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厅对着的院子里,挤满了观礼的人群,人头挨挨挤挤,站在后面的一个个都垫着脚往里看。
人群最后,靠近门口处,徐鹤来跟徐老道站在一起,两人遥望着正厅里正在行礼的一对新人,皆默然无语。
他没有颜色喜气的衣服,但也没有如往常一般一身蓝白道袍,而是换了一身宝蓝色的新衣,清俊挺拔,如一棵山松立在那里。
随着孟先生一身“契成”,人群里爆发出一阵欢呼声,徐鹤来脸上的表情空白片刻,随后缓慢地如身旁的其他人一样,露出一个浅淡的笑容。
徐老道偷偷瞄了几眼自家徒弟,心里长叹口气,想安慰他,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东哥儿抱着空掉的竹筐从一边挤过来,悄悄掏出几个红封往徐鹤来跟徐老道怀里塞,一边塞一边挤眉弄眼,让他们赶紧藏好。
徐老道借着袖子遮挡,开了红包瞥了一眼,看见亮灿灿透明纸包着的彩色糖果,顿时笑眯了眼,朝东哥儿小声道了声谢。
东哥儿摆摆手表示小事一桩,他发了一筐的喜糖,光凭手感也能估摸出哪些红包里包着的是稀罕糖果,徐鹤来和徐老道来晚了,没挤到前头去,东哥儿就给他们偷偷留了几个。
徐鹤来攥紧了手上东哥儿塞过来的两个红封,打开一个看都没看,摸了颗糖塞进嘴里。
糖果在嘴里化开,跟他以前吃过的糖一点儿都不一样,口感软软的,酸酸甜甜,有水果的味道。
嘴里的糖果香甜可口,徐鹤来心中却一片苦涩,他眼睫低垂,一颗颗将红封里包着的糖全部吃完。
东哥儿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没想到你还挺喜欢吃糖。”
说着转头四处看了看,凑过去小声道:“回头我再给你要几个。”
他偷偷昧下几个红封,其他几个发红包的肯定也有藏私,到时候再给小鸟要几个就是。
就算要不到,凭他小叔跟小鸟的关系,他跟小叔说一声,小叔肯定会给他一大包。
“谢谢。”徐鹤来咽下嘴里的糖,轻声道谢。
东哥儿爽朗笑道:“嗨,打小一起长大的交情,跟我们客气个啥。”
这边走完礼,该开婚宴了,夏老爷和夏夫人张罗着让大家都去大食堂,准备开宴席。
观礼的人纷纷拥挤着往外走,东哥儿几人被裹挟着也往院外退去,眼见徐鹤来低着头好像在想什么,被挤得东倒西歪,东哥儿一把拽住他。
“走走,吃席去,我跟你说,今个儿我小叔可是大出血,还有我师、温小叔,他带回来好多稀罕玩意儿,那什么海货,咱都没见识过,今个儿吃个新鲜。”
“哦,对了!”东哥儿一合掌,高兴地说:“今个儿婚宴的酒,小叔说还是你送的呢!那叫一个香,我爷还想偷喝来着,一会儿让我小叔和温小叔多敬你几杯。”
徐鹤来脚步一顿,想起夏琛兴冲冲地来找他,告诉他那几颗变异种子种出了什么植物时开心的模样,心中酸涩难言。
“我有点儿事,就不过去了。”徐鹤来匆匆扔下一句话,几乎是落荒而逃。
来之前,他给自己拍了一摞的静心符,也做好了心理准备,他以为自己能微笑着祝福自己的小竹马幸福,但现在才知道,他并没有自己想象得那般坚强。
他愿意看见元宝开心快乐,看他笑,但是那幸福是别人给他的,跟他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
光想一想,徐鹤来就觉得心中痛悔交加,他不想破坏他的幸福,也怕自己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于是只能先行离开。
“唉,怎么走了......”东哥儿不明所以,满脸疑惑地看着徐鹤来跑远。
徐老道尴尬地笑了两声,给徒弟打圆场:“他正修闭关修新道法哩,今个儿是抽了空闲出来观礼。”
东哥儿对有本事的人一向敬佩,而且他记得以前这俩道士也经常闭关,一闭关就好久,他娘还让他们去送过吃食,怕这两个道士把自己饿死了。
“哦哦,那道长你替小鸟多吃点儿。”
众人到了大食堂,丰盛的菜肴已经上桌了,香味溢满了整个食堂,在门外都能闻见。
夏家人安排着大家坐下,桌上鸡鸭鱼肉俱全,还有稀罕的海货,干果点心样样不缺。
便是在末日前,这样的婚宴也称得上奢华丰富,更别说是在物资短缺的末日。
两个大食堂都坐满了,众人吃得头都不抬,有那懵懂的孩童吃得过瘾,童言稚语道:“要是城主天天都结契就好啦!”
顿时引来众人大笑,家长也赶紧堵住孩子的嘴,他们虽然心里都是这样想,可不管这样说哦!
