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我时常觉得命运苛责我, 让我总是在和命运做抗争,总是在艰难又努力地活着;可我偶尔又会觉得命运眷顾我,在与你相遇的时候, 在你温柔地问候声里。你从来都不知道, 你的‘举手之劳’, 对我而言, 有多重要。
月亮并不属于我,但月光曾有一瞬照耀在我身上。”
——《十七, 二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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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一劳动节放三天。
和节假日一同到来的, 是灼热的夏日。
枝头绿叶青葱, 悬挂着几声聒噪蝉鸣。
书吟午睡醒来时, 喉咙干渴,想倒杯水喝,发现桌上的水壶里的水都空了。她认命地抓了抓头发,推门,去厨房烧水。
快走到厨房时,隐约听到奶奶在里面打电话。
老人家耳朵不好, 老年机的通话声是特有的响亮, 比普通手机开启扬声器的声音还要响。
书吟听到手机那头,是她爸书志国的声音。
“妈,你不是还有点儿钱吗?”
“我存的钱都是要给吟吟以后上大学用的,不能给你。”
“吟吟上大学还早得很,她不急着用钱。您儿子现在十万火急,钱再还不上, 他们就要把我的手都给剁了。”
“谁让你去赌的?”奶奶啐骂了声,“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混账玩意儿。”
“……”
“……”
书吟站在原地,听完整通电话。
奶奶日常节衣缩食, 她常说攒的钱是给书吟上大学用的。这话书吟没当真,她也不惦记老人家的那些钱,可是到头来,书志国当真了。
他一直有赌博的习惯,过年时和亲戚们一块儿,赌的小。但是没想到,他在申城那边赌的这样大,竟然欠了人五万块。
今天的温度高得过分,蝉鸣声欲叫破天。
书吟回到了屋里,在椅子上一动不动地坐了很久,然后,拿出手机给妈妈打了通电话。
王春玲:“吟吟,怎么突然给妈妈打电话?”
书吟说:“就是想你了。”
她难得说这样的话,王春玲笑着:“零花钱够用吗?过几天是你生日,妈妈给你转点钱,你记得买个生日蛋糕回家,和奶奶一起吃蛋糕。”
听她的话,似乎是不知道书志国赌博欠了一屁股债的事。
也是。
王春玲要是知道,估计书志国也不会问奶奶要钱。
爸爸哪敢让妈妈知道他赌博欠钱的事儿呢?
书吟闷声说不用,“奶奶有糖尿病,吃不了蛋糕,妈妈你也不用给我转钱,我钱够用的。”
又闲聊了几句,母女俩结束通话。
书吟扭头,窗外是午后炽热的阳光。
照的她心慌。
等到奶奶打完电话,书吟才去厨房烧水。
烧水时,奶奶手里拿着个黑袋子,“我出去一趟。”
书吟知道她出去是为了给书志国转钱,但她没有过问,也没有阻止。
组织了又能怎样呢?
改变不了结局。
没有母亲会忍心看着儿子受伤的。
烧完水后,她回到房间,看着满桌的习题册和写满了的试卷。她伸手,抽出压在习题册里的日记本,里面放着的是她和商从洲的合照。
凌乱的思绪归结成一个念头。
——考出去吧书吟,你没有办法改变身边的人,你能做的就是改变你自己。你是你自己的希望。
-
假期后复课,实验班的学生一如既往,投入知识的海洋遨游。
书吟生日是五月九号。
生日前一天,书吟的奶奶在巷子里意外跌倒,被邻居见到,送去医院。
等到放学,书吟打开手机,才知道此事。
今天轮到她和沈以星打扫卫生,书吟和沈以星连连抱歉:“对不起啊星星,我奶奶住院了,我得过去看看情况,你一个人打扫卫生可以吗?”
“可以的。”沈以星关切地问,“奶奶生病了吗还是怎么?很严重吗?”
“具体的我也不清楚。”书吟说,“辛苦你了……我先去医院了。”
“没事的,你快点去吧。”
邻居伯母是用奶奶的手机给书吟打的电话。
书吟又拨了回去,问邻居伯母,医院的病房,床号。了解清楚后,书吟拦了辆出租车,去往医院。
到了医院后,奶奶躺在病床上,脚打着石膏。
书吟问了医生,得知没大碍后,悬在胸口的石头回归原位。
她问:“摔得时候疼不疼啊?”
奶奶笑:“怎么不问我怎么摔的?”
