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至月底,太医果然给了准信儿,纳喇氏有了喜讯。
这日一早请安,纳喇氏把这事儿给说了,敏仪果极为欢喜,还未等说什么,便有通传声:“万岁爷驾到!”
众人忙忙起身请安,皇帝已径自上前扶了纳喇氏起身,原来他已得知了喜讯。
自雍正元年起,后宫再无佳音,此时闻此消息,直把皇帝喜得不行,不等敏仪开口,便要晋纳喇氏为嫔位。
敏仪一面慢慢在侍女搬来交椅上落座,一面笑道:“纳喇妹妹侍奉万岁爷也有一二年了,晋位本事理所应当。只是妹妹从前以姓为号,如今有喜封嫔,该要赐下封号才是。”又道:“若旁,内务府寻一个也就罢了。可纳喇妹妹这是大喜事,后宫里多久没这个喜讯了?妾身想着,还是您给取一个好封号来,也好压一压这一份福气。”
皇帝听了这话,心中深觉有理,也极熨帖,先道:“皇后说得有理。”细细思忖片刻,吐出一个“庆”字来,只听他细细道:“吉庆之流虽然平常,但朕素来想去,也唯有这一个‘庆’字最配你。从此以后,就是庆嫔了。”
又执起敏仪手,状似感慨:“得此贤妻,又得在座诸多美妾,朕此生无憾矣!”
诸妃皆垂头一笑,状似羞赧。
敏仪又道:“只是庆嫔妹妹从前居于永和宫,侧殿倒也罢了,如今妹妹身居嫔位,该为一宫主位,若仍居于永和宫,怕冒犯了先太后。”
皇帝闻言微微一蹙眉,也道:“此言有理。既如此,就在空置宫室之中收拾出一处来让庆嫔居住吧。嗯——钟粹宫,钟灵毓秀之处,钟粹宝地,让庆嫔住进去吧。”
“是。”敏仪笑着答应一声,这事儿就这样定下了。
皇帝在这儿,宋知欢不好留下用早膳,便起身慢慢向外走。
宁馨拉她一下,一双净澈如当年眸子看着宋知欢,带着些期待。
宋知欢何许人也?一下子就明白了,当即主动开口道:“今儿天气好,我也不想回永寿宫闷着,去长春宫坐坐如何?宁馨你院里白梅花开还好吧?”
“极好。”宁馨轻轻一点头,慢慢吟出一句:“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
宋知欢于是回头命道:“碧鸢,回去告诉你柔成姐姐,我去长春宫坐坐,云鹤跟着。稍后让人把我和辛娘旧年秋日酿下桂花酒取两坛子送去。”
碧鸢脆生生答应一句,宁馨看她一眼,身后雅音已笑道:“这些日子倒不是柔成姐姐跟着您了。”
宋知欢道:“柔成在宫里呢,我也不舍得多劳累她了。”
“您就舍得奴婢?”云鹤一下子窜到宋知欢身前,眯着眼睛幽幽问道。
雅音在一旁心中实在觉着好笑,当下上前道:“欢主子您快仔细说话吧,瞧我们云鹤都恼了。”又看了云鹤一眼,道:“你也快收收吧,你再不跟着欢主子出来,还有什么事做了?”
“倒也没有。”云鹤沉思半晌,来了一句。
这下子就连宁馨都忍不住透出几分笑意来,余下众人更是忍不住了。
一时长长宫中甬道内,笑声回荡着,白雪天地里,满是鲜活气儿。
庆嫔册封礼内务府筹备着,新贵有喜,自然办更为热闹,迁宫之宴也是阖宫贺喜,好大脸面。
同期小主们自然有不满,只是敏仪压得厉害,没人敢发出来。再兼庆嫔自己也是个有手段,明明白白杀鸡儆猴,怀胎十月,没人赶往钟粹宫伸手。
及至瓜熟蒂落,一个小阿哥平平安安降世,把皇帝喜得不行,就要晋庆嫔为妃。
这一点敏仪可有话说了,“按理说,诞下一位阿哥,在先帝宫中平常,放在咱们这里,封妃也不是不得。只是如今七阿哥前头,五贝勒、六贝勒这两个成年里皇子,生母也都是浅邸旧人,还都在嫔位呢。万岁爷要抬举庆嫔妹妹,只请也别落下了旧日姐妹们,到底比之庆嫔,熹嫔、裕嫔二位妹妹与您又是多少年情分呢。”
皇帝听了也道有理,或者他自己也有一番打算,便干脆道:“既如此,就让内务府干脆操办三位妃子册封礼,熹嫔晋熹妃、裕嫔晋裕妃、庆嫔晋庆妃,从此咱们宫里也算四角齐全了。”
敏仪听了柔声笑着应道:“是,这才是满园春色好道理呢。如今老五媳妇、老六媳妇也都有了喜讯,万岁爷膝下儿孙满堂,当真是天下第一等福分。”
皇帝却道:“如今底下几个小也都有了子息,贝勒爵委屈了,我想着,干脆打弘时到弘昼,都晋为郡王吧。唯有弘皓那小子,性子古怪,至今也没个后代,当真是不省心。”
敏仪听了讪笑道:“他额娘性子就古怪,到底膝下养了那些年,性子古怪些也是有。只是……他这古怪,可太偏了些。”
“你该给老四府里添几个人。”皇帝淡淡道:“如今虽不选秀了,就在官员家闺秀里挑几个好生养给弘皓,绵延子嗣才是正道理。”
敏仪无奈道:“哪里没想过呢?只是那小子第一个不乐意,说不清静。”
“他敢!”皇帝一拍桌子,“父母所赐,也能辞?”
