鸩鸟认真听着, 情绪有点低落。
听起来这计划里根本没它什么事，就连集体去拉屎都是乌鸦一族的任务，它一身鲜艳的羽毛都混不进去。
孟铁川继续道：“现在还差一个吐真剂, 等我拿到了就能行动了。”
“听说吐真剂的制药复杂，成本很高，审批流程挺严格的。”陆筠道：“而且咱们妖族做事都比较粗莽，一般能用拳头的，鲜少用吐真剂。斯文妖对待重要的斯文妖才会用得上。”
鸩鸟和孟铁川都看向他，陆筠这才反应过来白局对孟铁川用过“吐真剂”, 或者 说意图使用吐真剂。
他摊了摊手，他也没算说错, 可不就是“斯文妖”对待“重要的斯文妖”才会用的。
孟铁川问他：“你们妖管局内部申请都这么难吗？”
陆筠道：“反正我是没申请过，我也不知道。我在妖管局工作这么多年，我就没见过这东西, 没机会用。”
鸩鸟吃惊地瞪着他，叽叽咕咕一顿叫。
陆筠疑惑：“怎么了？”
孟铁川看了梁翊一眼, 对陆筠道：“某个傻鸟告诉过我，她入职妖管局的时候，就被用吐真剂做过例行公事的问话。她说是入职流程的一部分。”
这回轮到陆筠吃惊地瞪着鸩鸟：“你吗？你入职的时候面试问话, 用了吐真剂？”
梁翊和孟铁川都看着陆筠。
陆筠尴尬了。
也许是真的有这个流程呢，他们仰仗着狼族背景, 所以省点了些步骤也说不定。
“那什么，应该就是这样吧。”这话题就到这儿吧，他反正是不知道该怎么圆才好了。
孟铁川道：“我今天去参观了一趟十楼, 要偷出吐真剂还是有点难度的。不过他们给我讲解了一番各部门的布局和人员安排，制药和机械装备流程什么的，我大概心里有个数了。如果最后实在是没人给我送药, 我也只好勉强去试一试了。”
陆筠疑惑：“谁会给你送药？”
孟铁川道：“不知道呀。”
陆筠：“……”
孟铁川道：“我今天问老白要两颗吐真剂，我说我妖盟里可能有人不老实。老白说这是管制药品，如果我不着急，他帮我走走流程。”
陆筠道：“其实白局说的也没错，确实得走流程。主要是你是外部人士，就是看在你身份的面子上，白局才说能帮你走走流程吧。这药要是流入黑市，那可是大事。”
“所以黑市里有这药吗？”孟铁川问。
“我不知道，我没听说过。”陆筠答，梁翊也摇摇头。
孟铁川道：“反正，我跟老白提要求了，他不给我，我又着急，于是我对外放话我需要吐真剂，看看有没有人给我。”
“就算黑市真有，那也会谨慎看买家的。”陆筠道：“我觉得人家不敢卖你。这一暴露了，会被妖管局抄得家底都不剩。”
孟铁川道：“我也觉得如果真能搞到，不会卖我的，会偷偷送给我。”
鸩鸟一脸好奇，叽叽咕咕。
陆筠帮她问：“为什么要送？”
孟铁川道：“乌鸦一族之前帮我打听到凶兽管理中心有头凶兽被梁翊害死，很有可能是吃错药。”
陆筠点头：“对，你说过。”
“乌鸦一族与凶兽管理中心那是血海深仇，根本不屑与熊族打交道的，这个你们知道吗？”孟铁川问。
陆筠不知道，但鸩鸟点头。
孟铁川道：“也就是说，乌鸦一族要打听熊族的消息，并没有直接的渠道，而是需要从侧面打听。当我听说凶兽吃错药这个消息的时候，我特意问了乌鸦族长消息的来源，他问了族人，但说不出来具体的，族人说当时是在小酒馆，听到有人悄声交流这事，但看不清是谁，只是内容是凶兽管理中心，还是丑闻和负面的消息，所以那族人就认真偷听。”
鸩鸟叽叽咕，陆筠说她：“听不懂，别打岔。”
孟铁川道：“这种事熊族大概率不会往外传，妖盟那边都没打听到什么。妖管局把消息封锁得挺好，给我的报告提都没提，但偏偏有人在最八卦的乌鸦一族旁边说这个，然后还传到了我这里。透露消息的那人不但能得到熊族的消息，还想引起我的注意。毕竟凶兽吃错药这个事，换了别人可能就没那么敏感了。所以我让乌鸦一族也往外透透消息，我需要吐真剂，看看有没有人送给我。”
鸩鸟用力点头，似乎完全明白了。
陆筠问她：“你是真觉得有人会送吗？”
