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翊把头撇一边, 就是,没什么可聊的,快让她走吧, 她话多,好危险。
孟铁川看看梁翊,再看看邬宛宛:“我正好需要一个翻译。”
邬宛宛道:“可你之前并不知道我能听懂梁翊的鸟语。”
“现在知道了。”孟铁川道:“虽然没翻译影响也不大,等小鸩身体好些她自己就能说,化不成人形它还能用嘴敲敲键盘,就是麻烦点。但既然有现成的翻译,我们提前点时间交流清楚情况也挺好。”
梁翊赶紧叫几声。翻译可以, 但得聊回正题。
邬宛宛道:“梁翊说那四个鬣狗肯定跟踪她了, 他们在半路埋伏她。”
“这还用得着她说吗?”孟铁川白了梁翊一眼, “我得知道你有什么仇家?除了虐猫的那四个混蛋,你从前还惹过什么人或者组织?”
梁翊想了想,摇头。
邬宛宛道:“她说没有。”
孟铁川:“这个不用翻译。”
邬宛宛闭上嘴。
孟铁川又问:“既然从前没有仇家,那就是近期的, 你惹过什么人或组织吗?”
梁翊摇头,她想了想又叫了几声。
邬宛宛道:“她说她没有拿错药, 她是背黑锅的。但是她证明不了。”邬宛宛翻译完马上问梁翊:“什么药呀?凶兽的药?”
梁翊咕咕叫了几声,邬宛宛一脸可惜:“好吧,我先不好奇。”
孟铁川认真看着梁翊。
梁翊又叫了几声。
邬宛宛道:“她说她要跟你说对不起, 是她害你吃错了药, 但她绝对没拿错, 她被冤枉了。”
邬宛宛翻译完又忍不住:“难道真吃了凶兽的药?”
没人搭理她。
鸩鸟可怜巴巴的表情看着孟铁川,孟铁川也看着她。
邬宛宛赶紧闭了嘴。
孟铁川默了一会,对梁翊道:“我那天等了你一天来跟我道歉,结果你还挂电话说你忙, 忙得一身血丢了半条命地跑过来,现在用这副鸟样子来跟我说这些。我不接受,你伤好了,变回个人样,再好好重新跟我说一遍。”
梁翊被噎得,一副呆鸟样杵在桌上。
“点头总会吧。”孟铁川没好气。
鸩鸟赶紧点了点头。
“等等。”陆筠这时候反应过来:“不是梁翊拿错的,那岂不是,苏宝?”
梁翊赶紧又点点头。陆筠可是妖管局的,是同事。她多希望有同事相信她支持她。
孟铁川却道:“她证明不了,所以谁拿错的现在已经不重要了。就算苏宝承认是她放错药了,那又怎样?这个可以先放一边,梁翊遇袭差点丧命的事得先处理。”
孟铁川说着环视了一圈:“那些鬣狗并不是为了报复梁翊把他们兄弟抓进了牢里,不然直接开枪就行。那样更有效率,得手的机率更高。但他们特意化了真身动手,要咬死她。这是要让梁翊尸体被发现的时候,死因能和鬣狗联系在一起,也就是能把杀人动机跟报复联系在一起。”
陆筠听得皱了眉头,确实如此。
孟铁川顿了顿,道:“这不是复仇,这是虐杀。”
邬宛宛惊得脸色一白,看了梁翊一眼。
“我们得马上报告白局。”陆筠道。
孟铁川却道:“老白清楚得很,不需要你报告。他只是不想让我知道。让我吃错药和虐杀梁翊之间有没有联系,现在不好说。用错药的事他还没能跟我交代明白,现在又来这个,他不希望把事情闹大了,不好收拾。他虽然贵为妖管局局长,但妖界势力众多,大妖们互相也要看脸色,各族群都有各自的影响。迁居计划刚刚稳当,很多事务还需要处理,众妖盼着安居,对生活处境还在观望,各派势力趁机重新划分地盘,那些想作恶的也都蠢蠢欲动,这种时候最忌讳出乱子。对老白来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只要我不说,他就且当没这事,至于他私下怎么处理,当然也不会通知我。”
鸩鸟叽叽咕咕地又叫了几声,邬宛宛听得脸色难看,没等梁翊说完就骂起来:“我不是跟你说了不要去管什么凶兽管理中心吗?早知道就不借你摩托!”
