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Q市之前, 陈可最后邀请薛霁真吃了早餐。
他直接包下了酒店的空中花园,天蓝水蓝,海风清凉, 一眼就能望到碧蓝色的海岸线, 任何一个角度的风景都叫人心旷神怡。
“你的19岁真是比其他人精彩太多!”
薛霁真一噎, 歪头问道:“这是夸奖吗?”
陈可笑着靠在椅背上, 点点头:“当然是!”
“我19岁的时候还在为学费发愁,舍不得课业和学历, 又放不下身段去做零工赚钱, 在街边摆个摊儿都要全副武装, 生怕被同学认出来, 简直清高的可笑。直到毕业那年我的同学们留学的留学、考公的考公,再不济自己家里还能开公司办展, 又或者送到哪个设计大院去实习,所有人都有好的出路,只有我四处碰壁……”
他也听说过“打工皇帝薛霁真”这个梗。
两相对比, 陈可承认自己19岁没有对方坦然自信。
倒是薛霁真忽然觉得这人就真实了!
“你好像很吃惊的样子?”
薛霁真点点头:“你看起来不像是……”不像是吃过很多苦的样子, 尤其是身上那种“老子最吊”的气势,好像从小到大就没吃过亏的, 完全看不出来!
“练得呗!”
陈可笑了笑,并不介意提起自己的过往。
直到聊起他误打误撞做了主编助理、并且第一次去到大秀现场时,薛霁真才意识到:喔, 这一年我出生了呀。
“陈编保养得真好!”
陈可被他突然歪题逗笑了:“你小子!”
薛霁真知道他没生气,还是意思意思哄了一下,现用了陈可拍卖来的咖啡豆和酒店的机器,给他调了杯咖啡:“尝尝吧,打工皇帝薛霁真特调版, 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
“借花献佛,循环使用是吧?”
“就说香不香吧!”
陈可细品了两口,点点头:“香!老板既付你工资还承担你的学费、材料费,你赚大了。”
可不是?
薛霁真还举一反:“训练营那几个导师也很好。”
毕竟也是星耀这档选秀前期宣传的噱头之一了,无论单挑出哪一个,专业和成就都是拿得出手的,薛霁真在他们眼里是纯纯门外汉,顶多算是有点儿天赋了,才个月时间,都能调|教出来,可见他这次又没亏。
“丹德对你倒是挺喜欢。”
陈可也拍过丹德,早两年的时候。
他这话说得可是很正经的,薛霁真也没隐瞒:“就是他给我牵线D市那边的剧组。”
在训练营里总共半个月不到的相处,二者之间甚至算不上多标准的师徒情谊。丹德肯帮忙,答应了必要的时候出头替薛霁真发声,过后还给牵线介绍资源,说真的,已经是薛霁真入圈以来认识的最实诚又重情的人了。
于是,薛霁真又强调一遍:“丹德老师人很好!”
而陈可听了这句话只是笑了笑,意味深长地说:“你好好干,回头站住脚了,就知道这世上的确是好人更多。”
*
薛霁真离开Q市前还不明白这话什么意思。
但现在要紧的,是他们一行人在机场被堵住了——
“空团”,好吧,星耀限定团一夜成空,简称空团。
空团的并不存在的团粉(实际上是散装唯粉)在有心者的煽动下,确定了薛霁真的航班信息后,直接到机场堵人,质问他为什么还不回应。
伍勖洋也没惯着这群傻子,直接请机场公安维护秩序。
“这叫什么事儿啊?咱们首都飞Q市时,首都下雨,现在Q市飞D市,Q市又下雨,怎么,这是老天爷的一种欢送仪式吗?”
才华哥嘟囔着,还不忘掏出手机拍照留存证据。
那群人看到他掏手机,瞬间破防——
“你管不管粉丝的死活!!!”
薛霁真心想:我就算管粉丝的死活,也是管真丝的死活,真丝现在都安静窝着等官宣,半点事儿都不敢惹,你算我哪门子粉丝?
才华哥拍,人群之中的粉丝也有拍,反正就对拍。
而伍勖洋也丝毫不怕事情闹大,就怕这群脑子不清醒的回去之后突然清醒了,这头机场公安叔叔们还在教育这群不懂事儿的粉丝,那头已经有人贪流量将现场视频发到社交平台——
【谁家的丢人粉丝,自己来认领!】
视频显然是手机拍摄的,刚好拍到了闹事的几个粉丝撒泼、发疯以及破防的全过程,只有最后几秒钟一闪而过薛霁真的脸,他戴着口罩和帽子被同行的人护着,就站在几步远的地方,面色沉静,唯独露在外面的那双眼睛里看得出一点情绪:像是吃惊,又像是早有预料,所以平静中还透露出明显的失望……
“你们为什么不冲背刺的几个?是不想还是不敢?”