结契礼跟男女成婚不同,不需要有新娘子在新房等着,夏琛和温束一起来席间敬酒。
桃花酒虽好,但喝多了可不成,况且......咳咳,夏琛还惦记着洞房花烛夜,大好的日子睡过去算怎么回事。
所以他一早就找了一堆帮着挡酒的人,自家两个侄子就算了,东哥儿酒量一般还得帮着做事儿,南哥儿本来就不稳重,夏琛怕他喝多了再来个酒后吐真言,说出什么他不想听的话,一早就把他排除在外。
请来帮着挡酒的,多是护卫队里挑的好小伙儿,专门找的酒量大的,一个赛一个能喝。
加上他现在身份贵重,众人不敢闹他太过,让他糊弄过去不少,反倒是平时气质冷淡不搭理人的温束,今个儿好说话得很。
大家柿子挑软的捏,不敢闹夏琛,就可着劲得灌温束,夏琛一个没瞧住,身旁的人就已经面泛桃花。
夏琛被他来者不拒的姿态吓着了,偷偷扯他衣袖,待温束靠过来,耳语道:“别喝多了。”
温束眉间笑意融融,学着他的样子将唇附在他耳侧,嗓音靡哑:“好,听元宝的。”
明明很正常的话,夏琛却觉得脸颊一热,耳朵跟着烧起来了。
旁观了两人说亲密话的人顿时笑开来:“瞧瞧这对儿感情多好啊!”
夏琛瞬间觉得脸颊更烫,慌忙拉着温束去下一席,随后温束果然如他所说,不再敞开了喝,只稍微抿一些。
但尽管如此,因为人太多了,到最后两人还是喝了不少,相互搀扶着去新房的时候,夏琛的眼神都已经迷离了。
两人都一身酒气,巧娘心细,早早回来他们烧好了热水,灶里和炉子上都留着火,直接提水去用便是。
温束让夏琛先坐着,自己去厨房提水,夏琛本要跟着,走出两步脚步踉跄差点摔倒,被温束掐着腰抱回去。
温束兑好了洗澡水,夏琛灌了一杯冷茶,终于稍微清醒一点儿,摆手让温束先去洗。
温束劝了两句,他趴在桌子上不动,只好自己先去洗。
喜服一件件脱下,扔在屏风上挂着,夏琛侧脸压在自己手臂上,歪着头看着只能隐约透出人影的屏风,脸上红晕愈盛,心中却既欢喜又期待。
这么好的子笺,以后就是他的了呢!
“元宝?”
久未听见外头有声音,温束忍不住扬声唤了一句。
“嗯?”夏琛现在处于微醺的状态,懒懒地应了一声,尾音拖得很长,像是把小勾子,平日清朗的少年音透着几分别样诱人。
泡在浴桶里的温束喉结滚动了一下,他闭了闭眼,放缓声音,让自己显得分外无害:“元宝,帮我擦擦背好不好?”
他静静地等待着,过了好一会儿,屏风外才传来夏琛慢吞吞的声音:“好呀。”
椅子挪动的声音,夏琛慢慢走过来,他走到浴桶边,怔怔地盯着温束看了一会儿。
平日清冷淡漠的人,眼含笑意,皮肤透着一层粉色,眼尾更是晕出一抹红,在水中冲他笑的模样,活脱脱一只莲花妖。
“你真好看。”夏琛俯身趴在浴桶边上,凑过去在温束眼睛上亲了一下,嘿嘿笑起来,小声嘟囔:“我的。”
温束眉眼间笑意愈发灿烂,顺着他的话说:“对,我是你的,你也是我的。”
“当然,我们结契了。”夏琛重重地点了下头,他还惦记着自己的任务,把毛巾捞过来,给温束擦背。
他有点儿醉,倒没有完全糊涂,就是反应有点儿慢,手上的动作也又轻又慢,擦背擦得很不成样子。
不过温束本就居心不良,叫他来也不是为了擦背,趁着他这会儿不清醒,一句句逗他说话,哄他说些甜言蜜语。
夏琛说着,想起自己之前做过的功课,非常温柔的对温束说:“我查过书了,知道该怎么做,子笺你不要怕,我不会弄疼你的。”
温束怔愣片刻,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顿时笑出声来。
但见夏琛一脸认真的模样,他煞有其事地点点头,抿着唇强忍笑意道:“真是多亏元宝了,我什么都不知道,心里头慌得很,元宝一定要好好教我。”
夏琛顿觉责任重大,他有些混沌的大脑艰难地从不知道何处扒拉出一点儿回忆,好像听说有一对同性伴侣,因为那什么不和谐,结果留下心理阴影,好好儿的一对就那么散了。
“是不是在水里会稍微好一点儿?”温束一脸谦虚求教的表情。
有吗?好像是有的,夏琛愣愣地点了下头。
“那你先下来。”水花声响起,温束成功把人骗下水,湿漉漉的衣服被剥下来扔了出去。
“是不是要用点儿什么药?”
温束一边说着,一边已经从葫芦娃里拿出自己早早调配好的膏体。
“要在上面......”这是头脑已经完全迷糊的夏琛最后的坚持。
“好,在上面......”
温束的轻笑声在夏琛耳边溢散,他说话算话地将夏琛抱起来。
水花四溅,屏风后人影晃动,最后归于沉寂。
作者有话要说:我不行了,真的太难了o(╥﹏╥)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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