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国公瞳孔微微震动, 心说这么直白的吗?
直接让人家当面首,太过急不可耐了,而且很不尊重人, 好歹是清白人家的郎君呢。
郑国公皱起眉头有点生气。
不过养面首的风气确实盛行,郑国公从刚开始痛心疾首哀叹世风日下,到现在已经习以为常。
幸好他家三娘还是很乖巧的, 所以虽然平时不大听话, 总是跟他顶嘴, 但没有沾染上这样的爱好。
就是她那几个手帕交……
郑国公啧啧了两声。
——姜鹤轩听到此话当然非常生气,本是一片好心想要帮她,谁知被人这样轻侮。
他转身拂袖离去, 却被那人拦住。
“我只给你两个选择, 愿意或者点头。”那女子执剑挡在他身前, 声线冷硬。
郑国公抽了抽嘴角。
两者之间有什么不一样的吗?这哪里是两个选择?
——姜鹤轩当然不愿意, 却不想这女子根本不管他的想法,几招将他制服,用衣袍上撕下来的带子将他的手脚捆住,带他回了府中。
府中的管事上前迎接苏绮山, 看见她手中提着一个人,惊讶问道,“将军,这人是?”
苏绮山回答说, “新来的幕僚。”
姜鹤轩内心惊讶极了,他没想到这个女子就是北漠赫赫有名的女将军。
听闻她是武将世家出身, 从小跟着父亲舞刀弄枪,在父亲出征的时候悄悄扮作伙夫,跟随军中。等她父亲发现已经晚了, 只好带着她一起上阵杀敌,后来屡立战功,被圣人破例封为女将军。
传闻她素有贤明,爱民如子,手下的将士军纪严明,从不抢掠百姓。在三年前那场极其惨烈的匈奴战役中取得大胜,挽回了岌岌可危的边关十三城。
他本来亦对此人心存好感,以为她巾帼不让须眉,是个女英雄。
谁曾想闻名不如见面,第一面就打破了他的印象。
什么女英雄?!分明是个女土匪,他坚决不能雌伏于人。
姜鹤轩自认为虽然没有铮铮傲骨,但也不是任人欺辱,毫无作为的性子。
郑国公看着捏了一把汗,再争执下去,不知这小郎君的命还保不保得住,人家有权势在身,要是真强抢了他,恐怕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吧。
这小丫头倒是个英雄,看着比他家三娘强了不止半点,但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来?
人不可貌相啊!
话说好像也正常,他有几个同僚,在战场上一往无前,不惧生死。现如今后院里那是一团糟,几个妻妾整日争风吃醋,搬弄是非,他们家娘子也不管,乐呵呵地看着笑话。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啊!不管是男是女。
——管事痛心疾首地说,“将军,便是……您也要好好活着,爱惜自己,怎能如此荤素不忌。”
苏绮山面色一冷,“此话休要再提。”
姜鹤轩被关到了一个房子内,扔在了床上。他摆出一副宁死不肯屈服的架势。
那女土匪却没有动作,只是一直站在床边静静地看着他,目光出神。
良久才伸出一只手抚上他的脸庞。
姜鹤轩不甘受辱,撇过头去,却被她捏住下巴狠狠地掰了回来。
姜鹤轩以为她要用强,如此奇耻大辱让他怎能忍受?
于是一边在大骂苏绮山,一边拼命挣扎着将头往墙上一磕,想要以死明志。
他以为自己今天要交代在这儿了。
那女子却将他拉过来,将他的四肢绑在了床头和床尾,再挣扎不得。
郑国公捂住脸,手指露出一丝缝隙,偷偷往书里看着。
大白天玩儿得这么刺激,不太好吧。
不好,不好,他怎么能这么想?
姜小郎君如今遭到磨难,他岂能看人笑话。
内心自我检讨了一番,郑国公接着幻想,如果自己被人强行掳回家,他会怎么办?
宁死不屈还是假意求全,然后伺机逃跑?
不对,凭他高强的武艺怎么可能轻易地被人掳掠了去?何方宵小敢觊觎他堂堂郑国公!
如果是他夫人的话,也不是不行。
郑国公抚着胡须思索,胡子后隐藏着的脸颊悄悄红了一点。
——姜鹤轩整日不吃不喝,别人给他喂食,他不搭理。一给他解开绳子,他就咬人,摔东西,然后妄图撞墙自杀。
这样下去没两天,人就快不行了。
最后苏绮山没有办法,只好给他松绑,放他回去。
临走之前她说了一句,“你还会再回来的。”
姜鹤轩冷笑一声,“做梦吧,我绝不再踏入你府中一步。”
这么轻易将人放过,还留下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
郑国公眉头一皱,觉得事情并不简单。
她会不会是有后招?