“看了两天热闹,不是粉丝都怜爱薛霁真了……”
“冲他吼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他只用对真丝负责?”
“真丝姐姐都没说话,轮得到其他人吗?”
“他难道不是在工作吗?这用得着骂?”
“他现在不工作难道在家里蹲?”
“这眼神,我都看伤了,他心里得多难过QAQ”
很快,网友就针对“薛霁真此时到底该不该单独工作”进行了一番辩论,甚至还有大营销号发起投票,其中98%超5万票投给了【应该,男人就该拼事业】,另外1%投给【要死一起死】,剩下不到1%投给了【我吃瓜】。
很显然,3202年了,网友们更清醒了。
大家不爱和乐山大佛竞争座位,更不爱看大团圆结局。
在这个节骨眼上,“热塌姐”再次发表重要讲话:
【虽然知道他们俩会分道扬镳,但没想到会这么快。也是,本来就是短暂相交,从此相背而行越走越远,小巍会回到最适合他成长的地方,希望小真也是。】
发表不到10分钟,热塌姐开启了评论限制。
原因无他,评论区骂疯了!
“你管不了顾太子,也别去评价薛霁真,你不配!”
“首先,太子的事儿不要你管,其次,薛霁真也是!”
“临到头了还要踩薛霁真一脚,贱不贱呐?”
“看到薛霁真已经无缝接了工作你恨死了吧?”
“知道热塌你恨他了,放心,后头还有的恨呢~”
真丝大粉们重新出洞,这下终于不用避讳什么。
他们知道薛霁真已经调整好状态开始接触工作,心里那块大石头也就放下了。在此之前,星耀限定团或许是个还不错的出路,可短短两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多到大家如今已经别无所求:成不成团不所谓了,只要薛霁真好好工作,别退圈!
是的,真丝的最低标准是别退圈。
才华哥看了不禁感叹:“粉丝真的好傻,好好哄。”
他又看向薛霁真:“你要不要发点什么表态?”
发什么?
其实没必要。
说得多错得多。
危机公关的黄金时期已经过了,无论是对星耀,还是对顾巍、叶旻、章殷这方,薛霁真在这场闹剧之中已经博得了全部的怜爱,立于不败之地!
有些营销号虽然说得酸溜溜的、但重点抓得很准:只要这小子将来不搞出毁观的桃色新闻,不自甘堕落、碰违法乱纪的原则问题,事业线稳稳抓在手里。毕竟广泛观众缘有了,出圈讨论度有了,粉丝死忠度拉满,干什么都有人买账……
但薛霁真自己觉得不够:“我受了委屈,要发泄的。”
伍勖洋哈哈一笑:“可以,当然可以!他们哥哥24岁了还是个孩子,那你19岁算什么?无论做了什么都必须原谅好吧!”
哥仨儿正笑着呢,就看见薛霁真点开主页,紧接着,一个个取关了他的前队友。
孟禾平、顾巍、章殷,叶旻。
一个不剩,一个都不例外,全部取关!
伍勖洋、缸子、才华哥:“你——”
缓了好几秒,这仨才找回了呼吸,结结巴巴地问道:“不是,我说小真,你指的发泄,是这个意思啊?”
薛霁真退出APP,锁屏后直接戴上眼罩:“对。”
话音刚落,飞机广播通告:“由Q市飞往D市的航班……即将起飞,请乘客……”
噢,这叫什么?
这就叫:真男人,从不回头看爆炸!
*
下了飞机,伍勖洋的电话不出意外被打爆了。
“哎没办法,他很伤心,也的确意气用事了。”
“我懂的,我理解,哥你们写稿子的时候稍稍轻一点儿……不用,那就不用了,粉丝之间的讨论实在算不得什么恩怨,毕竟他们从前也同台过,不管以后还在不在圈里,咱们做到这一步就够了,多了也免得别人说我们刻薄。”
“谢谢啊,回头再一起吃饭喝酒!”