“她说什么?”孟铁川问。
邬宛宛气乎乎:“她骑摩托跑到东边禁区去了,她说远远看了一眼罗欧山和凶兽管理中心,离得远,但是墙网上的监控眼发现她了,还用机械枪瞄准了她的方向。”
梁翊又叫了几声补充内容,邬宛宛气得又骂:“你这个笨蛋……”
孟铁川道:“别骂她,好好说话。她说什么?”
“她说凶兽管理中心还出动了两架无人机追她。她掉头回来后无人机就走了。她当时觉得没什么事,她把车牌藏着,又戴着头盔。”邬宛宛翻译完忍不住又抱怨:“你拿了两盒点心我以为是走走关系去了,谁知道你真把自己喂凶兽啊。”
孟铁川抬眉:“还有两盒点心呢?”
梁翊叽叽咕咕说了几句,邬宛宛翻译:“她说她那天太蠢对苏宝说了狠话,然后她想着也许能从苏宝那里打听到什么,就拿点心去见了苏宝,跟她赔礼道歉,想试探试探。结果从苏宝那里出来后不久,她就被伏击了。”
“那个苏宝很可能就是放错药害我的人,你没来跟我赔罪,却找她道歉去了,还送点心是吧?”孟铁川非常和蔼地问梁翊。
梁翊一副呆鸟样。
孟铁川微笑,对邬宛宛道:“这个不用翻译,你接着骂。”
邬宛宛愣了一下,不知道这个接着骂要怎么骂。她与鸩鸟对视了一眼,然后邬宛宛叽叽咕咕用鸟语说了几句,鸩鸟回了几句。邬宛宛转头向孟铁川:“好了,骂完了。”
孟铁川道:“骂得挺好,她一脸受到安慰的样子。”
“毕竟感情深。”邬宛宛一点不心虚。
孟铁川也不再计较这个,他问梁翊:“那你忍辱负重去跟苏宝道歉,最后打听到了什么消息?”
鸩鸟摇头,又叽叽咕咕说了好几句。
邬宛宛道:“关于药的事只说不会损害健康,梁翊问她要药物实验报告,她装听不到,但给了她监察委员会六个人的名单,说这六个人会审查她的工作情况。”
孟铁川沉默不语,盯着鸩鸟看。
梁翊看看邬宛宛,再看看陆筠,没人说话。好吧,她确实是没什么收获,但不尝试一下怎么能知道呢。
孟铁川用手指点了点鸩鸟的脑袋,鸩鸟不得已,把目光转向他。
孟铁川道:“我是谁你知道吧?”
梁翊点头,知道知道,不就是妖王吗?还是个贪玩的王。
“我跟机械警动手你在场,对吧?”孟铁川问。
梁翊点点头。
“我跟你们白局谈判你也在场,对吧?”孟铁川再问。
梁翊再点头。但不解,这有什么关系?
孟铁川看她那副傻样,有点来气:“所以,我的自保能力比你强,影响力比你大,人脉比你广,份量比你重。吃错药之后,我的情况也没有太糟糕,倘若出现什么危急状况,我会处理得比你好。你被停职,正常的反应难道不是先来跟我这个受害者道个歉,取得我的谅解,然后让我帮你游说游说你的领导,或者后续需要做什么处置,先来听听我的意见吗?”