——姜鹤轩去采药后消失了好几天,村里人都以为他遇难身亡了。
因为他家里平时做事厚道,与邻里为善。在他去后大家都帮忙照顾着他父亲。
忽然看到他回来了,大家俱是吃了一惊,问他去哪儿了。
他说是自己滚下山坡,侥幸被路人所救,养了好几天伤才能回来。
父子俩又关上门,重新过起了安然的小日子。但是姜父的病一直没好,需要吃药,家里的存款很快花光了。
姜鹤轩不得已,去给一个商户人家的店铺做活,好有余钱能为父亲治病。
谁知干了没几天,主家说要辞退他。没奈何,他只好找了下一家。谁知下一家也是如此,做了没几天又将他辞退。
姜鹤轩忍无可忍了,临走前质问最后一家店主为什么要将他辞退?明明他做事本分,踏实认真。
店主知道他的身世,亦觉得他可怜,于是为他透了个底儿,没敢明说,只含糊地说了一句,“你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
看得郑国公的心都揪了起来,姜鹤轩原本过得好好地,谁知起了一回善心,竟然遭到如此浩劫。
那苏绮山若是真的喜欢他,难道不能明媒正娶——不对,是明媒招赘,为什么偏偏要用这种方法?
能使出这百般算计,说明她对此人颇为在意,而她的态度截然相反,分明不将此人放在心上,否则不会用这样轻贱的态度对待他。
——姜鹤轩心思单纯,往日里只知道读书,唯一的软肋是自己的父亲。
他自认为在父亲生病后已经逐渐承担起家庭的重任,变得成熟起来。
然而面对刁钻的阳谋只能束手就擒,为了父亲的病他忍了。
于是他来到将军府,对苏绮山说,“我来了,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至此本册结束。
哎呀呀!这小丫头坏得很,回回断在此处!
郑国公恨恨地咬牙。
下面会发生什么呢?
那苏绮山得偿所愿之后会怎么样?莫非是逐渐了解到姜鹤轩的为人,真的喜欢上了他,帮他救了父亲的命。然后二人解开误会,过上了幸福甜蜜的生活?
郑国公一拍桌,笃信自己的念头,“肯定是这样。”
.
山海书肆在长安的分店,同步印刷着与洛阳相同的书籍。
许乘月的话本也在其中,只是受限于来往的时间差异,两者的发行速度不同,长安稍慢了一些。
不同于洛阳的火爆,长安的书肆门前,稍显清冷了一些,但顾客的数量依然很多。
此时在平民中间没有打开名声,于是来往买书的人,基本都是富贵人家的仆人。
长安的世家之间盘根错节,很少有两家之间完全没有亲故的。
对于仆人来说也是如此,他们形成了一张基于主人的巨大关系网。
规矩森严的大户人家的女仆也讲究身份,她们往往代表着主人的脸面,不会随意外出抛头露面。
于是书肆门口的女婢格外醒目。
“红棠姐姐,这等跑腿的事怎么劳动您大驾?吩咐我们这些跑腿的小厮就行了。”一个小厮凑到红衣女婢身边巴结着。
红衣女婢瞅了他一眼,“小娘子吩咐的事,我当然得上上心,第一时间给她送过去。”
“红棠姐姐难道不是想自己先看?”那小厮挤眉弄眼地说。
“去你的!我看是你自己这样想的。”被说中心思的她没好气地呵斥。
“红糖姐姐神机妙算,这都被你发现了。”那小厮惯会逗人开心,做出一副被人戳穿的惊讶模样。
两人闲聊着,小厮插科打诨逗得红棠直乐。
她也没忘记正事,买到书之后,马不停蹄地赶回府去。
小娘子还等着她呢。
“小娘子,书买回来了。”
“拿给我看,快!”吴嫙是个急性子,不等红棠递过来,直接跑过去上手拿了,翻开来看。
她看书时神情专注,看得极为投入,一会儿蹙眉生气,一会儿沉思。
等整本书翻阅完了,她仿佛还没有走出来一般,眼神毫无焦距,看什么都透着一股茫然。
没什么特别的原因,是她前不久刚做过一件与书中的女将军类似的事——强抢民男。
吴嫙当然并不觉得是她自己的错。
说起这件事来,还得追溯到她穿男装被弹劾。
那时她气急了,于是什么都要跟那老匹夫反着干,他越看不惯的她越要做。
谁怕谁呀?比的就是谁先耐不住。
恰好前几日,那老匹夫弹劾了她之后,又老生常谈地弹劾了她的表姊安乐长公主,说她荒淫无道,强人所难,欺辱文人士子,让天下文士寒心。
她与表姊相熟,并不觉得她是那老匹夫口中罪行罄竹难书,没有道德底线的人。于是专门去问了表姊是怎么一回事儿。
她表姊同样气愤非常,跟着她一起将老匹夫臭骂一顿。
为她解释其实是那些男子故意装腔作势引她主意,偏偏放不下脸面,在她上前问话时,做出宁死不屈的模样,以示高洁品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