D市这边来接的是剧组的司机,因为要进山,怕不认路走不好,人家一接到人就没正经打过招呼,直到伍勖洋这通电话打完,一行人才不尴不尬地说了会儿话。
“对不住啊大哥,刚好还有点事情没收尾。”
司机也没当回事,乐呵呵接过了缸子递来的烟。
他从后视镜里看得分明:薛霁真也就是18、9岁的男孩儿,嫩生生的大学生模样,上车后既不挑座儿,也不指手画脚要什么800一瓶的矿泉水,不嫌弃车载香薰,而是取下帽子、随手拢了一把额发,然后靠着椅背望向窗外出神,活脱脱刚下飞机还没适应……
人家还是个孩子呢!可比那些大咖好伺候多了。
车子一路晃悠了两个多小时,这才抵达影视城。
西北这会儿已经刮北风了,10月下旬的D市比靠海的Q市起码低了有10度,薛霁真冲锋衣拉到顶,遮住下巴尖,跟着哥哥和工作人员下了车,就直往剧组走。
“来了吗?”
“到了,没堵车没抛锚,咱们一路顺顺利利过来了!”
打开透明挡风帘子的是《玉门雪》剧组的副导演向祯,同时还是选角主任,他看到薛霁真的瞬间便眼前一亮!大家打完招呼,就被向祯引着朝里走。
“哟,今天总算让我见到真人了!”
这又是另一位主任,不知道是服装组的还是道具组的,总之看到薛霁真也是一阵稀罕,还说起丹德夸过他好几次,肯学习、肯下苦工,什么生病发烧喉咙泡都磨出血了也不肯请假之类的,夸得薛霁真耳朵红得滴血……
“你姐姐来不了,她的活儿得你干了,小霁真。”
薛霁真挠挠脸:“我不面试吗?”
这位被称作“汤姐”的女士爽朗一笑,说道:“选角主任都在这儿了,他说你行你就行。先试装,其他的等人到了再说!”说着,一把推着孩子先去洗脸,还不忘吐槽,“西北就是风沙大,再嫩的小脸一路风尘仆仆的过来也会沾灰。”
薛霁真:……
再出来,汤姐直接把他按着坐下:“发套是从A组拿来的,还没调整过,一般男的都比女的头大,我看看你能不能戴,不能戴咱们再——”
哎,戴上了。
向祯在一旁看着,顺着话接下:“可以,成!”
汤姐朝他摆摆手:“你先过去吧,这里交给我。”
薛霁真不太适应专用的发套胶水,感觉怪怪的。
看出他的别扭,汤姐笑了:“没办法,组里其他男演员差不多都是提前大半年留头发,真发接长感觉就好一些,成年组年纪大了有专门定制的发套,你来得迟了,又是……又是补位,这会儿不管是留头还是重新定制都来不及了。”
伍勖洋和才华哥去谈事了,眼下只有缸子守着。
他在镜子里和薛霁真对视,因为起飞前这小子取关了队友,现在正憋了一肚子的料想谈,但汤姐也是个八卦碎嘴子,和薛霁真聊起了信业家的小公子乌煊。
“他的戏其实不差的,但咱们剧组可不是别的剧组,轮不到信业做主。”
言下之意,换做其他地方乌煊的话语权的确很高。
像网传的改人设、改剧本、改番外,的确都是常事儿!
而《玉门雪》里,他只能拿到一个大概男4的位置,这还是信业本身出资的情况下,因为前头不是视帝、老戏骨这类角色,就是正儿八经的一线生,轮不到乌煊这个24岁的偶像剧专业户说话。
如今信业爆雷,乌煊无论如何都得无条件退出。
《玉门雪》也不怕资金缺口,因为转眼就有人补上。
“开玩笑,咱们剧组会差投资?”
说着,汤姐还不忘点了点造型师的手下功夫:“喏,这里,他的鬓角要再处理一下,之前给‘李妙’设计的那两条辫子不合适放在这儿,女孩子用金线和珊瑚之类的做编发还行,那是在京城,理所应当怎么富贵怎么来,他这是男扮女装,出关了条件又有限,直接做成切发用红线绑住。”
薛霁真只听到耳边咔嚓几声,再一睁眼:卧槽!
你是谁啊?你好像内个……
嗯、反正不像我薛霁真!