非常有道理。
邬宛宛和陆筠都盯着梁翊。
梁翊被盯得,垂头叽叽咕咕。
邬宛宛道:“她说她不好意思。”
孟铁川:“……”
鸩鸟继续叽叽咕咕。
邬宛宛道:“她说她想先了解清楚,知道这药到底是什么情况,苏宝那边交给你的药物实验报告到底是不是正确的,后头有什么隐患,这样她才好去见你,对你也才能有所交代。”
邬宛宛翻译完,抢着道:“这个我作证,她被停职后跑来找我,问我一堆问题,打听凶兽管理中心,还说什么她做错了事,想要弥补。”
孟铁川看着鸩鸟不说话。
“嗯,那个……”陆筠有些不忍心,道:“我也可以做个证,梁翊这人吧,不是她的工作她绝不多干,但是是她的工作她肯定会尽力做到最好的。大家都知道。”
孟铁川还不说话。
鸩鸟垂头又叽咕了一句。
邬宛宛瞪着她。
孟铁川问:“她说什么?”
邬宛宛没好气:“她问那你又查到了什么?你拿到满意的药物报告了吗?”
孟铁川:“……她脸皮薄不好意思,但是抬杠顶嘴还是挺有勇气的。”
鸩鸟不说话了。
孟铁川道:“我起码没有打草惊蛇,安安稳稳地在家里玩耍。原本一切可以不动声色慢慢调查,但因为你一直在追究,所以大概有人想给你一个教训,也给别人一个警告。”
陆筠有疑问:“警告?警告什么?”
“警告其他人别象这只笨鸟一样傻傻的丢了性命。别自做主张,轻举妄动,务必要听话。”孟铁川反问陆筠:“警告内容还用问吗?该琢磨的难道不是他要警告的人是谁?”
“是谁?”陆筠仍没明白。
“如果知道是谁那不就破案了吗?”孟铁川指指鸩鸟,又指指陆筠:“你们在妖管局入职训练班毕业的时候成绩都是及格的吧?”
哇,这个问题一下子侮辱了一批优秀毕业生。
陆筠不吭声了,但他给了梁翊一个眼神,换你上。
梁翊当然很不服气,叽叽咕咕说了一大堆。
大家看向翻译,邬宛宛无奈道:“她说也有可能是灭口,说不定她查到了什么,只是她现在想不到。总之对方想她死,她没死还进行了反杀。这一波她赢。”
梁翊用力点头。
孟铁川盯着梁翊:“你就去东边远远瞄了人家的围墙一眼,被人家的机械枪瞄准,飞机驱赶,转头到嫌疑人家里道个歉,被人家忽悠了监察委的审查人员名单灰溜溜地出来。你还说你可能查到了什么只是你不知道?你可不是不知道嘛,因为你什么都没查到。”
梁翊:“……”
“好了,散会。”孟铁川完全不给梁翊面子。他对邬宛宛道:“你变回小乌鸦,回去吧。今天先到这儿。”
邬宛宛愣了愣:“那梁翊呢?”
“她继续在这儿养伤呀。”孟铁川理所当然地道,他又转向梁翊:“在我没说可以苏醒之前,你就一直是昏迷状态。”
啊,那得昏迷多久?梁翊看看陆筠。
陆筠道:“时间拖久了,白局会不相信吧?”
“他不相信又能怎样?”孟铁川反问。
陆筠噎住,看向梁翊。梁翊现在是鸟,正好不会说话,理直气壮回视他。
孟铁川不理这两个,他对邬宛宛道:“你回去吧,要注意安全,别告诉别人今天你来过这儿。以防万一,如果真的是灭口,对方行动失败,会想别的办法。梁翊没苏醒就算了,她醒过来,会把她知道的事情告诉其他人,那么跟她接触过的人就变成了知情者。”
邬宛宛明白了,赶紧道:“我保证什么都不会说的。”
“你也不用太慌。”孟铁川道:“我近期会安排许多人过来探望,这样潜在的「知情者」非常多,你的风险就降低了。到了那个时候你再来,帮梁翊带几身衣服过来。”
梁翊叽叽咕咕说了两句。
邬宛宛道:“她说她没什么朋友,如果很多人来探望就有点太刻意,会很假,凶手不会相信的。”
“又不是看你,是看望我。”孟铁川道。“半个妖之城都来探望也是合情合理,非常真实。”
梁翊闭嘴了。
孟铁川继续道:“如果是杀鸡儆猴,用虐杀梁翊的方式警告某人,虽然梁翊没死,但某人已经收到警告了。接下来应该不会有什么动作,我们就静观其变,等待机会就好。”
陆筠问:“没什么动作,我们怎么静观其变?”