书吟说:“不问,我只关心你疼不疼。”
她不是个喜欢追究缘由的人,她更在意奶奶疼不疼。
奶奶拉着她的手,说:“不疼了,我在医院住几天,你回家带几件换洗的内衣裤给我,再去床头柜的抽屉里拿点钱过来缴费。”
书吟点点头。
到晚餐的时间了,隔壁床的病人和书吟说医院食堂的方位,书吟过去给奶奶打了一份饭,等老人家吃完,书吟才回家取东西。
把东西拿到病房,正好护士过来催家属交住院的押金。
书吟于是又下楼去交押金。
连轴转的一晚,押金交完,她没什么力气地坐在医院大厅的休息椅上。
她想起自己在奶奶的床头柜里找到的存折,前几天取了五万块钱出来。对普通家庭而言,对普通家庭的老人而言,五万块钱意味着什么呢?
可能需要辛辛苦苦,省吃俭用好几年,才能攒下五万块钱。
就这么被儿子赌博输掉了。
书吟说不上来什么想法,她无意识地盯着一个方向,长长地吐了口气。
然后就这样猝不及防地,视线里出现了一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商从洲。
此时的他应该在学校参加晚自习,亦或者是在家里伏案学习,他可以出现在这座城市的任何一个空间,唯独不应该出现在医院。
商从洲往缴费处走来,见到书吟的时候,他也微微愣了愣。
视线撞上那一瞬。
书吟还是和他打招呼了:“学长。”
商从洲问:“生病了吗?”
她摇了摇头。
她不知道她现在的状态挺糟糕的。面色惨白,就连唇部也没有一丝血色。绑头发的发绳不知何时松了,头发披肩垂着,有些凌乱。
商从洲的视线淡淡往她身上一滑,“等我一下。”
书吟不明所以。
就见他转身去缴费,随即,又离开。
书吟像是被施展了魔法似的,坐在原地岿然不动。
她不知道商从洲去干什么,也不知道商从洲让她等什么,但他让她等,她就乖乖地等。
不到一分钟,商从洲回来了。
他手里拿了杯饮品,冒着热气,“喝点热牛奶。”
书吟动作顿住:“给我的吗?”
商从洲笑:“嗯,给你买的。”
见她一直没伸手来接,商从洲考虑周到,“是乳制品过敏吗?不能喝牛奶?我给你买杯别的热饮?”
“没有没有。”书吟接了过来,双手托着杯子,密密麻麻的热意蔓延在掌心里,十指连心,她的心脏好像也被熨烫出热意。
她抿了口,说:“谢谢。”
商从洲站在她面前,一站一座,他低头俯视她。
往往这样的身高差距,处于低处的人很容易产生被睥睨的轻蔑感。可商从洲的目光很友善,说话时的气息很轻,浮荡在空气里,很好听。
“晚饭吃了吗?”
“没——”她下意识答,又很快说,“吃了。”
身体像是不满她的撒谎行径,肚子在抗议,咕咕地叫了出来。
“……”
“……”
书吟窘然地干笑两声。
商从洲脸上没有任何调侃的情绪,他往某个方向抬了抬下巴,比起让她很有负担地带她吃饭,他用了个极容易让她接受的方式,说:“我也没吃,要不一起去便利店吃个饭?”
书吟沉默了几秒。
并非是纠结要不要答应他,而是需要时间,缓冲这份从天而降的惊喜。
然后,商从洲看见面前这个自打第一次见面时就拘谨文静的小姑娘,扬着纤细的脖颈,动作极慢地点了点头。
“好。”她应了。
便利店在医院的门诊楼与住院部连接处的通道里。
里面备了几张桌子,方便顾客吃饭休息。
商从洲和书吟面对面坐着。
书吟拿了份三明治,她拆开包装,小小地咬了口,咀嚼得很慢。
商从洲在她对面,他吃着一碗茄汁牛肉蛋包饭,看样子,是真的没吃晚饭。
等到吃完饭,书吟才开口说话,“学长,你怎么来医院了?”
商从洲说:“家里人住院了,你呢?”
他脸上仍挂着笑,但神色淡了许多,像是清晨铺满霜露的路。
显然,他不想过多地谈及这个话题。
书吟说:“我家里人也住院了。”
商从洲忽然问:“有需要帮忙的吗?”
“……啊?不用。”书吟有些受宠若惊。
蓦地,短促的手机铃声响起,打断对话。
商从洲掏出手机瞄了眼,按了挂断。
他说:“我要走了,你呢?”
书吟:“我也要回家了。”
商从洲说:“路上小心。”
商从洲还是将她送到了医院大门外,待她上车后,才离开。
书吟忍不住,将出租车的车窗玻璃降了下来。车停在斑马线外,等待绿灯亮起的三十秒时间里,书吟往外探头。
皎皎明月下,少年清瘦的背影被月色拉长。
他离她越来越远,可在她心里留下的痕迹,越来越清晰。
明天才是她的生日。
可她好像已经收到了,最想要的生日礼物了。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