鸩鸟不点头了。它跳到孟铁川身边，用喙点点他胳膊，然后抬头挺胸站着，表示着自己对孟铁川判断的支持。
陆筠心里吐槽：“马屁精。”他对孟铁川道：“也许凶兽吃错药就是个假消息，用来引孟叔你上钩的。比如你为了这事要去偷吐真剂，这不就跟白局结怨了吗？也许他们想把梁翊遇袭这事嫁祸给凶兽管理中心。总之，如果不能确认消息的准确性，就得警惕。”
“我倒是不怕结怨的，但这事确实需要警惕。至于消息真伪，反正我们都要去凶兽管理中心，一看就知道了。这个消息，对我要去凶兽管理中心并不是决定性的作用，也没有形成阻碍，所以也都无所谓。”孟铁川道：“但对方肯定有它的意图，也许是个圈套，我们给凶兽下药的时候被逮个正着，然后那里头有一些别的罪状正好栽到我们头上。又或者它们也想趁乱进入凶兽管理中心，在不知道我们的计划之前，它们想给我们创造一个去凶兽管理中心的动力。总之，我在等对方会不会给我送药。要是给我送了，那就八|九不离十。那个消息传到我这儿，是别有用心的。”
“那如果真是把凶兽毒死了……”陆筠闭了嘴，这个问题讨论过。他再想了想：“倘若对方真的是另有目的，我们制造了一系列的混乱，不就正好给了它们机会？”
“所以这不是让你叫上白局、刁局还有你叔父吗？还有你们都在呢，随机应变呗。”孟铁川道：“不能因为担心给了它们机会就放弃了我们自己的机会。现在我们既然被盯上了，就互相利用呗。如果真来送药，能见到它是谁那当然最好，如果见不到，以后也总有机会抓到的。没事，别担心。”
这心可真大呀。
陆筠转念一想也是，不然孟铁川怎么能自己一个人被困在凶险蛮荒的盘古星二十年，还这么健健康康，积极乐观。换成他早成疯狼了。
陆筠还想再琢磨出点什么来，但想不到还有什么情况，“好吧，那就等等看。如果非要到了得去偷药那一步，孟叔你别着急动手呢，先跟我说一声，我们再想想办法。”陆筠实在是被孟铁川这一出一出的给惊到。这位熊猫妖王似乎一点都不需要别人操心，他事事都安排好了，然后招呼一声大家跟着走就行。
“好了。”孟铁川这边也无事了，“那这两天就好好休息，吃饱喝足，养精蓄锐，我有预感，不会等太久的。我先回房了。”
孟铁川说完带上猫准备走。
鸩鸟有些无精打采地立地桌上。孟铁川一回头，看到她那模样，便喊她：“小鸩，你怎么了？”
鸩鸟猛地打起精神，摇摇头，抖抖翅膀，然后飞到陆筠肩上，用喙扯了扯他的衣领，接着再飞到冰箱这头，用喙敲了敲冰箱门。
陆筠叫道：“你还要吃？”
鸩鸟点点头。
陆筠继续叫：“你一天要吃多少呀，上一顿过了有一小时没？你会胖得飞不起来的。”
鸩鸟瞪着他，再啄啄门。
孟铁川笑起来：“让她吃，有胃口是好事。”
陆筠忽然想到，如果孟铁川行动失败回不来了，那鸩鸟以后还想再吃到这些灵蛇珍草，那就很难了。
“吃吧吃吧，多吃点。”陆筠打开冰箱帮鸩鸟取食，孟铁川看了他们一会，回房间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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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孟铁川坐在床头看书，鸩鸟从窗户飞进来了。
小猫宝宝正卧在孟铁川腿上睡觉，见得鸩鸟过来，警惕了一番。鸩鸟叽叽咕说话，摆了摆头，示意小猫宝宝走开。宝宝没有动，鸩鸟摆出要啄它的样子，宝宝终于让开了地方。
孟铁川这时候笑：“我都做好准备，你要是敢动宝宝，我就弹飞你了。”
鸩鸟叽叽咕跳到孟铁川腿上，你的宝宝识时务，省得大家打一架了。
孟铁川把书合上，放回床头柜上，问梁翊：“怎么了，你睡不着吗？”
梁翊跳得离他更近一些，用脑袋蹭他的胳膊。孟铁川摸摸它的头：“你担心我是吗？不用担心，如果有一些事是我们必须要去做的，那就集中全部精神把它做好就行，其他的都不用多想。”
