了假货,你做个好人,还人家呗。”
男生看着苗诗文这样,还真犹豫了一下。
但最后他还是没发善心,顶着气息道:“凭什么我做好人?就算是假货,也是我舅舅被别人给骗了。你们要找,找造假那个人要钱去。”
说完他没再站着,一副想立马摆脱是非的样子,低眉便出了古董店。
他一走,其他人看着苗诗文交头接耳议论一阵子,最后也都一个跟一个散去了。
还是那个大叔比较热心,还站在苗诗文身边劝了她一会,说什么,“以后学习不要太死板,没事多出来开开眼界长长见识,纸上谈兵不行。能力不行被打眼这种事啊,在古玩圈子里很常见的,就只能自己认啦。两万块钱不算多啦,就当破财消灾了。”
苗诗文站着不说话,大叔又苦口劝了她一会,然后问岑岁要杯水喝,这就走了。
走之前还笑着夸了岑岁一会,说她:“年纪不大,眼力可真不是盖的,牛!”
岑岁笑起来,“谢谢您夸奖,有空多来店里看一看。”
大叔转头往店里看两眼,“得嘞,今天时间也不早了,我就先走了,下回再来看。”
岑岁看着大叔出门,目光收回来,就落在了苗诗文脸上。
这位大姐现在就像是霜打过的茄子,除了低头掉眼泪,没事吸一下鼻子擦一下眼泪,就没别的举动了。
***
三分钟后,岑岁和苗诗文还有赵明远,面对面坐在了里间沙发上。
苗诗文已经不哭了,但是脸色还是非常不好看,低着头也不说话了,好像刚才上门挑衅嘲讽岑岁的人不是她一样。
赵明远看她一眼,吸口气又问:“我带你干什么来了?”
苗诗文低着头,扣着手指甲,半晌哽着声音道:“让我和岑岁认识一下,交个朋友,互相交流互相学习。”
赵明远看着她又问:“那你都干什么了!”
苗诗文低着头吸鼻子,“我花两万块钱……两万块钱……买了个教训……呜……”
话刚说到最后,这又忍不住哭起来了,还拼着忍着声音。
岑岁看她这个样子,有点忍不住想笑,又怕被赵明远看到,便抬手虚虚握拳,碰了一下鼻子挡住嘴巴。片刻后忍住了,才把手放下来。
赵明远看起来是真的生气了。
这也是岑岁第一次看到这个老教授生气,他平时一直都是慈眉善目微微带笑的,很和蔼。
气着喝了两杯茶,赵明远似乎也就调整好了心情。
他没再去说苗诗文了,看向岑岁道:“岁岁,我今天来,是把陀罗尼经被给你送过来的。考证结果已经出来了,鉴定证书也出了,是乾隆皇帝的陀罗尼经被。”
岑岁听到这话,眼底蓦地一亮。
她瞬间就没心情管苗诗文了,看着赵明远说:“真的吗?太谢谢赵老师了!”
赵明远十分客气道:“别这么客气,拿钱办事而已,还要谢谢你,又让我见识了一个宝贝。”
说完他把来时候拎的包再次递给岑岁,“东西和证书都在里面,你看看。”
岑岁接过包,看了看里面叠得齐整的经被。
她把证书拿出来,打开看了看,看完嘴角露出更踏实满足的笑容来。
看完了,岑岁把证书放回去说:“赵老师,这个我就真不捐了啊。”
赵明远很开明道:“不必再捐了,喜欢就自己收藏,不喜欢你就找拍卖行出掉,让别人来收藏。一定要记住,找正规拍卖行,不要被骗了。”
岑岁连忙点点头,“我记住了。”
赵明远舒了一口气,这又问:“小荣呢?今天他不在店里?”
岑岁把装着经被的包抱在怀里,又冲赵明远点一下头:“对的,老板出差去了,说朋友让他去看货,今晚到家,明天才能过来店里。”
赵明远抬手看看时间,拍一下腿做出要起身的动作,“时间也不早了,岁岁你也该关门下班了,那我们这就先回去了。有什么事,微信再联系就好了。”
岑岁看赵明远扶腿站起来,自己也忙站起来,“赵老师,要不我请你们吃晚饭吧。”
赵明远看一眼蔫了吧唧的苗诗文,“本来确实是想一起吃的,现在就算啦,改天再有机会的吧。”
岑岁也看一眼苗诗文,知道赵明远什么意思,也就没再多客气。
她随赵明远出去,送他和苗诗文到门上,出声嘱咐他:“您路上慢点。”
赵明远回头冲她笑一笑,“你也快下班吧。”
说完便带着苗诗文下石矶走了。
岑岁站在透明门帘里看着他们走远,苗诗文规矩地跟在赵明远身后,像极了做错事的小孩。
她摇头笑一下,没再多看,回身收拾东西准备下班去了。
***
苗诗文跟在赵明远旁边。
赵明远一边走一边说:“你才学了几年考古?总共才有多少实践经验?上人家的门,就敢这个样子?你是不是以为我老了糊涂了,见着什么人都夸?”
苗诗文什么话也不敢说了,小声唯唯道:“赵老师,我知道我错了。”
赵明远还是气,絮絮叨叨道:“我今天特意带你过来,想让你和她认识一下,你们都是年轻人,又都是女孩子,应该好相处才对,你向人家多学学东西,不好吗?结果你倒好,直接把人得罪了,还丢……”
下面的话怪难听,赵明远打住了。
女孩子脸皮本来就薄,她也哭了半天了,这会就给她留点面子吧。
苗诗文从来没被赵明远这么批评过。
赵明远是出了名的好脾气,她实在也是难受,哽着嗓音又说:“要不,我去给她好好道个歉,您看行不行呢?”
赵明远轻轻吸口气,“今天就什么也别再去说了,你回去好好反省反省吧。过几天等人家这边气消了,你再想想怎么道个歉。但八成,人家是不会带你玩的了。”
说着就又忍不住气起来,“本来还能看在我的面子上,和你相处相处,现在啊,唉……”
***
岑岁没有把苗诗文多放在心上。
苗诗文和赵明远一走,她就转身回去里间,拍了张陀罗尼经被的局部照片,给韩奕发了过去。
韩奕这回回复很快:【我这两天抽空过去】
岑岁:【好的,我每天都在店里,随时欢迎】
和韩奕聊完,她又随手拍了个小视频,给荣默发了过去。
发完后汇报:【富婆下班!】
荣默正坐在回程的高铁上。
他看着手机笑一下,回信息:【明天见】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