邬宛宛道:“出这么大的事,妖王再多嚷嚷几声,每个人都会做点什么,什么都不敢做的那个不就挺显眼吗?”
“看看人家。”孟铁川摆出一副对陆筠恨铁不成钢的样,“人家小乌鸦都懂。”
邬宛宛一脸自豪:“虽然我没能参加妖管局入职训练,但我也是繁星学校毕业的。”
“不参加也没事,那训练班的效果也就这样吧。”孟铁川看看那两个训练班毕业生,对邬宛宛挥挥手:“好了,你回去吧。”
邬宛宛看出孟铁川送客的意思,便起身告辞:“那我先走了,如果有需要帮忙的,你们再找我。”
她话音一落,衣裤倏然散落,人已经不见了,一只小乌鸦落在了桌上,鸩鸟的身旁。
两只鸟儿叽叽咕咕聊了几句,两个脑袋还互相蹭了蹭,乌鸦正准备展翅,孟铁川忽然叫住它:“对了。”
乌鸦和鸩鸟都看向他。
孟铁川道:“下次见面,你还是叫我孟先生吧。”
乌鸦有些疑惑,但现在无法说话不好问,问了也是这结果。孟先生就孟先生,大概是觉得不太熟,叫孟叔不合适吧。邬宛宛是觉得无所谓,它干脆地点了点头,一振翅膀,飞走了。
孟铁川转过身来,陆筠小心问:“孟叔,那我……”
“你就随便叫吧。”孟铁川道。
陆筠便放了心:“那还是孟叔。”不然回家不好交代。
孟铁川把鸩鸟放进笼子,把小猫拿了出来。他对梁翊道:“你先好好休息,首要任务是养好伤,其他需要你做的我会告诉你,别的用不着你的,你也不要费这个脑筋。”
鸩鸟叽叽咕咕叫,孟铁川道:“没有评价你的智商问题,就是不用操心的事别操心,伤好了才有力气干活。后头有很多事等着你做。”
陆筠奇道:“孟叔,你也听得懂梁翊的话?”
孟铁川道:“听不懂,她说她的。”他答完陆筠又转向鸩鸟:“你放心,我会让你回妖管局工作的,这点我保证。”
鸩鸟听得这话,顿时眼睛发光,整个鸟都精神起来。
“最重要的是,你得穿回你的制服战甲,不能两手空空。危险的日子,恐怕还得经历一段。”孟铁川捡起地上的衣裤,顺手叠好,塞到陆筠怀里,道:“你也一样。”
“啊?哦哦。”陆筠很快反应过来:“孟叔放心吧,我会全力保护你的安全,呃……”他看了鸩鸟模样的梁翊一眼,“还有梁翊。”
“不,你要顾好你自己。”孟铁川道:“这一连串的事情太奇怪,小心为妙。”
抱着衣裤的陆筠显得有些懵,他想了想,老老实实求教:“孟叔,你再指点指点我。”
“我指点不了,我很多事情没想通。”孟铁川道。
“比如?”陆筠问。
鸩鸟跳到笼子边,微微歪头,摆出非常认真听讲的样子。
孟铁川看他俩这样,笑了笑,转身走了:“太多了,没法说,你也动动脑筋。”
陆筠垮了脸,与鸩鸟面面相觑。
孟铁川又回头:“你跟你叔父说,我这几天都有空,是来探望我,顺便叙叙旧的好时机。”
陆筠:“……”就是摇人来布探望的局,先从他们狼族摇起呗。
孟铁川抱着猫走了。
陆筠还呆站在原地沉思。
他转向鸩鸟道:“孟叔吃错药这事,是偶然的吧?如果是蓄谋,想下药害他,那应该给他用巨毒呀,一吃就死,就没后患了。现在吃错个什么「心锁」,没有大影响呀,所以肯定就是无心的,不小心放错药了,这才合理,对吧?”