缸子又开始憋笑了:“还挺好看的。”
汤姐也赞同,伸手摸了摸薛霁真脸颊边垂下来的一缕直发:“娇俏又倔强,天真又勇毅。哎,就是个儿高了点,你这光脚182,再穿一双绣鞋,一般男人还真是镇不住你。”
四个人围着薛霁真,调整完发套又开始上妆。
“19岁的脸是这个滋味儿啊,好久没摸到了。”
“姐,他睫毛用不用卷的,就这么着吧,微微翘起来就够好看的了。”
汤姐也稀罕啊:“你要是早一年出现就好了!”
早一年?
还真别说,一年前的薛霁真攒钱准备出去玩儿,在D市和同纬度Y市之间选择了Y市,在古城夜市买了一根15块钱的糖葫芦,还被路过的小孩儿撞掉了,只吃到一颗。
*
几个人忙活了两个小时,向祯他们又过来了。
这次一起来的还有导演康师民,他一看薛霁真,愣了一下:“这扮相可以呀!你今年是19岁吧?”
问这事儿是随口一问,但紧张地薛霁真心头一跳。
他点点头,颊边被红线绑住一指宽的小辫子跟着晃动。
“会骑马不?运动好不好?”
薛霁真简历里该写的都写了,但导演既然问了他就该答。
“会,不配马鞍马镫的话也能骑。射箭我用的更多的是竞技反曲弓,传统弓没练得那么多。我还会滑雪、滑冰!跑步的话,大一参加学校运动会拿过400米银牌。”
“好小子,就你了。”
康师民一锤定音,直接招手让安排:“这几天就让汪裕带他在A组待着,刚好培养培养父子感情,从前没演过没关系,你NG一次,大不了所有人陪你一起!”
这话说得薛霁真顿时压力盖顶:“我会好好学!”
康师民哈哈一笑:“要的就是你这句话。”
当天中午加紧赶拍了几组定妆照,下午,薛霁真就抱着他的剧本被带到汪裕那儿,起头打了声招呼:“汪裕老师好,我从小看你的剧长大……”
话还没说完,汪裕掏出一张明信片——
“我外孙女儿是你的粉丝,签个字吧小真哥。”
薛霁真羞也不是,急也不是,签了名又说了一遍刚才的话,顺便提前给这位前辈打了预防针:“我从前是什么基础都没有的。”说着,还看了一眼对方的表情。
谁知汪裕也“嗨”了一声:“我24岁才开始演戏,之前是个厨子,我不管你会不会演戏,我只管教给你,你不止能跟我学,A组所有人都能当你的老师,你随便问他们谁,他们也一定乐意教,只要你不害臊。”
薛霁真点点头:“我懂了。”
“好了,今天下午没我的事儿了,咱爷俩先过过词。”
这一过,就到了晚上收工。
汪裕有糖尿病,餐食是自己弄,不跟剧组吃,到点儿下班,和薛霁真越好明天一早继续一对一教学。
伍勖洋来接人的时候,薛霁真兴奋地两眼放光。
“哥,好像也不是很难……”
“你还没拍呢,就知道难不难了?”
薛霁真点点头又摇摇头:“我觉得我能适应。”
好吧,孩子有信心是好啊,那现在该说说早上的事了。
“你知道你取关他们四个之后,发生什么事情了么?”
薛霁真深吸一口气:“无所谓。”
伍勖洋接过他手里的两沓剧本、一些参考文件,就像小时候替弟弟背书包那样,一边走,哥俩一边聊天:“他们倒是没取关你,粉丝大概也都心里有数,知道正主心虚,说话自然就没什么底气,如果这个档口还要争一口气骂你,既怕大众更加怜爱你,也怕你逆反说出更多的料来……”
那不完了么?
“所以呢?”
“所以,你一天涨了快50万的粉,有专门看热闹的,也有买股的。”
“说起来,你终于有买股粉了,因为缸子那边也开始慢慢放料了,《风尚男士》周年刊有你的B面;乌煊倒了,原先传他的饼现在有两个借着你的热度在热饼,所以大家伙儿觉得,既然你不当偶像歌手了,那必然就会加入小生竞争行列……”
薛霁真点点头表示了解:“随他们传吧,《玉门雪》这边要年底才能官宣。”
他第一天接触,就已经摸索了一部分规则。
像这种互借热度炒作的事情,薛霁真并不抗拒。
伍勖洋点点头:“我也是这么想,才华哥和后援会对接的时候就没刻意提,粉丝期待还是一下子不要托得太高,压着来才行。”
哥俩晃晃悠悠回了酒店,还顺路买了奶茶。
“赶紧多喝两口,回头康导就不让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