敏仪忙捧了茶给他,又慢慢给皇帝揉了揉手掌,轻声道:“虽说父母赐,不应辞,可是这男女之事又不同于旁,当年福晋挑就很艰难了,难得也对了性子,机缘凑巧,夫妻两个才没把日子过出冰山来!如今呢,咱们乍乍然赐下两个新人,弘皓那性子,他不喜欢。即便看在咱们面子上收下,也得不到个好脸儿。知欢要逗弘皓一笑还要多大力气呢?遑论妾室女子。咱们把人赐进去,得不到善待,可不是耽误了人家姑娘吗?”
皇帝听着,细细品味,也觉有理,叹着气摇了摇头,“也罢,儿孙自有儿孙福罢了。”
“正是这个道理呢。”敏仪温柔一笑,悄悄松了口气。
弘皓这小子!真是可你嫡额娘为难!
这一茬,算是揭过去了。
宫里日子倒勉强安静,前朝可是愈发乱了。
福惠阿哥仍被皇帝带在身边,如今聪明更家显露了,再兼皇帝几名当年心腹明白在前朝站他,一时太子麾下军心动摇,好生混乱局面。
弘晖倒是对得起打那些预防针,仍然很稳得住,繁忙公务之余不忘闲云野鹤,亦不落安抚下属、向皇帝表忠心及拳拳孺慕之情。
只是随后太子麾下几个重权之人被调闲散之处、东宫议臣被遣外为官,又都是微末小处,就难免不使人心动摇、前朝不稳了。
这日又是宋家来消息,宋父于睡梦之中安稳离世,算是喜丧。
宋知欢伤心几欲晕厥,出宫奔丧,得以在宋家小住,也毫无天伦相聚之喜。
且说宋父一走,宋家在朝为官几个免不了要上丁忧,按说如今宋家与宋知欢一辈四个男人三个为官两个身在要职,丁忧折子送上去,多半是要“夺情”。
可偏生这边折子上去,大哥和三弟就都被允准了,唯有二哥被驳回,仍在国子监任职。宋家大哥时任户部侍郎,三弟领京畿兼任兵部尚书,请丁忧折子一抵上去就被允了,皇帝下旨冠冕堂皇一大串话,赐下诸多祭品,却也掩盖不住两处迅速新官上任。
这一下子,□□心都凉了半边。
人都说宋家兄弟是皇帝忠臣,可谁不知道二人视妹姊淑贵妃最重,淑贵妃与太子又有母子之情,二人在朝中一日,无论□□重臣被调多少,大家心里都稳如泰山。
一个户部钱袋子,一个是兵权啊!
这两个一倒下,大家就乱了阵脚。
宋知欢听了也是一阵阵心悸,又是伤心又是惊慌之下,大病一场。宋母也不能多留当朝贵妃在府内,轻声细语宽慰许多,便抹着眼泪儿送了女儿回宫,回来大哭一场。
宋家大哥与三弟也安慰宋知欢良多,只统一口径,说自己本也想回家养老了,只是谁怎么说,都掩盖不了□□大山倒了半边事实。
宋知欢回了宫里,一碰上永寿宫床便昏厥过去,连着两三日烧滚烫,卧病在床不能起身。
敏仪忧心不行,日日在永寿宫守着,徽音与娉楚亦陪伴在侧,拧巾递药,很是尽心。
让人心凉是皇帝,贵妃病重,他却口托前朝事忙,宋知欢昏睡发热几日,竟从未来看过。
宁馨几乎是长在永寿宫了,柔成等人不敢留皇后居于侧殿,晚间与徽音、娉楚等好说歹说把人劝走,宁馨却无妨了,干脆收拾出一间侧殿给她暂住。
辛娘厨房也不待了,除了盯着宫女熬药,就守在宋知欢床前,一时半刻探一次脉息、摸一次额头,总不放心。
碧鸢本被留在宫中,这些日子听了不少风言风语,见宋知欢一回宫就病了,又病这样厉害,抹了眼泪儿好几日,也暗暗下定了决心。
从前怕宋知欢伤心而一直压着事儿,如今到底要说出来了。
柔成本顾着宋知欢病着,没心情管她,待宋知欢清醒了养病时候,便将人告诉她碧鸢不对劲拿出来,拉她促膝长谈一回。
怎料二人刚才柔成房中坐下,没等柔成开口呢,碧鸢便道:“柔成姐姐,我想你也听他们说了,是,我悄悄给内务府人使了银子,想去庆妃娘娘宫中侍候。但请姐姐放心,我绝不是背主忘恩之人!如今主子因这由头忧思过度病了,我那心也绝了!且等主子好了,我将里外由头细细道来,若是主子不介意,我便不必背弃内心,做那背主之人了……”:,,,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