鸩鸟有些激动,叽叽叽咕咕咕说了一大堆。
陆筠摇头:“听不懂。”他继续道:“可要是无心的,杀你干嘛呀?你就是个完全不重要的小妖,就算让你背黑锅,你也背定了。哎呀,不对,不管有心无心,杀你都没用呀。”
鸩鸟更激动地叽叽咕咕一堆。
陆筠仍摇头:“听不懂。”他说:“也许杀你跟吃错药这个事没有关系,但要说没关系,时机也太巧合了一点。”
鸩鸟瞪着他,忽然一瘸一拐走回笼中垫子那儿,倒下了。
陆筠一愣:“你就睡了吗?不再跟我商量一下?还是你不舒服?需要帮你叫医生吗?”
鸩鸟探头用喙叼了小毯把自己盖上。
陆筠:“……我原以为你跟鹰一样站着或者蹲着睡。”
鸩鸟忽然站起来,换了个方向,背对着陆筠再倒下,这回叼小毯把脑袋盖住了。
陆筠:“……”他站了会终于转头往外走,“好吧,我自己再想想。孟叔不公平,怎么就让你别思考,让我多动脑。如果杀你是为了警告谁,那会是谁呢?也许不是警告,就是灭口……”
陆筠的声音越走越远,终于没了。鸩鸟把脑袋从小毯里探出来,眨了眨眼睛,也在努力思考。
——————
苏宝家。
苏宝坐在书桌前,对着一台老式的笔记本电脑屏幕认真看着,她敲打着键盘,输入编码,屏幕上的对话框出现新的字符,苏宝继续认真看。
家务机器人举着托盘滑过来,托盘里是一杯茶和一盘点心。
“苏宝,吃点宵夜。”
“谢谢。”苏宝指了指桌子,机器人把托盘放在桌子上。
苏宝看着屏幕,拿起了杯子,但好半天没喝,似思索着。
机器人滑动了方向,看着她。
苏宝忽地反应过来,喝了一口茶。
“她没死。”她对机器人说。
机器人的屏幕闪了一下。
苏宝又喝了一口茶,把杯子放下了。“茶很好,谢谢你。”
“不客气。”机器人答。
——————
凶兽管理中心。
熊沉锟拖着他那沾满血和粘液的战斧走进训兽基地广场。他的体形异常高大,一脸横肉,满是戾气,眼神凶狠,走到长椅那一屁|股坐下,将手中巨斧一扔,喝道:“拿水来。”
一旁早有准备的小妖抱着大水壶就疾奔过来。熊沉锟举着水壶哗哗地灌了好几口,水从唇边漏出,流过他染血的颈脖,淌到身上破损的战衣上。那战衣上也全是泥泞血迹,让熊沉锟更显杀气腾腾。
熊沉锟喝完了水,把水壶甩到一边,双手扯着战甲领子用力一撕,将战甲呼啦啦地甩到地上,他大喝着:“让局里再多给我两件战衣,这些破玩意太不经用。”
一名通讯官侍立一旁,闻言赶紧道:“好的,王,我马上提交申请。”
熊沉锟喘口气,挥挥手让他们下去。
通讯官在一旁迟疑想说话,熊沉锟皱眉:“怎么?”
熊力勇正巧过来,听得通讯官道:“白局打了两次电话催监控影像。”
熊沉锟的脸立马一沉:“他还敢催!”
通讯官吓得一抖,熊力勇挥手让他走开:“下去吧,我有事跟王聊聊。”
通讯官赶紧退下。
熊沉锟喊了声:“大哥。”
熊力勇坐下,他是黑熊里最高大健壮的大妖,坐在熊沉锟身边却还显得小一截。熊力勇的父亲当初在女娲星捡到了小小的熊沉锟,将他带回家中抚养。熊沉锟与熊力勇一起长大,两人虽无血缘关系,但如亲兄弟一般,感情很深。
熊力勇先查看了熊沉锟身上的伤,关心问到:“今日伤得重吗?”