鸩鸟叽叽咕咕又说了几句。
孟铁川道：“或者你是想来分享你的决定？如果我真的回不来，你要选一样？”他在床单上点几个点：“这是跟老刁去人类城，这是跟鹤老，这是跟小乌鸦一起过。你有想法要选了吗？”
鸩鸟用小爪踩一踩，把这三个选项抹去，然后它跳到孟铁川的怀里，用脑袋蹭蹭他。
孟铁川道：“你是说你选我？我如果安全回来，当然会继续照顾你。你还有些麻烦事情没解决，我也不放心啊。但是世事无常，你也要有所准备，如果我真的不在了，你也要继续坚强，化不了人形，是很吃亏的。你无论做了什么选择，都不要懈怠，要继续勤练功法，认真修行，总有一天会恢复的。”
鸩鸟看着他，眼睛里盈满了泪水。
孟铁川笑了笑，把它揽过来，又取过了桌上的通讯器，选了里面存储的一个文件，在空中投个屏，把文件点了播放。
鸩鸟看着，一开始画面有些乱，像是从楼上突然下坠，然后冲进了街角……第一视角的画面，还挺晃。鸩鸟突然瞪圆了眼睛。
孟铁川点点它的脑袋：“认出来了是吗？这是你给我吃错药那晚，肩上记录仪拍下的过程。我认真看过了，你自己看过吗？”
鸩鸟摇摇头。
“你可以看一看。”孟铁川道：“我想告诉你，从你个人角度来说，你处理得很好。我跟白局夸你，是真心夸的。”
鸩鸟惊讶瞪大眼睛，她处理得很好？
孟铁川道：“你是个善良的姑娘，小鸩。你突然遭遇到了非常大的意外，你很慌张，但你还是想尽可能的处理好。在你无法应对的局面下，你试图保护自己，也尽最大努力保护其他人。最后还想了个镜子的办法，试图化解危机。不一定有效，但你一直没放弃一直努力。”
鸩鸟叽叽咕，鸟脸上居然有表情。
孟铁川又笑：“你是说你害怕被领导骂？”
鸩鸟点头。
孟铁川哈哈大笑：“你这个老实的傻瓜。但我还是要夸你，有些人就算害怕被骂，害怕担责任，也会第一时间先想办法辩解和推卸，你没有浪费时间在这上面，而是想办法先解决危机。你可以不管那位猪先生，但你就管了，如果你不担心那些路人和我，你就顾着自己逃跑，你已经跑掉了。”
鸩鸟眼睛亮闪闪地，她看着孟铁川。
孟铁川对她道：“我这人做事是这样的，每个阶段有一个目标，定好了，就全力奔着这目标去，过程中当然有意外、阻碍、挫折、打击、也会做错事，走弯路，但不能被拐跑，一定要记住目标是什么。我觉得你也是这样，起码在处理我吃错药的这个事情上，你就是这样。这件事其实已经超出了你能处理的能力范围，但你一直还在努力。虽然最后的结果对你来说是坏的，但过程更能体现你的品质。拥有这样的品质，你做什么都会成功的。所以日后就算没有我的帮忙，你也一定能够过得好，只是时间长短，费工夫多少，但这些对你都不是问题。”
鸩鸟用喙点开通讯器的软件，在上面费劲的敲字。孟铁川耐心等着她。
鸩鸟打出的字是：我要跟你一起去抓凶兽。
孟铁川摇头：“不行。你跟着陆筠，你跟他一起，都不知道我的计划，这样日后你才有退路。”
鸩鸟继续打字，这次打了很长：我不需要退路，我会飞，我能帮你引凶兽。如果你受伤，我能通知妖盟到哪里给你救助。如果我遇难，我也不后悔。我之前跟鬣狗之战其实就已经死了，是你把我救回来的。
孟铁川不说话。
鸩鸟再敲字：你凯旋，我是见证。你牺牲，我陪着你。我不喜欢孤单，你呢？
鸩鸟写完这些，仰头看着孟铁川。
如果他不在了，她会一直感到孤单。从前她也孤单，但她没被这种感受真正伤害过。可现在她已经开始害怕。
孟铁川答道：“我也不喜欢。但我也并不想带你去冒险。从前跟我一起冒险的人，都去世了。”
鸩鸟再写：我不会拖累你，我很优秀，你刚夸过的。
孟铁川笑：“你不要用我说过的话来堵我，我是不会上钩的。”
鸩鸟想了想，再写：我用一个秘密，换这次机会。
孟铁川抬眉：“秘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