“没事。”熊沉锟道:“只可惜抓不到活的,打残的带回来也没用。”
“盘古的凶兽数量虽少,但比女娲的难对付。”熊力勇道:“急不得。”
“女娲那边还有凶兽能运过来吗?”熊沉锟问:“我们需要多些战力才能成事。”
“上个月运来的是最后两只,短期内可能不会再有了。”熊力勇道:“那边凶兽都杀得差不多,人类机械部队搜到都是直接杀掉,不留活的。想从他们手里抢凶兽,很难了。”
熊沉锟皱眉头,一脸不高兴。
熊力勇道:“先把用了药的那几只训好再说吧。”
熊沉锟暴躁道:“白四海整天叽叽歪歪在干什么?药出问题,关我什么事,我还没追究他们责任呢,竟然还得给他做报告擦屁|股?当我们凶兽中心是动物园吗?让那只熊猫滚回人类城去展览吧。”
“毕竟是妖王,过气的也还是王。那些老古板怎么都称他一声吾王,我们就得先处理好,可不能惹下麻烦了,要是坏了事,得不偿失。”熊力勇耐心劝着。
“妖王又怎样,白四海那个局长不也得看我们的脸色。他这白虎不过是撞上了运气长成白色,非给自己凑上远古神兽的光环,他的基因不就是个普通大妖。我才是真正的远古妖神。”熊沉锟哼着。
熊力勇道:“他可是很有手腕的,不然在人类城怎么会给他抢了机会。他基因再普通,也是个成就最高的顶级大妖。我们现在还得靠他,且耐心点,等事情都办好了,到时谁说了算,就不一定了。但监控影像的权限不能给,白四海那老滑头想借这个机会监视我们,刺探我们的忠心。”
熊沉锟想了想:“对,这真是给他找着机会了。给他我们吃大亏,不给又落了个把柄。那就随便拍两段那些温驯的凶兽给他看看好了。拖着他,别太痛快给,也别让他觉得我们好拿捏。”
“行,我来安排。”熊力勇点头。
“那只熊猫呢,有什么情况没有?”熊沉锟问。
“目前没什么。”熊力勇道,“先别管他,静观其变吧。”
熊沉锟点头,忽又道:“对了,那天你说你被抽中什么委员会来着,我忙着出去,忘问你了。是白四海找麻烦事吗?”
“不是。”熊力勇道:“就是拿错药的那个鸩鸟,开会审查一下她的工作错误,投个票开除她。就是个流程,没什么事。”
“就是害我们损失了一只凶兽的傻鸟?她还没死吗?”
“没死,但一直也没苏醒。”熊力勇道:“白四海说审查工作延后。”
“哼!十个她都抵不上我的一只凶兽。没死也挺好。”熊沉锟哼道:“干脆跟白四海说了吧,把她交出来,给我们喂凶兽。”
“可别瞎说。”熊力勇道:“局里抓凶手呢,到时以为是我们干的。”
熊沉锟看了看熊力勇。
熊力勇回视了他一眼。
——————
梁翊原打算思考,但睡着了。再醒来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外头的天是黑的。
梁翊腿很疼,肚子也饿,屋子里没人,也没看见猫。梁翊用力叽叽叽地叫唤了几声,等了一会没人来。她用喙把笼门扣打开,单脚跳出了笼子。半扑半跳地折腾到了桌边,再叫唤了几声,还是没人。
梁翊忽然有了些孤独感,也感觉有点慌。后定了定神,觉得应该是受伤了的缘故,再加上她很久没有这么长的时间使用真身状态,很不习惯。梁翊再叫唤几声,等了等,还是没人,于是她索性收敛心神,闭上眼睛,尝试着化成人形。
完全没有感觉。
梁翊说不出这是一种什么体会。她妖化很早,后来听得老师说,她们鸩鸟是天生妖类,她很小的时候就自然化形,不需要催动任何咒法,不需要经历什么妖化疼痛,别的孩子还在苦练变身咒,希望早日化形时,她已经在真身与人形之间切换自如,就像闭眼睁眼那样简单,甚至不需要经历“想”的这个过程。
可是现在,她不但“想”了,她还运了咒法,但是竟然没有感觉。
就算伤重无法化形,那也应该有“妖化痛”吧。这是她听别的同学说过的,努力也无法化为人形时,心脏的位置会有隐痛,四肢也会,就好像身体告诉你:“不行,还不行,没准备好,变不了。”
梁翊从来没有体会过这种感受,但是她现在因为受伤而无法化形,难道不应该也有这种感觉才对吗?
梁翊慌完之后发了一会呆,算了,还是像孟铁川说的,受伤了别思考,把身体养好吧。
梁翊看了看桌子离地面的高度,她张开翅膀往下跳,伤口很痛但成功落地,接着她连扑腾带跳的,走出了房间。
房间很大,外头的空间更大。
梁翊东张西望,没有看到人。她蹦着溜达一圈,在最尽头的房间外听到了声音。
梁翊过去了。房门没关,梁翊悄悄地探头往里看。里面是个茶室模样的地方,孟铁川和一位老者坐着喝茶聊天。她现在真身模样,太矮了,看不到老者的模样,只靠声音判断。
屋角放着一支自动逗猫棒,小猫宝宝在那儿自己玩得开心,竟也没注意到门口有只鸟。
梁翊听得那老者说:“现在看来,她的外伤应该是无甚大碍了,恢复只是时间问题。但它毕竟是从濒死状态救回来的,后头有什么遗留症状还得观察。我不建议用恢复咒法帮她加速康复,她与现有的妖族基因不太一样,也没有同族状况可以参考,恐这些咒法对她没什么助益,只是增加折腾。妖管局那头的医生来找我谈了,我也是如此说。”
“那边医生什么态度?”
“也没说什么,只说知道鸩鸟无事便好。他们想得到许可将小鸩鸟接走,我没同意。命是我抢回来的,我得亲自医治到康复。”老者道。
“多谢鹤老,看来他们还是卖您面子。”孟铁川道。
“也没多给面子,我问他们要小鸩的病史报告和基因资料,他们也没给。”鹤鸣道:“但我还记得她小时的资料,现在想来没什么变化。不然他们跟我沟通过程里我能听出来。你担心的情况应该不会有,她虽是远古妖族,但很普通。她健康成长了这么多年,正常生活上班,完全没异样,不会因为远古妖族的原因袭击她的。”
“嗯,能排除就好。”孟铁川道。
梁翊听得认真,想不到熊猫大王还挺细心的,居然连她身世来历的因素都要调查排除。当然不会有人因为她是鸩鸟就要杀她,完全没必要,她确实太普通了,都没有被暗杀的价值。
鹤鸣继续道:“你看同是远古妖族,熊王身上也带着独特的巨熊力素,但这种血素只是让熊王自己高大强壮,伤愈迅速,对其他人完全没有影响,注射到别人身上,对别人也起不到任何作用。所以不会有人因为巨熊力素去袭击熊王。更何况小鸩身上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血素和异能,她完全没毒,没有天生的特别技能,她在妖管局长大的,该研究的他们都研究过了。”
梁翊想再靠近一点听仔细,一蹦,却没站住,下意识地扑腾了一下翅膀稳住身形,却把猫吸引了。交谈中的两人也听到声音转头看。
小猫宝宝迅速奔来,在它扑到梁翊之前,孟铁川已经把鸩鸟抱了起来。
“小鸩醒了。”孟铁川说着,把梁翊放到了桌上。梁翊看到了老者的模样,他一头白发,面庞清瘦,慈眉善目,笑容和蔼。他见着了梁翊,温柔地道:“你好呀,梁翊。”
“这位是鹤老,妖界最有名望的医生,是他救了你。”孟铁川道。
梁翊叽叽咕咕说你好谢谢,怕鹤鸣听不懂,还做了点头鞠躬的样子。
鹤鸣摸摸她的脑袋,笑道:“是只可爱的小鸩呢。”
小猫扑上桌子来撩鸩鸟,孟铁川把它抱开,放到旁边地上,打开了另一个玩具,小猫被投射到地上的激光点点吸引,玩了起来。
鹤鸣在这边跟梁翊聊天:“你还记得我吗?你小的时候,我们见过几次面。你那时的老师,松鼠老师、鹿老师,他们带你来找过我。”
梁翊没印象了,她摇摇头。
孟铁川搞定了小猫,坐回来:“她记性不好,肯定记不得了。”
鸩鸟对孟铁川翻个白眼,瞎说,你怎么知道我记性不好了。
鹤鸣对梁翊微笑,继续道:“我还记得,你破壳而出时候的样子,是我把你从蛋壳里抱出来,给你检查心跳、体温,你很健康。后来再见面,是你的松鼠老师带着小小的你来找我,你那么小,却已经是人形了,你躺在蛋壳样式的飞行摇篮里睡觉,小模样特别可爱。一晃眼,你就长这么大了,还成为了很厉害的调查员,了不起。”
梁翊蹦前两步,微微歪了头看着鹤鸣。
鹤鸣笑起来,对孟铁川道:“她很有兴趣想听听小时候呢。”
梁翊点点头。
“等身体好了再听吧。”孟铁川也摸摸梁翊的脑袋,“不然鹤老说半天只能听你叽叽咕咕也怪难受的。”
鹤鸣哈哈笑:“对,等你养好伤了再跟你说。”
梁翊转头看看孟铁川,再看看鹤鸣,叽叽咕咕。
孟铁川道:“听不懂。鹤老过来是因为他跟妖管局的医生沟通了你的伤情,想根据你的体质和妖力情况给你制定康复计划,但因为你是唯一一只鸩,情况跟别的妖不一样,也没有同族做参考,保险起见,还是不要用咒法来助你加速康复,就这样。也顺便排除了因为你是鸩而要杀你的可能。”
梁翊看看鹤鸣,鹤鸣微笑点头。他还记得这小鸩破壳出来时模样与其他小鸟儿不一样,雕族、鹰族,甚至其他鸟类族群全都对她寄予厚望。有些希望这只鸟儿像利齿巨熊一般光耀族群的,也有些希望这能是一只远古凤凰,燃亮妖界。
可最后,她却只是一只小鸩,跟古籍里记载的不完全一样的小鸩,普普通通,没有特别的本领,连传说的身藏巨毒都没有。
她小时候吃了很多苦,一次次被抽血、被研究,被历练观察,他们把小鸩带来,把研究报告带来,让鹤鸣帮忙分析。鹤鸣很心疼这孩子,他问过松鼠老师:“你们希望她是什么呢?就算她是龙是凤,又怎样?”
松鼠老师叹气:“我也是这样想的,我也没办法。”
幸好,研究最终还是结束了。松鼠老师他们再没有带小鸩来过,倒是松鼠老师自己来了一趟,她告诉鹤鸣,不是凤凰,是只鸩。而且什么本事都没有,没有毒,没有异能,她就是一个真身长相特别的鸟儿,仅此而已。
鹤鸣很欣慰,这就好。普普通通,健康长大就很好。
鹤鸣后来最后一次见到梁翊,是到繁星学校参观,路过教室的时候,他一眼认出了里面正认真听课的梁翊,她面色红润,眼里有光,非常健康可爱。没想到近一百年后再见,却是孟铁川捧着浑身是血的小鸩,用咒法维系着她最后一口气息:“鹤老,请救救她。”
鹤鸣再摸摸小鸩的脑袋,眼里满是慈爱。真是有缘,希望这孩子日后都好好的。
鹤鸣起身告辞,想着梁翊身世遭遇,有心鼓励她,临走他对梁翊道:“你会康复的,放宽心,别着急。还有,你是只鸩,独一无二,你不是鸩,你也是独一无二的。你只要知道,自己是个特别的姑娘就好。”
鹤鸣走了。
梁翊愣在当场,这句话,为什么觉得有点熟悉。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